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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衫男人兴致高涨地大步回了厅房。

　　王麻子和刘西瓜跟在十三后头，也要进去，却被突然窜出来的两个劲汉拦住了去路。

　　“四爷没让你俩进去！”

　　那两人皆是一身黑色太极服，目似金刚。

　　原本他俩一动不动站在黑抱柱前，同背景融为一体。这么突然跳出来，倒把刘西瓜吓得跌了个趔趄。还是王麻子反应快，及时住了步子，一把拉起刘西瓜，朝两个门神弯了弯腰，找了块院里的石墩子往上一跳，像只鸟似的栖在上头，时不时扭转脖子往厅房里看。

　　那个被叫作四爷的人，比他们来的时候更高兴了，献宝似的拉着云家那小丫头显摆那十来盆比人还金贵的兰花，那小丫头倒也说得头头是道，王麻子也是在山里长大的，打小野兰花没少见，虽懂得不多，可凡是那丫头说得他知道些的，都丁点儿没错缝。心里也不住对这小丫头点头称赞。

　　只是这里始终不是久留之地。

　　那厅房里的小丫头，也要尽早甩掉才是。

　　看了看日头，离族长给他的最后时限，已经不到半天了。

　　王麻子看看旁边正蹲着斗蛐蛐的刘西瓜，想了想，最终还是走向了厅房。

　　两大金刚立刻跳出来拦住，手都齐齐摸向了各自腰间的九节鞭。

　　王麻子往退后一步，摆手赔笑，“两位兄弟不要急。我不进去不进去！”

　　只扬了脖子冲里头喊，“小少爷。您出来够久了，老爷子急得不得了。夫人也急得哭了。您要不先跟我们回家，过些天再过来同四爷叙旧？看花也不急在这一时。家里可不好交代啊。您比我清楚。”

　　王麻子三言两语，虽面上恭敬，字字句句却在陈清利害，逼着十三赶紧同他们回倾云山。

　　别人听不出。十三却听得明白。

　　登时，脸上被那发糕逗出的喜色，凝在了眼底。

　　他从兰叶上缩回手，转头对四爷道，“四爷，那咱们日后再叙。从家里跑出来的，也没作交代。我娘该急了。”

　　四爷自然舍不得让眼前这两个小贵客在这时候离开，却也不好强留，只道。“那你先回家。什么时候得了空，就来凤临。四爷的院门，时刻为你们俩敞着。”

　　又笑着从腕上撸下一串珠子，递给云清迟，笑道，“丫头，收下。日后在凤临，有什么事，就拿这串珠子随便交给道上的兄弟，看上我的薄面上，他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眸光又晦暗道，“至于得罪了你们的那几个兔崽子，我已经折了他们的手，赶到乡下去了。丫头，你别放在心上，堂口人多，总有几只不服调教的细耗。”

　　“没事。让四爷费心了。”云清迟淡淡笑着，把手里的剪子递还给四爷。

　　来时是三个人，院门再开，却是四个人要出去。

　　这一趟，着实惊人的顺利。

　　几人正同送客到院门口的四爷作最后道别，忽然，外头吵吵嚷嚷涌过来一帮人。

　　有人高声喊道，“老板！大小姐说的就是这里！三堂口……这……这是黎四爷……”

　　那人的声音渐小下去。

　　黎四爷站在院门内，云父站在门槛外，两个凤临黑白两道各据一方的大人物，皆不动如山。

　　四目相对。

　　众人望见两个大人物之间飞溅火色电光，又依稀听见哪里传来汹涌的潮汐翻滚，同劈天的雷鸣声。

　　云家随行的人正欲阻拦云父不要轻易同三堂口起冲突，对面四爷的手下却已张开架势，准备大干一架。

　　须臾——

　　“哈哈哈哈哈哈。黎老弟，多年不见，却不想再见，却是云某到这乌落院来领小女回家。”

　　“云兄，令嫒在我这可是座上宾，可不要误会了我的惜才之心。”四爷笑着，眸中沉光氤氲，轻轻一抬手，让身后的人同闻声赶来助阵的都退到了八米开外，又邀着云父同云家管家进了厅房。

　　手下，送来一壶新沏的东鼎云雾，徐徐注入两只鹧鸪斑建盏，茶香浓郁，却盖不过长台正中央供着的那盆水落花茗兰。

　　云父闻香望见了那盆兰花，笑道，“黎老弟这爱兰之心，倒是十年如一日。这盆茗兰费了不少功夫弄来的吧？前年听兰苑的人说，有人在西渚山涧找到了一株水落花茗兰，我多方打探，还是晚了一步，不想，倒有一面之缘，在这看见了它。”

　　云父望着兰花的目光虽不及四爷那般痴迷，却也让四爷起了同好之情。

　　笑着，抬手指了指并膝坐在大门东北角凉棚下的两个少年人。“亏了令嫒修兰的手艺，这盆茗兰才有了这般清韵之姿。

　　可看向桌边汝窑烟灰缸里半缸的茗兰枝叶，还是肉疼了一大把。

　　“呵呵。”云父笑了笑，“小孩子，四爷不要理她就是。这丫头，被我宠坏了。”

　　云父淡淡忘了一眼同云清迟一道坐着的少年，只觉得眉目间依稀熟稔，却想不起是谁家的孩子。在这又是客，也不好多问，撇开眼，便没放在心上。

　　正欲告辞之际，忽然，院上空的天，浓云翻滚。

　　不消两分钟的工夫，瓢泼大雨便冲了下来。

　　蹲在石头上等着的王麻子和云家人，刚起身要跑，便被大雨点砸湿了后背衣裳。狼狈至极地拥在廊檐下。

　　像电线杆上并排的几十只麻雀。

　　云清迟和十三坐在凉棚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云清迟问他伤好了没有，来了之后有没有受苦，十三也问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正说到王麻子吓唬馄饨摊老板才知道了乌落院的方位，便见一大帮人逃难似的冲向厅房前的回廊。

　　地上，豆大的雨点砸下来。

　　云清迟动作慢，还没站直身子，雨点便跟泼下一盆水似的砸到了面前。

　　飞溅的雨滴，溅到了她的绣花鞋上。

　　斜面上那朵豆沙色的海棠花，乌漆漆晕开一大片。像一朵墨染的花。

　　“呀！”她忽然想起，家里还约了吴家婶婶要去……

　　“回来！”十三扯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拉。

　　与此同时，更大的雨，极快地打在了刚才云清迟站的地方。

　　眼前的天光，很快迷晕如雾，隔着一个院子，他们看不见廊檐下拼命挥手的人，对面的人，也看不清他们如今的方位。

　　更逞论，在这擂鼓般的雨声中，听清对方说话的声音。

　　“云兄，这雨势太大了。撑着伞过去接他们过来容易，可这么大的风雨，令嫒这么单薄，要是淋了雨，生了病，岂不耽误你们家的喜事？”

　　云父扭过疑容，怔怔看着笑容满面的四爷，转瞬亦笑起来。

　　叹息道，“这凤临的事，院门关得再紧，也瞒不住你黎老弟啊。哈哈哈哈哈哈。”

　　“云兄大喜，又何必不肯兴师动众。令嫒出嫁，这凤临半数以上的人都想去您的满庭芳沾沾喜气，喝杯喜酒呢。”

　　云父打趣道，“也包括黎老弟？”

　　他是知道三堂口和云城苏家往年的恩怨的。他嫁女儿，若下了请柬，黎四是愿意来的，可苏溪山娶长媳，便是派去八抬大轿，也是请不去黎四的。

　　因而便四两拨千斤，把选择权，抛回给黎四。

　　果然，黎四变了脸色，不冷不淡地扯了扯面皮，转身回屋，“云兄，茶凉了，咱们别浪费了这壶好茶。等雨势小了，我的人自然会去接令嫒过来。”

　　云父没辙，隔着浓浓的雨帘，看了看雨棚的大致方位，却什么都看不见。

　　这梅雨季，早些结束吧。

　　倾云山的路修好了，栖梧就该回来和清儿完婚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一桩心事，也能落锤了。

　　云父苍劲的背影，隐约透着旁人不易察觉的疲惫。

　　雨棚下，云清迟和十三仍旧并排坐着，因为前头和左右的雨势太大，总有雨点飞溅进来，他们比先前坐得也更靠拢些。

　　浓浓的雨帘，像厚重的半透明的纱幔，将外面的世界，和他们的世界完全隔开。

　　沉厚的梅雨铺天盖地地泼下来，打在雨棚上。

　　时而似紧密的擂鼓声，时而，又掺杂几滴间隔时间很长的，清越的檐漏。

　　起先，两个人都听不清对方说话的声音。

　　久而久之，习惯了那雨声，雨声便恍若不存在了。

　　他们微微拔高了声音，放缓了语调。

　　在雨帘围栏的狭小空间里，两个人更亲密热络地闲聊着。

　　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也看不清他们。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了彼此眼中的彼此。

　　十三有些动容，又无所谓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王麻子他们来找我，是为了他们全家的衣食温饱，迫不得已的。你呢？就因为我请你吃了一碗馄饨？”

　　他紧紧盯着云清迟被雾气晕湿的新鲜白糖糕似的脸颊。

　　语气有些冰冷，“别忘了，那是用的你的镯子。”

　　云清迟乍然一笑，白糖糕变成了一只蓬松的新出炉的开花包子。软软的，十三感觉，自己如果伸手往她脸上戳一下，就会戳出一个小小的坑来。

　　就像娘做的刚出锅的白糖包子。

　　他神情恍惚，失神地望着云清迟的脸。

　　半晌，一只纤细白绵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三下。

　　云清迟从暗袋里掏出一小片东西。

　　是一片创口贴。 两只萌宝：总裁爹地快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