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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结局

破冬 郎芳 11904 2021-04-06 0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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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结局

  中午十一点十五分,南山会所。

  南山会所是海东林的一处私人产业,但是对外却登记在一个姓楚的海归商人名下。

  会所依山而建,门前仅有一条山路可过车,防御可以说是密不透风:前后五十米范围之内都有监控,每隔七八米就可以看见一个旋转式红外线摄像头,四角全有安保巡逻,山里头就算有人放个响屁他们都能听得见。

  而且,一旦进了会所,所有电子设备的信号会自动屏蔽,只能连接他们的内网。

  这个会所平时根本也不接待人,只有海东林亲自领来的人,才得以进出。这两年,海东林就是一直躲在这里休养生息。

  此刻,他双手抱在胸前,以一种他习惯了的慵懒姿势靠在沙发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实在难以置信,当年那个鼻梁上架着眼镜,瘦骨嶙峋,呆头呆脑,一阵风吹过似乎就要散架的书呆子季尘,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泰国数一数二的大富豪查先生,人人竞相巴结,就连泰国皇室都与之有生意往来。

  毕竟二十多年了,物是人非也是应该的。

  查先生也在打量他,表情很平静,又带着一些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这样的眼神让海东林忍不住笑了:“你变得让人不敢认了。”

  “但是心没变。”查先生也是微微一笑,“这二十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们,也一直活在愧疚和仇恨里,因为我知道:林明并不是醉酒后溺毙的,她根本就不会喝酒。”

  “难道从来不喝酒的人,就不能醉一回?”海东林苦笑着摇摇头,不想再做任何分辨,招了招手,示意阿京把那只黑色的皮匣子放在桌上,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支U盘,对查先生说,“验货吧。”

  查先生也吩咐助手打开电脑,接入那支U盘,双手迅速在键盘上操作。不一会儿,电脑上就出现了两排类似于音频波动的图像。

  “到底还是你和林明聪明,居然想到把正确的排列顺序藏在那支芭蕾舞曲里。更奇特的是,这十五组序列一旦变成乐曲,竟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化学反应,多听几次,竟然会让人产生幻觉。”海东林说到这里忍不住颔首一笑,“林明永远都是那么丢三落四,就跟读书的时候一样,她以为把那支曲子发给女儿小美就万事大吉了,却忘了把发送记录删除掉,结果,最后还是被我知道了这组正确的序列。”

  “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已经破译了密码的?”查先生问。

  “如果你不弄出‘蓝海之乱’来整我,我根本早就忘了你这个人。我特意派人去查了你。”一丝阴郁从海东林的眼底稍纵即逝,“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心急了。”

  查先生不再答话,手指一直在键盘上操作。但很快,站在他身后的凌茂就看出了异样:两组图像的频率波动完全不同,一组像是音频波动,而另外一组绝对不是。

  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肯定:查先生根本不是在核对密码,而是在利用另外一组频率,向外面发送信号。

  他看了看海东林,发现海东林根本没在注意他。他又透过落地窗往外面看了看,发现会所的保安正在来来回回地巡逻,一切都没有变化。

  但是他已经预感到风雨欲来。

  就在几个小时前,当查先生用一把剪子剪掉他身上那颗扣子时,他就已经知道一切根本不在他的预想范围内。

  因为,被查先生剪掉的那颗扣子,正是警方安在他身上的追踪器。这样一来,警方就无法跟踪到他们的交易地点了。

  他不知道查先生是怎么看出那颗纽扣有问题的,也不敢问。更让他费解的是,查先生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有问他,只是示意他回房间休息,做好准备。

  现在他全明白了,查先生可能根本就没有那组数字的正确密码,只不过将计就计,要趁机结果了海东林。

  闹了半天,这是一出计中计。

  如果最后查先生胜出,也许他还有一线生机;但如果是海东林胜,那么他必死无疑,海东林多半已经知道他就是那个叛徒了。他正在想着脱身之计,就听见查先生笑着问了海东林一句话:“你在等什么?是在等警察吗?”

  “什么意思?”海东林脸色微微一变。

  “我只想告诉你:第一,警察不会来;第二,咱们的交易不会作数。”查先生长舒了一口气,停下手指的操作,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第三,我今天死不了。即使要死,我也会先拉你下去。”

  海东林的眼神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反问道:“交易为什么不作数?”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砰—”的一声巨响,随即而来的是房间东北方位冒出来的滚滚浓烟。不过两秒钟而已,又是“砰—砰—”两声巨响,分别从西南方向和正北方向又冒出浓烟,三股浓烟转瞬之间就包裹住了整个大厅。

  要命的是,刚才那三枚爆开的火弹,居然是催泪弹。

  海东林心里一沉,如此熟悉的一幕,顿时让他回忆起了两年前烧毁蓝海集团的那把大火—那一次,也是因为有人躲过了监控和巡逻保安,在房间里事先埋好了炸药。

  难不成,今日又要重演旧事?

  混乱之中,他冷静地掏出枪,对准正要离去的查先生,扣动了扳机。子弹带着利啸穿过浓烟,但却在半路上被一只飞过来的板凳挡住,等那只板凳落地的时候,查先生也不见了。

  与此同时,枪声大作,穿梭的子弹已在他身边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弹网。好在他久经沙场,反应依然敏捷,立刻一脚蹬翻沙发,藏到了沙发底下。

  然后,他瞅准机会,身体紧贴地面从沙发下面往前滑出去,一抬手又是两枪,崩掉了对方一个手下。正在酣战之际,有个人冲过来掩护住他,一边扶着他向旁边躲一边对他说道:“海哥,快走!外面全都是他们的人!”

  他听出这是阿京的声音,于是果断下令:“从秘道出去!”

  这条秘道只有海东林和阿京知道,直接通到会馆后侧,出来以后直接就进入山里,沿特定的小路往下走,便可逃出去,山下早已经安排好了接应的车子。

  但是这条秘道刚走到一半,他们就被一个戴着孙悟空面具的人拦下了。

  “怎么是你?”阿京当然认识这个人,这是他亲自去越南请回来的雇佣兵杀手。

  “把毒方和钱留下。”那人看了看阿京身后的海东林。

  “原来是想黑吃黑。”阿京顿时明白了,冷哼一声,“我们都中了查先生的计,想要钱,就跟着我们杀出去,到时候你想要多少随便开价。”

  那人根本不搭话,抬手就给了阿京一枪。阿京手里的枪也同时向对方开火,两个人都躲过了这一枪,两个人又同时开了第二枪。

  开完第二枪,阿京就已经冲到了那个人面前,双拳齐出,改为近身搏斗。他很清楚,这条秘道空间狭小,四面都是光秃秃的水泥墙壁,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枪战根本不是上策,只有近身肉搏才能为海东林争取到脱身的机会。

  海东林当然也十分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待他们一缠斗上,便抓紧时间迅速离开,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很快便从出口处踏上了下山的小路。二十分钟后,海东林便看见了事先安排在路边的那辆汽车。

  司机正在车上等他,一见他上车,立刻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沿着山路疾行而下。

  他往后看了看,没有人追上来,长舒一口气:好险!

  “其他人呢?”他随口问了一句。

  “京哥安排他们在前面等着。”司机立刻毕恭毕敬地回答,“您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条路绝对安全。”

  “哪还有什么绝对?连会所的秘道都被人破了。”他不满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会所这么强的防备,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里里外外早已被人设好了埋伏,这么多人简直白养了。唉!连会所都不安全了,我还能去哪?”

  他自己也知道最后一个问题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干脆闭上眼睛,打算小憩片刻。他毕竟是老了,体力大不如从前。

  逃命简直比抢地盘还累。

  幸好,他已经准备好了第二步棋,在今天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能活捉查先生。只要拿到人,就不怕拿不到毒方的密码。

  想到此,他掏出电话,给负责执行第二套方案的手下打了过去,知道一切都已经按部就班,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听见司机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别费力气了,根本就没有密码。”

  他大惊,意识到情况不妙,于是侧过身子,想仔细看清楚那司机的脸。

  “你早就知道两年前的‘蓝海之乱’是我一手策划,所以这两年来你一直在等待机会报仇。”司机摘下了大檐帽,从后视镜里对他一笑。竟然是查先生!“本来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最好时机,但你没有时间再等了,因为你背上的毒疮已经复发,要么干掉我,要么拿到毒方续命,你最少也要二选其一,否则就要含恨一个人上黄泉路了。”查先生冷笑着。

  这时车子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开往山间一条岔路。海东林一咬牙,立刻从腰里拔出枪,顶住查先生的头,暴喝道:“停车!”

  “有本事就开枪。你报了仇,但最终还是要给我陪葬。”查先生丝毫不为所动,车子在崎岖的小路上开得像下跳棋一样。

  海东林不由分说就上去抢方向盘,两人在车里互斗了一番,最后,车子砰地撞在一棵树上,这才熄了火。

  此时两个人都受了伤,好半天才一前一后爬出车子,脚一沾地便又扭打在一起。最后,查先生仗着年轻力壮占了上风,将海东林压在了身下,狠狠地给了他一拳:“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在两年前的那场内乱里活下来?我现在告诉你,不是因为你运气好,而是我故意让人提前透了风声给你,让你早做准备。我就是要让你活着,让你像我一样活在煎熬里,陪着我一起痛苦!”

  海东林哑然失笑:“你这么恨我,无非是为了林明。如果你真这么痴情,当初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

  “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想到你会杀她!”查先生几乎是在咆哮,“何况,她当时怀了你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带她走?”

  看着此刻红了眼睛的查先生,海东林顿时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刚才那句话就好像遥远天边滚来的一个惊雷,震得他耳膜鼓动。好半天,他才张了张嘴,用难以置信的口吻反问了一句:“你是说……她当时又有了我的孩子?”

  “很意外吧?”查先生止不住大笑,笑得腰都弯下了,“你现在孤苦一人,又何尝不是报应?”

  趁着他大笑的时候,海东林挣脱了他的控制,用力一拳打在他下颌上,把他从身上掀了下去,并且找到那把枪重新指着他。

  此刻,海东林嘴角的肌肉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停,脸上的神色很难看:“我根本没有杀她!她的确是醉酒后自己跌入泳池,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她已经怀孕……”

  “就算你知道了又怎样?”查先生睥睨着他,眼神满是嘲弄,“就算她肯为你生孩子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希望你死?你看看,她那么聪明,竟然自己做出了那张毒方十五组数字的正确排列顺序,但她明知道你等着这张毒方来救命,宁肯你熬尽痛苦死去,也不把这件事告诉你,因为她不想这张毒方流传出去害人。你的枕边人,从知道你在做毒品生意的那一天起,就时时刻刻盼望着你死。因为她知道,你这个人,连心肝都中了毒,早就没得救了!”

  “少废话!快把密码给我!”海东林逼近一步,晃了晃手里的枪。

  “开枪打死我吧。我早就说过了,根本就没有密码,我从未破译出什么狗屁密码。”

  “你再说一遍!”海东林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声音里透出杀意。

  “从凌茂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看穿了你这盘棋。其实,你早就知道凌茂是当年江山警官发展的线人,也是‘蓝海之乱’里出卖你的内鬼,但是你还是佯装不知道,逼他来我身边做内应。你当时已经料定了,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先去通知警方,这正是你想要的结果—你会在会馆里提前埋伏下毒品,并且安排好人手,到时候,只要警方一出现,就算原本只是需要我们配合调查,也不得不临时转为扫毒行动,这样你就可以趁乱打死我和凌茂,不只可以顺利拿到密码,也可以把我的死推给警方。”查先生如释重负地大笑了起来,感到自己这一生都从未有过的轻松,那块在心里埋了二十多年的石头,压垮了他的整个青春,现在终于可以扔出去了,“我知道,你重排那出舞剧,并且选择公演的日子约我来,是想杀了我给林明陪葬。你认为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和她的幸福生活就不会破碎,她也不会死。我明知道你的打算,但是我还是来了,因为,我也想在今天做个了结。现在,你可以开枪了,一枪打死我,让我去和她做伴。”

  海东林脸上的表情古怪地扭曲着,每一条皱纹看上去都像一条蠕动的蚯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真的没有密码?”

  “当然没有。”查先生平静地看着他。

  他话音一落,砰砰两枪响起,两发子弹一左一右击碎了他的两只膝盖。他忍着剧痛,还在说:“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也想不到—你重金收买的那几个雇佣兵杀手,为首的那个人,正是当年被你处死的阿诚的儿子……”

  枪声又响起,这一次,子弹射进了他的左肩。

  “二十年前你就输给我,二十年后,即使你富甲一方,仍然输给我,不得不死在我手里!你这辈子,注定是我手里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蚱!”看着血泊中的查先生,海东林爆发了森森的冷笑,“你别忘了,我最少还有半年的时间,就算那张毒方的密码破解不出来,也一样可以找到别的办法。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依然是我。现在,我就送你下去和她团聚。”

  但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个人在他身后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别动!”

  对于这个人的声音,他一点也不陌生。虽然只在多年前打了一次交道,但像这么优秀的人,根本就叫人过目难忘。他还记得,别人在向他介绍这个人的时候,用的形容词是——犯罪克星。

  从那时候起,他就在留意这个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注定要和这个人来一次正面交锋。

  后来,他终于查清楚:这个人,居然就是多年前被处死的那个阿诚的小儿子,只不过,被收养之后,改了个名字叫周鹏,现在是南明分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

  这次对蓝海集团的围捕行动十分彻底,整个蓝海以海东林为首的犯罪残余势力被连根拔起,南明市一直被海东林所掌握的贩毒网络也在一周内被火速瓦解。

  虽然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那个戴孙悟空面具的人,但通缉令已发出,各大机场、海关、港口都已收到。

  小西无论如何想不到,那晚临分别的时候,周鹏要求他摘下面具,说希望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照做了。没想到,周鹏就是凭着这一眼,画出了通缉令上的照片。

  对于小西来讲,这当然是欺骗和背叛。但对那些死去的人来讲呢?

  人的一生太多时候都是难分对错,善恶纠缠。你想要有个道理,偏偏碰上无理的事、无耻的人;你想要安稳度日,偏偏要让你卷入深仇大恨;你想要永远拥有的,偏偏要你永失所爱。

  一生也总要对不起很多人。

  还不了的债,就下辈子再还。

  此时,周鹏刚从审讯室出来。虽然对于海东林的审讯并不是很顺利,但那支U盘上的内容已是铁证,而其他罪犯的证词也都对他十分不利,最终,他一定会被以拐卖人口罪、杀人罪、制毒贩毒罪、行贿罪等数项罪名共同起诉。

  天既然亮了,就一定会亮到底。

  查先生在泰国一直做的是正经生意,他故意抛出假消息,将自己伪装成泰国来的大毒枭,就是为了将计就计干掉海东林。他一直没忘记林明的死,一直在寻找一个为她复仇的机会。现在一切终于了结了,而那张毒方,将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只如此,毒方的来历也搞清楚了:当年海东林去了一趟中东地区,没想到回来后染上一种怪病,身上长满毒疮,差点死掉。他四处寻医问药,最后是墨西哥的一位制毒师,给了他几支正在研究的毒品针剂让他试试,没想到,他的毒疮竟然好了。

  但糟糕的是,他的身体对这种针剂产生了依赖,几年后,毒疮突然又复发,而且更加严重,让他痛苦难耐。他只好再次去墨西哥找这位制毒师,但彼时对方已经入狱。在狱中,对方将最后的几支针剂送给了他,并在他会照顾好其家人的承诺下,给了他一张毒方,那张毒方由十五组数字组成,需要组成正确的排列顺序后,再从中解密。

  制毒师故意不把密码那么快告诉海东林,大概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能多得一天的照顾。

  在审讯中途的休息时间,周鹏一个人出来,到走廊上点着一根烟,打算休息一下,换换脑子。

  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短信,他打开一看,是木欣发来的。

  木欣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照片上的她已经穿好了华丽的舞裙,梳好了高贵的发髻,妆容精致,做好了上场前的所有准备。她看起来略微有些紧张,但笑得十分灿烂。站在她身旁的是庄小婕,看样子,两个人已经和好如初了。

  在这张照片下面,一向话很少的木欣却写了很长一段话:我这一生最怕的事情,就是消失在平庸里。但我的出身、我的父母、我的过往既然已然无法挽回,那么我选择勇敢接受,并且我会用尽全力走好余下的一生。我相信,那些简单而珍贵的幸福,我也可以努力拥有。周队长,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帮助,在我两次沦为罪犯差点万劫不复的时候,只有你相信我没有犯罪—我知道,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罪,只是警察职业的需要,但对于我,这份信任已是不可多得的力量和温暖。还有杜柯,他虽然苛刻又不好相处,但不可否认,如果没有他一直在后面用鞭子抽着我往前赶,我早就被淘汰了。还有S,他是我毕生的恩人,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我不会辜负所有人对我的帮助和希望,唯有努力前行,我一定要用我的荣光来回报你们。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还能站在舞台上演这部剧的女三号,我真的感到很幸运!我会好好表现的,用尽全力面对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正式演出。祝我成功吧。

  看到此,周鹏忍不住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仿佛又看到第一次初见木欣时,她那副局促的样子:一说起话来就小动作多多,拼命眨眼借以缓解内心的紧张。而今,这只丑小鸭终于要勇敢地去飞翔了。

  是啊,一个人从蹒跚学步,直到长大成人,这一条漫长而没有尽头的人生之路,难免会有不留神走进泥泞的时候,但不应该就此荒废了整条路的美好,只需要尽快地爬出来,走到那河水清清的地方,洗干净身上的污泥,然后继续上路。

  狂风吹起满地落叶,平凡的人会睹物伤秋,勇敢的人只当这是换季的序幕。

  他给木欣回了几个字,正一口一口抽着烟,付杰走过来拦住了他:“周队,那具三年前被埋在土里的女尸,已经查出了身份。死者名叫戚玲玲,四川人,死亡时二十一岁。”

  戚玲玲?周鹏一愣,一把从付杰手里接过资料,仔细打量上面的照片,全身顿时僵住了,喃喃地说了两个字:“是她!”

  “周队,你没事吧?”见他神色不对,付杰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一个人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手里捏着那支没有燃完的烟,直到烟屁股烫着了手,身体才仿佛恢复了一丝痛觉。

  就像从前一样,悲伤的眼泪再一次流向了心底。

  他慢慢地打开钱包,将钱包里那张照片拿出来,端详着照片上那张透着七分叛逆两分狡黠的脸,回忆着她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被自己抓进警局时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心里一阵苦笑。

  再后来,这个叫戚玲玲的姑娘,就经常以请教各种人生难题为借口,要么堵在他下班的路上,要么拎着刚买的菜直接出现在他宿舍门口。她毫不避嫌,进进出出,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时间久了以后竟逢人就吹嘘自己就是他的正牌女友。对于她的胆大妄为,他从来只是笑笑了事。

  现在,他突然很怀念那段时光。

  再也听不到她吵闹了,再也听不到她问那些无聊的人生难题了,再也吃不到她做的忘了放盐的菜了。

  那些没有来得及说的话,终究也没有机会再说。

  小西和戚玲玲,都是他一生想保护而没有保护好的人。他并非无爱,只不过,他不能将全部的爱都用在一个人身上;他是个警察,他更要爱自己在穿上警服那一刻许下的光明誓言。

  有时候,他凝望着这个世界,很想对它说一句对不起。

  这世上有多少白天,就有多少黑夜。而我和你,就是白天和黑夜,长夜将至,我必将奋勇牺牲,带你穿梭这漫长黑暗。

  我的爱, 始终藏在冷峻的外表下,藏在铮铮的铁骨里,藏在滚烫的热血里,藏在赤子的胸怀里。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我站在你的面前,长日尽处,长夜将至,而今我开始守望,将尽忠职守,生死不负。 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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