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征服这个世界比起来,更难的是改变这个世界。
征服常常是某个人,某一天的某一件事。
而改变,往往是一群人,甚至是一代又一代人的事。---《我的亲爱世界》
江常胜和卢肖站到船舷边时,忽然发现了在那座优雅青山之中,有一个非常独特的存在。
所有的望川鱼绽放出的都是淡绿色光芒,而在百川之中,却有一蓝。
发出淡蓝色光芒的正是被江常胜和卢肖买下的那条小望川鱼。
当小望川鱼看到江常胜两人后,它从百川之中穿梭而过,像是一道蓝色的水中流星,游到了俩人的面前。
“呜呜…”
它探出脑袋朝江常胜俩人拍打起水花来。
江常胜看到这一幕当场忍不住笑了出来。
“常兄,你快看吶,这条小望川鱼这是在向我们道恩吗?”
“它看起来很特殊啊。”
“今夜这样的画面真是难得一见啊。”
“你看这些望川鱼,将整个海面都铺满了,太美了。”
就在人们正在欣赏着望川鱼来所带的极致视觉美景时,船上又有破空声和击水声响了起来。
“簌簌簌。”
江常胜很清楚,这是捕鱼箭的声音。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那四个捕手都是一脸的兴奋模样。
“我的天吶,这么多鱼,快啊!今天发大财了!”
“笨手笨脚的,你怎么射的!”
“太黑了,我看不太清楚啊。”
在它们的捕猎之下,百川被打破了。
望川鱼们都惊慌失措地四散开来,任凭它们的速度,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全部消逝了。
小望川鱼的眸子里也满是惊慌的模样,只是轻叫了两声便扎进水里去了。
整个海面顿时黑压压的一片,冷风吹过,江常胜当场眉头一皱。
“这几个人真是的,眼睛里只有钱吗?”
“这么好的景致,老子大好的雅兴,全都给他们毁了。”
“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江常胜二话不说便朝这几人走了过去。
那几人正在因为没有捕到望川鱼而互相责备,完全没有发现怒气冲冲走过来的江常胜。
江常胜抬起手正准备赏这几人一个狠狠的板栗时,忽然被卢肖拦住了。
“干嘛拦我?”
“你不是赞成保护这些物种族类吗,现在这些人这么滥杀,我敲打他们一顿,你拦我是几个意思。”
卢肖淡淡道,“常兄,我也很想敲打他们,但是这是没用的,对他们来说,捕鱼已经是他们的职业了,光靠一番敲打,怎么可能逼得掉他们丢弃饭碗,舍掉这么大的利益呢。”
“就算你杀了他们,也还会有其他人来捕杀望川鱼。”
“你知道的,这样只治标,不治本的。”
江常胜收回了手,一叹气,“唉,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我就是气不过。”
“本世子脾气来了,谁也别想好过。”
卢肖又拦住了江常胜。
“常兄,不需要的。”
江常胜一摆手,“不打他们可以,但是得惩治一番。”
江常胜趁着这些捕手们一个不注意,溜到了他们的身旁,只是手上动作了一番,便将他们捕鱼所用的器械全部给弄坏了。
就在江常胜临走的时候,眼睛一瞥,看到了其中一个捕手鼓鼓的腰包。
那里面装的可都是自己的钱啊!江常胜想到。
江常胜眼睛一转,漫不经心地趁着人群汹涌走过那人的身旁。
手下仅仅靠着一枚小小的铜钱,就可化作悄无声息的飞镖,在不动声色之间将那人的荷袋给割了下来。
同一时刻,擦肩而过,顺手一接。
当江常胜掂量着装有十金的荷袋走到卢肖面前时,卢肖一脸大惊之色的模样叫道。
“常常常常兄你偷东西去了?!”
“天呐,你没有被发现吗?”
远处捕手正在愤怒叫骂的声音正好响了起来。
“卧槽,老子的荷袋呢!”
“老子的钱丢了!”
江常胜连忙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声点。”
话罢,还眨了眨眼睛。
卢肖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常兄,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
“坑蒙拐骗,偷抢强盗,这可是最下流的事情啊。”
江常胜哈哈一笑。
“诶,淡定点,这种说出去大快人心的事情,怎么能被你这么无情的指责呢。”
“卢肖弟弟,我要义正言辞的纠正你一下,请你记住你的阵营和战线,更请你记住你今天为保护濒危鱼种所作出的贡献。”
卢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起来,“可是…你这…”
江常胜开开心心地走进了船舱内,不忘记回头悄悄地对卢肖补充了一句。
“我可从没说过我是什么正人君子。”
“你要是真觉得我是个英雄人物来着。”
“那我可得谢谢您咯,谢谢夸奖,咱愧不敢当,只能继续努力。”
卢肖顿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江常胜的话。
江常胜看卢肖站在那里,走回来一把拽起他就走,俩人勾肩搭背起来,江常胜那一脸笑眯眯的模样,颇有狼狈为奸的味道。
“我跟你说啊。”
“我是真的讨厌你这一身的书生气。”
“但又喜欢的紧。”
卢肖鼓着腮帮子被说的不好意思,只听江常胜一声叫喝。
“走,带你下去玩玩。”
整条船由于人比较多,所以过道显得有些拥挤。
江常胜带卢肖来到了一个暗厢。
一进暗厢后卢肖就惊呆了,这里灯火摇晃,乌烟瘴气,可以说是一开门,就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卢肖完全没有想象到,这里他前一脚刚进来,第二脚就看见了一个正在房屋中央跳舞的姑娘。
跳舞的姑娘多见,但是几乎不穿衣服跳舞的姑娘,卢肖就很少见了。
姑娘蒙着面纱,垫着脚尖,浑身上下脱的只剩那单薄的几片布了,正卖力地随着摇晃的地板翩翩起舞。
男人们个个如狼似虎地看着姑娘,姑娘也不说话,就卖力的跳。
有时候船身会摇晃起伏,姑娘一不小心崴了脚,摔倒在了地上。
顿时便有一只只手伸上去。
有摸的,也有直接扯最后那几块布的。
姑娘就叫,管事的说两句,然后一切照常。
江常胜拍了拍卢肖的肩膀。
“怎么了?没见过这样的舞?看傻了?”
卢肖连忙回过神来。
“不,不是…”
“常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啊?”
“船上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这种地方,我们不该来的。”
江常胜一把就死死扣住卢肖那站不稳的身子。
“呦,卢先生,你倒跟我说说,这里为什么不该来?”
“常兄,你看这些人,大多印堂发黑眼眶乌黑,眼睛里有多少血丝啊,都已经是这番模样了,却依然面红耳赤地在这里玩,这样整个人会萎靡下去的,萎靡的不是仅仅是身体那么简单,而是意志和精神啊!”
江常胜一砸嘴。
“哎呀哎呀,我的卢弟弟呦,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常兄,你在这里玩吧,我先走了。”
江常胜顿时眉头一挑。
“你个小王八蛋东西,怎么这么上纲上线。”
“不准走,你敢走,我立刻就把你打晕在这里,拿走你所有的钱,到时候下了船,你自己走到京城去,一路走,一路卖艺卖身。”
卢肖顿时一急眼。
“常兄你这人怎怎怎怎…”
“我说弟弟,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我也没让你玩啊,带你来,你也正好可以见见世面。”
“那些你不喜欢的东西,你就打算一辈子不接近了吗?”
“连看都不敢看?”
“你就这样点勇气和出息,还怎么去改变世界?”
“还是说,你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也玩进去了?”
卢肖顿时被江常胜这一番话话说的语塞起来,绕不过江常胜,这才跟住了他。
卢肖完全没有想到,本就地方不够开阔的船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在江常胜的告知下,才知道这里本来是货舱,被有心人拿来做成了一个场子。
去京城过沧江的船一共要走三天才能靠岸,现在是第二天,三天的时光,船上会有很多耐不住寂寞的人,这样充斥着各种耍头的场子自然就有需求。
卢肖跟着江常胜在场子里穿梭来去,对于他来说,这种地方不仅陌生,还有点让人害怕。
也难怪,这样一个干净到一眼就能看清他眸光深处的十六岁少年,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了。
每当路过那些双目充血,一身汗味臭味的大汉身旁时,卢肖跟那些人对视一眼,都会立刻心虚地撇过眼神去。
而江常胜的好赌,卢肖也是现在才知道的。
江常胜玩,卢肖就坐在一旁看。
江常胜玩的局,一定是整个场子里最大的,引来最多人围观的。
小局对于他来说,就两个字,没劲。
在这种地方时间总是过的极快的,才一个时辰过去,江常胜就输了三千两。
卢肖坐在一旁一直忍不住小声地提醒江常胜,“别玩了,别赌了,都输这么多了。”
江常胜真是心烦的很,自己怎么就一时脑袋短路,把这货给带着一起来了,可真没把自己给烦死。
终于有一次,江常胜吼了一声,“你踏马烦不烦。”
“看就好好看,我输多少,跟你有关系?”
“你怎么就逼话这么多?我需要你教我提醒我?”
卢肖被江常胜这么一呵斥,顿时委屈到了极点。
整个人也不在这里呆了,站起身来就朝外面走。
江常胜当场就来劲了。
“呦呵,凶你两声你还不高兴了?”
“常兄,你玩好,我先回去睡了。”
卢肖离开之后,江常胜实在是越玩越心烦,后来干脆不玩了,站起身来也朝外面走了出去。
他一推开厢门,就看见卢肖站在外面。
他一愣,卢肖也是一愣。
“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我的书落在里面了。”
江常胜噗嗤一笑。
“你啊你,来这种地方还带书?”
“愣着这干嘛?”
“怎么了?我在里面,不敢进去,还是跟我赌气?”
“瞅瞅你这书生气,孩子劲。”
“走。”
江常胜带着卢肖又回去找书。
这一找,就找出茬子了。
卢肖的书竟然被人给撕掉当擦鼻涕擦手的纸了。
还别说,卢肖的书,不管是擦鼻涕还是擦屁股,都嫌硬。
卢肖连忙走过去向那人要书。
那人大大咧咧一笑。
“这是你的书?”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
“这书送我吧,这会儿正好没纸了。”
卢肖顿时一脸难堪地回道,“不,不好意思,我的书有用的,还请您还给我。”
“诶,这书能值几个钱啊?”
“这样吧,我给你二两银子,你拿去,书我勉强用一下。”
“不好意思,不卖的。”
“呦呵,我说你这小娃娃,这书踏马的老子擦屁股都嫌硬,这样吧,我给你十两。”
“不好意思,请你还给我,真的不卖的。”
“你有病是吧?还挺给劲?给你十两你还不行?这书我要了,就给你十两,爱要不要!”
江常胜一看这场面吧,顿时忍不住一拍那哥们。
他伸出五指在那人的面前晃了晃。
“朋友,认识这是几不?”
那人眉头一皱。
“咋了?”
“我问你,这是几?”
那汉子将信将疑地说了句。
“五。”
江常胜捡起卢肖的书来拍拍灰。
“我再问你,认识这俩字不?”
汉子顿时脸色难看起来,瞪着江常胜。
“你什么意思?”
“我他妈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认识这两个字不?”
江常胜身上的气机只是微微一迸发,整个房子里前前后后所有暗格中,只要是懂得点修炼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那汉子一看江常胜凌厉的眼神和凶狠霸道的气质,当场也有点虚。
“不,不认识。”
“好,我来教你。”
“这俩字叫七略。”
“是一本集阴阳五行,韬略伐谋于一身的兵书。”
“这书是我朋友的,你撕了多少,就找回来洗干净沾好。”
“我给你一个时辰,把这书给修复到原来的模样。”
那汉子当场就有些怒了。
他一声大叫,“你找事?”
江常胜当场就是一耳光抽在他的脸上,直抽的他眼眶乌棱崩开,红的流了一地。
汉子足足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江常胜一拍他的脸,“喂,醒醒。”
“一个时辰。”
汉子当场怒发冲冠,又是一声大吼。
“你他妈…”
话还没说完,江常胜又是一耳光,当场将他抽飞了出去。
抓住他的脑袋一提溜。
“现在认识这两个字了没有?”
汉子这回也终于认输了。
“认,认识了…”
“知道该怎么做不?”
“知,知知道了。”
从头到尾,汉子身边的那些朋友看着全程动都没敢动。
江常胜眼神一冷,那气质他们完全接不住。
做完这一切,江常胜带着卢肖又坐了下来。
卢肖:“谢谢。”
“不用谢,我说弟弟,就你这个模样去问人家要东西,人家就算给了你,也要涮你,就算不涮你,也要耍耍你。”
“你不能老这样。”
“你这样会被欺负的。”
卢肖:“没事的,小事而已,过几天就忘记了。”
江常胜一砸嘴。
“你…”
江常胜:“光看书没用的,光凭智慧也不够的,只有信念也是不行的,要靠这个,才能站着把事给做咯。”
话罢,江常胜伸了伸拳头。
卢肖摆了摆头,“我知道,但是不需要。”
江常胜实在是被卢肖这种冥顽不灵的模样给气的没法子。
他继续开始赌,卢肖继续坐在一旁看。
“常兄,你为什么喜欢赌啊?”
“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你不缺钱的。”
江常胜想了想,停了下来,跟卢肖聊了起来。
“我当然不是为钱在赌。”
“而是我喜欢赢。”
“并且,享受于其中的快感和刺激。”
“你不是我,你不明白的。”
卢肖想了想问道。
“是因为你一生下来就有了太多东西吗?所以太多东西,你都腻了,没劲了是吗?”
江常胜转了转眼睛。
“对,是有这个原因。”
“但又不全是。”
“你知道,我从西北到南原,这一年多走过来。”
“吃了多少次亏,受了多少次伤,有几次差点死了么?”
卢肖一愣。
“我自己都记不清这一年到底吃了多少亏了。”
“如果你常常都在高度紧张和防备中生活,或是在噩梦中惊醒,又常常在生死线上战斗,还有那些压在你心头上的重担让你全身高压,你就会明白的。”
“当你的身体平静下来之后,你的大脑已经没办法平静下来了。”
“普通人的生活,寻常的生活,根本就不能让你得到太多的满足,或者说是,胃口。”
“你身体和脑袋阀值的胃口。”
“而赌,是其中一个方法罢了。”
“可以暂时性地填补那种空缺,让你觉得你的身体和脑袋还活着。”
江常胜补充了一句。
“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
江常胜回头继续玩了起来。
卢肖坚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常兄,我明白的。”
“笑,你明白什么?”
“我知道你的,你其实不是一个好赌的人。”
“你只是习惯了。”
“你的身体和脑袋都习惯了。”
“你需要有更高,更强的东西来维持你的意志,需要常人更难以获得的东西或是目标,来达到你的愉悦感。”
“常兄,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
“你知道的,你其实根本不需要这样的。”
“也许换做是相同的别人需要,但你完全不需要的。”
“你是一个意志力很强的人,我知道的。”
“你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邪,很坏,很恶,性格浪荡不羁,但你骨子里,是十分忠正良直的。”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你自己在给你自己找借口罢了。”
江常胜听到这里顿了顿,瞥了卢肖一眼。
“小孩子。”
卢肖当场笑了出来,笑的很开心。
“你也就比我大四岁,哦不,五岁而已。” 龙象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