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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救我

破冬 郎芳 6493 2021-04-06 0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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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救我

  孙彩上个月刚过完五十五岁的生日。

  她一辈子无儿无女。自从年轻时爱人出车祸死了之后,她就一直独居,没有再结婚,过着清贫而无牵无挂的生活。

  四年前,附近一家商店着火,她恰巧路过,拼着老命从商店里救出一个被困的孩子,从而导致全身大面积烧伤。从那以后,这个见义勇为、火海救人的孤寡老人就受到了社会关注,时常有人来看望她,并对她无偿提供经济和生活上的各种帮助。

  三年前她又检查出了白血病,于是来看她的人更多了。每个月,她还可以领到政府拨给她的一笔津贴。

  对于疾病,她一点也不觉得恐惧。她也不急着寻医问药,只是顺其自然。

  记者曾经在采访时问过她一个问题:是什么原因促使您当年不顾危险地去救人?她回答说是出于基本的道德良知。

  确实,如果不是出于一个道德的高度,一个五十几岁的老人,无不是惜命如金,谁又会这样大无畏?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是为了赎罪。

  二十年前的那场车祸,害得她不仅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肚子里七个月大的孩子。她很清楚,那场车祸并不是意外,而是她该得的报应。

  多年来,她一直都想为无辜惨死的爱人和孩子赎罪。

  当然,她同时也在等待一个可以报仇的机会。为了至亲至爱的人,人既可以变得更好,也可以变得更豁得出去。

  所以,当杨虹虹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她就知道机会来了。虽然她当时还不能确定事情最后是否会如她所愿,但毕竟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风水总是会轮流转的。

  想到此,她忍不住抿着两片豁裂的嘴唇,悄悄乐出了声。这种愉悦的心情,简直让她的余生都充满了希望。

  蓦地,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情绪:“怎么?你还真以为可以依靠杨虹虹来坐地起价?”

  听到这句话,她顿时愣住了。

  然后,她转过身来,盯着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沙发上的男人,皱着眉反问道:“你是谁?你认识杨虹虹?”

  自从火灾之后,她不只周身皮肤被烧伤,更伤及双眼,看任何东西都像蒙着一层白雾,所以她只能大致看见沙发上那个人的轮廓:身材高大、方脸,面部线条硬朗,戴着一个棒球帽,帽檐拉得很低,遮住了眉眼和鼻子,只露出一张嘴。

  “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那人的声音很镇静,就像一碗平平的水,“但我有必要让你知道:葛枫和杨虹虹都已经死了。”

  “死了?”孙彩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的算盘原本不会落空,但是你偏偏要搭上杨虹虹这条船。没办法,我只好杀了她,那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那人坐在孙彩对面,浑身上下只有嘴在动。

  “可是杨虹虹根本不知道那里面的内容……”

  “我不关心她是否知道里面的内容,我只不过跑腿办事而已。不过,老板让我问你一句话。”那人顿了顿,“你守了那个秘密二十年,为什么现在突然想利用它来做筹码?”

  这个问题让孙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哀凄,她摇了摇头,不住地叹气:“当年木晓阳把它交给我的时候,嘱托我一定要好好保管,并没有多说一个字,而我也一直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直到两年前,当年那个突然消失的凶手林揭又出现了,他主动来找我,我才知道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的真相。一方面,我觉得对不起木晓阳,另一方面,我觉得我需要为我自己讨还点什么。”

  对于她这番话,沙发上那个人未置可否,又问道:“那么,当年,你为什么要做那份口供?”

  这倒是让孙彩大感意外:“这也是你老板让你问的?不是你们让我做那份口供的么?”

  她开始怀疑起这个人的身份:“你到底是谁?你来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沙发上的男人笑了:“现在钱也没了,人也没了,你孤家寡人活着也没意思,我当然是来送你一程,让你和杨虹虹他们去做个伴。”

  孙彩紧张起来:“这些年我一直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没有往外说过,而且木晓阳交给我的那包东西,我自始至终也没有看过。我只是根据林揭的话,判断出那包东西应该很重要。我只是想要点钱……我把东西交给杨虹虹保管,是因为我觉得放在我这里不太安全,没有别的意思。再说,杨虹虹已经死了,东西你们也拿回去了,你们也没损失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个男人突然站起来,上半身俯下来,伸手在她脸前刷地比画了一下。然后,她听见那个男的说了一句:“你的废话太多了。”

  紧跟着,她就感到脖子下面好像开了个口子,一阵阵地往外直跑凉气。她伸了伸手,想捂住那个口子,但是浑身的肌肉已经僵住了。

  她依旧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脸惊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半个身子瞬间浸在血里。

  当周鹏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孙彩的尸体还留有余温。看来,凶手刚跑没多久。

  屋内照例没有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没有指纹,没有挣扎、打斗、翻找的迹象。茶几上有两个红包,里面各有两千元钱,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看来,凶手杀了这个身患绝症的老太太,并不是为了劫财。

  但是这次提取到了脚印。脚印属于一个男性,体重大概在65公斤左右,身高一米七五至一米七八。

  而且,门把手上也发现了一枚不属于孙彩的指纹。

  从脚印的痕迹来看,那人进屋以后,直接坐到了沙发上,也许中间说了几句话,然后他杀死了孙彩,立刻转身离开,没有继续在屋内逗留。

  孙彩死亡的原因是利器割喉,初步断定凶器是一枚很薄的刀片,但现场未发现凶器。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其他体表损伤。

  一刀割喉,凶手很专业。

  孙彩的被杀,跟之前几起案子,既可以找到关联点,又存在不同。关联点是:都和二十年前的木晓阳一案有或多或少的联系。不同点是:这次在现场提取到了痕迹。

  但周鹏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次的痕迹,似乎是凶手有意留下的。

  如果是不同的凶手作案还好解释,如果是同一个凶手,那么,他到底是想玩什么新花样呢?

  一时半会儿之间也难以理出头绪,周鹏四下看了看,觉得现场勘察工作似乎进行得差不多了,于是把收尾工作交给熊放,自己则开着车再次去了S住处,带上阿宝和木欣,一起往市精神病院去了。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周鹏的老朋友、精神病鉴定中心的副主任黄涛。闲聊几句之后,黄涛就把阿宝带进一间特殊的屋子,让周鹏和木欣在外面等着。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黄涛才打开门出来,手里拿着测试记录本,对周鹏说:“按照程序的话,我还要查询他的家族病史、询问亲属、做药物检查等,最终结果最快也要半个月后出来。”

  “不用那么细致了,你告诉我刚才测试的结果就行。”

  “五项检查里有两项都是2分+,属于二级精神性疾病。并且根据我刚才的观察,阿宝的精神病应该归类于情感型、反应型精神障碍。”

  “也就是说,一定的条件反射,就会诱他发病?”

  “对。”

  周鹏一皱眉,将黄涛拉到一边,小声道:“能不能帮忙想个路子?我手上有个案子,时间紧迫,想从这孩子嘴里问点东西。”

  毕竟是多年老友,黄涛当然明白周鹏所指的“路子”是什么意思。他略一沉吟,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在上面写了个电话号码递给周鹏:“你可以试着去找找这个人,他姓崔,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心理催眠大师,可以帮助一些病人做记忆还原,也许他会帮你找到想要的答案。”

  “谢了。”周鹏收好那张纸,又问,“对了,方美美的情况怎么样?”

  “还算稳定。”

  “这些年没有人来看过她吗?”

  “她父亲偶尔会亲自过来,询问一下她的情况,顺便带一些她爱吃的东西和生活用品,我们全都按要求检查过,没有问题。每次他们见面的时候,我们也都会安排护士在一旁跟着,没发现任何异常。”

  周鹏点点头:“对于这个方美美,最近一定要特别留意。因为二十年前的那桩案子,恐怕要被人重新翻出来了,而她是唯一活着的靶子,一定会有人来找她。”

  这时,木欣已经扶着阿宝从屋子里出来了,周鹏只好打住话头,跟黄涛道了个谢,然后带着木欣他们离开。

  “现在回去吗?”木欣问。

  “不急。”周鹏看着她,“既然来了,顺便带你去见个人吧。”

  “这儿有什么人好见的?”木欣刚嘟囔完,见周鹏已经转身就走了,只好赶紧带着阿宝跟上去。

  在住院部三楼一间靠角落的病房里,木欣终于见到了周鹏说的那个人。在看到那张脸的一刹那间,她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她当然认得眼前这个女人—二十年前,她父亲木晓阳被杀现场,同时遇害的还有一个叫方美美的女人。方美美被发现的时候,身着睡衣,躲在卫生间的水槽下方,脚筋被挑断,脸上被划了七刀,彻底毁容,并且丧失了语言能力。

  所有人都认为这起凶杀案是因为桃色事件而起,而木欣那生性脆弱的母亲也因为忍受不了人们在背后的指指点点,最终抛下年幼的她,独自出走去了国外,最终又客死异乡,到死都没有再见她一面。

  母亲走的时候,把家里所有值钱东西都带走了,只留下了那个破房子和一堆废纸。年幼的她每天都在那堆废纸里翻啊翻,找到了一张阿姨的照片,奶奶告诉她:照片上的阿姨叫方美美。

  老实说,方美美年轻时真是一个标准的美人,肤白大眼,长发樱唇,也难怪她父亲会出轨。可是现在的方美美却老态龙钟、头发枯黄、面部严重下垂、浑身臃肿,两眼无神地瘫坐在轮椅里,跟一个废人没什么两样。

  她走到方美美面前,动了动嘴唇,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刚才心里涌起的那些复杂情绪。

  美人迟暮。不只迟暮,还废了。那些曾有过的爱情、美好、金钱、宠爱、荣耀,每记起一次就会心如刀割一次。

  她心里像装了个闷罐子,半晌,才对周鹏说:“人也见了,我们还是走吧。”

  一直到重新回到车子里坐下,她才想起该过问一下阿宝的鉴定结果,还没等张口,左手却在衣服口袋里摸到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捏成一团的纸团。

  她狐疑地将纸团展开,两个歪歪扭扭的黑字跃入她的眼帘:救我!

  是方美美?她一下子愣住了。 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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