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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周围的人都知道她刚才遭了流氓，被她面前的少年人救了。

　　可她哭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像是怎么都哭不完。

　　眼泪跟通了大海一样。

　　再路过的人，就不知道原委了，都以为她面前双眉高挑一脸志趣的少年人，是欺负她的人，个个朝少年投去鄙夷指责的目光。

　　更有好事热心的，直接过来数落少年。“你一个男娃，怎么欺负小女娃子？还不快把她带回去，路中间蹲着，万一被车撞了，算怎么回事哟。”

　　少年的双眉都要飞出脸庞了。

　　倒抽一口气，龇怒着瞪了一眼管闲事的人，把人吓跑后，满脸好笑地打量蹲在面前，像团发糕似的云清迟。

　　他向来不做行侠仗义的事，刚才那两个流氓做的事，他往日也没少做过，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远远看到这团发糕被人欺负，他心里就烦躁得很，只想将那三个地痞流氓打断了腿扔进臭水沟让他们在里头死了算了。

　　那三个流氓走后，他也正要离开。

　　可听着这发糕像个孩子似的哭声，他心里，竟然有一团火在里头烧灼。火里，久久，还烧出了一根勾子。

　　勾着他，竟站在大街正中央，兴致盎然地看着一团发糕哭了半个小时。

　　他抬起脚，拨了拨云清迟蜷曲的腿，“哎！哭完了没？”

　　云清迟晃了两下，用力摇了摇头，将膝盖抱得更紧。

　　下一秒，哭得更大声了！

　　少年开始有些头疼。

　　高高瘦瘦，一根竹竿似的扎在云清迟面前，眉拧得极厉害。

　　忽而，后头一辆锃亮的私家车赫赫扬扬从路的另一头开过来。

　　少年没法，伸手一提，细竹竿似的手，竟将云清迟小鸡仔似的拎空了，带离了这条烦人的街道。

　　云清迟被少年拎到路边的一个走摊旁边，摊主是卖小馄饨的，一只只小白蛾子似的小馄饨落在滚水锅里。经煤球炉子一煮，片刻的工夫，香气便出来了。

　　“咕噜噜——”

　　突然，一阵若有似无的滚雷声从云清迟身体里传出来。

　　转身欲离开的少年，狐疑着转过头，正见云清迟窘迫地捂着她自己早饿的瘪下去的肚子，发糕一样白糯糯的脸，涨得通红。

　　“噗嗤。”

　　少年怕有十来年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出声了。

　　在云清迟难堪地咬紧嘴唇，准备低头跑掉的那会功夫，少爷已经吩咐摊主，煮上了两碗馄饨。

　　“两碗。我的不要放香菜。”

　　云清迟忙道，“我也不要！”

　　然后很是不客气地坐在了少年拉开准备自己坐下的那条长凳上。

　　桌椅都旧得起了倒刺，云清迟身上，穿的那套真丝苏绣的滚蕾丝边新式旗袍，只在桌面上蹭了两下，便勾了丝，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抱着碗只顾吃掌心里团的那碗热腾腾，香气扑鼻的小馄饨。

　　少年眼毒，料想这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千金，这身衣服，寻常的千金小姐也都爱若珍宝，这个傻子，却只顾着一块钱一碗的路边馄饨。

　　他向来讨厌这些富家子弟，嘲谑地轻哼一声，端过摊主送来的第二碗馄饨，吃了准备继续朝云家宅子去。

　　他好不容易今天逮到守山人换班的空隙，逃了出来。到了云城，却听到他一早就来了凤临，听说，今天是陪他的大儿子来相看未来儿媳妇的，他想瞧一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被首肯进他们家的高门，还是长媳。

　　到了凤临，找地保一打听，才知道云家是凤临的首富。心中更是嗤之以鼻，料想不过是个顶着家世的草包，一时，也没那么着急去观望，就在街上溜达着朝云家宅子去。

　　不想，遇上了这么个麻烦精。

　　看着云清迟抱着比她脸还大的碗，将汤都喝了个底朝天，少年眼底一片冷色，放了勺子，将碗一推。

　　手朝衣兜里摸去，问摊主，“多少钱。”

　　“两块五。两碗馄饨，一个茶叶蛋。”摊主头也没抬，用铜勺推着锅里刚放下去的三份馄饨。

　　少年刚想说哪来的茶叶蛋，一转头，便看到云清迟正拿着汤勺，巴巴从旁边矮炉上的铝锅里捞出一个最大的茶叶蛋，小心翼翼捏着勺子把，一手托在下面，放到被她吃空了的瓷碗里。回去将汤勺放回铝锅，兴奋跑回来，对着碗里那颗茶叶蛋……

　　手足无措。

　　她，不会剥蛋壳。

　　“……”当少年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整张脸都瘫了。

　　最后等了一会儿，发现这傻子虽然不会剥，却越挫越勇，跟碗里来回跑的那只蛋杠上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长长叹了口气。

　　坐回去，把那颗蛋剥了皮，然后看着那个傻子小鸡啄米似的慢吞吞吃完。

　　他觉得，自己到了凤临，遇见这个傻子后，智商便被拉到了和她一样的档次。

　　唬下脸，准备付了钱，赶紧离开。耽误了这么久，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云家？

　　“小年轻，两块五。”摊主见他回到摊位前，站着不动，手却插在口袋里，以为他忘了该付多少钱，又提醒了一遍，顺手往面前的三只碗里撒了香菜。

　　少年面色尴尬，回头望着车水马龙，地上除了垃圾空无一物的街道，蹙了眉。

　　钱包一定是刚才和那三个地痞打架的时候掉了。

　　“怎么了？我们走吧。”云清迟吃饱喝足，天真地走到少年面前，抬步就要走。

　　少年被这傻子弄得更烦躁了。

　　可看她不谙世事的样子，又见摊主送完了三碗馄饨已然走过来了。

　　难色道，“我没钱。”

　　很快，又澄清，“刚才打架的时候钱包掉了！”

　　“哦。”云清迟恍然大悟。“可是我也没钱。”

　　“……”少年面色瞬间如霜。

　　正要开口同摊主赊账，不想云清迟顺手就把手腕上的一只翡翠镯子拿下来，交给端着他们的空碗走过来的摊主。

　　“我们没有钱。用这个可以吗？”

　　摊主愣愣看着云清迟，见到她手里那只翡翠镯子，先是两眼发光，很快又怀疑那是假货，怕这两个人是来吃霸王餐的。

　　正犹疑，云清迟以为是摊主找不开钱，又道，“那我先把镯子寄存在你这里，我回去拿钱，回来再给你。”

　　说罢，将镯子放在还滚着热水的炉灶上，冲摊主淡淡一笑，转身就走，预备回家拿钱。出来这么久，她也该回去了。

　　摊主望着她翩然背影，都愣了。这丫头问过他答不答应了吗？

　　赶忙跑过去拿了镯子细细看，见颜色翠如新结的葡萄，水分也足，颠了颠，沉甸甸的，这才勉强松了口气，反倒怕那丫头真拿了两块五回来换这个镯子了。

　　懊恼，在他脸上，一目了然。

　　那少年觑了摊主一眼，眼神送远，看着那个傻乎乎快步朝前赶的粉团似的背影，目光幽沉。

　　忽而，神容冰冷如霜，只有削薄唇角，拖了半丝笑噱。

　　转头问摊主，“云家怎么走？”

　　那摊主还在抱着翡翠镯子爱不释手，忽听少年问他，忙捂住镯子，朝东面努努嘴。“喏，就刚才那个小姑娘去的方向，一直走，左边，墙头伸出的海棠花比满凤临的都艳的那家就是了。诶，那小姑娘不就是云家的人么？我出摊的路上，见到她从云家后巷门出来的。”

　　少年眸光骤凝。

　　薄唇平抿着，拔步跟了上去。

　　一双带棱角的凤眼，低垂着，里头洇着墨色。

　　中午的凤临大街，人很多，起先他走得快，还能看到那块发糕粉色的背影，面前掺了几波人流，粉色便在大街的摩肩接踵里彻底没了影

　　他一路朝前，终于停在了一面伸出浓艳海棠枝条的朱门大户前。

　　云宅。

　　大门开着半扇，门外门里，空空荡荡，既没有从云城来的车，也没有那团发糕的影子。

　　少年颓下肩膀，在云宅对面的大街墙角，找了块石头，跳上去，像只鸟似的栖着。

　　眼睛望着云宅大门里，却又似乎没有任何焦距，眼睛空洞洞的，不知在想什么。

　　日移影斜。

　　好一会儿，里头也没人出来。

　　过了会儿，门内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少年眼一亮，却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将那半扇门也从里头关了。

　　少年眼中的光芒，彻底寂灭。只有窸窣的叶子同光掺杂在一起的明灭，在他脸上来回摇晃，衬得他白皙的皮肤越发晶莹剔透。

　　“大哥！就是他！”

　　忽然，一声高喊！

　　少年并不理会。

　　声源处站的三个人却像被针炸了屁股的马一样，飞快冲过来围在他面前。

　　转头冲站在大槐树东北角的一个花衬衫，带金链子的大块头雄赳赳道，“没错！响哥！就是这混小子打得我们！他还说，响哥算什么，响哥来了，他一块儿打！”

　　被少年揍得最狠的那个流氓添油加醋地怂恿响哥替他们报仇。不过就是摸了那小妞的脸，这臭小子竟然把他的胳膊给撅了！

　　他抱着缠着绷带的右胳膊，“哥！你可得给兄弟们做主啊！不然您以后还怎么在凤临混呐！”

　　响哥正打量蹲在石头上不动如山的那个野小子，猜测这人是不是值得他动手，毕竟身上那身牌子货，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能穿得起的。

　　若是个有来头的富家小子，那不消打，也不能打，搞点钱花花，倒是个好事。

　　响哥摇着粗膀子，走到少年面前，也不敢太嚣张，只端着大哥的架子，客客气气问，“哪家的少爷啊？我兄弟，是怎么得罪你了？把他们打成那样？”

　　少年理也不理。

　　余光往云宅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右脚先踩到地上，接着是左脚，腰一立，便穿过拦在他面前的三只野狗，预备回家。回家之前，他还要再去一趟云城，他不在这，想必，是回了云城家里。

　　“嘿！小子！你不把我们响哥放眼里！”断胳膊那个怒目瞪着少年的背影，扯声挑拨。今天这打，不能白挨！否则，以后在响哥面前，他也没有什么地位了。

　　少年却像聋了一般，步子不快不慢，朝西街方向一步不停地去。

　　“兄弟们啊，看来小少爷不尝点厉害，是不知道咱们在凤临是干什么的。来啊！请小少爷到我们堂口坐坐，写封家书帮他送回去。”

　　响哥沙哑的声音，懒洋洋想起。

　　“得嘞！兄弟们，上！”断胳膊兴奋道！ 两只萌宝：总裁爹地快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