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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已过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但仍然属隆冬季节,南面的护城河面冰块很厚,水冷得刺骨,不讲道理的朔风说来就来,把枯枝落叶吹得到处都是,前几天雪花刚刚光顾过工地,一些树荫的地方,积雪尚未化去。一群乌鸦没好心地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吵闹。
又是早班,汽车泵早早儿就来工地了,汽车头的发动机轰轰地响着,机盖上还冒着阵阵儿白汽儿。工人们连续多天抢工期了,白天夜晚连轴转,每天只休息3到5个小时,这会儿,大家似乎还有些没睡醒的感觉。姚动生从正月初五就返回了蓟州,去怀来县人民医院看完姚清远之后,又回到工地指挥生产。
一大早,他也急冲冲地来到现场督阵,因为建设单位一直在追赶工期,就连这么寒冷的冬季也不放过,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催促工人干活,想赶在月底之前,抢完最后那一层楼封顶。所以,他不得不死盯工地。现在跟过去不一样,堂叔那儿急得着钱治病呢,工地上的事情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临时在工地上带班的吴登峰,一见混凝土泵跟没几个工人支应,便火冒三丈,甚至有些骂骂咧咧:“妈逼还想不想干啦?喊你们早点起,跑快点,就是慢吞吞的,吃饭垒尖尖,干活梭边边!”
“球钱不揣,走路歪歪。我们刚来蓟都,手里连点烟钱、零花钱都没有,天天干重活,顿顿吃的比猪食还差,还说工地伙食好,白菜里面挂青草,工地环境实在差,宿舍蟑螂满地爬!”木嘎奢哲在一旁发言牢骚。
这话正好被刚刚走过来的姚动生听见了,他马上对木嘎奢哲批评道:“这是理由吗?去年我堂叔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我们都想方没法把你们的工资一分不少地结清了,你还在那儿叽叽歪歪叫唤个啥?难道不知道头一个月零花钱自带吗?真是叫花子给菩萨烧纸钱,球(求)话多,赶快干活!”
见姚动生沉下脸来,一旁的王兵嘻皮笑脸来打圆场:“姚经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少挣一个亿!说实在话,咱工地远看像天堂,近看工地像银行,走进工地像放羊,工地挣钱不够花,一年到头尽瞎忙。年轻老婆娶不上,娶了老婆用不上,生了孩子管不上,买了房子住不上,青春撒在水泥上。。。昨晚我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梦见天空全是雾霾,工地上尘土飞扬。”
这个时候,总包的安全员叶来欢走了过来,冲王兵就骂道:“你真他妈油嘴滑舌,胡说八道!你哪个老婆没用上?李老师不是天天在工地伺候你么?你丫是不是身体有毛病老婆才用不上?要不要人帮忙呀?龟儿子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姚动生见到叶来欢之后,也对王兵说道:“这叫饿鬼在叫,饱鬼也跟着闹,唉,算了,我们没空跟他们扯谎聊白了,王兵,刘益首,你们要注意安全哈。叶工,走,咱们进楼层上看看去!”
两人进到楼层上,抬眼看去,现场分好几个流水段施工,人山人海,除了浇混疑土的这个流水段外,其他流水段的工人们早已开始忙碌,钢筋工在绑筋,木工在支模,架工在搭外防护脚手架挂绿花大网子,一切看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姚动生和叶来欢走在绑好的钢筋网片上,看着混凝土开始浇注,现场马上响起哗啦啦的混凝土倾轧声,没多久也响起了嗡嗡嗡的振捣捧声,有时候振捣棒振在钢筋上,那声音特别刺耳,格外地叫人难以忍受。
“浇混凝土咋震动这么大?振捣棒也没那么大力呀!”突然,姚动生感觉楼层有些抖动。而机敏的安全员叶来欢也觉得有些不寻常:“我也今儿楼层上的动静有点不寻常,感觉这层楼有点摇晃,好像我们跟着在摇晃?”
姚动生大吃一惊,疑惑道:“没那么严重吧?该不会是要地震了?”这一句,姚动生有点开玩笑的意味。可是,工人们也感觉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有些工人觉得不妙,出现了慌张,个别工人干脆撂下手中的工具就往楼层边上跑。
一见工人们在奔跑,叶来欢条件反射地把姚动生拉到一边。这时候,第一个从浇注点冲过来的刘益首已经到姚动生面前,只听他猛吼一声:“不好,楼板要坍塌了!姚经理快跑!!”说完,将姚动生往前拼命地推了一把。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任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一堆混凝土连同架管、模板,以及上面没来得及逃脱的工人们,全部坍塌下去,落入下一层楼板上,施工楼层中间出现了一个十多米见方的大洞。
多亏了刘益首手疾眼快,猛的推姚动生一下,他才拣了一条命,可刘益首和叶来欢坠落下去,被上面滑落混凝土掩没了。。。
姚动生从地上迅速爬了起来,回头一看,吓得脸儿顿时煞白,立刻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原本应为钢筋、钢管、木板等搭建成的立体网状结构,已塌陷为一个废墟似的大坑,人们像被一个大旋涡吸了下去。
数百平方米的钢筋网,断裂后悬挂在半空,像一面巨大的黑瀑布。半米多厚的顶板混凝土滑落下一层楼面,堆成一座混凝土小山。混凝土中间或粗或细的钢管、木板等,如堆积着的火柴棒,或埋或插,杂在一起。
黑灰色的水泥上,散落着刘益首、王兵、叶来欢等人黄色和白色安全帽,在阳光的照耀下非常显眼。坍塌处的四周,长长短短的钢管、短头木方、脆烂的模板,斜挂在洞口边缘摇摇欲坠。周边墙体的成片钢筋网往下拉伸着,两个高高的混凝土布料机,倾倒在洞口中间,尖型的顶已插入滑落的混凝土堆里面。
姚动生虽然心有余悸,但马上反应过来,现在工地出事了,最重要的是马上组织救人,时间就是生命!一方面招呼现场吓得愣住的工友们赶快过来救人,另一方面马上通知总包项目经理路阻通,立刻调动相关机械过来救人。工人毫不迟疑地纷纷奔过来了,围上来问姚动生怎么个救法?
姚动生立刻招呼众人:“木嘎奢哲去通知塔吊师傳将布料机吊走!罗丹带领木工和架工班,先去楼下检查一下模板支撑体系稳不稳固,以防止第二次坍塌发生,吴登峰去把你的钢筋班工人喊来帮忙,李老蔫带领的混凝土工人,赶快把工地上的铁铣羊铲集中过来,马上开始刨开滑落下去混凝土,迅速把混凝土挪开,以最快的速度救人!”
于是,大家纷纷跳下坍塌的地方抠混凝土,姚动生叮嘱道:“大家抠混凝土的时候注意轻着点,别碰伤了下面的人人!”
姚动生转身又问:“龚良智在哪里?马上放一只电箱到这里,快去把电焊工找来,等清理了混凝土,马上就要割钢筋!”
“好的!马上就办!”龚良知应道。
看着这帮工人正忙碌着救人,姚动生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急忙又给总包单位打电话:“喂!喂!路总,工地出事啦!正在浇注的楼板突然塌陷,安全员叶工和几名混凝土工人被埋,我们正在展开全力营救,请您马上派几辆车在楼下等候,也请通知120救护车赶到现场候着!”
带着焦躁不安的情绪,姚动生亲自下去指挥救人,下面的光线似乎较暗,姚动生立即通知龚良知增加灯光照明。大伙开始从不同的角度试铲混凝土,姚动生非常着急,从一旁的工友手中抢了一把铁铣,也在混凝土中用力地深刨。他早已习惯了亲力亲为,此时的他更无法在此地瞪眼干着急,需要抓紧时间救人,第一时间掌握信息,要争分夺秒地和时间赛跑,毕竟人命关天啦!
“脸,脸。。。。”不知谁喊了一句,大伙儿一激动,呼啦一下奔了过来,纷纷放下铁铣用手抠混凝土。一张灰乎乎的脸露了出来,鼻子、嘴巴、紧闭的双眼都塞满了灰浆。
“有点像王兵!”有人说道。站在一旁的李玲玉哭泣着跟着众人呼喊:“王兵!王兵!”
人们一边继续刨混凝,李玲玉在一边清理王兵脸上的灰浆,尤其他的嘴巴里的抠了半天也没怎么弄干净。姚动生马上过来接连试了下王兵的鼻息。然后立刻吼道:“快!王兵还有呼吸!快点把他抠出来!”
与此同时,姚动生又在呼喊其他两人的名字:“叶工,刘益首。。。。”
“王兵,王兵!你要挺住啊。。。”李玲玉哭泣着,不断地大声喊着王兵的名字,为的是不让昏迷的他失去意识。王兵的两只脚还在混凝土堆里,人们已经等不及,直接把他拉了出来。李老蔫和吴登峰赶紧把王兵抬起放在一块模板里,然后小心奕奕地把他抬到楼面上一个安全的地方。
一位工友马上又探了一下王兵的鼻息后,然后就蹲下身子,用交叉的双手来回压着他的胸腔,做心脏复苏按压。来回试了几次之后,王兵仍没醒来,只是轻微的呼吸还在。
“不行,得马上去医院急救!”姚动生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问总包的生产经理吴仁燿:“路总派的车过来了没有?”
“他说就快到了啊!” 吴仁燿话音刚落,姚动生就接通了路阻通打过来的电话:“人怎么样?”
“刚刨出来一个,还有口气息,其他几位正在寻找,你们什么时候到啊?”等待的时刻最揪心了,此刻更甚。要不考虑到路阻通是总包项目经理,姚动生差点儿就要骂娘了!
“马上就到,那个先救上来的伤者,你马上派人把它抬到地面来,我开的是金杯车,能坐不少人,我的车一到立刻送医院!”路经理在电话里激动地吼道。
焦急等待的时刻总是最漫长的,当全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工地时,姚动生还是嫌它慢了,他担心怕错过了最佳救护时机。他派吴登峰、李玲玉和另外两个工友跟车去医院。自己则留在现场继续指挥救人,毕竟还有刘益首与叶来欢还在混凝士、模板下面埋着,还不知是死是活。
赶往医院的路上,路经理又急忙打电话询问120到哪里了?他甚至告诉医院里的急救车车最好与工地的车走同一条路线,以便两个车好在半途上相会,争取时间是目前唯一能做的。李玲玉不停地喊着王兵的名字,尽量不让他失去意识,相信他自己也在挣扎着。
快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遇到了120急救车出门。吴登峰、李玲玉及两位工友急忙抬着王兵换车,医护人员则赶紧给他换上了氧气罩。说实话这是吴登峰平生第一次经历这种生死时刻,此时都有些麻木了,只知道赶紧把他交给急救医生,让他们去救活这位勤劳的老乡。没经历过也就不知道轻重,但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甚至让吴登峰还怀疑医院的治疗水平。
到了医院,除了帮着抬着王兵上病床,吴登峰就剩傻站在抢救室门外了。他也不知道医生要用什么办法去救王兵,隔着病房门的玻璃,他好像看到一位护士在给王兵插上尿管,另一位男医生在给王兵测心跳。。。
“啊。。。啊。。。啊。。”此时的王兵连续发出的痛苦喊叫声,但是人却是昏迷未醒,好像有个恶魔藏在他心里出不来,全身无知觉的在床上挣扎、打滚,这副惨状后来很长时间里让李玲玉都无法入眠。医生马上给王兵打了镇定剂,这才让他安稳了下来。
“你们留一个人照顾他吧,其他人可以回去了!”医生说了句。
“医生,他生命没有危险吧?”吴登峰把疑问的目光都投向了医生。
“不好说,目前呼吸还算正常,呼吸道堵塞的应该不严重,但是不好清理,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慢慢等吧。”医生也不确定,但似医生出奇地平静的表情来看,也渐渐抚平了李玲玉、吴登峰等人惶惶不安的情绪。
医生走后,大伙站在王兵旁边待了一会儿,然后吴登峰打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姚动生。姚动生听完之后,在电话里安排吴登峰与李玲玉先在医院守候一天一夜,两个人至少可以互换休息。又吩咐跟着去的那两个工友回工地,改天再安排别的工友过来替换吴登峰。
“回去吧,你们这么多人留在这里也起不到作用啊。”一看民工们还没走,医生轻声催促道。于是,两位工友转身离开医院回工地。
工地上的抢救工作正在紧张有序地进行,建设单位、总包单位的管理人员几乎倾巢出动盯在事故现场。当人们精疲力竭地把所有的混凝土清理得差不多时,终于找到叶来欢和刘益首两人了。众人上前抚摸他们的鼻息,一点儿气息都没有,再摸摸他们的身体,全都冰冰凉凉,而且已经开始僵硬了,众人立刻清理完两人身上的混凝土和灰浆,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抬下楼去,经现场候着的120车急救医生检查,两人已无生命迹像。
于是,总包方央求急救中心救护车,仍然将两人尸体拉到医院冷藏库冰冻,等待死者家属来到工地,事故处理完毕之后才进行火化。 激情燃烧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