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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早上，沈利一大早就出门了，他怕尚萌萌拉他去离婚。
昨晚，沈利喝得烂醉回来时已是半夜，一躺下就睡着了。尚萌萌睡不着，这段时间，她严重失眠。有时候，她真不明白，为什么生活会如此残酷无情，为什么朋友圈里只有别人的爱情，别人的幸福，别人的相濡以沫，别人的冷暖相知、深情相依。所有的美好都跟她无关，原本，她不是也曾拥有的吗？有了孩子之后，她只看到一个无尽疲乏、脸色憔悴的女人，抱着孩子的影子映在或夜深或凌晨的窗户上，哄着孩子边走边晃，而身边，没有任何给予她帮助的人，甚至白天也没有，顶多只是把你泡好的奶粉递到孩子的嘴边。
她终于明白，孩子才是照妖镜，谁真心待你，跟你患难与共，谁不过假情凑合，眼里只有他自己，有了孩子之后，才知道。真心爱你的人会懂得心疼你，反之，不但不心疼你，还会嫌弃你的不修边幅或你的埋怨。
而她跟沈利之间，其实，并不是一个宋丝雨这么简单。
所以，尚萌萌决定离婚，不管他往哪里躲。她给自己挑了件漂亮的衣服，然后直接去公司找沈利，他正在办公室里发呆，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想想这几年对家里所缺失的爱，想想对尚萌萌的背叛，他确实心里有愧，但是，事已至此，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尚萌萌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我们还是别逃避了，该面对的就好好面对吧。这是我昨晚写的离婚协议，你看看有没有异议。我的要求不高，财产分割，我只要现款，你没有意见吧？另外，宁宁的抚养权归我。”
“我说萌萌，你非要跟我离婚吗？我那么跪着求你，你也不能原谅我吗？”看着尚萌萌咄咄相逼，沈利也有点来气。
“是的，这事，逃不了。”
“好好，离就离，不过，我公司的钱，你一分都拿不走！”
尚萌萌久久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的、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这段时间，他是怎么剜割了她的心，旧伤加新伤，令她千疮百孔，而现在，又说出了那么绝情的话。沈利的态度令她感到愤怒，他难道体会不了，一个女人单独带着孩子，需要多少的精力与财力？好，我现在除了宁宁什么都没有了，为了让宁宁生活得好，我必须争取！
“沈利，你非要逼我跟你打官司吗？我告诉你，我证据在手，如果找律师，我分到的钱远远不止你给的！”
一想到她手上的那些照片，沈利就无力了。
尚萌萌抓起包，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下午两点半，我在民政局等你，如果你不来也没关系，我诉讼离婚！”
沈利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他的报应吧。事实上，关于宋丝雨，他内心清楚，就算他离了婚，也不一定会娶她，只是没想到，他一心想挽留的尚萌萌会如此坚决。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别无选择。
2
此时，宋丝雨站在二室一厅的出租房窗前，看着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沈利是她唯一的胜算，只要跟定了他，她就能在这里立住脚；只要让他娶了自己，她就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当然，她想要的比这更多，因为，她是有野心的女人，更因为，她穷怕了。
她的灰色童年，还有父母的离异，都带给了她无限的心理创伤与阴影，她知道，她必须靠自己。这一路她走得非常辛苦，而现在，沈利无疑是她手里的一根稻草，她又怎么能够轻易放弃？
如果不是沈利，她可能还住在破旧简陋的出租房里，而根本租不起这样的套房；如果不是沈利，她可能依旧在漫无边际的迷茫中，找不到出路，甚至连方向都没有。如果说对沈利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假的。她确实很迷恋沈利，因为从没有哪个男人，像他那样带给她不管精神上，还是身体上，抑或是物质上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她觉得她宋丝雨应该一直拥有，这是命运与上天所欠她的。
但是，她爱着另外一个男人。他叫陈海洋，他们一同来到这个城市，在彼此身上寻求着温暖。那些日子，他们都是彼此唯一的慰藉，有时候，她怀疑自己爱他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所以，她接近沈利是有所企图的，虽然她对沈利有时有一种依赖，想当他永远的情人。
宋丝雨正想着，看到楼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停地徘徊着。那个人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拿起了手机。宋丝雨的手机跟着响起，正是陈海洋：“丝雨，我真的好想你，特别是这样的天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着走着就到了你这里……”
宋丝雨的心一阵揪痛：“海洋，最近我们先不要来往了，我们要忍，要慢慢熬。你知不知道，我们出头的日子快要来了。”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见你，我快要疯掉了。”
宋丝雨叹了口气，想想沈利最近忙着离婚，估计也没有心情来看她，趁这个时机，跟陈海洋幽会也好。
重要的是，她也想他了。
宋丝雨打开门，陈海洋一进来就使劲地抱着她，他身上被雨丝淋得潮潮的。他捧着宋丝雨的脸深吻起来，一时间宋丝雨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激情过后，陈海洋依旧紧紧地搂着宋丝雨：“我们这样还要多 久？”
宋丝雨冷静地说：“很快了海洋，沈利已经在办离婚了。我有办法让他很快娶我，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陈海洋突然吼道：“不行，你是我的女人，我怎么能让你嫁给别 人！”
“海洋，你冷静点。你想想，你是个孤儿，是你姥姥把你带大的；我呢，情况好不了多少。我们想过上幸福的生活，必须得有钱，必须得想办法，但我们都没有本钱。在这个城市里，如果打普通的工，你想想，我们得干上多少年才能有自己的房子？这辈子就算干到老也不可能！所以，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你放心海洋，我结了婚，就会去沈利的公司上班，我要想办法管财务，这样，我就能掌握沈利的命脉。过个两三年，我就提出离婚，至少有一半的财产属于我。那时候，我们想到哪儿玩，就到哪儿玩，两个人过着幸福的生活。我们还年轻，只要三十岁之前过上想要的生活，都不算太晚，是 吧？”
陈海洋一边恨自己没用，一边叹着气：“丝雨，虽然我不能带给你物质上的满足，但是，我们相爱着，我觉得我们这样子挺好的 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丝雨打断了：“好个屁，难道你要我跟你一辈子住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年年得搬家？你觉得无所谓，我已经受够了！”
陈海洋没有再说话，这时，宋丝雨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海洋，我们生个孩子吧。只要我怀孕了，我就认定是他的孩子，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必须得娶我，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陈海洋没有拒绝，默然接受了宋丝雨所安排于他的爱情，不管是精神的，还是身体的。
他们并不知道，对面的房子伸出一个镜头，正对着他们因为意乱情迷而没拉好的窗帘，不停地咔嚓着，镜头后的那张脸上，露着一丝冷笑。
3
尚萌萌与沈利从民政局出来，在门口停了下来，沈利说：“我送你吧，虽然我们已不再是夫妻，但也不至于成敌人。至于你提出的150万，我这几天努力凑好，划到你户头。”
尚萌萌点了点头，上了车，两个人一时无话，沈利再次打破了沉默：“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尚萌萌不明白，两个人从夫妻变成了不相干的人，反而能好好说话了：“我暂时先找房子租下来，等有合适的房源再买。”
“对，房子一定要买合适的，急不来。如果暂时没地方住，先住家里吧。”
“这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家。”这话一出，尚萌萌莫名其妙地想掉眼泪。
“你别这样，你不是要找房子吗？哪里想找就能找到，而且，宁宁也不一定喜欢。”
“我已经托了朋友帮我一起找。我先回去拿点东西，等下去房产中介。”
两个人回到家，却见沈利的母亲等在里面，她好像探到了什么消息似的：“你们，你们不会闹离婚吧？”
沈利看了一眼尚萌萌，他觉得这事想瞒也瞒不住，不如如实说出，就默默地点了点头。
沈母突然“哇”的一声号啕大哭：“真是作孽啊！沈利啊，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萌萌的事？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被你给搞坏了，你爸如果在天有灵，他一定会再被你气死的。”
“妈——”
尚萌萌看着婆婆，这个一向自私的婆婆这会儿为她说话，她还是挺感动的。
“妈，你不要哭，以后，有空我会去看你的，我现在要找点东 西。”
说完，尚萌萌便去卧室里找东西。当她准备出去时，听到外面在小声嘀咕着什么，想了想，还是停下来听了听。
“儿子啊，房子她真的没要吗？”
“嗯，她说她不要。”
“那就好那就好，这可是我和你爸一辈子的积蓄买的，如果被她弄过去，我怎么向你爸交代？那，儿子，她问你要了多少钱？”
“这个……也不多，就几十万吧。”
“什么，几十万？真是狮子大开口，她才嫁过来几年啊，嫁个几年就能分到几十万，谁的钱赚得这么快啊！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几十万啊？”
“这个这个，就20万，20万，少着呢，我不到一年就能赚回来。”沈利长了心，如果老太太知道他出150万的话，还不跳起来要死要活。呵呵，原来，她跑过来不是关心他们是不是真的离婚，也不是关心孙子归谁，而是关心他们家的房子，还有他们家的财产到底有没有被分走。不过也是，宁宁从小到现在，她没来带过一天，偶尔来一回，总是急急地回去，不是家里有什么晒着的衣服要收，就是广场舞要开始了，而孙子似乎与她无关。
还好，尚萌萌的决定是多么明智，如果要了这房子，估计这辈子都得跟他们家纠缠下去，至少老太太会不停过来纠缠。
“20万呀？唉，多是多了点，算了算了。”老太太的语气这才有点缓和。
“是啊，妈，她一个人带着宁宁，真的挺不容易的。”
老太太这才像发现还有个孙子似的：“宁宁给她吗？这怎么可以，这是我的孙子啊，给她干什么？”
“妈，这个您就别说了。不是我说您，宁宁一直是萌萌带着的，对他妈妈很依赖。宁宁两岁多了，您也没抱过几天，是吧？每次您过来，他都当您是陌生人，认不出来了。再说，您这么忙，总有忙不完的事，哪有时间照顾他？我也忙，要上班要赚钱，也没时间照顾宁宁，所以啊，宁宁就归萌萌养着吧。”
“我可以推掉所有的事情照顾宁宁啊。”
“行了妈，我还得去上班，下午有个重要客户要见，我得先走 了。”
尚萌萌推开了门，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听见：“妈，不，阿姨，我也有点事情，要出去了。”
老太太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里挺纳闷，自言自语道：“不是离婚了吗？还这么双入双出的，这闹的是哪出啊……”
4
尚萌萌正往房介中心去的路上，闺密秦伊夏打电话过来，听声音，她的情绪好像不怎么样：“萌萌，你在干什么呢，过来陪陪我 吧。”
“我哪有空陪你，忙着找房子呢。”
“你找房子？为什么要找房子？房子卖掉了吗？不行，你必须得陪我——我离婚了。”
“什么？”尚萌萌一时没听明白。当秦伊夏再次重复自己离婚的消息时，尚萌萌长长地叹了口气，换在以前，她肯定会先问个究竟，但是现在她只说了一句：“好吧，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秦伊夏跟尚萌萌是多年的好友，两个人如同亲姐妹，只是，两姐妹的婚姻生活结局会如此相似，这是尚萌萌万万没有料到的。
秦伊夏跟尚萌萌不同，她是个事业至上的好强女人，觉得女人就应该趁年轻好好奋斗一番，否则会后悔的，于是她奋斗到三十四岁还不想要孩子。之前，尚萌萌一直羡慕秦伊夏的洒脱与自由。
原来，一直洒脱的秦伊夏也有自己的苦衷。在秦伊夏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尚萌萌得知，婆婆天天冷言冷语，暗示她是不是生育能力有问题。丈夫在母亲的挑拨下，也渐渐疏远了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婚姻出了问题，于是决定妥协，要生个可爱的孩子。于是她拉了丈夫去做检查，结果发现自己的输卵管堵塞，怀孕的可能性很小。
几天之内，秦伊夏便尝遍了人世的冷暖，早就对她感情淡漠的丈夫趁机提出了离婚，他的话跟他的母亲如出一辙：我要的是一个知冷知暖的老婆，而不是一个工作狂，而且我是个传统男人，我想要享受天伦之乐。
秦伊夏知道自己有错，但是当她累了、疲惫了的时候，他嘘寒问暖过吗？男人总觉得女人的付出是应该的，而自己任何付出都是一种施舍，就如最新一项调查，如果妻子得癌，离婚率是21%，但如果丈夫得癌的话，离婚率仅3%，所以，能共患难的大多是女人。况且这种病也是可以医的啊，他不积极让她就医，却选择离婚。
心灰意冷的秦伊夏没有强求这已无爱的婚姻，说离就离了。房子首付是秦伊夏付的，按揭秦伊夏跟她丈夫各一半，所以，这房子就归她，而她丈夫所付的按揭款她全部补回去。她现在是银行信贷部主任，收入不菲，她有能力付这个钱。
女人到了一定年龄，事业再强大有什么用，面对着空空的房子，无限的寂寞，秦伊夏后悔药都没的吃。而最重要的是，如果治疗不理想，她怀孕的概率很小，只能尝试做试管，对女人来说这是一道硬伤。况且，面对这样的男人，她还有什么心情去治疗。
秦伊夏用低沉的声音说出这一切，听得尚萌萌目瞪口呆，想不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会摊在秦伊夏身上。秦伊夏其实比自己更可怜，至少，自己还有宁宁，而她，却孑然一身。
于是，她也跟秦伊夏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
秦伊夏听到尚萌萌也离婚了，一时没了声音，不知道谁该安慰 谁。
秦伊夏轻轻地抱着尚萌萌，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了，你不是要找房子吗？这样吧，你先住我这里，几时买了房子再搬出去也不迟。我现在一个人住，真的感觉冷清得发慌，宁宁也可以一起搬过来。以后，宁宁就是我的干儿子。”
这句话又触及了秦伊夏心里的疤，她的眼睛又红了。
尚萌萌想了想：“这样也好，等沈利钱打过来，我就好好地找房子。宁宁暂时住在我妈家，我妈照顾他，我也放心。还有，我得另外找份工作，好好赚钱，为了宁宁也为了自己。原来的这家我上班不到半个月，就请了这么多天的假，对方肯定会辞了我。”
“这样吧，我帮你搬过来吧。我也是昨天才办了离婚手续，今天没心思上班请了假。我这里，你想住多久都可以，房子可以慢慢 找。”
尚萌萌的眼圈红了：“谢谢你，伊夏，谢谢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我。”
“行了，别跟我说这种客气话。我们先去你那里收拾下东西，回头我给你一把钥匙。”
尚萌萌点了点头。
5
沈利下了班回到家，发现客厅里的婚纱照不见了，尚萌萌与宁宁的物品也不见了，似乎他们俩的存在只是一场梦，梦醒一切烟消云散，只有孤零零的自己。
他颓然倒在沙发上，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已彻底失去了尚萌萌。
这时，手机响起，是宋丝雨打过来的：“亲爱的，你在哪里，我想你了。”
“丝雨，让我安静几天好不好？”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丝雨，关于他离婚的事，确实还不知情。沈利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我们已经离婚了。”
宋丝雨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狂喜，看来，她宋丝雨的春天终于要来了。现在她一定要抓住时机，补这个缺漏。
“亲爱的，这是好事啊，我们应该庆祝才是。你在家里吧？还没吃饭吧？我去超市买些菜，施展一下我的厨艺，给你做好吃的，嘿 嘿。”
沈利心想，事已至此，也好，就让宋丝雨来填补这个空缺，或许她是帮他度过这个时期的最好良药。
6
尚萌萌来到公司，直接去了老板办公室。老板姓马叫应龙，三十出头的年纪，还有点小帅，据说最近在恋爱。恋爱中的男女总是患得患失，情绪容易激动，马应龙也不例外。
尚萌萌还没开口，就被马应龙骂了一通：“有你这样上班的吗？真上不起这个班，就不要来了。你上班才几天，请了多少天的假，最后还玩消失。如果你一直这么消失下去，我还真不气了，就当我从来没招过你这个的员工，可你怎么又出现了呢？是不是觉得那几天的工资没拿，我很亏欠你啊？”
尚萌萌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有点蒙，好在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真的对不起，是我没想好就来上班了。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没想到。如果你开了我，我没话说，也不惦记那几天的薪水。我今天来，除了向你道歉，也是向你辞职的……”
“我说尚萌萌，你真有那么多的事吗？前几天你说你儿子住院，我批了你假，现在又轮到谁住院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家其他人呢？你老公呢？他就不能照顾你儿子吗？你要一直这样，你到别的地方上班，也干不了几天。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员工应有的职业道德，什么叫职业道德，你知道吗？”
这时，突然后边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谁呢？谁没有职业道德了？”
尚萌萌回头一看，惊呆了，竟然是秦伊夏，她怎么会到这儿来 了？
马应龙慌忙站起了身：“是秦主任啊，欢迎大驾光临，怎的来了也不通知声啊，真是有失远迎。”
秦伊夏摆了摆手：“我来嘛是路过，顺便来提醒下你关于贷款的期限，你的贷款可是还有半个月就要到期了，到时候一定要准时还啊，否则信用下去了，再贷，我可帮不了你。”
马应龙连忙点头不停地应着。这时秦伊夏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起来：“哟，萌萌，你怎么在这里啊？”
马应龙一愣：“你们认识啊？”
“岂止认识。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好闺密呢。萌萌，怎么这么巧啊，昨天我找你吃饭，都没找着你，今天居然在这里碰到 了。”
秦伊夏朝尚萌萌眨了眨眼睛，尚萌萌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她老是问自己在哪家单位上班了。
“我，我是来办辞……”
“辞职”还没有说完，马应龙就紧接着说：“对！是‘词’语！你先回办公室，帮我再想几个好的词语我会议上用，精辟点啊。”
尚萌萌迟缓地点了点头，心想，这回工作是保住了，但自己现在的状态，难保工作不出差错啊，自己确实有愧于老板。
“那，那我先出去。”
“等下。马老板，我也得回去了，还要很多事情要处理。我这妹子如果在工作上有什么欠妥的地方，你多担当一下啊。”
“会的会的，萌萌做事挺认真的，她在这里，我又多了个好帮手。”马应龙除了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还能做什么？
秦伊夏搭着尚萌萌的肩往外走，尚萌萌把她送到了楼下，眼里充满了感激：“伊夏，今天真的谢谢你了，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我……”
“傻姑娘，谁叫我们是朋友呢。我们这个年纪，找个要好点的、能掏心掏肺的朋友不容易，别想了，好好工作，我先走了。”
“嗯。”
尚萌萌折回马应龙的办公室：“马总，我……”
马应龙挥了挥手，不过态度却好多了：“唉，你后台这么硬，我还能怎么样？你下去做事吧，以后请假要提早说。”
尚萌萌乐了：“谢谢马总。”
秦伊夏还真是能呼风唤雨，有权就是有势啊。尚萌萌这样想着，突然有点羡慕。看来，女人在事业上做得成功，确实很有成就感与存在感，而不是像她这样，一旦离了婚，天好像都要塌了。于秦伊夏而言，离婚，显然没有对她的生活产生多少影响。
要努力工作啊！尚萌萌挺了挺腰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看着旁边的同事们，个个光鲜靓丽，都在努力地工作。她到了这个境地，还有理由不努力吗？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她跟秦伊夏都是财会专业毕业，秦伊夏现在是银行的信贷部主任，她却还只是个小小的出纳。曾经，她毫不在乎别的女人事业上的风生水起，因为她至少有个还算美满的家庭，有个可爱的孩子。而现在，她跟秦伊夏同样失去了家庭，成了离异的女人，秦伊夏依然活得很光鲜，而她尚萌萌有什么？作为女人，真的不能失去经济上的独立，不然你全心全意地付出，最终却失去了自身的价值，这会变得很可悲。
不对，她还有宁宁，这是尚萌萌唯一觉得安慰，甚至骄傲的。是的，秦伊夏以后可能很难有孩子，这点，秦伊夏又比她可怜。
尚萌萌叹了口气，开始整理堆在一起的发票。
7
宋丝雨洗了个舒服的澡从浴室出来，擦了擦头上的湿发，然后裹上了干发帽，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这几天宋丝雨的心情非常好，她觉得不久的将来，她就可以过上天天逛商场、餐餐美食城、夜夜美容瑜伽的富太太生活了。至于陈海洋，她觉得应该尽快摆脱这个累赘，什么情啊，爱啊，在尊贵富裕的生活面前，不过是镜花水月骗骗傻子用的。
现在，宋丝雨已经一步一步地接近自己的目标了，正当宋丝雨又幻想着自己的幸福生活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她最不愿意接的，但她想了想，还是把电视声音调小，接了起来。
对方是不急不缓的女声：“丝雨，祝贺你的鱼儿成功上钩，你可以来拿另外的20万了。”
宋丝雨很不客气地冷笑：“姐，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意思？”
“我想把原来的那10万定金还给你。”
“你什么意思？”
宋丝雨突然哈哈大笑：“我不傻，姐，我不会离开沈利的。”
说完，她便按掉了电话，手机再次响起，她索性关机了。
此时，她心里一阵冷笑：我好不容易才让沈利喜欢上我，答应跟我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为了这区区的30万，离开一个资产上千万的男人？我宋丝雨，终于有了苦尽甘来的机会，怎么会这么容易放弃？
宋丝雨拿起遥控把电视声音调大，然后拿起一个苹果，悠闲地享受着。她心想着，等下还要贴一张面膜，晚上还要跟沈利约会呢。对了，还要收拾一下东西，她打算直接搬他家住，不信搞不定他。
宋丝雨拉着一个行李箱，穿着一件包臀裙，化着不浓不淡的妆，美丽的容貌与性感的身材特别惹眼。她拐过人行道，正想打车去沈利家，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宋丝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想往回走，明显想逃避这个女人，但是女人叫了一声：“丝雨，我的亲妹子，你不用逃，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些东西想送给你。”
宋丝雨戒备地说：“什么东西？”
女人拿给她一个信封，看着她，就像看着手里的一个玩偶，漫不经心地说：“你自己看看吧，希望你对艺术效果满意。这可是用徕卡Medition60拍的，花了我好几万呢。”
宋丝雨拿过信封，抽出一张，竟然是她跟陈海洋的床上照片。信封里面一叠都是这种照片，而且画面挺清晰，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忙把照片推进信封，看了看四周。这时一个学生家长跟她打招呼，她勉强挤出笑脸回应，然后把这个女人拉到一旁的角落。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女人依旧漫不经心地绽开一丝微笑：“你说呢？”
“是陈海洋那浑蛋？”
“哈哈，宋丝雨，你不愧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在两个男人之间游走得游刃有余，一个至今还蒙在鼓里，另一个却心甘情愿受你摆布，这还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宋丝雨很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我想做的事情，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做呢？”
“那好说，我就把这些照片，发给你的沈利大哥，让他看看，你是在他的床上奔放呢，还是在你的青梅竹马的床上更豪放一点？”
宋丝雨的小脸涨得通红：“你——”
“至于你工作的地方就算了，反正你也只是个临时工，做不做这份工作并不重要。不过，我这个人做事还是挺周到的，我手头还有你跟沈利的亲昵照，我会发给你们的园长，勾引学生的家长，她看了肯定很吃惊。”
女人忍不住地笑，宋丝雨咬牙切齿：“你这女人真歹毒。”
女人收住了笑：“宋丝雨，是你求着我帮助你的，你说你需要钱。其实，我非常讨厌你跟你妈，但是还是看在我们有点血缘的情分上，帮你一把。对，我是借这个机会利用了你，可是我出钱了呀，而且出价不菲，30万哪。你想想，你在哪里能赚到这么多的钱！我告诉你，你在这里，吃的喝的用的还有房租，干上十年也根本攒不到这么多钱。别给脸不要脸，你如果不离开这里，我告诉你，我就把这些照片送给沈利，到时候，别说沈利不要你，就是剩余的20万，你也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说完，她抽走宋丝雨手里的信封，转身就走。
宋丝雨有点急了，连忙拦住了她：“姐，你让我好好考虑下还不行吗？”
“你明天就给我一个答复。”
宋丝雨想了想，说：“给我三天的时间，好吗？我必须得走了，手头的事情要处理，幼儿园这边我得办辞职手续，还有班里的孩子要交给新老师，不能说走就走啊！”
女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好，那就给你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你把该办的事情全部处理好，我会给你跟陈海洋送机票，你们拿到这20万，就可以在别的城市好好生活了。别让我在这里再看到你！”
“我知道了，姐，三天后，我打你电话。”
“嗯。”
女人转身就走，宋丝雨呆立在那里，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其实她早应该想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老谋深算，手段狠辣，并且做事滴水不漏，她怎么可能让自己鸠占鹊巢坐享其成呢？
现在这些照片在她手上，宋丝雨无计可施，看来得改变策略，趁着这三天的时间，好好享受与捞金吧。不过，搬家是没必要了。
宋丝雨叹了一口气，拉着行李箱往回走。
8
自从秦伊夏那天来了之后，马应龙对尚萌萌客气多了，简直像老佛爷一样供着她，甚至还经常来打探秦伊夏的消息。
这天，正是午休时间，同事们都去快餐店吃饭了。尚萌萌没有去，这段时间她心绪不宁，老是失眠，便叫了外卖，想多点时间打个 盹。
她仰靠在椅子上，把腿架在另一张椅子上，正打算眯会儿，却见马应龙走过来，赶紧把脚放了下来。
马应龙看看周围无人，拉了条凳子坐了下来：“他们都去吃了吧，你怎么不一起去啊？”
“我，不想出去。”
“你脸色不大好。”
“嗯，最近睡眠不大好。”
“失眠吧，女人最易患失眠。对了，尚萌萌，我能不能问点私 事？”
尚萌萌看着他：“看你问什么了，有的问题我可不愿意回答。”
马应龙碰了个钉子，咳了一声，说：“随便问问嘛，你不用太在意。前几天我不小心听到玲玲她们在咬牙根，说你离婚什么什么的，小三有多坏，不会是真的吧？”
尚萌萌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跟她们才同事几天啊，就在私底下议论起我来了。不过也没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才奇怪。可能我打电话的时候被她们听到什么了吧，女人的想象力就是特别丰富。
“是啊。感情没了，就离婚了，儿子归我，还有什么疑问吗？”
“哎，听说你老公不是挺有钱的，你怎么弄到这个地步，还要跑出来打工，不会是你做了坏事了吧？”
尚萌萌可真有点生气了：“马应龙，我离婚关你屁事。”
马应龙看她真生气了，赶紧赔笑：“我只是随便问问，这不是关心下属嘛。对了，那你现在住在出租房喽？”
尚萌萌白了他一眼：“暂住秦伊夏家里。”
马应龙一拍大腿：“那太好了！”
尚萌萌有点不解地看着这个一向严肃的上司，奇怪他这会儿怎么变得朋友般跟她东拉西扯，是他太闲了，还是对秦伊夏有所企图？
她定定地看着他，马应龙摆了摆手：“那个，你别误会，我是说，你对秦伊夏的生活一定很了解是吧？”
尚萌萌终于明白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绕了大半天，敢情你对秦伊夏有意思啊？”
“我也是随便了解下嘛。对了，她应该结婚了吧？”
“是啊，结婚了。”
这回马应龙一脸的失望。
“不过，现在你又有机会了，她刚离婚。”
马应龙瞪大了眼睛：“真的啊，这年头离婚这事还真是流行啊。不对不对，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容我想想。”
马应龙一副沉思的样子，令尚萌萌觉得这个男人有着常人看不到的天真的一面。突然，他想到什么似的：“喂，你们不会是……你离婚，她也离婚，然后你们俩住在了一起……”
尚萌萌忍不住大骂：“我呸！你神经病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开玩笑的啦。这可不行啊，再怎么着你也不能骂我神经病啊，哪有员工这么骂老板的。尚萌萌，我虽然是个小老板，但好歹是个老板啊，以后不许这么骂我，这次我就不追究了。”
尚萌萌白了他一眼，实在不想理他。
这时外卖到了，尚萌萌打开来，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边拿着手机看，完全无视马应龙。马应龙觉得没趣，便退了出去。
9
下班时，秦伊夏过来接她。到了车上，尚萌萌有点不好意思。说实话，她真的不希望麻烦别人，纵然是再好的朋友：“伊夏，不用麻烦接我，我坐公交就行。”
“没事，你搬到我家，我们还没好好庆祝一番呢。平时呢，我也不一定有时间，今天刚好有时间，我们好好吃顿饭，然后顺便去商场逛逛。”
于是两个人吃饭、逛街，尚萌萌已经很久没有自由过了，更别说这么散漫地闲逛。自从怀孕生了宁宁后，她所有的日子都是围着儿子与丈夫转，连一次独自逛街的机会都没有，所有吃的用的穿的统统在网上解决。如果说不逛街的女人不是真正的女人，尚萌萌已不做女人很多年了。
两个人回到家，扔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尚萌萌瘫在沙发上喘着气：“我感觉把这几年落下的全给逛回来了，不过，还真是有些体力不支啊。想当初，踩着高跟鞋走两个小时都没觉得累，现在踩着平底鞋都快把我这条老命逛没了。”
秦伊夏踢掉高跟鞋，光脚走到沙发前坐下，揉着小腿：“我也比不上当年了，现在感觉逛街比上班还累。不服老都不行，时光啊饶过谁。我先去洗洗。”
尚萌萌欲言又止，想对这个好友说感谢的话，又觉得说出来显得那么矫情，但终究还是忍不住：“伊夏，谢谢你陪着我，对我这么 好。”
“傻瓜，说什么呢，现在只有我们俩可以互相依靠了，我们不对彼此好点，谁会对我们好呢？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尚萌萌微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秦伊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洗去了。”
尚萌萌再次点点头：“你去吧。”
这会儿，她才明白，再伟大的爱情，也抵不上友情的可贵与恒久。爱情这东西太变幻莫测，这会儿山盟海誓、如胶似漆、爱得死去活来，下一分钟可能就撕破脸互泼脏水，再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甚至大打出手。
谁都无法预测一对男女的未来，他们往往会对感情突生惶恐，而真正的友情却简单而纯粹，有时候比好的爱情，更令人心生暖意。
尚萌萌这会儿就是这么想的。
10
这三天里，宋丝雨自是没闲着，她以买衣服、买化妆品、买包包等各种理由，卷走了沈利十万余元，然后拿着秦伊夏给她跟陈海洋买的机票，远走高飞了。
沈利好几天都没有联系上宋丝雨，有点急了。他发现她不仅已辞职，还从他为她租的出租房里搬走了。
所幸，宋丝雨还留下了一张纸条，证明她曾在他的生命里停留过：沈利，我离开这个城市了，以后也不会再来了，不用找我。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再见了，我的爱。宋丝雨。
沈利盯着这张纸条足足十分钟，都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 况。
想想她这几天的异常表现与疯狂搜刮，他似乎明白，他可能遇到了一个女骗子。不过他还是不明白的是，如果真是骗子，她可以骗到更多的钱再离开，甚至可以骗到跟他结婚，骗得他的资产，刮走他更多的钱再走也不迟，现在就这么消失了算怎么回事？
沈利怎么也想不明白，当然，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个阴谋。宋丝雨这个人，此后就像是一个烙印一样，烙在他的心里，不是他对她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而是他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辞而别，她欠他一个理由。
他现在更多的是悔恨，还有对她的恨。倘若不是她百般勾引，他不会失去尚萌萌，也不会失去儿子，他原本幸福的家庭也不会四分五散。宋丝雨令他失去了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然后就离奇出走 了？
他隐隐觉得这里面似乎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但是，他不能确定。宋丝雨在他决定跟她在一起时，却又突然撤退，是不是遭到了威胁？还是发生别的事情，比如父母身体不好，需要她的照顾，她的离开，有她不得已的原因？
这一切他都无从得知。他对她根本就不了解，也没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可了解。她的同事说她性格怪僻，从不跟她们来往，所以对她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于是他在短时间里失去了一个男人所有的幸福，他突然觉得郁闷得难以自制。
沈利失魂落魄地从那两室一厅的出租房里出来，突然感觉自己其实是个很失败的男人。事业虽有成，但一个对老婆小气、对情人大方的男人无疑就是渣上加渣，现在落了个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瞬间，老婆情人皆失。
当他回到家，面对冰冷无人气的房子，那种感觉是无与伦比的孤独与寂寞。他以为能在宋丝雨这里找到慰藉，现在也不可能了。
他走出了曾经那么温馨现在那么冷清的家，开着车在路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在一家酒吧门口停下了。除了以酒消愁，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排遣他打掉牙和血吞的苦闷。
半瓶芝华士下去，他感觉每个毛孔都在发烧，像是要着火，脑子逐渐迷糊，甚至眼皮都难以睁开。这时，耳边传来一个似曾熟悉的女声：“沈利，你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没事吧？”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仿佛很熟悉的面孔，他一把抱住了她：“萌萌，我好想你，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女人搀着他，温柔地说：“好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11
自从尚萌萌跟秦伊夏住在一起，两个女人彼此都有了依靠，不再那么寂寞了。否则，宁宁不在身边，尚萌萌会觉得特别冷清。
秦伊夏经常很忙，忙得有时半夜三更才回来，有时干脆不回家。尚萌萌想，像秦伊夏这么成功、相貌不错又无孩子的女人，一离婚，必定会有很多男人相追。看来，没有孩子的离异女人，并不特别影响她追求幸福，而带着孩子的，想洒脱都洒脱不起来，再嫁也难。这年头，养一个孩子这么花心思，特别是教育方面，谁愿意扯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各种奔走学这学那。继父继母都不好当，特别是继母，还得管着孩子的吃喝拉撒，只是有的女人就是愿意牺牲，而愿意牺牲的男人却少之又少，所以说，单身母亲基本没前途。
尚萌萌并不后悔有宁宁，男人可能就陪你几年，孩子却有可能陪你二十余年，虽然其中付出的艰辛是难以想象的，虽然孩子长大之后，便展翅高飞了。
这天，秦伊夏还没有回家，尚萌萌把头发一扎，便打扫了起来。尚萌萌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你想，这么好的房子让你白住，你不做点事，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况且，秦伊夏这人不爱收拾，平时都是请钟点工一个星期来一趟，现在再让她请钟点工，尚萌萌会觉得过意不去。
门铃响起来，尚萌萌以为是秦伊夏回来了，没看猫眼便直接开了门：“才回来呀？”
她往外一看，却是孔向东，秦伊夏的前夫。一想起孔向东一家人那么对待秦伊夏，并逼她离婚，尚萌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没好气地说：“你找谁？”
孔向东看到尚萌萌也愣了：“是萌萌呀，我是来找伊夏的。”
“她不在。”
孔向东似乎对尚萌萌冰冷的态度很是困惑：“萌萌，我有些东西还在这里，我来拿下。”
“不行，你拿东西必须得经秦伊夏同意，我是不会让你随便乱拿的。你还是等秦伊夏回来，再找她吧。”
说完，尚萌萌就欲关门，孔向东更纳闷了，他抵住了门：“萌萌，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找秦伊夏，关你什么事啊？”
“我不是说了她不在吗？你来责问我？你居然还有脸责问我？你跟你妈怎么对待秦伊夏的，你心里清楚！真是一家子的浑蛋。”
说完，她用力把孔向东往外推，孔向东可真是来倔脾气了：“尚萌萌，你给我说明白，我跟我妈怎么对秦伊夏了？我们可是好好对她，没招她没惹她，是她自己死活要离婚！”
尚萌萌怔住了：“她要离婚？谁信啊！她不是不会生吗？不是你们逼她离婚的吗？”
这会儿轮到孔向东发愣了，他的脸涨得通红：“她是这么跟你说的？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气死我了！我告诉你尚萌萌，我从没在乎她会不会生，而且我这个人很讨厌孩子，我妈虽然经常过来唠叨，但也没对她怎么样！是她这个人根本不是表面那样，觉得我配不上她，一直对我不冷不热，指手画脚，早就看我不顺眼。我知道，我是配不上她，我看她早就有相好的了，然后找个借口把我一脚踢开。离婚就离婚，这些年，我也受够了。”
“你有证据吗，这话可不能乱说。”
“好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就是我跟她离婚的导火线。”
尚萌萌瞪大眼看着他。
“我发现她一直在资助一个乡下女孩子，刚开始我以为她是献爱心，后来感觉这事情不大对劲，然后去了解情况，发现那孩子管她叫妈妈！”
“你是说，秦伊夏有个私生女？”
尚萌萌的脑子有点乱，她感觉智商不够用：怎么会这样，这跟秦伊夏说的完全不一样啊？秦伊夏竟然有个私生女？她毫不知晓啊。
“你说的不是真的吧？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我骗你干什么啊。一想起她之前不知道跟哪个男人生过野种，而且竟然一直瞒着我，我就特别生气。可她还拒绝承认，我们为这事一直吵架，然后干脆离婚了。我看啊，你对你的这个好闺密要重新认识下才是。她来了，你告诉她一声，车库里，我还有些东西，我要回来拿。”说完，孔向东气呼呼地走了。
尚萌萌关上门，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秦伊夏竟然有个私生女，她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如果孔向东没说谎的话，那就是秦伊夏对我说了谎，可是，她有必要骗我吗？我跟她认识这么久，一直把她当作推心置腹的朋友，难道是怕我会怪她品行不良？可能她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吧，以她好强的性格，孔向东说的也未必是假话。在尚萌萌的印象中，孔向东一向老实，安分守己，对秦伊夏一直关怀备至。朋友们曾经都很羡慕秦伊夏有这么一个体贴稳重的好老公，秦伊夏倒是漫不经心地说：“要不是我，他能住上好房子吗？”言语里透着轻视。
算了，这是他们夫妻间的事，关我这个外人什么事。说不定，秦伊夏还真的有秘密情人呢，她几时回来，我得好好审她一番。哼哼，这样的好事，也不让我知道，真是的。
想到这里，尚萌萌倒也坦然了。毕竟，如果秦伊夏有自己喜欢的男人了，也未必是件坏事，说不定，她很快就会再婚了。
于是尚萌萌便继续打扫卫生，把地扫完了，便开始擦桌子。角落里的东西，都积着挺厚的灰尘，书架上的书也落了些细蒙蒙的灰，尚萌萌便把上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擦拭好，又放回去。架子上还摞了很多本影集，用胶卷冲洗出来的照片一张张放在里面。她把影集搬出来，擦好一本放回一本。这时，有几张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她拿起来一看，是秦伊夏二十来岁时的照片。那时的秦伊夏看上去挺青涩的，像只青苹果，清香，淡雅，没有现在这么锋芒毕露。
里面还有张照片，明显不是秦伊夏的。照片上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长得很稚嫩，尚萌萌觉得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没想起来。正要塞回去时，她发现后面还写着一行字：宋丝雨，你这个不要脸的私生女，也配跟我较劲？
宋丝雨？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啊。天啊，勾引沈利的那个女人不就叫这个名字吗？她再仔细地端详照片，那女孩的眉目真的跟她认识的宋丝雨很像，长得如此像，名字也完全一样，这照片里的女孩子应该就是宋丝雨无异。
秦伊夏怎么会认识沈利的小情人宋丝雨？而且还骂她私生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秦伊夏跟宋丝雨有什么过节，以至于这么恨她？
关于秦伊夏的身世，尚萌萌知道得不多。秦伊夏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只记得有一次她气呼呼地说：“那一对贱人竟然向我们家要钱！”当时尚萌萌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什么一对贱人啊？”秦伊夏没好气地说：“就是我爸偷养的情人跟她的女儿。”尚萌萌挺震惊，没想到秦伊夏还有如此复杂的家庭，但当时看她气愤的样子，也没有多问。
现在细细想来，尚萌萌推断，宋丝雨可能是秦伊夏父亲的私生女，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行，我得调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她妹妹怎么跟沈利勾搭上了？
尚萌萌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真的可以用“不同寻常”四个字来形容。
她想了想，给尚成成打电话：“成成，你这几天忙吗？”
尚成成依旧油腔滑调的：“又要上班，又要泡妞，你说呢？”
“少给我贫，有件事情交给你，帮我调查一下。”
“姐，你的事情还真不少。”
“你就给我说一声，帮不帮，有报酬。”
尚成成听到“报酬”两字立马起死回生了：“唉，咱们都是亲姐弟，谈钱多伤感情，只要不难的我都做，你说吧。”
“帮我调查秦伊夏的情况，她前夫说她有个私生女养在乡下，你去确认下这事是不是真的。还有，我想了解她的家庭情况，你去打探下，问问那些邻居，她家是什么情况，她爸是不是也有个私生女，名字叫宋丝雨。”
“宋丝雨？”尚成成叫了起来。
“对，就是沈利的情人，所以，我才觉得这事特别蹊跷。我把照片发微信给你，她家情况这么复杂，我觉得这件事应该闹得比较大，一般邻居都会知道，实在不知道，找他们亲戚打听下。我知道秦伊夏的姨妈住在哪里，说不定他们会知道。”
“姐，给多少钱？请个私家侦探起码也得上万吧，你自己说。”
“唉——唉，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钻钱洞的弟弟啊，给你两千，当路费。”
“这哪儿够啊，我想带小玫一起去，有个女人好说话。要去这么多的地方，你说两个人的路费餐费住宿费开销得多大，总不能让小弟我亏钱吧，给三千算了，姐夫给你的钱不是到账了嘛。”
“好好好，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啊，真应该改名叫尚钱钱或尚神通。懒得跟你废话，这事一定给我调查清楚，我这就支付宝转你。”
“嘿嘿，保证完成任务！”
尚萌萌摇着头按掉手机，然后给尚成成转了钱。她现在要尽快调查清楚，为什么沈利会跟秦伊夏的妹妹搞在一起。还有，她所认识的秀外慧中、聪明能干、呼风唤雨、侠义心肠的秦伊夏，到底是不是如她前夫说的那样，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12
沈利一觉醒来，头痛欲裂，接着发现自己躺在宾馆里。
他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记得，昨晚有一个女人扶着他走出酒吧。那个女人昨夜似乎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而且两个人稀里糊涂地激情了一番，那种凉滑温润的感觉现在仍在。
难道只是梦境？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沈利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如果不是做梦，那么那个女人是谁？难道是尚萌萌？
他立即摇了摇头，现在尚萌萌才不会关心他的死活呢，她对他已失望透顶，那么，会是宋丝雨吗？
想到这儿，他便拨打了宋丝雨的号码，电话依旧处于停机状态。
正当他准备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洗漱下就回公司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来电。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对方是个温柔的女声，很亲昵地问候道：“亲爱的，昨晚睡得怎么样？”
沈利重新看了看号码：“你——不会打错了吧？”
女人嘻嘻地笑：“亲爱的，没有错，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呀？昨晚，你搂着我不肯放手，我被你抱得呼吸困难，一夜没有睡好，呵——”她打了个呵欠，还真是困了。
沈利窘得脸发红，还好，电话里对方看不到自己的模样。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有点熟悉，令他有点迷惑：“你——请问你是哪 位？”
女人突然冷笑道：“沈利啊沈利，你连你的老情人都忘了？是不是在女人身上滚太多了，分不出前后主次了？”
秦伊夏？难道真是秦伊夏？昨晚跟自己温存的女人是她？
沈利有些头大，而且有点懊恼。最近，他已经被这些女人搞得相当头痛了，这会儿再搭上旧情人秦伊夏，还有没有停歇的时候啊。
可如果不是她昨晚把自己送到宾馆，说不定自己会像流浪汉那样醉倒在街头呢，身上的东西被别人抢光，流浪狗也来啃一通。怎么说，她也有恩于自己，就算出于礼貌，也得对人家表示谢意吧。况且，你还莫名其妙把人家给睡了。
“秦伊夏，真的是你？昨晚，真的……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请多原谅。”
“喂，你跟我客气什么呢！昨晚我陪朋友在那儿过生日，刚好看见你喝成那样，也不知道你住哪里，就把你送宾馆了，就是不知道你把我当作谁了……”
沈利赶紧打断她的话：“真是谢谢。这样吧，为了表达谢意，晚上我请你吃饭。”
“那——好吧，不见不散。”
那边的秦伊夏挂上电话，嘴角露出稳操胜券的微笑。
13
秦伊夏可真会选地方，她选择的餐厅，是他们以前经常来的。不过小店早已改头换面了，以前拥挤杂乱的快餐店变成了看上去挺雅致、挺清新的花园餐厅，绿萝与花藤爬满原石的墙。
沈利没想到秦伊夏点了田鸡干锅，他深刻地记得以前秦伊夏是不吃田鸡的，说是这种东西带有高温也杀不死的细菌。秦伊夏如此别有用心地选择了这个地方，看来，她的目的是让他怀旧，让他回味他们以前的恋爱时光与那些小甜蜜，而吃什么就不那么重要了。
除了田鸡干锅外，沈利另外点了几个菜，这样秦伊夏至少不会饿着肚子。
看着坐在对面的秦伊夏，沈利恍惚了起来。岁月似乎并没有过多消磨她的青春，她那略显婴儿肥的脸，不再稚嫩，但是看上去更为成熟动人。他们曾轰轰烈烈地爱过，天天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后来因三观不合彼此厌烦，天天吵架，吵了很多年，分分合合，六年的感情最终还是烟消云散。分手不久，沈利就跟尚萌萌发展了关系，并结了婚，那时候，他不知道秦伊夏有多恨他。
此刻的沈利却感受不到她的恨意，倒是沐浴在她春风般温柔的目光中。
于是，沈利自动剔除了不愉快的记忆，独取美好的事，想起那些他们天天腻在一起，甚至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夜不出门，叫外卖填肚子的日子。那时候，他们是多么年轻、多么疯狂啊。
要不是秦伊夏的出现，沈利觉得那种疯狂的日子像隔世那么遥 远。
如果说此时他对秦伊夏没有一点想法，那是假的。他们曾在一起六年，这比他跟其他任何一个女人都久，包括尚萌萌。况且，秦伊夏还是如此优雅美丽，透着一丝扣人魂魄的妖娆。
眼前的秦伊夏，身上V领紧身连衣裙，便是对她完美身材最好的诠释：微露酥胸，事业线很深，看似不张扬，其实恰到好处地在炫耀。
沈利突然想起了昨夜那酥软满怀的感觉。他开始胡思乱想，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竟然对秦伊夏会有这么多的想法。
倒是秦伊夏先开了口：“沈利，最近过得好吗？”
“我——还好吧，你怎么样？”本来沈利想老实地说自己离婚了，可他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心生疲惫，另外又怕自己在空窗期会对秦伊夏控制不了感情，所以把这个念头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我呀，也挺好的，就是离婚了。”秦伊夏漫不经心地说。
沈利瞪大了眼睛：“你离婚了？几时的事？为什么——就离婚了 呢？”
“也没多长时间，至于原因嘛，我也不想说前夫的坏话，只能说夫妻情分已尽吧。”
秦伊夏这话说得很巧妙，暗示着因为前夫的过错，才导致离婚事件的发生，她只是这场婚姻的受害者，却显得大度不计前嫌。这份气定神闲，还真不是一般的刚离婚的女人所做得到的，起码尚萌萌就没这么淡然。
“真——对不起，没想到会这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与其两个人都痛苦着，不如一刀切去烦恼根，大家都能得解放。有收有放的人生，才能风轻云淡，你说是吧。”
看着秦伊夏如此坦然地面对失败的婚姻，沈利突然觉得汗颜。他既为她的坦率而心生钦佩，又觉得自己太不像个男人了，离婚就离婚吧，有什么好藏着的，现在离婚率这么高，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只是他心里隐隐有点担心，难道跟秦伊夏再重续前缘吗？虽然眼前的秦伊夏确实令他着迷，但是他们之间所藏着的秘密，却又令他觉得很不安。
不过对于重新恢复单身的旧情人而言，在这么一种眉来眼去的情调中，不重续旧情那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沈利突然想起了什么：“念念还好吧，我今年都还没去看她。”
秦伊夏的脸部神经抽动了下：“我最近也忙，没时间去，几时有空了去吧。”
沈利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一时沉默了，过了良久，沈利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我也离婚了，是我——是我对不起她。”
秦伊夏似乎对他的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或者说，她表现得太镇定了，令沈利有点意外。
她打量着四周，似乎感慨颇多：“想不到这里的变化这么大，沈利，你一定还记得这个地方吧。记得那年的情人节，你约我来这里吃饭，还送了一束玫瑰给我，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好幸福好幸福，只可惜……想不到我们在岁月的河床上走了一大圈，又再次相遇，而且，我们又重新成了孤家寡人。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你觉得呢，沈利？”
秦伊夏深情地看着他，如此坦率的表白，令沈利有点不知所措。要知道，他还没有完全从与尚萌萌离婚和宋丝雨的不辞而别里走出来，没想到紧接着就冒出了这个旧情人。沈利真不知道，自己今年是不是太招桃花了。
话又说回来，沈利是谁，现在是游走于情场的老手，不是当初的那个毛头小子了。秦伊夏的出现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接下来的日子，有了秦伊夏，他可以从离婚的自责情绪中很快解脱出来。忙碌的生活可以让人没心没肺，白天为工作，晚上为女人，这样，他就没时间想太多头痛的事了，应该说，这并不是坏事。
男人就是这样，如果有条件可以继续另一段感情，就算是刚了断一段感情，他也绝不会放弃。
他顺着秦伊夏的话，感怀了一句：“只是我们都不再年轻了——伊夏，你真的很喜欢我吗？”
秦伊夏说了句令他震惊又甜蜜的话：“不是喜欢，是爱。其实，我从没有停止过爱你！”
14
关于从前的那些事，其实秦伊夏从不曾忘记，甚至回忆越来越炽烈，像一团不熄的火焰。于她而言，这段感情太刻骨铭心。
她这辈子，如果说心里住着谁的话，那就是沈利；如果说她只爱一个男人的话，也只有沈利。因为，这个男人耗去了她的青春与激情。在最青葱、最美好的时光里，她曾幸福地徜徉着，快乐地憧憬着，想象着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一身正装的沈利，走向红地毯，音乐欢快地奏起，洁白的鸽子在教堂的上空飞翔。
这个美好的情景，她想过很多次，唯独没有想过新娘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人。后来，两人打起了冷战。那段时间她只想安静地独处，跟一个人相处得太久，余下的只有平淡、波澜不惊，以及吵吵闹闹。她有些厌倦，沈利也有些厌倦。于是，秦伊夏托医院的亲戚弄了个假证明，请了长病假，独自去了她最想去的丽江。在美丽的丽江，她嚼石榴，爬雪山，晒太阳，跟纳西族姑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悠闲地度过了一个月的时光。在这期间，她的“好朋友”本该到了却没来，肠胃也有点不舒服，她以为是高原缺氧导致的，也没太在意。这一个月，她不曾接过沈利的一个电话。她的倔劲上来了，跟自己傻傻地较劲，在那里待了两个月，待得自己快疯掉了。整整两个月，沈利没给过她一个电话，也不问她在哪里。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真的怀孕了。
当确认这个消息后，她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她要沈利跪地求她，自责自己对她的忽略与狠心。她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然结婚了，就在前几天。听到这个消息，秦伊夏当场晕倒，大病了一场。
当她稍微恢复后，拖着呕得一塌糊涂的虚弱身体，找到了沈利，沈利当时的表现她依然记得。
他说出了这辈子她听过的最残忍的话：“打掉这个孩子吧，伊夏。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了，可我现在真的没有退路了。我以为你不再爱我，我去你家找过，你妈说，你有男朋友了，叫我别来找你，当时我不信，想等你的解释，但是你一直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没有通。我以为这是真的，所以，我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况且——她刚怀上——”
那边有时候收不到手机信号是真的，虽然她并不确定他是不是撒了谎。秦伊夏当时不知道有多震惊，而更多的却是愤怒，分开才两个月，你就搞大别的女人的肚子，还结婚了？那我跟你这么多年，把所有的青春都给了你算什么？
“沈利，我跟了你六年，你要我打掉——她跟了你才多少天？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你们就上床了，还怀上了？你以为我是傻子啊？你别骗我了好不好？跟她分手吧行不行，算我求你了好吗……”
任秦伊夏怎么哭闹，沈利都无动于衷，最后冷漠地走掉。
接下来的一年，是秦伊夏生命中最灰暗、最痛苦的一年，如果说这世上有炼狱，秦伊夏觉得自己那一年就是待在炼狱。她跟平常一样上班，装作自己很正常。在产前两个月，她又弄假病历请长假……月子刚坐完，就拖着虚弱的身体全心全意投入了工作，拼命挽回工作上的缺失。那个孩子，她放在乡下一户农家，这成了沈利与她的秘密。沈利压根没去看过孩子，她也很少去看，去了也只是给抚养费，顺便看一眼。
往事如烟，秦伊夏看着窗外，想起沈利这个男人，事实上她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还爱着他。那件事情过去之后，她匆忙地嫁了，但是她对孔向东没任何感情，而且她觉得沈利欠她的必须得还给她。
所以当她那个讨厌的同父异母妹妹，跑来这个城市理直气壮地投奔她的时候，她假装善意地给她弄了份专业对口的幼师工作，又以一笔不少的钱，诱惑她勾搭沈利。这钱她得不吃不喝攒上十年才能赚到，而且工作难度又不高，无非是色诱，又不是拖地、搬砖、打扫卫生间之类的体力活。这个虚荣心很强的妹妹咬咬牙，果真答应了。
对于男人，只要使上蛮劲，花上心思，还真难有攻不下的城。
她可以残忍到看着自己的亲妹跟沈利滚床单而无动于衷，这是三年来磨炼的结果。她才不在乎此一时呢，从此后，沈利必定只属于她自己。
而跟尚萌萌，是她有意亲近。尚萌萌是个内心简单的女人，她们又是旧相识，自然而然就把她当心腹闺密了。
饭后，秦伊夏没有继续勾引沈利，而是洒脱地回了家。她对沈利要实施欲擒故纵，而不是死缠烂打，现在的秦伊夏早已脱胎换骨，今非昔比。
回到家，秦伊夏才想起钥匙落办公室了，便按了门铃。等了一会儿，尚萌萌身着淡黄色的睡裙出现了，她睡眼惺忪地看着秦伊夏：“你这几天跑哪里去了？我猜呀，肯定是跟男人约会去喽。”
秦伊夏露出笑脸，心想，如果你知道我忙着跟你前夫幽会，不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表情。“这几天出差在外，忙着各种各样的会，其实一点用都没有。不去吧，又不行，折磨死人了。我去洗洗，累死 了。”
出差有不带行李的吗？尚萌萌看了看秦伊夏的房间，行李箱依旧待在衣柜旁的角落，她不动声色地说：“好，早点睡吧，我继续做我的梦喽。”
尚萌萌回到房间继续睡觉，她现在只有等待尚成成的调查结果，关注秦伊夏的动向，其他的，多想也无用。
15
尚成成与其说是给尚萌萌调查真相，不如说是找个机会和小玫游山玩水一番。自从跟小玫谈恋爱后，他们吃饭都是路边摊，尚成成还真的没带她去哪里好好玩过。自从看到自己的亲姐姐被那个臭男人弄到如此境地后，尚成成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女人其实永远是弱势群体，自己不能再做浑蛋了。
于是他一收之前那种玩世不恭的姿态，决定好好对待小玫。人生苦短，他还有多少多余的时间供他挥霍？他实在是想不起自己换过多少个女友了，有被他甩的，也有甩了他的。像他这样的穷小子，现在能搭上一个善良并真心爱他的姑娘，已属造化，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的。
秦伊夏的老家离城里并不远，一两个小时的车程。这里是小县城，尚成成、尚萌萌的老家也在这个地方。这里山清水秀，有着江南小城的味道，虽然没城里繁华，经济却并不落后，一到节假日，来这里的游客特别多。所以，尚成成带着小玫，一来刚好游山玩水；二来，如果有时间，还可以回老妈家看看；三来，当然是办正事，姐的事是最重要的。
尚成成一到县城，先找了个档次还过得去，看起来也算比较干净的商务宾馆。当然，他们是不能回家睡的，免得饶舌与过分关心的老妈败坏他们的兴致。
登记入住的时候，总台服务员突然冲着一直低着头写单子的尚成成尖叫：“尚成成！”
尚成成愣了愣，女服务员长得挺可人，细皮嫩肉，看起来有点熟，貌似以前还处过一段时间吧，但就是想不起名字了。玲玲？张玲？黄玲？他只记得她的名字里有个“玲”字，姓什么想不起来了，叫“玲玲”应该没有错。这个女孩跟他交往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月。
尚成成有点尴尬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小玫：“你是玲——”
“玲什么玲，我是丽丽。哎哟，我说你以前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转悠，还为我打过架，现在连我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呀？”
小玫的脸色马上黑了下来。
“原来是丽丽，你知道，我一向记不住名字的——”
“我叫张丽丽，你个死鬼，这几年跑哪里去了，我找你都找不到 呢。”
这话一出，尚成成吓得魂飞魄散。小玫的脸更难看了，转身要 走。
张丽丽看这情形赶紧从服务台跑出来喊：“喂，成成女朋友吧，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啊。”
尚成成也拦着小玫：“你看，她是开玩笑的。”
张丽丽不停地向小玫道歉：“我这个人就是爱开玩笑，其实我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就算有关系也是过去的事了，你别介意。”
小玫刚刚缓和的脸听到最后一句又绷了起来，张丽丽连忙说：“你们是来登记房间的吧，我给你们安排个安静的好房间，打个七折，这是我能做主的最低折扣。”
小玫这会儿终于吱声了，她提高声音：“尚成成，我们不缺钱，还是换个地方吧，我怕待在这里睡不好。”
尚成成进退两难，张丽丽使出了杀手锏：“实话告诉你们吧，这家宾馆是我叔叔开的，我说了算。这里的卫生与设施没的说，你们去星级酒店也就这样了。最实惠的是单人间，你们用足够了，平时至少280元一晚。看在你们的分上，我给你们一个内部价——150元，再送免费早餐券两张。要不要，你们自己决定吧。”
这确实够实惠的。换在别的地方，稍好一点的，200来块是少不了的，还不一定有免费早餐吃。
尚成成拉着小玫的手，又起了占小便宜的心：“这里真的挺不错的，离景区也近，明早起来，我们可以逛过去呀。否则我们又得提着行李到处找地方，再说也不一定有房。”
小玫噘着个小嘴巴，她毕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也没再说什么。尚成成看她默许了，便高兴地对张丽丽说：“给我们开个吧，清静点的。”
这时，尚成成突然想起，秦伊夏的老家就在旁边不太远的地方，张丽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兴许，她会知道秦伊夏家的情况。
尚成成接过房卡，问道：“丽丽，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尚成成便拿出手机，翻出一张写着地址与名字的照片。那正是尚萌萌给他的，他怕带着弄丢了，便拍照保存在手机里。
“秦伊夏？我们这边姓秦的倒有好几户人家。这样吧，我帮你打听下吧，应该没什么问题。呃，你们要打听什么呢？”
尚成成今天来这里真是来对了。张丽丽熟人多，由她来打听，可比离家十几年的自己容易多了。他可以跟小玫肆意地游山玩水，不用操心这事了。
尚成成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是这样的，这女人欠了我一笔钱，我想了解下她家的情况，比如说她家境怎么样，父母现在是不是工作，还有家庭关系怎么样，家里有几口人。特别是，要问问她父亲以前有没有情人，她是不是还有另外的兄弟姐妹夺财产什么的。对了，听说她还有个私生女——”
张丽丽听得瞠目结舌，眼睛瞪得大大的：“现在欠债要这么调查了？我怎么听着像在搞什么情报啊？”
“嗯嗯，现在讨债太难了，你一定要调查清楚。我们会在这里待上几天等你的信儿。不过，千万不能让秦家的人知道。”
说完，尚成成摸出几张单百头塞给张丽丽：“这几天辛苦了。”
张丽丽有点难为情地接了过来：“这个——好吧，你放心吧，这事就包我身上，一定把这个女的祖宗八代都打探清楚。”
拿了钱就不能忽悠了，此时的张丽丽，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真是不轻啊。
尚成成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小玫，边上楼边说：“你看，还好遇上这个张丽丽，这是多明智的选择啊。咱们可以自己玩自己的，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情报，真是一箭双雕啊。”
“得了，说不定一切都白等，等个几天，然后又得自己来。”
“不用担心，亲爱的，我们还是好好享受我们的旅行时光吧。这是我们第一次出来玩，玩得开心就好。”
两个人进了房间，放下行李，突然感觉美好轻松的时刻就要开始了。那种突然间得到放纵的感觉就像匹脱缰的野马，再加上心里的默契，两个人不由自主地越靠越近，嘴巴凑在了一起。
这时门当当当被敲响了，他们原本不想理，但是很明显，敲门的人非常有耐心。尚成成不耐烦地叫：“谁啊？”
“我啊，给你们送消毒过的洗漱用品与一次性用品。”
是张丽丽的声音。尚成成无奈，只得去开门。他接过东西，把张丽丽挡在了门外：“谢谢谢谢，我自己会放好的。”
张丽丽只得放弃了亲自服务的机会。
这一打扰，弄得两个人一时间没了兴致。小玫便脱掉了外套去卫生间，闲着无聊的尚成成打开了电视。看小玫出来了，尚成成一把搂住了她，双手开始乱摸：“我现在竟然有种偷情的感觉，咱们可不能把这可贵的感觉给浪费了。”
小玫也开始配合着尚成成，两个人刚一热身，门又当当当地被敲响了。尚成成有点火了：“谁啊？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门外又传来了张丽丽的声音：“是我啊。尚成成、嫂子，我给你们送免费茶水来了，这是我们的特产茶，可香了。快点啊，我拿不住 了。”
尚成成与小玫互相看了一眼，彻底瘫倒在床上。
16
虽然尚成成与小玫的“小蜜月”在张丽丽有意无意的干扰之下，过得并不那么完美，但是，张丽丽办事还算是非常有效率。她把秦伊夏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甚至秦伊夏几时开始谈恋爱都摸清了，只是，对象叫什么名字没有说。
原来，秦伊夏的父亲还真的有个情人。情人经常带着她的女儿，也就是秦伊夏父亲的私生女来闹，要名分，要钱。来的次数多了，动静也就大了，所谓坏事传千里，邻居对这事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秦母几次提出离婚，都没有离成，那时候，离婚是件丢脸的事情。后来，秦父在国外的生意做得有点起色了，为了避开小情人的纠缠，干脆一家人都搬到了国外。秦伊夏的弟弟跟着去了，秦伊夏不愿意出国，就在国内继续她的学业，并谈了男朋友，然后进了银行工 作。
宋丝雨十几岁时的照片，尚成成也拍进了手机里，找邻里一核对，还真没错。
这边有了结果，尚成成与小玫便按照张丽丽提供的大概地址，去找秦伊夏的私生女。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这个女孩子年纪跟宁宁相仿，长得很可爱，只是挺脏的，那双手好像好几天没洗过，却直接拿着馒头啃。尚成成看到这情况真的很吃惊，秦伊夏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生活在条件这么差的地方？这户人家除了这女孩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孩子。他问那个妇女，这女孩真的是秦伊夏的亲生女儿吗？那妇女叹了口气，说秦伊夏不承认，但是却让女孩管她叫妈，如果不是她的孩子，她怎么可能放在这里养呢，不过每个月只给一千块抚养费，看在亲戚的分上，自己算是多带一个孩子。
尚成成把调查结果打电话告诉了尚萌萌，并给她发了秦伊夏私生女的照片，尚萌萌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内心还是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看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秦伊夏有个私生女，她居然把这事藏得这么深，而且看那孩子的肮脏样，根本看不出她对孩子有任何感情。尚萌萌倒有点心疼那孩子了。
更重要的是，秦伊夏跟宋丝雨，真的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那么，宋丝雨勾搭沈利是不是秦伊夏的安排？秦伊夏跟宋丝雨的关系看样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宋丝雨怎么愿意帮她？不过，像宋丝雨那样的家庭，她跟她母亲的生活过得应该并不怎么幸福，如果秦伊夏花钱雇她，而宋丝雨又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还真的没什么不可能。
但是，尚萌萌不明白秦伊夏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伊夏为什么要蓄意破坏自己的家庭？难道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以前，虽然她们认识，但不是很熟，不过点头之交，根本就扯不上什么恩怨。只是近几年，她们的关系越来越好，走得越来越近。
尚萌萌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她想起几年前，她们刚走得比较近，那段时间，秦伊夏正处于失恋状态，说自己的男友忘恩负义，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难道跟她前男友有关？尚萌萌突然灵光一闪，但随即又摇摇头，就算沈利是她前男友，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她也不至于让自己的亲妹妹来勾搭啊。
在尚萌萌单纯的内心世界，这样的事她是无法理解的，她感到非常困惑。
她很想问秦伊夏，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知道，一旦撕破脸，她们将不再是朋友，她也将无家可归。
但是，她无法跟用心叵测的秦伊夏待在一个屋檐下，她觉得自己会疯掉。
所以现在，首要的问题是：买房子。
而且，一天也不能耽误。 全职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