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在手机里搜索我和戴夫,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消息了。
他的公关确实快,也确实专业。
无论这一场闹剧,董筑临是否主使,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他是这场闹剧的唯一既得利益者。
所以,即使他不知情。我也已经丢工作了,再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噩梦连连。半夜惊醒,去客厅倒水,却闻到了浓重的烟味。黑暗中,董筑临坐在沙发上,月光洒了他一半的平肩,看不清表情,两指捻着未熄灭的烟蒂,幽兰的光芒即将烧至指尖,他恍然未觉,“好些了?”
我嗯一声,走过去。
他打开壁灯,点了点茶几上的纸:“签了吧。”
离婚协议书。
签了之后,我和董筑临就恩断义绝了。
我拿起桌上的笔,可能是刚睡起来的缘故,手心全是汗,笔杆滑腻得很,宋字怎么也写不好。不过三个字,我感觉写了三年。再抬头,看见董筑临手上的烟蒂终于落下,昏黄中,他的黑眸如深渊一般幽不见底。
声音疲惫,“国内的房车存款归你。这边的东西,请三天内清理完毕。”
我以为他绝情如斯,却原来还是给了我一半的资产。
但家都没了,我要那些身外之物还有何用?
我闭眼,最后一次祈求他,“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恐怕搬不动。这边我也没有亲戚朋友。你能帮我找个住处吗?再帮我搬一次?”
“你若愿意回国,我可以给你打包寄走。至于A州,抱歉,做不到。”
真是自取其辱。
我知道一个男人,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再去挽留求助都没有用。我为什么还要自我作践?我为什么还要对他有所期望?明明就已经不可能了,不是吗?
“筑临……”
两个字,我说得很慢,我多么希望不离婚,多希望一切能幸福如前。但我知道不可能,他一旦做出决定,就没有回寰的余地。他大伤初愈,没有我的日子,我想嘱咐他好好保重身体。但看他苍白的面,一句关心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尴尬笑了笑,“什么时候去办法律手续?”
“房车过户手续,小杨已经办妥。权证在卧室的床头柜。至于离婚手续,”他将婚戒放在茶几上,“预约了后日去民政局,明日一早的机票已经订好,凌晨老王会来接。”
真是安排妥当,滴水不漏。
我闭上眼,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好。”
董筑临是体贴的,我晕机,他晕车药、眼罩、暖贴都叫助理备得很齐,这一路奔波,多亏了他的照顾。因为已经预约,所以办理的很快,红色本子递过去,绿色本子递出来,我的三年婚姻,彻底结束。
出民政局,他又恢复了冰山一般的表情,“请你再仔细阅读我们的协议书,特别是保密条款。”
我说:“谢谢提醒,我会的。”
他颔首:“再也不见。”
表情如此厌恶。
他如此厌恶我。
我什么也没做,却被他如此厌恶,只觉整个人如置冰窖,从里到外都寒彻骨。正午的阳光明明那么炽烈,白得晃眼,直到那个伟岸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我的心也彻底空了。
董筑临并没给我买回程机票,恐怕就是不希望我再回A国。
而那个伤心的国家,我也没有任何牵绊了。
还回去,做什么呢?
和父母分离三年,我也该好好尽孝了。
母亲看见我回来,惊喜得眼泪都出来了,“怎么回来了也不打电话呢?你看我也没个准备,就这么蓬头垢面的!”却看我只身一人:“筑临呢?他怎么没回来?”
我不敢告诉二老实情,“我调休,有长假。他在那边案子一个接一个,根本走不开。”
“还是筑临有出息。我姑娘的眼光和福气都是没说的。”
我越听越心酸,只能附和着。父亲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做了八个菜,都是硬菜,鸡鸭鱼肉全聚全了,香味四溢。
我强打精神夸赞:“这么丰盛啊,就咱仨,吃不完呢!”
“阿铮在A国都瘦了,洋餐热量高还没营养。难得回来,好好尝尝咱们的中餐,有锅气的中餐。”
我吃得很认真,父母一直在问董筑临的情况,我不敢多说,生怕说漏了嘴。父亲却兴致来了,“这会儿A国应该是上午七点,女婿应该已经起了。给他打个电话。”
我正要阻止,视频却已经接通。
董筑临看起来很疲惫,眼眶下有些乌青,老银色的衬衣领挺括,却扯开了风纪扣,细领带也半耷拉着。坐在候机厅,身后人来来往往,他身形看来有些落寞。
身后玻璃幕映出仓黑的天幕,白雪皑皑。
他看向屏幕,颔首:“爸。”
声音一如往常。
“吃了吗?给你媳妇做了干锅鸡,她吃的可高兴了。整个家里就差你了,你啥时候来看望爸妈?”
屏幕里,他的目光扫向我,顿了顿。
我的心咯噔一下。
只怕他说了实话。
我父母对我们的婚姻寄予了太多期望,突然告诉他们这个噩耗,我怕他们身体禁不住。
但他没有。
淡笑:“过段时间吧。”
“筑临啊,爸妈都想你了。”
董筑临眼眶有些红,眸光难得温和:“二老注意身体。”
我插话,故作恩爱,“你也要注意,别太累了。”
他颔首。
董筑临是孤儿,父亲在他高中的时候因事故去世,没多久母亲也病逝了。所以他才会选择学法律,没了命的学法律。
大概因着没有在世亲人的缘故,他对我父母真的很上心。年节问候必不可少,大洋彼岸千里寄物,体检求医老年大学安排周到,有求必应——他的本事本就大,几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注意注意,当然注意。还等着抱你俩孙子呢。”
父亲笑嘻嘻挂了电话,又夸了他几句,这才心满意足。
晚上躺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给董筑临发信息,斟字酌句,“谢谢。今天没有戳破我。”
过了很久,也没有回复。
他大概是不会回了。
正要放下手机,屏幕却突然亮起,我立刻解锁,却是戴夫。
“宋,你在哪里?”
“在家。”
“听说你和董离婚了?一切还好吗?”
我没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我下午才和董筑临办完手续,这才几个小时,连戴夫都知道了。
我深呼吸,打下一行字,“还行。你消息很灵通啊。”
“你还不知道?今天A州各大网站的头条都是你俩的离婚。”
我发过去一个疑问表情。
戴夫甩过来一堆网址。
我手机没翻墙,全打不开。
想也不用想,董筑临现在是最年轻的国际刑诉专家,帅气又多金,霸道还博学。
他离婚,当然是劲爆消息。
但若不是董筑临授意,媒体怎么会知道这么快?
这才刚离婚,他就迫不及待昭告天下了。
“什么时候方便,出来喝酒?”
还喝酒?我叹了一口气,上次喝酒的教训还不够吗?还要重蹈覆辙?
“没心情。”
放下手机,准备睡觉,戴夫那厮的视频邀请却进来了。
我挂断。
他又打进语音。
我没好气,“怎么了?”
戴夫说:“没有你做搭档,我的工作都不太顺畅。”
“我已经被辞退了。没办法再做你搭档了。”
“但柳沐烟案,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我可听说,你和董离婚,都是因为那个whore!你就一点都不想亲手把她绳之以法?一点都不想手刃凶手维护正义?一点都不想教训那个第三者?下周开庭,我需要你的帮助。”
说不关心柳沐烟案,是假的。
毕竟我和董筑临离婚,就是因为她。
“可我没资格。”
“别想那么多。明天下午咖啡厅,你就说你来不来?”
我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同意,“下周一中午,咖啡厅见。”
柳沐烟案子还有太多疑问,我需要解开。董筑临和柳沐烟的关系,我更是想要查明白。
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就离婚了。
更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就放弃了。 他从黑夜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