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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悟空面具
毛小同,女,二十三岁,南明市芭蕾舞团舞蹈演员。
她就是方美美所说的“下一个受害人”。
横看竖看,她都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儿,既没有拿得出手的家庭出身,也没有人让人惊艳的脸蛋,更没有清水出芙蓉的气质,论舞蹈水平的话也是一般般,每次也就是混个伴舞而已。
今天是舞剧《幽灵公主》的启动仪式,剧团特意准备了一个答谢晚会,中间会穿插舞蹈表演,她一共有四次出场机会。对此她兴奋不已,简直比主角劲头还大,因为今天到场的不只有舞剧的投资人、赞助商,还有很多热爱艺术的社会名流,这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和很多精明的女孩子一样,当她确定在芭蕾舞这条路上不可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之后,就打算着为自己另辟蹊径:趁着年轻,凭着跳舞练下的好底子,赶紧找个男人嫁掉。
尤其当她知道三齐地产公司的老总今天也会来的时候,心里更是忍不住一阵窃喜。三齐地产公司的老板是个油腻且秃头的中年男人,离过一次婚,但是很有钱,对她似乎也很着迷。
像她这样的年轻女孩,还怕拿不下一个中年男人?她对自己的魅力还是很自信的,对付这种男人,只要展示自己身体的美就好了。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舞蹈也算没白学,关键时刻还是能为自己争取点优势的,据说直男对跳舞的女孩最感兴趣。今天只要再使点劲,一定能把这个中年男人拿下。
想着唾手可得的阔太生活,她一边兴高采烈地跟边上的人聊天,一边仔仔细细刷着她的假睫毛,全然不知道此刻在这个后台之外,有多少人正在为了她一个人的安全而严阵以待。
周鹏现在就坐在观众席里,跟所有人一样,正等着仪式开场。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正在等待毛小同的出场。
只有毛小同出场了,那个凶手才会露面。
从他这个角度,也正好可以观察到方胜金的一举一动。而且,方胜金的前后左右,也都安插了警队的人,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反应。
对于毛小同的保护亦是如此,虽然毛小同本人毫不知情,但是在舞台的左右两侧、前排观众席上,甚至大幕两边,都已经安排好了人。化妆间和大厅四角也都新安装了监控。
而今天所有的到场嘉宾名单以及演职员名单,都已经在周鹏手里过了两遍。凭着天生惊人的记忆力,他对每一个人的背景资料、座位次序,以及演员出场时间等都已烂熟于心。
现在一切如常。
只是不知道方胜金和毛小同,哪一个才是凶手今天的目标?又或者,两个都是?
这时,仪式正式开始了,照例先是由团里的领导上去致辞,那套干巴巴的词儿说来说去意思都差不多,听上三句就恨不得想睡觉了。周鹏刚打了个哈欠,手机就在口袋里震了起来。
他拿出一看,是昨晚派去精神病院保护方美美那个警员打来的。按照精神病院的规定,陪护人员不能与病人同在一间房内,这不只是为了病人着想,也是为了陪护人员的安全着想,所以昨晚派去的警员只能在门外守着。
他起身到了角落里,按了接听键:“什么事?”
“周队,方美美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心里咯噔一沉。
“今天早上八点半吃完药之后,她突然不舒服,似乎有些坐卧不安;十分钟之后,她突然用一把钢锥从自己的左耳道直接戳了进去。护士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一切发生得很突然。”
钢锥?
精神病院的病房里别说钢锥了,连一支铅笔都不让私藏。莫非,凶手化妆成护士或清洁工进入过病房,将那支钢锥带了进去,然后逼迫方美美自杀?
“马上封锁现场,通知法医队过去干活,你马上去截取方美美房间内的监控录像。”这时,观众席突然响起了热热闹闹的掌声,周鹏扭头一看,舞剧已经开始了。他对着电话里最后吩咐了一句,“你最好待在现场,控制可疑目标,我马上派人去增援你。”
一切都安排好之后,他又回到座位上。这时,毛小同出场了,混在十二个伴舞里面,位置并不是很明显。很快,这一段跳完了,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很快,灯光交换,布景也换了,舞蹈的第二部分开始了。台下的宾客都看得兴致盎然,四面埋伏的警员却一刻也不敢分神,密切注视着台上台下的所有变化。
这时,毛小同又出场了,照例是跻身在十几个伴舞演员中间。姑娘们依次旋转着,向舞台中央摆放的一个巨大的道具花朵靠近。
就在毛小同也旋转到花朵道具边上的时候,一个白发白脸、面如恶鬼的人突然从那大花朵的中间蹿了出来,像个大猴子一样,高高地跃起,一下子骑在毛小同的脖子上,一扬手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瞬间刺入毛小同胸口。紧接着,又是一下、再一下……
台上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尖叫声,四面埋伏的警员立刻行动,冲上舞台,但是按原定计划,台下依然留下三个人,因为还要看护方胜金。
等警员们冲上台后才发现:那个从道具花朵中蹦出来的白发白脸的怪人,不过是个全身穿着白色衣服、上紧了发条的玩具人偶。
玩具人偶做得极其逼真,即使近在咫尺,毛小同都没能一下子分辨出来。她已经被吓傻了,只顾着惊叫,完全没发觉“刺入”她胸口的那把匕首其实是锡纸糊的。
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经站在舞台上的周鹏暗叫一声糟糕,意识到中计了:毛小同只是一个障眼法,是一个幌子而已。凶手一定将方美美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知道她早就在想办法要通风报信,于是借她的口放了个烟幕弹,其目的就是借用毛小同转移注意力,掩护自己完成真正的目标—方胜金。
他立刻用对讲机吩咐警员紧锁大门,封闭各个出口,一个人都不能放出去。然后,他跳下舞台,向方胜金跑了过去。
台下已经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所有人都坐立不安,大吵大叫的,希望能有人出来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有方胜金一个人没有动,十分安静地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叉在胸前,低着头,眼睛闭着,好像沉沉地睡去了。
周鹏站在他身边,打量了他两秒钟,然后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顿时,一股浓稠的血流顺着他脖颈中间那道裂缝汩汩而出,瞬间流了一地。
下手真快!
周鹏转身再次跃入舞台,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在人群中疾速搜索、排查。他知道,凶手一定还藏匿在大厅里。
到底在哪里?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脸,但是哪个也不像犯罪分子。一滴冷汗不知不觉顺着他的额角滴落,那些出现在他瞳孔中的倒影,都变成了一模一样的黑白人像。
时间仅仅过去了几秒钟,对他来说,却似乎已经过去了个把钟头那么漫长。
我的布置并没有出错,所有人员进场都经过了仔细的身份验证,所有的出入口也都有人严密把守,那么凶手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凶手又是如何避开大厅里这么多警员的眼睛接近方胜金,又如何在杀了人之后悄悄消失的?
倘若凶手现在已经不在人群里,又会藏在什么地方?是藏在椅子下面、屋顶的横梁上,还是两侧的幕布里?
极度的紧张和压力让他感觉像是有一团火在灼烧着他的心脏,没想到这时,居然真的有一团火从他面前窜了出来。不过这团火并不是来自于他的胸口,而是来自大厅正中的某个位置。
火光一下子冲到了几米高,夹杂着巨大的爆炸声,并且这一声还未完,又迅速带出了第二个起火点,两个起火点距离甚远。并不宽敞的大厅里浓烟滚滚,火势越来越旺,似乎很快就要烧到房顶了。
这下,大厅里彻底沸腾了,原本就处于惊慌状态中的人群终于失控了,所有人都疯狂地挤向狭窄的大门口,争着要逃出去。此时,警员已经无法控制局面,必须开门,否则就会有人员面临窒息或灼伤。
但是只有周鹏没有动。
果然,他发现了一个身影。
那个人影并没有任何特别,跟其他人一样,正掩住口鼻向门口涌去。但周鹏看见这个人背影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一堆黑白人像中发现了一个彩衣行者,在一群兔子中间发现了一只长尾狐狸,在涌向海滩的潮水中发现了一叶扁舟。那种多年经由残酷实战经验而累积的对罪犯的敏感,瞬间触动了他的神经—他不由分说便冲下高台,向那个身影奔去。
那个身影根本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但是俨然也感知到了身后的危险,突然加快速度,连着挤开前面的人群,一鼓作气冲出了门口,然后直奔后院,翻身上墙。
此时,周鹏也随即赶到,一伸手扯住了那个人的右脚,狠狠向下一拽,那人便重重摔在地上。
但对方反应极快,在身子落下的同时,半空一个扭腰,屈肘撞向周鹏头部。周鹏不得不撒手躲开,就在这个间隙,那人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戴在了脸上。
那是一个孙悟空面具。
周鹏打量了一下那个人的身材,忍不住笑了:“但愿这次我找对了人。你终于出现了。”
面具后面的眼睛弯了弯,似乎在笑。随即,对方疾冲过来,腾空飞起一脚踹向周鹏面门,周鹏立刻侧身躲过。谁知道,对方的这一脚居然是个虚招,踹到半路突然改变方向,拐向一旁的高墙,然后借力一蹬,这次终于成功翻出墙外。
墙外是一条幽深的小胡同,当周鹏也翻出去的时候,看见那个人就在他前方二十米远的地方,正沿着胡同向外狂奔。
他当然不会让对方跑到大街上,目光一瞥,看见一户人家门口支着根晾衣竿,不由分说抄起来,瞄准那个人就掷了出去。晾衣竿正中那人后背,那人闷哼一声,便一头栽倒,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对于自己的眼力和腕力,周鹏还是相当有自信的,虽然不说百步穿杨,但二十米之内绝对指哪打哪。刚才那一下,绝对能把那个人戳个内伤出来。
他冲上前,掏出手铐,刚要去铐对方的右手,对方猛地一个转身,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用力向旁边一掼,然后再次翻身起来,拔脚又要跑。这时周鹏也反转身,猛地冲那人后腰眼就是一膝盖,那人吃不住劲,被顶得冲了出去,脸朝下趴在地上。
当那人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周鹏已经挡到了他前面,一通快拳迎面而来,拳拳到肉,分别击向他胸口、上腹、下腹,力量沉猛,密如雨点。他根本来不及躲,就像个肉耙子一个样,结结实实地接下了这几拳。
但是回过神来之后,他便开始反击,就在他瞅准一个空档,准备狠击周鹏的头部,将其一次放倒之时,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到了他的鼻尖。然后,他看见周鹏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虽然我也没有打过瘾,但是我的任务,是抓住你。”
这一次,周鹏的手铐终于铐上了对方。他凝视着那张孙悟空面具,越看越觉得跟阿宝手里那个面具一模一样,忍不住问了句:“这面具哪里买的?”
“喜欢就拿去好了。”都这个时候了,对方居然还有心情跟他调侃。
就在这时,周鹏的心里突然一阵狂跳,瞳孔也忍不住放大。因为,他看见了对方耳后的那枚刺青。他不敢想象摘掉那张孙悟空面具以后,会看到一张怎样的脸。
他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会不会是你?会不会是你?
但这一关根本无法逃掉。
他盯着面具后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一伸手,扯掉了对方脸上的面具。
“是你?”他盯着那张脸,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