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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拉萨

西藏,西藏! 卡布 7609 2021-04-06 04:22

  ◎ 市井拉萨

  僧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大殿空无一人,完成制作的坛城,就在那块木板上,我试着从多个角度去认真观看,看上去都很具象,都是一个城,有圆有方,层层嵌套。甚至包括那块板,看起来也变成了坛城最外侧的一部分。这个时刻的坛城色彩浓烈,方圆有序,这感觉特别像冬天的拉萨。

  有一年春节,突然见到新闻报道说大昭寺失火,看上去火势凶猛,不免担心,好在并没有什么影响,真是我佛保佑。

  终于有机会可以用无人机从空中去俯瞰八廓街。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平常的视角,在这个角度我亲眼见到了传说中那个巨大的坛城式建筑群,它们由八廓东街、西街、南街和北街,以及与它们相通连的35条小巷以及下密院、小昭寺、印经院、仓姑寺、清真寺,等等组成。

  拉萨,在藏语中,“拉”是指神,“萨”则是指土,两字合在一起就是“圣地”。不管怎么说,看上去拉萨中心最初的来源就是大昭寺,拉萨就是一个围绕大昭寺的坛城,而大昭寺是以释迦牟尼佛祖12岁等身像为中心的坛城。拉萨的一切都是以这尊佛像为原点发散开来的。拉萨一词最初来自“热萨”,藏语里山羊称“热”,土称“萨”,相传文成公主进藏,夜观天象,发现吐蕃地形似罗刹女,而大昭寺所在地当时还是沼泽,是罗刹女的心脏处,因此用大量的山羊背土填水建寺,这是热萨的来历。人们从四方前来朝拜,慢慢就有了市集,有了市集以后,就有了最初的拉萨老城。

  “坛城”更是一种宇宙观,放大去看,西藏就是一个以拉萨为中心,四周雪山环绕的坛城;拉萨以大昭寺为中心,也是一个坛城;而大昭寺又以主祭坛为中心,又是一个小的坛城。在西藏,人们的转经路线一定是一个又一个的圆圈,拉萨多处街名与此有关,如林廓路、帕廓街。转经路线藏语就称为“林廓”,这样的路线在拉萨有好几条,一条是从布达拉宫后的龙王潭。林廓北路、江苏路转回到龙王潭,这是环绕拉萨老城的大圈,称之为转大经;绕帕廓街一圈,称之为转中经;绕大昭寺长廊一圈,称之为转内经。你会惊奇地发现,所有圆圈的中心都是大昭寺,都是围绕大昭寺的同心圆。人们在各处神山转山,是绕山一圈,也是圆,绕着圣湖一圈还是一个圆,最终一定会发现,坛城就是西藏的根本之结构。八廓街,正确的读法写法都是这样的汉字,后来四川人来多了,把廓字认作角,于是又有人称为八角街。这是一个误传。

  而在拉萨这样的大城市里,人们祈求神灵的佑护,正是这些神把人从罪恶中引向光明与真理。在布达拉宫的金顶之上,太阳光芒万丈。

  每年的冬天,牧民们把牛羊集中到了冬季定居点,开始圈养后,农人们也进入了农闲,这是朝圣的最佳时机,所以大昭寺前、八廓街上,渐渐人流如织。朝圣的人们从四面八方以各种方式来到拉萨,来到大昭寺,人们在寺庙前将自己的身躯一次次地贴向大地,那是对佛的虔诚礼仪。傍晚,太阳落山前,天空没有一朵云,强烈的阳光把大昭寺前此起彼伏磕头的人们照出剪影,我经常在这个时间段到大昭寺前那棵杨树下坐着。来自藏区各地的人们,正在我身旁心无旁骛地磕着等身长头。我看见园林工人给大昭寺前的杨树修剪着树枝,朝圣的人们纷纷上前,捡拾修剪下来的树枝。有人直接就插在了头上,他们深信这些树枝是释迦牟尼的头发。

  索朗多吉和次仁卓嘎,突然闯进了我的视线,吸引我的是从卓嘎皮袄里钻出来的小家伙,他们的儿子。很明显,他们来自牧区,我猜是那曲的,是卓嘎一头的小辫子说明了他们一家的来历,她的儿子,正从她怀里的羊羔皮里钻出来,他像一只小袋鼠,眼睛乌黑发亮。我拉着他们坐在地上,一起喝酥油茶。

  他们一家,来自那曲地区嘉黎县,大约在半个月前,他们把家里的牛群托付给了舅舅后,从牧民点走了两天的时间到了嘉黎县坐上了到拉萨的客车,又用了两天的时间到了拉萨。我问他们来过几次了,他们说这是第三次。原来来的时候,还没有孩子,这次孩子大一些了,就想一起来寺庙朝佛,也给孩子祈福,求佛保佑孩子身体健康。我转过头去看这个健康快乐的小朋友,他顶着一头黑黑的鬈发,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那里边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我们身旁,有一个阿佳,正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再放到胸前,然后跪地匍匐,她的手掌撑着一块小小的木板正滑过石板地面,她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贴向了地面,最后,她的双手在头顶朝向大昭寺合十,木板滑过地面的时候会发出“嚓嚓”的声响,在大昭寺,这样的声音会日复一日,响成一片,人们在这里此起彼伏。她站起来的时候,我看见她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块厚厚的茧,她的右手手指上套着一个小小的计数器,每磕一次,她都会拨一下这个计数器,她没有用佛珠作为计数器,这让她在磕头的时候频率会快一些。阿佳开始休息的时候,我邀请她一起喝茶,我们聊天。她叫丹珍,从阿里改则县来,已经来了两个月了,她这次来拉萨是想要磕10万个等身头,这是她从家里出来就定下来的目标,她很认真,每天早晨从7点左右开始,要磕到中午12点,之后去到旁边的甜茶馆喝甜茶,吃藏面,然后在下午2点回来继续磕,天黑后,她会回到旁边的小旅馆里。丹珍说:“什么时候磕够了10万个头,我就安心了。”我问她:“为什么磕头?”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我祈祷世界和平。”

  朝佛的人们各有不同。

  我看见一群缠着白头巾,头巾上有绿色和红色单一条纹的妇女,很明显她们身上的服装是新的,我猜她们来自青海的黄南州。我身旁有一个带着两个小男孩的母亲,她正忙着磕头,两个小朋友很听话地坐在地上等待母亲的朝圣,我递了两个橘子给兄弟俩。来自康巴的扎西汪多,来自山南的拉巴,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终极目标,来拉萨朝圣。

  远远地看到一群人,全部穿着崭新的藏装,她们正在以大昭寺为背景合影,我看得出她们是嘉绒藏族。我的身边慢慢聚集了来自各地的人,人们开始凑在了我的相机前面,我开始给大家拍照,他们都在面对我镜头的这个时间笑了,是那种幸福满足的笑,我不知道他们来到这里一路上都经历了些什么,他们的人生正在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努力,但我知道他们从老家出发,有带着全部家当,三步一叩来到拉萨的,有人走路来,也有人坐汽车坐火车坐飞机来。他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心愿——在大昭寺朝佛。

  人们来拉萨一趟并不容易,他们大多会去到大昭寺、布达拉宫、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以及山南的桑耶寺、雍布拉康、昌珠寺等地,他们会逐一拜遍。有的人,会持续前往别的圣地;有的人,会回家。山南来的拉巴已经磕完了10万个头,他正在践行自己的承诺,要在药王山刻制100块玛尼石才回家,他说他大概还得花上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一心愿。

  八廓街是拱卫大昭寺的脉搏,它因为大昭寺的存在而存在。

  “噔噔噔”的磕头声,缓缓而行的脚步声,直至生命的尽头,那是人们灵魂的摆渡。在藏历10月25日的夜晚,当全城所有的窗台、大昭寺的屋顶,都摆满了点亮的酥油灯时,燃灯节便是我们的华彩之夜了。酥油灯昼夜不熄。在这样的寒冬之夜,我随着转经的人群绕行于八廓街中,看着四处温暖的灯光,冬夜,其实并不再让我感觉寒冷,四处闪亮的酥油灯有点像点点繁星,让人安静,喜欢这样的冬夜,以及八廓街中长明的灯。

  在拉萨生活久了,会对时间的概念变得淡泊,这会显得时间特别长,晚上8点半,拉萨却还在阳光的照射下,让我觉得拉萨的太阳走得特别慢,而另一个世界里,时间作为最大的奢侈品,在这里变得不再重要,人们慢慢做着手中的事,那是一种幸福。很多人期盼着能保持现有,甚至回到从前,或者希望一直这样,就这样,虽然仅仅只能是这么想想。持久、深刻的变化一直就在,不因今天的发展进化而显得明显,我们只是不去关注,想想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并持续到今天的潜移默化?这就是历史的脚步,你说它是现代化也好,你说它是退化也好,总之,这是正在面临的变化。在这里,很多时候不是以分钟、以小时来计数,有可能是以马程,当然很多时候是以年为单位。所以到今天生活在拉萨的我还是在感受着慢生活,虽然火车开进来了,虽然游客越来越多了,虽然时间慢慢变为不以年计算了。

  世人对宗教的需求,源于多个层面。

  我们本身的根深蒂固私心杂念和暴力冲动,作为人我们终究需要在社会群体中和谐地生活在一起,我们需要应对各种人生苦痛,不管是职场上的受挫失意,人际关系的麻烦连连,还是痛失至爱亲朋,或者我们已然老矣行将就木,我们作为人类太容易经遇灾难,我们需要一些正确答案的指引。当下,是一个超现代的大众消费时代,正在发生的一切似乎证明着人类掌握自身命运后的不凡成就。然而在光鲜的物质外表之下,人性并无本质的改变,个体心灵的救赎依然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们仍然需要宗教维系的伦理道德,也依然需要着由此带来的心理慰藉。相对而言,宗教作为人类经验的深厚积淀,形成了蔚为可观的理念和做法,大可补过于物质至上的当今社会生活。在西藏,宗教的仪式感已经渗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有时候,这就是一种与无信仰人类不同的生活方式,一种与生俱来他们一直坚持的生活方式。这种方式甚至可以从地理、气候上去观察。

  拉萨和成都的生活节奏都慢,四川盆地,岷江水自高地上冲出,得已治理后,盆地中的冲积扇经过数千年的精心耕种和灌溉,渐至成了良田万顷,人们在这片平原上自给自足能力强大,生活闲适,理所应当。而拉萨呢?

  拉萨其实也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盆地。“东方山岭起伏,状若猛虎将跃;西方两山夹谷,恰似雄鹰展翅;南面流水迤逦,形如青龙盘旋;北面岭叠坡缓,活像灵龟爬行。”传说,这是文成公主对拉萨的描述,这段描述中,拉萨就是一个盆地。

  拉萨西北部的念青唐古拉山挡住了更高处寒冷空气的南下,不远处南方的雅鲁藏布江则携带着印度洋的暖湿气流沿汇入雅鲁藏布江的拉萨河向北漫延,在拉萨河谷造就了一个有相对气候的小环境。拉萨在四山环拱中,一水中流,尤其在冬季,每天升起来的阳光温暖如春,缓缓流动的拉萨河带来了农业的富足,是富足,造就了河谷中人们性格的平静和舒缓。

  甜茶馆,绝对是拉萨独特的风景。甜茶馆和成都的老茶馆根本就是异曲同工,成都以吱嘎乱响的竹制椅子加上老虎灶和长嘴壶以及用盖碗喝的花茶而闻名;拉萨,则有开在街道拐角处,服务人员全为女性的,以小小玻璃杯子加上藏面和包子的甜茶馆。

  一个舒缓的地界,一定市井。

  我们康区没有甜茶,甚至康区人初来拉萨还鄙视这些喝甜茶的,我第一次到拉萨喝到这种茶的时候,很吃惊,为这种决然不同于蒙古人,也不同于哈萨克人的饮品。我见过很多不同地区来的藏族人,他们都以对方的茶类饮品不够传统地道而相互鄙视,比如牧区喝奶茶的人,无法理解康区半农半牧区喝的酥油茶,这叫酥油茶吗?居然还有核桃!或者说拉萨人,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在酥油茶端上来的时候,还要糊一大坨酥油在碗边,直到他们都坐进了拉萨的甜茶馆里,喝到了这种以红茶、牛奶和糖熬制的茶以后,他们捧着一碗藏面,用甜茶就着油饼,桌上还有一盘刚出炉的包子以及酸萝卜丝,我相信,各地所有藏区人民,会一致表示满意。

  我一直好奇甜茶的来历,西藏的甜茶无论从外观上看或者是喝进嘴里,这不就是英式下午茶吗?西藏不产茶叶,众所周知,茶马古道运来的茶多是机制砖茶,那是发酵的普洱,红茶看来不是从茶马古道而来。是的,它们来自印度或者尼泊尔,这样也就能说通了,曾经是英属殖民地的印度,出产红茶,红茶是英格兰人的高级享受,是贵妇们在午后配上一两块饼干的消遣。看来,1904年发生的那场战争,不仅带来了英国人,还带来了下午茶。有人说,甜茶,首先从西藏的贵族家庭开始流行,这一说法,明显符合历史,我听“老拉萨”讲过,20世纪二三十年代,甜茶馆已经遍布拉萨,店名多为私人老板的名字,其中不乏汉人老板的甜茶馆,有一些店名就是开店人来自某处的地名。还有一些,就是历史的产物,比如光明。从前拉萨的甜茶馆,并不对女性开放,是男人们的聚会场所,这让我想起英国人的绅士俱乐部,到如今,甜茶馆已经与时俱进,它们已经成为每一天走在转经路上人们的必经之地;掀开茶馆的门帘,你可以高声冲着服务员大喊一声来一壶3磅 或5磅的甜茶,再要两张油饼,或者叫来新鲜出笼的包子,当然,也可以就要一碗藏面配酸萝卜丝。你看,连甜茶的计量单位都这么英式。

  甜茶馆是小道消息的集散地,就如若成都那些坐满袍哥,喝着盖碗花茶的茶馆,在消息并不能快速传播,尤其是信息还没能在空中以无线电波的方式飞来飞去的时候,茶馆无疑就是最便捷、最快速的信息获取地。无论在拉萨或者就在西藏那些极其偏远的乡村,有人的地方,就有茶馆,有茶馆的地方就有是非,与他处稍有不同,这些茶馆不仅可以喝茶,也可以吃饭。这样的经营方式恰恰又像极了今天的香港,在那里,喝早茶吃包点的人们,不是本地坐在桌前翻看报纸的老人,就是外地来的游客。

  我热爱全世界所有的市场,包括茶市、鱼市、花市等各种集市,拉萨也有一个好的去处,是冲赛康,我常去,在那里我如鱼得水。

  去冲赛康,最好是冬天的早晨,我会先去仓姑寺甜茶馆,在那里吃上一碗藏面,藏面端上来的时候,一定要往那里边放上一点藏式辣椒,我喜欢的不是面,而是浇面的牛肉汤,有时候我会配几个刚出炉的包子,再叫一壶3磅的甜茶。当太阳升起来慢慢移到仓姑寺朝向东侧的窗户时,我看见了觉姆们种的海棠花开在了冬天的阳光里。藏族人,家家户户都爱花,如果认真去看,八廓街里的每一户人家,窗户上都会有几盆花,这种喜爱,当然也包括寺庙。我闻着空气中好闻的桑烟味道,开始步行穿过八廓街。

  冲赛康就坐落于八廓街的后面,游客们多数知晓八廓街的繁华,却不知道冲赛康才是本地人的市集,冲赛康卖本地人的日常生活用品,少有旅游纪念品,这就是差别。过年前,我感觉整个藏区的人都在这里采办年货,异常热闹。

  冲赛康并不是一个围起来的市场,而是由几条短短的小巷组成,街面上挤满了小商小贩们支起来的摊位。看起来杂乱无序又有序,每条巷子其实有着大致的类同,一条巷子卖日杂,一条巷子卖服装,一条巷子卖食品,另外一条卖厨具锅碗,往北京路的路口上有更小的摊位,人们摆着本地当季的新鲜菜蔬,我在这里认识了拉萨各种各样的野菜。

  从北京路进市场的右侧,常常可以看到一群头上系着红头巾的康巴汉子聚在一起,他们经常堵在路的中间,围站在一起,不时把手伸进对方长长的袖筒中,他们在干吗?他们用手摸着对方的手指头砍价。这些康巴人,风度翩翩地做着古玩生意,如果你学会了这样的方式,多可于此收到好货。

  从冲赛康去到清真寺,只用两分钟,清真寺附近聚集了好多的回族人,他们人人戴着白帽子,商铺多以收售虫草为主要营生,也有少许经营着从青海、甘肃过来的钢炉、锅碗各式物件,拉萨的日用品大多都来自青海、甘肃,最大的百益超市就是青海人开的。清真寺附近有很多牛羊肉店,那里很有趣,一条街,藏族人的牛肉摊的正对面就是回族人的肉店,有不同信仰的人们都吃肉,但吃的肉要来自自己本民族的经营。拉萨的包容性在这一点上,体现充分。

  冲赛康看起来杂乱,而正因为杂乱才有了活力,市井也就像拉萨的心脏,曲折的小巷子还真像是拉萨生活的毛细血管,这里边运送着城市生活的各种养分。生活原本就只有几件事,这几件事都在冲赛康。我不知道以后的人们是不是都会进到超市,但我真的希望,这个世界多保留一些看上去杂乱无章的市井之地。

  冬天的拉萨河,河水清亮,缓缓从拉萨南侧流过。拉萨河藏语叫“吉曲河”,意为幸福快乐河,拉萨河奇特,是自东向西的“倒淌河”。从前我住仙足岛,从那里的河堤可以下到河床,冬天的拉萨河水量很小,坐在河边,几乎听不到水流过的声音,水流虽缓却不结冻,这条河也就成了鸟儿们的最佳越冬地。每年的11月下旬,河水清亮,天空中没有一朵云的冬天来了,随之而来的是越冬的鸟儿们。它们来得成群结队,大片大片出现在拉萨河谷。在这样的季节里我会沿着拉萨河谷从拉萨出发,沿着318国道一直向西走到曲水县,再折向山南的江北公路,直至抵达桑耶寺。我也会溯源而上,从拉萨出发,往林周而去,我会在河边,在田野中去邂逅这些冬日里的精灵,它们多为斑头雁、赤麻鸭以及黑颈鹤,我也曾经见到过成双成对的鸳鸯与大群大群的红嘴海鸥,它们在拉萨河谷上空盘旋、觅食、俯冲、逗留、打闹,放眼望去,河滩与水面上四处都是它们的影子。鸟儿们在冬天成了拉萨河的主人,徜徉、小憩、嬉戏、觅食,自成一派的悠闲,当我用镜头去追逐它们时,它们多数时候会缓缓游向水更深的远处。

  在冬日午后的拉萨河边,人们在暖阳下慵懒着,一群少年在河边放风筝。这些风筝都是自己手工制作,个头有大有小,多为菱形,讲究的人家会用传统藏纸,近年来,多数已经用上了打印纸。上面的图案多为手工绘制,以宗教图案居多,这些少年人人手上举着一个线桶,正抬头望天,奇怪的是旁边常有一大群大人看得津津有味。

  拉萨的风筝不为放高,只为斗,所以风筝都不大,太大,会影响操作。少年们拿着线桶的手,戴着厚厚的手套,仔细去看,这些线桶里裹着的线很特别,那是用自制胶水混着玻璃碴制成的线绳,少年们以割断对方放出来的风筝为胜。多年后,我在《追风筝的人》一书中重新回味了这一场景,少年们放风筝的同时也就是家人和朋友们在河边的一次野餐聚会,大家在地上扔上几个垫子,躺在上面晒着太阳,他们喝茶、饮酒、吃零食,在初冬阳光里消磨着时光,人们会用手搭起凉棚,望向天空,时不时会有人跑到河边玩打水漂的游戏。在这一刻,只可以感觉到那种时间的停止,从午后直到黄昏。 西藏,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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