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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白毛大脸

破冬 郎芳 7789 2021-04-06 0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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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白毛大脸

  又是整整的一天过去。废了。木欣觉得自己彻底废了。

  她已经跟着周鹏去认过尸了,看见的只是一堆陌生的白骨。只不过,死人在时空中留下了线索,想不承认他是姜朗都不行。

  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此刻,她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眼神迷糊,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长发飘飘、表情反应总是慢半拍的青年,此刻嘴里正叼着一支烟,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做菜,烟头的火星蹦到了油锅里,油锅“哗啦”一声着起了火,浓烟滚滚中,他吓得抱头鼠窜。

  她也仿佛又看到夏天的夜晚,他们坐在空旷安静的院子里,她依偎在他怀里,微风吹动着两把长头发,将它们欢快地纠缠在一起。他弹着吉他,唱着歌,一大群蚊子在他头顶盘旋。

  她仿佛还看见他正趴在那张满是坑洞的小桌子上,神情像个孩子一样认真,正在一笔一画地写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隔壁那个长相土气却总是喜欢穿超短裙的发廊妹坐他的摩托车了。

  这个瘦长的男人,焦躁而充满活力地在她能看见的各个角落里乱窜,有时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有时对她挤眉弄眼,有时只是静静看着她,那双眼睛永远满怀温柔。

  “木欣,我给你写的那首歌,真的有那么难听?你这个疯丫头,是不是又在耍弄我?”

  “木欣,你怎么每天都在问我爱不爱你?我不爱你能爱谁啊?你管得这么严,我哪敢不爱你?你这个捣蛋鬼。”

  “木欣,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我这样一个失败的人,让你跟着我吃苦,却给不了你将来。我觉得对不起你!”

  “木欣,要不然我们结婚怎么样?说不定结了婚我就转运了。你放心,我肯定养得起你。”

  “木欣,别闹了好吗?我已经够烦的了,你明知道我是爱你的,为什么老是要重复那个问题?这样反复地问个不停,你不累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明知道这个机会对我有多么重要!难道你想让我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地方无人问津?木欣,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到底懂不懂我需要什么?”

  “我再说一遍,我要尽快出人头地,这个机会我必须抓住!你有理想,我也有理想,凭什么你的理想就可以去实现,我却要为了你放弃我的理想?你这样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

  “木欣,我已经决定了,下周我就走。等我完成我的理想,我一定会回来。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都会算数,这辈子除非我不结婚,否则我只娶你。”

  他的声音就这样一直在她耳边回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温暖、时而扎心。渐渐地,他的样子就在这些话语里,从血肉丰满变成了最后那一眼的凄凉白骨。

  姜朗。她在心里轻轻呼唤着这个名字,痛苦一次次冲击着她的心脏。

  这时,有人在摇晃她的肩膀。她扭了扭头,看见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鲁迪。

  鲁迪也在冲她笑,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好像退了一点。”

  “醒过来就好。”另一边响起的是杜柯的声音,“否则她这样一直嘀嘀咕咕的,恐怕就得送精神病院了。”

  鲁迪没有理他,看着木欣又问:“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木欣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台上那只铁皮小狗。那是她生日那天,姜朗特意去给她买的礼物。

  但是,她的生日,却成了姜朗的死期。

  鲁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下会意,于是把那只铁皮小狗拿过来放在她两手中间:“我明白你的心情,所以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只想告诉你,疗伤最好的两个方法,就是时间和新欢。所以,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杜柯立刻插嘴打断了鲁迪的话,“你想做她的炮灰?鲁迪,你是不是疯了?有这个必要吗?”

  鲁迪早就习惯了杜柯这个脾气,也不理他,继续拉着木欣的手劝慰她。

  良久之后,木欣才慢慢缓过神来:“就在头一天晚上,我们刚刚大吵了一架,他说了很多绝情的话。第二天正好是我的生日,但他一直都没有联系我,往常都会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的……我以为这次我们真的完了,没想到他是去买我一直想要的铁皮小狗……他本来想用这只铁皮小狗哄好我,没想到,却没有机会亲手送给我了……他失踪的这一年多来,我无数次地恨过他,以为他是抛弃了我不告而别,甚至诅咒他,但是……直到看见他的尸骨,我才知道,他一直没有离开!他一直是爱我的……”

  她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已经想不出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心痛。

  “还会有别人来爱你的。”鲁迪说。

  “不会了。”她紧紧抱着那只锈迹斑斑的铁皮小狗,艰涩地苦笑了一下。没有人会明白,那一年的等待、寻找、难过、失望、不甘和愤怒,那无数个日夜纠缠的想念与失望,其实早已撕碎了她。现在的情形,只是让她真实地再死一回。

  理想是什么?爱是什么?信仰是什么?等待是什么?

  而你,又是什么呢?

  一个人在怀念过去的时候,有没有人也在怀念他?我在怀念你的时候,你把我忘在了哪里?

  你那么的自卑而孤独,总痛恨自己没能给我更好的生活,可我失败的人生,何尝不是因为有了你,才看见了一丝温暖和曙光?

  “木欣,别难过了。都会过去的。”鲁迪拉住她的手,还在劝她。

  “不!不会过去!”她突然一下甩开鲁迪的手,翻身下床,光着脚跳上了窗口。

  她眼前突然晃过了S的影子,晃过了在镜子碎片里疯狂大笑的母亲……风吹着她的头发,她觉得这似乎就是她的归宿了。她玩不过命运的。

  但就在她纵身要往下跳的时候,一双大手从后面死死抱住了她,并且直接把她扔回了床上。然后,她听见鲁迪生气地在大吼:“木欣,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跳下去也挽回不了什么,不如好好活着!你知道这世上每天有多少人在经历生离死别吗?你好不容易演到女三号了,你的梦想已经要实现了,你清醒一点!”

  她抽泣着:“实现了又有什么用?再也没有人跟我分享了。”

  “如果你的梦想必须跟人分享才有价值,那它原本就是一文不值。”杜柯冷冷的声音又及时响起。他看着木欣,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要幻想能伟大到为谁付出生命,你做不到的。”

  木欣现在最烦的就是他了,忍不住大喊起来:“你懂个屁!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你满嘴都是道理,其实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

  杜柯白了她一眼,似乎懒得和她争辩,走到鲁迪身边,对他说道:“不早了,你回去吧,今晚我留下来照顾她。正好,我还有别的事要问她。”

  鲁迪想了想,也只好这样了,于是帮木欣掖了掖被子,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把鲁迪送走以后,杜柯回到屋子里,抄着手转了几圈,然后突然开口问木欣:“当初是谁介绍你来找S的?”

  “是庄小婕。”木欣此刻也哭累了,心力交瘁,也懒得再为庄小婕打掩护了。当然,主要原因是因为她觉得告诉杜柯也没什么,杜柯总不至于那么闲,特意跑去跟警察说这件事。

  一听是庄小婕,杜柯冷笑了一声:“果然又是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刘冒冒应该也是她介绍过去的。”

  “你说什么?”木欣听出杜柯话里有话,忍不住扭过头来看着他,“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杜柯不想在这个时候做过多讨论,“我在厨房里炖了一只鸡,我得下去看看了。”

  杜柯下楼之后,木欣擦了擦眼泪,思绪也渐渐清醒过来,反复回想着杜柯刚才那句话,始终觉得哪里有问题:听杜柯的意思,庄小婕似乎是在刻意为S物色对象。

  难道,是庄小婕和S合起来陷害她?

  可是,庄小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和庄小婕可是十年的好朋友了。

  这件事里应该另有隐情,找个时间向庄小婕当面问清楚比较好。

  她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头,决定不去想这些事了,好好睡一会儿。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一下子也听不出是什么情况,但就是不对劲。

  她迟疑了一下,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披上外套向门外走去。刚站到楼梯上,她就闻见了从厨房里飘出来的炖鸡的香味儿。

  厨房的门半掩着,炉子上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气儿,地上有一只摔碎的碟子,却没有看见杜柯的人影。

  “杜柯?”她试探着叫了一声,但是没有人回答她。

  就在这时,整个房子里的灯突然全灭了,四周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也许是跳闸了。好在她知道哪里有蜡烛,于是摸索着去拿出一根点着了,同时拿着蜡烛向身后的方向照去,想看看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是什么东西绊到了自己。

  没想到,她看到的是一只胳膊。

  只有胳膊露在外面,其余的部分被柜子挡住了。

  她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但是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并抄起一把铲子,小心翼翼向那只胳膊走去。

  蜡烛晃动的光一点一点照亮了柜子后面的身体—是杜柯。

  杜柯的额角还在往下淌血。看样子,是有人打晕了他,然后匆匆忙忙把他拖到柜子后面藏着。

  她大脑里如同炸开了锅:还有谁知道这儿?还有谁会来这儿?S已经死了,老王头也不会来了,那么这个人是来干什么的?会不会只是个贼?

  屋里只有她一个女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能指望了。这个人既然能打伤杜柯,势必也会危及她和阿宝,必须要把他赶出去才行。

  她拿着蜡烛,在厨房里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第三个人,心想也许那个人已经走了,于是赶紧拿出医药箱,替杜柯处理头上的伤口。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被锁在二楼小屋里的阿宝突然发了疯一样地大叫,并且在屋里激烈地用身体撞击房门,似乎想要出来。

  糟了!那个人是不是进到阿宝屋子里了?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抄起那把铲子,飞奔上楼梯。

  但是,她很快就停了下来,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黑暗中有一个东西挡住了她的路。

  虽然她刚才太过匆忙,忘了拿蜡烛,但是在黑暗中,她仍然隐约能看见对面的东西—那是一张长满白毛的大脸。

  但是她看不清那张脸上的五官,只是直觉上感到那是某种动物的脸,却想不出哪种动物是这种长着白毛的。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那张脸便突然快速向她移动过来。她只眨了一下眼,那张脸便又倏地在她眼前消失了,紧接着,一根又细又硬的铁丝突然从后面绕过来,缠上了她的脖子。

  她顿时两眼一黑,舌头被勒得直往外伸,整个人也从楼上呼啦一下被拽了下来,仰倒在地上。而那根铁丝正以巨大的力量收紧,出于本能,她一直顽强地将两只手卡在铁丝与脖子之间—此刻,她不能松手,如果她试图去抓身后那人的衣服和手臂,根本就是徒劳的,因为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对方相抗,那样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但现在她的手指骨已经快要被铁丝勒断了。

  她开始拼命晃动身体,并试图用脚去勾住什么东西以袭击身后那个人。但可惜,无论怎样做都没有用,她感到已经快要窒息了,冷汗湿透了后背。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记沉闷的重击声,紧接着,那根铁丝居然松开了。她立刻爬到一旁,大口大口地喘气。

  借着不远处那根蜡烛透过来的微光,她看见杜柯正跟那个大毛脸扭打在一起。但是很明显,杜柯并不是对手,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

  情急之下,她冲进厨房抄了把菜刀冲出来,大叫着朝那个大毛脸的后背砍了一刀。

  也许是她力气太小了,要不然就是那人衣服太厚或者肌肉太硬,总之这一刀不仅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反而还脱了手,刀都不知道飞哪去了。她愣了一下,正想着再去找点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杜柯发出一声闷哼,被那个大毛脸打中了要害,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不动了。

  这时,那张大毛脸也转了过来,正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张长满白毛的大脸,居然是一张老气横秋的猴子脸。

  猴子脸晃了晃,几乎是飘到了她面前不足一尺的距离,然后她便觉得颈上一麻,意识便开始模糊,身子也往地上倒去。

  就在最后一丝意识快要飞走之时,她好像看见,一个赤裸的人影从漆黑的楼梯上飞奔而下,“啊啊”大叫着与那个猴子脸扭打在一起。

  是阿宝?

  他居然可以撞开反锁的房门?

  “阿宝,不要去…… ”她张了张嘴,但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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