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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被控谋杀
自从那晚有人闯入S的住处以后,木欣就想了各种办法来加强防范。
首先,她找来很多木条,从里面把每一扇窗户都钉上封条。她当然知道最安全的方法是安装护栏,但那要花去不少钱,可是自从天冷之后可以做的兼职就少了很多,所以她不得不捂紧荷包,一切从简。
窗户都钉完之后,她又在窗口和大门的地毯上洒了很多碎玻璃渣和图钉;之后又跑到厨房,把所有的刀具和具有致伤力的钝器全都拿到二楼藏起来,只留下一把水果刀放在自己枕头底下。最后,她请了个修锁的,将大门上的锁换成了最新型的防盗锁。
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必费这些时间和精力的,她只需要离开这里,就不会卷进危险中,但是她实在不能丢下小屋里那个男孩不管。
不管那个男孩跟S到底是什么关系,就为了S曾经真心实意帮助她的情分,就为了S曾是她那个神经质的妈妈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她就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在她的心里,始终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第六感:S那天是有意选择了那个时间,故意在她面前自杀的。但S为什么非要让她亲眼看见那一幕,她就不得而知了,但这件事中间一定有隐情,否则不可能那么巧,S前脚刚死,后脚就有人闯入家里。
眼下只能静观其变了。
好在,小屋里那个赤裸的男孩没有任何攻击性,也并不是很麻烦,一整天不是昏昏沉沉地睡觉,就是呆呆傻傻地坐着,连眼珠子都似乎是凝固的。
无论木欣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但唯有一件事会让他崩溃—只要一让他穿上衣服或强制他走出这间屋子,他就会倒在地上,用手死死抠住床脚,双脚乱踢乱蹬,眼睛斜翻只剩下吓人的眼白,口吐白沫,声嘶力竭地大喊:“血!血!衣服上……好多血!快帮我把衣服脱下来……我看见有人来了……”
无奈之下,木欣只好任由他继续光着身子,并且还得伺候他吃饭喝水。
她给他取了个名字——阿宝。
除此之外,她余下的时间都在这大宅子里翻翻找找,希望能尽快找到可以证明S和阿宝身份的东西,但是,一无所获。
很快这一天又过去了,天已经黑下来。她最后检查了一遍门窗,又去看了看阿宝,发现他已经睡下了,这才放心地回到从前自己睡的那间客房,开始压腿、压肩、下腰,做推脚背和把杆训练组合,这些都是她每天睡前的必做功课。
汗流浃背之后,她打算去洗个澡就睡,明天一大早就要起来给阿宝做早饭,直到把他安顿好,她才能安心去剧团上班。这种奔波劳碌的日子看样子是要延续一段时间了。
她打着哈欠来到卫生间,却发现淋浴的花洒坏了,只好拿上毛巾,去S房里洗。
但也不知道怎么了,S房里的淋浴也别别扭扭的出水不畅,以至于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在窗户上敲打了一天的木条而影响了房屋基建。她洗了一半,心情越洗越烦躁,于是穿上衣服出来了,在路过S那张大床时,她又不自觉地瞟向墙壁上那个暗格。
一种好奇心驱使着她,又将暗格里那个大牛皮信封袋子拿了出来。
那晚,她试着将那些没有规则的数字在钢琴上弹出来,虽然呈现出的旋律有些古怪,但仔细一回味,似乎又别有一种情境在内。而且,她总觉得自己从前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些旋律,那是一种十分古老而模糊的记忆,就好像前世一样。
她再次将那些纸片,按照上次弹奏的顺序,一一摊开平放在琴盖上。她的记忆力十分超群,可以同时记下五十个以内的数字排列顺序,可惜从来都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优点,可能是因为她一直太平凡了,平凡到任何优点和缺点都可以忽略不计。
与此同时,她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然后开始缓缓弹奏那些数字。古怪而压抑的旋律再次响起,越听越像笼中鸟的苦苦挣扎、困兽的垂死缠斗、濒死者的微微喘息。这个本来就寂静阴冷的大房子,此刻更多了几分森森冷意。
在弹到第四遍的时候,木欣的指法已经很熟练了。于是她合上琴盖,将手机录好的部分回放出来,一边听一边琢磨着哪些部分需要继续调整。虽然她也不确定这些被S藏起来的数字到底代表些什么,但是,这么无聊的夜晚,就当是给自己找找乐子吧。
出于一时兴起,她站起身来,走到屋子中央摆好姿势,随着手机里的旋律缓缓迈开舞步。但就在她刚跳到第四个小节的时候,手机里的音乐声突然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取代,而且屏幕自动切换至通话状态,显示有一个电话正在拨出。
她走过去看了看,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那个拨出电话,正打给已经死了很多天的李乔。
看来手机是哪里出问题了。幸好这个电话是拨出的,而不是打进来的,否则她真不知道要不要接。
一想起李乔的号码那天晚上给她发的“收尸短信”,她就心有余悸,犹豫了一下之后,把李乔这个名字从手机里删掉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另外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从屋子另一侧传入耳际:砰—砰—砰—!
是阿宝!
当她冲进那间小屋时,阿宝已经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了。她立刻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阿宝,安静!安静!”
男孩甩开她,又往墙上撞去。她又扑过去,两人一块儿倒在了地上,几乎是缠斗在一起。
好在男孩的所有动作都只是为了甩开她而已,并没有任何攻击性动作,否则她的处境会很不堪—毕竟,一个全身赤裸的年轻男孩,就算神智不正常,但身体的本能反应恐怕还是会有的。
最后,男孩可能是累了,终于停了下来。她精疲力竭地把男孩拖到床边的时候,听到他又说了那句话:“救我……救我……衣服上好多血……快跑……快跑……”
他目光呆滞,脸上的表情却满含痛苦。也不知道此刻在他的脑海里,是何等的情景再现。
“没事,没事。衣服我已经替你换掉了。”她只好一边哄着男孩,一边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直到他睡着之后,她才轻轻松开他,找来碘酒和棉球,替他处理头上的伤口。
男孩那张熟睡的脸看起来很无辜,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看着那张脸,木欣的心渐渐笼罩上一层不安:他的发作已经开始不需要那个外因诱使了,以后,麻烦可能会越来越多。
第二天一大早,木欣就起床给阿宝做早饭,打水洗脸,又给他额头上的伤口换药,之后细细检查了一下,把有可能造成他自残的东西全部收走,包括牙刷、毛巾、梳子之类。
之后,在看到阿宝神情平静地又坐在床边发呆时,她才悄悄离开,并从外面将这间屋子的门反锁上。
一个小时以后,她便已经出现在芭蕾舞团的排练厅了。此刻再出现在这里,她的心情已与过去数年的每一天都不同,因为她再也不是那个受尽轻视的万年大替补了。
虽然这扇重生之门开得有点晚,但是对于她这样资质的人来说,已是万里挑一的幸运。
梦想果然是有机会照进现实的。
今天舞蹈老师就要给新剧《幽灵公主》排动作,所有人都被分了组,每一组的动作都不同。目前为止,除了主角之外,谁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担任什么角色。
而此时此刻,杜柯正斜靠在角落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女演员们。
有个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是鲁迪。
“杜柯,没想到,咱们又要在一起共事了。”鲁迪跟他打了个招呼。
“是啊,你可真是阴魂不散。”杜柯瞥了他一眼,“好在我并不是那么讨厌你。”
好在鲁迪也早就习惯了杜柯这张嘴,倒也不以为然,往他身边一靠,冲正在跳舞的那群姑娘一努嘴:“我觉得那个还不错,乐感非常好。”
杜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皱了皱:“木欣?”
“老实说,我真的很好奇,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让自己在短短两周之内脱胎换骨?她以前那么差……”鲁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木欣,“而且,她看起来跟别人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杜柯把视线从她身上收回,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拿铁咖啡,也递给鲁迪一罐,“她看起来不像个跳芭蕾的。”
“那像什么?”
“像卖鱼丸的。”杜柯淡淡地说。
鲁迪刚喝了一口咖啡在嘴里,一听到这句话,“噗”一口全喷了出来,边笑边问杜柯:“她在你眼里真的这么差?”
“从前更差。”杜柯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放下那罐咖啡,慢慢踱到场地中央,击了下掌,“都停一下。”
舞者和音乐立即全都停了。
“我想你们已经听到消息了,《幽灵公主》的女一号,就是久负盛名的芭蕾公主:凌萧萧。除此之外,另外两个重要的角色,就是女二号大祭司和女三号千叶公主。”杜柯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一一在众人脸上滑过,“现在我宣布,女二号由琳娜担任。”
琳娜就是上次被杜柯安排示范舞蹈动作的那位,浑身总是散发着一股子乡镇企业家太太才用的香水味。此刻,她立刻像只天鹅一样得意地伸长了脖子,等着接受别人艳羡的道贺。
但是没有人顾得上在这个时候恭喜她,因为还有个女三号没有公布。
看着姑娘们热切的目光,杜柯笑了笑,懒洋洋地伸起一根修长的手指头,随随便便一指,指向了心不在焉的木欣:“女三号,是你。”
人群里顿时一片躁动,大家都表示难以相信,就连木欣自己都认为这不过是杜柯在故意戏弄她而已。但是杜柯一直看着她,那眼神不像是开玩笑,而且一直过了五秒钟,他都没有打算收回这句话。
大家这才确定刚才听到的就是最终消息,纷纷对木欣投以各种异样目光,其中以嫉妒和鄙视居多。所有人心里都在猜测同一件事:这个不起眼的、超级平庸的冷板凳,到底凭什么突然被心高气傲的总监看上?
“都回去休息吧,周四开始正式排练。”随着杜柯的解散口令,大家陆续离开,只剩下木欣还呆立原地。
直到杜柯走到她面前,与她四目相对,她才嗫嚅着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讨厌有背景的人。”杜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仍在。但这一次,他的笑容里不再有嘲笑:“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是什么?”她瞪着大大的眼睛。
“因为你的勇敢让我感到意外。”杜柯说道,“能在两周之内,有这样的改变,一般人根本做不到。不管你是遇到了什么伟大的魔术师也好,还是你自己突然开窍了也好,你都一定经历了一个痛苦的涅槃。所以我想看看,你接下来是否还会带给我新的惊喜。但是,一旦我发现你不行,我也会毫不留情地再次换掉你。”
果然还是老样子,好话不过三句,这就是杜柯的风格。他永远都不忘记在给个甜枣的同时,把最残酷的结局一并让你提前知道。
他就是这么讨厌。
好在木欣从来也没指望他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她只是习惯性地咬着嘴唇,点点头:“我知道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结果,她刚走出排练厅,迎面就碰上了一个她并不想看见的人—刑警队长周鹏。
不管谁看见警察找上门,都不会觉得有好事。
周鹏的身后还跟着三名警员和一辆警车,看这架势,似乎不像是只来问个话那么简单。
“木欣,”周鹏径直向她走来,拦下了她,“S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有一件事你可能没有想到。”
“是什么?”她一脸狐疑。
直到此时,她还不知道,厄运已经来找她了。
“她从二楼坠落,导致下体破裂。正因为这样,法医在验尸的时候,才发现她做过变性手术。手术时间,应该是在十五年之前。”
“你是说,她原本……是个男人?”木欣这下真的愣住了,不由得联想到那个晚上,S让她脱得一丝不挂,用手指一寸一寸检查她的筋骨的情形,浑身不由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而周鹏那种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的目光,也让她十分不自在,甚至有些生气:“你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个的?我想我不需要知道这件事……”
“我是特意来带你走的。”周鹏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名女警已经向前走来。与此同时,周鹏继续说道,“S并不是自杀死亡,而是他杀。在他肚子里,有半支折断的匕首,但是伤口一直隐藏未发,直到做尸检的时候才发现。”
这时,那两名女警已经一左一右拉住了木欣的胳膊。她脑子嗡的一下,瞬间明白过来:S是被人杀死的,但那天屋子里就只有她和S两个人,所以她是头号嫌疑犯!
可是,她亲眼所见,S明明是自己跳楼的,怎么会多出一把匕首?
还有,S自杀之前跳了那么长一段舞蹈,那个时候,他肯定没有中刀。
而且, S从窗口跳下之后,她第一时间冲了下去,一直守在S身边,直到警察来。在这个时间段里,根本就没有人动过S,那个男孩子也一直被反锁在房间里 ,那么,那把刀是什么时候插进他肚子里的?又是谁插的?
是谁?
是栽赃?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甩开了那两名女警的手,发疯似的向身后的方向跑去,迎面正好撞上了一个人。
在看清那个人的脸后,她更控制不住了,因为她知道这个人恐怕就是此刻唯一的希望了。她一把抓住那个人的手,指甲都嵌进了对方肉里,声音颤抖:“杜柯,救我!快想办法救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我不能被抓起来……我不能……”
这时,那两名女警已经冲了过来,再次扭住她纤细的胳膊,不由分说向警车走去。
她红着眼睛,拼命挣扎,拼命扭头看向杜柯,几乎是绝望地冲他喊出:“我真的没有杀人!快救我!救我!杜柯!我不能被带走,我不能坐牢……”
杜柯一直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谁都不能干预警察办案。
他一直皱着眉,神情凝重,眼神中少有地浮现出一抹担忧,看着走上前来的周鹏问道:“怎么回事?”
“配合调查而已。事情并没有盖棺定论。”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周鹏的语气明显缓和不少,眼神中的凌厉也不自觉瞬间卸掉,“这么多年没见了,爸爸还好吗?”
杜柯点点头,算是回答,接着又问:“如果你今天不是过来抓人,恐怕我们永远也不会再见了吧?”
“哪的话?一起长大,情分永在。”周鹏露出一个深沉的笑,“我还有案子要办,先走了。” 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