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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黑了,一个半大小子来到刘云鹤家,敲门并告诉一个老年妇女,说刘云鹤、刘翔带着一个外乡人走在村子里了。老人一听,高兴地打开大门,急忙在堂屋中点亮了煤油灯,开始收拾屋内的家什,然后又拿起扫掃进行清扫。
然后,那个老年妇女掺着一个年纪更大的老太太立在门口向外张望,远远地,看见有三个模糊的人影向这边走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个大大的尼龙包。好象很轻,又好象很重。
摸黑中的刘云鹤和刘翔,可能因力长期缺电,练就了在黑夜走路快步如飞,让姚动生列列且且总跟不上步伐。
不一会儿,刘云鹤一行三人已到院坝了,很快,刘云鹤身边聚集了很多邻居与村里的小孩子们。刘家一下子骚动起来,接着便是一群邻居的小孩欢叫起来:“刘爷爷回来了!”刘云鹤从随身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果,感激地分发给一群孩子们,小家伙儿乐得屁颠屁颠儿的。
姚动生仔细打量了一番,一路走来也看了不少的民居,发现刘云鹤的家比一般人的要好,三间正房外加一间偏房做厨房,典型的穿斗木头板房小青瓦结构,门前有三根圆木立柱,两米宽的檐廊上面挂满了玉米棒子,堂屋中间的粱上一侧,挂着几块烟薰火燎过的腊肉,黑不溜秋的。
那个年纪很大的老太看了看三人,发现没有刘益首,便颤声地问道:“云鹤,我孙子呢?没跟着你们回来?”
刘云鹤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哽咽着说:“妈,首益他。。跟我们一起回来了。”
老太太急忙又追问道:“他在哪里?是不是刚进村,又跟那帮二混子玩去了?”
这时,刘云鹤没搭话,下意识地接紧他手中的尼龙包带子。那老太太的目光不由向那个尼龙包望去。这包不是很大,上面印着红白相间的条纹。其余两人身上背的却是旅行双肩包。老太太开始疑感了,这尼龙包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难道是孙子的衣物?但尼龙包却呈现四四方方的形状,仿佛里面装的是硬物一般。
天黑得可怕,堂屋中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人们脸色,看不出是什么表情。那个老太太,也就是刘云鹤的母亲,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仿佛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似的,整个身子一颤,后背冷汗渗出,立刻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这时,那个年轻一点的老妇终于忍不住冲刘云鹤与开口嚷道:“你快说呀!你不是说首儿回来了吗?他在哪里?!”
刘云鹤提了提手中的尼龙包,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悲慽地说道:“在这里,已经不在了,变成一把骨灰。。。”
说完,刘云鹤把尼龙包打开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骨灰盒印入大家的眼帘。众人定睛一看,骨灰盒上印有“刘益首”的名字,这三个字顿时像一根刺,刺得两个女人睁不开眼。几乎同一时间,两位老妇惨绝人寰地失声叫了一句“天啦!。。。”然后冲上前来一把将骨灰盒抱在怀里放声大哭,一屁股瘫坐在院坝地上。
刘益首的母亲发出一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一般的惨叫:“我的儿哪。。。。。。”浑身抽搐,双腿僵直,一头栽在地上。刘翔和姚动生急忙上前扶起,她再抬头时,额头己流出鲜血,姚动生拿手纸死劲顶住老妇头上汩汩血流的地方,然后叫刘云鹤取些白酒过来替她清洗伤口,还从旅行包中掏出“绑迪药膏”为老人止血,最后,姚动生与刘翔迅速将她扶进房去。
可是,不到两分钟,房间里又传出悲怆的哭声:“儿啦!我的儿啦!你们还我的儿啊!。。。”接着就听见屋里有摔东西砸地、与人撕打的声音。在屋外的刘云鹤一听,以为发生紧急情况,急忙奔赴屋中。
只见刘益首的母亲双手抓住姚动生的衣服不放,边哭诉边扭打他。姚动生无耐,只能默默地忍受老人失去理智的捶打。刘云鹤见势不对,上前拉住自己的老婆,伸手准备去解开她揪住姚动生衣服的双手。可那个女人发疯似地用脚踢刘云鹤的腿,甚至还用头撞刘云鹤。气得刘云鹤直骂:“疯了,疯了!你抓住人家衣服干吗?他是咱家的客人!”
刘益首的母亲才不管这些,又拉又打地哭诉道:“我要我的首儿,你们还我首儿的命来!”
姚动生耐心地说道:“大娘,我知你悲痛欲绝,无法接受白发人送黑发的事实。可益首兄弟已经去西天极乐世界了,人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便,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刘云鹤也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咱家益首生前做了一件绝端的好事,大难来临之前推了一把这位大兄弟,要不,你今天也见不着这位益首的好哥们。可以说,益首替咱刘家后人积了荫德呀!这位大兄弟一直在帮咱家,拚死拼命替咱益首争抚恤金,不惜与他的上级闹掰,可以说尽了最大的努力,他可是我家的大恩人啦!”
姚动生急忙劝阻:“刘老伯快别那么说,是我欠益首兄弟太多!”
谁知刘益首的母亲一听,更加放肆地折腾起来,拉住姚动生的衣服使劲舞打起来,嘴里嚷道:“我不希罕什么抚恤金!我要他陪我儿子性命来!我要我的首儿。。。呜。。呜。。。”
姚动生木然地任由老太太撕打,立在原地一头不动,脸上的颜色一阵白,一阵腊黄地交织着。刘云鹤一见,气得张口骂道:“你个臭婆娘,当真是好坏不分,急糊涂了嗦?!人家姚兄弟为益首的事忙前跑后,还仁至义尽地送益首骨灰盒回来安葬,你妈逼一个泼妇见人就撒泼,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嗦?格老子放开手!不然老子要你个臭婆娘封印(煽耳光)!”
刘云鹤说完,真的扬手便打。姚动生急忙出手拦住他的手臂,劝道:“大叔,你不要跟着激动,大娘气糊涂了,难道你也昏头了吗?大娘在气头上打我两下,就让她打几下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吧!”
老妇见状,对刘云鹤哇地大哭起来:“儿子死了,你也要打死我,我也不想活了,干脆就死在你面前,与儿子一块赴阴曹地府算啦!呜。。呜。。。”一边哭诉,一边放开揪住姚动生衣服的手,猛地往旁边墙壁上的木柱头上撞去!
姚动生一见吓得魂飞魄散,这还了得,岂不要出人命案?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刘益手母亲的身子,死劲往后一拽,那女人头刚好接触到木头柱,砰的一声轻响,还好,撞击的力量不大,只撞出了一个大青包,没有破皮,也不曾流血。
屋外的左右邻居一听屋内动静那么大,纷纷挤进屋里来观看。可那个女人见众人在此更加来劲,还要挣扎着往前去撞木头柱,而一旁的刘云鹤急了,吼道:“兄弟,放开她,想死咱也拦不住!”
刘益首的母亲一听更不得了啦,放开喉咙以极高的分贝哭喊道:“我不想活啦!我要去死!我给儿子作伴去,他在阴间好孤单啦!呜。。。呜。。。”然后,突然转身拉住姚动生说道:“你赔我儿子!啥都不希罕,我就要儿子!!。。。”
此情此景的姚动生确实没招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淌,他突然痛苦流涕地跪在刘益首母亲面前:“我给你当儿子!我替益首兄弟尽孝!”
姚动生的这一举动,把大伙儿一下子给惊住了。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称赞这一招挺好,有人持怀疑态度。就连刘云鹤也怔住了,自言自言地说道:“你个清沟子娃儿,可别逗我呀,瓜兮兮的,真愿当我儿子吗?!”
姚动生一不做二不休,立马当着众人的面,跪在地上冲刘益首的父母叫了一声:“爸、妈,打今儿起,我就是你们的亲身儿子了,以后就由我来给爸妈养老送终,苍天在上,日月可鉴,全村的父老乡亲们帮忙作证,如果我不孝敬二位老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嗬嗬,嗬嗬,人群中一阵骚动。乡亲们劝道:“刘大娘,人家都给你跪下了,也赌咒发誓了,你就别闹了,起来给益首办丧事要紧!”
“添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你两口子该高兴才是!”
刘云鹤上前去拉姚动生,可他长跪不起,对刘云鹤泪水涟涟地哭诉道:“爸,妈,既然我是您的儿子了,那就与益首是亲兄弟,他救了我的命,我代他尽孝服侍老人就顺理成章,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办完益首兄弟葬礼之后,您二老就跟我去蓟州的工地生活,我吃啥,您们吃啥,如果不愿去北方,愿在家待着,我负责寄生活费过来,也会时常回来探望爸妈!”
姚动生此言一出感动全场,而且刘益首的母亲一下子怔住了,泪眼模糊地望着眼前这个一脸真诚的年轻后生,岁数跟自家儿子差不多,略大个几岁,知书识礼还文质彬彬,只是心中疑惑:这孩子说话靠谱吗?跟我当儿子是真心愿意?唉,现在儿子的丧事要紧,顾不了那许多了,于是,刘益首的母亲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将姚动生扶了起来。大家对此报以热烈的掌声与啧啧声,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就这样化解了。
接下来,当然是紧锣密鼓地安排刘益首葬礼的事情,姚动生与刘云鹤等人商量之后,丧礼时间定为三天,刘云鹤计划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杀三头牯牛,三只肥猪,汤里加干海椒、花椒和蒜苗等调料,做干净好吃的饭菜,给前来奔丧的亲朋好友吃。
不过,姚动生不主张过去那种弄个食盆,众人席地而坐的原始聚餐方式,应该把蜀汉省汉民的文明就餐方式引过来,也就是要办宴席,而且还要办得正二八经。于是就决定将村民所有的席桌凳子全借过来,在院坝头大摆答谢宴席,就像汉民族那样以八人或者十人围坐一桌,使用竹筷挑食,而不是手抓。甚至在物资材料就地取材的情况下,气氛就要搞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酒席中的菜品改为汉彝两个民族兼容的家常菜,既有砣砣肉、砣砣鱼、羊肉汤锅、手撕牦毛牛肉,小火炖黄牛肉、蒜台炒腊肉等彝族风味,也有回锅肉、东坡肋子、咸甜烧白、梅菜扣肉等汉族特色菜,力争做成一种除满汉宴席之外的“彝汉全席”,以增进村里彝汉民族和谐融洽的美好感情。
刘云鹤与刘翔等人采纳了姚动生的建议,打电话通知办乡厨的师傅前来。然后,刘云鹤吩咐刘翔马上去放鞭炮,召告村内村外亲朋好友刘益首已去世的消息。打电话给家中亲戚、刘氏宗亲报丧,并连夜通知毕摩(本地祭师)前来做法事,准备在家中停灵三日,按当地风俗隆重地举行祭奠活动。
鞭炮放过之后,刘家的哭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响亮,在寂静的夜色中传遍了整个村子。外面传来若有苦无的哭声,离刘家较远的村西头,有村民就有些大吃一惊:“发生了什么事?”隔壁邻居也探出头出来焦急地说:“快去村东头看看去,可能是谁家死人了,怪不得我这几天右眼总是跳呢。”
村里的人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未婚女孩和男孩如没有继续读书,大多到江浙广东一带的工厂打工,或者跟随打工的父母一起生活去了。结婚后,很多妇女便留在家里带孩子、照顾老人,男人们则到邻省的云南、贵州煤矿上挖煤,或到成都市建筑工地做苦力,因为挖煤和做苦力的钱,比在工厂打工的钱要多一些。
按照村里的习俗,只要死者家中有子女或至亲们悲伤的哭声传出,村里的人不管是不是亲戚,手里有再忙的事情,听到鞭炮声和哭声都要及时赶来帮忙。于是,人们携老扶幼,纷纷赶往刘家来看。
问明情况之后,仿佛这哭声会传染似的,邻居一些年长的妇女也跟着刘家人哭了起来,霎时,整个院子哭成一片,这哭声先是两个人的,后来变成大家哭泣,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哭的人也越来越多,好象整个村子都有人在哭。人们的说话声全被掩盖,而且一拨人刚哭完,另一拨人又跟着哭起来,此起彼伏哭个不停。
凉山彝族传统的丧葬习俗是火葬,规模视死者的年龄、家庭条件以及亲族网络关系的强弱而定。但礼仪是基本相同的,大体可以分为收殓、丧集、守灵、出殡、聚食等程序。由于刘家是在彝族人聚集地少有的汉族家庭,一切风俗基本按当地彝族的习惯办理。
所以,刘云鹤招呼村里人帮忙,年轻的妇女帮他家张落厨房,年轻的男子帮他家搭灵堂。他甚至还安排村民去两、三百米远的地方替他家背水回来。据说村边有条碗口粗的山泉,供全村老少人蓄用水。看样子,姚动生要在这里洗个澡,恐怕真是异想天开的事了。唉,这个村子的人们的生活得也太艰辛了,姚动生叹道。
末了,刘云鹤想起了一件最大的事情,那就是去照像馆冲冼刘益首的遗像,这可不像汉民那样弄个简单的二十六英寸黑白头像,这儿要与死者身前同等尺寸的彩色生活照全身像,也就是看到这个照片就跟看到活着的真人一样。
因为村子当地有一个风俗,死者去世后,家人为他换好寿衣,亲朋好友们就把他轻轻抱到早先准备好的小木柜上立坐。木柜的位置一般都设置在房间的左上方,帮忙的人小心翼翼地把死者的双脚并拢,背靠墙上,曲缩坐立。左手在上,右手放下面,轻轻搭在膝盖上。
这个逝者的手怎么放都有讲究,一般是女逝者左上右下,意思是逝者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去后捻羊毛线,做针线活方便,而男逝者则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意为男人用剑用枪、用刀方便。死者的这个姿式要面向前来“吊丧”的方向,而且要坐姿端正,看着要与生前没有两样,只是不能说话而已,以供亲友们前来瞻仰、吊孝。
刘益首虽然尸体已经火化了,但这个仪式不可或缺,哪怕是立个人像在那儿供人们前来吊唸也行。于是,这个事情就只有姚动生才能办,因为只有他的手机里存有刘益首生前的生活照片,得下山去镇上的照像馆中洗印、放大,于是,第二天一早,刘云鹤安排刘翔就陪同姚动生下山前往镇上办理。 激情燃烧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