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密封的试卷发下来,是敬王亲自出题。竟然弄到八股文这边去。
这就让谷乖有些头疼了,凭着她二十一世纪高材生的水平,加之有效率地研习了一番当代的四书五经,应付科考不会太差,可是八股文倒真不是她擅长的,怕是周边的这些个考生也在头疼吧。
谷乖阖眼静思,良久后,她拿起笔蘸墨,下笔如飞,虽然字不怎么样,但是动作倒是洒逸得很,行云流水,就将纸张写得满满的。
这是顾宁晗的大作,她看过,剽窃来!
然后再应付其他的试题,等应付完,已经第二日了,这也比别人早好多出了考场。
她在客栈里悠哉悠哉地度过了十日,放榜那日,去看了榜单,一甲进士!如果面圣后,说不定弄个状元当当。
不过其实做状元还真不是她的目的,主要她是想见敬王殿下,最好能见一见敬王妃。不过她现在这副打扮,见敬王妃是难如登天呐。
其实之前她去过敬王府的,差点被门房的人放狗打出来。所以……只能铤而走险了。
再说,敬王好像是个很可怕的主,但是搜集他的故事,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主。所以关键时候……如果舔着脸,亮出荣国公府,以之前顾老太君对她的喜欢,应该会救救她的小命吧。
而且她怎么也是谷夫子的女儿,敬王妃可是谷夫子的学生。
这就是谷乖这番敢胆大妄为地欺君来一遭。
说实在的,真真不知天高地厚,二十一世纪里,讲些人权,不会轻易要你小命。可这皇权为尊的时代,你欺君,砍你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不是等着法院判完还让你上诉,或者可以信访来一遭。
不过这些个思维,谷乖姑娘没想到,她不是犯二的人,可是犯二起来不是人。
面圣那日,并不是在金銮殿上,而是在御书房。
宣景帝如常没有早朝,所以今儿钦点状元这事儿也就让敬王代劳了。
敬王生的确实好,喜欢美丽事物的谷乖却不敢看,眼前全是顾宁晗的模样。还是她的小顾好啊,没有敬王这么冷冽的气势,也不知传说中的敬王妃又怎么受得了?
谷乖一边走神一边聆听关键词。
可是……到了最后,都没她的名字。呃,不对,是那个书生的名字。不对劲啊,她可是一甲魁首啊,就算不是状元,怎么也要给个探花啊。
捣鼓了好些天的事儿,竟然没成,谷乖姑娘心好痛。
她这会儿还不晓得这般不寻常,脖子上顶着的那颗脑袋没准不保。
谷乖傻愣愣着随着众人跪安,周边有人也是纳闷,其中包括敬王钦点的状元、榜眼、探花。
众人有秩序地退出御书房,却听闻敬王朗声说了一句:“请张树生留下。”
谷乖一时没反应过来,继续朝前走,却被一名公公拦住了去路。
“咱家姓安,王爷唤咱家小安子,张公子,王爷请您留下。”
谷乖这才回过神来,感情没太入戏,竟忘了此事自己已经叫张树生了。
她心里开始不安,难道被察到了?
她硬着头皮跟在小安子的身后,撞着胆如常地向敬王跪拜请安。
结果侧殿行处一人,谷乖用余光一掠,大喊不好。
“谷姑娘,向敬王赔罪,他念你是谷夫子的孩子,不与你计较。”顾宁晗的嗓音传来,谷乖恨不能一掌劈过去。
原来拆穿本姑娘的是你这小子啊?不从了本姑娘还来坏本姑娘的事儿。
敬王望着身前依然行跪拜礼的女子,沉吟片刻,道:“去见见王妃吧,她想见你。”
谷乖抬头看向敬王,结果被他的凤眸一凝,当即又垂了脑袋。现在的敬王就算不是皇帝,也等同皇帝,就差登基了,所以龙颜还真真不可冒犯,只稍一眼,自己的小心肝就噗通噗通乱跳。
当然和见到顾宁晗的乱跳是不一样的。这点,谷乖心里门儿清。
小安子领着谷乖见到了敬王妃莫烟染。
她的面容清丽倾城,与敬王站一起的话,真的很登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难怪会让敬王与顾宁晗神牵梦绕,谷乖直接自卑起来。
烟染与谷乖一起用膳,与她聊了一下午。谷乖表现得中规中矩,中间也表示了这次乖张冒名考试的罪过。
后来烟染送谷乖回了荣国公府。谷乖又是一阵忙碌,见过荣国公府的各个长辈,向她们赔不是,声称不该不辞而别,让大家担心。
而敬王妃莫烟染则径直回了敬王府。
敬王早已等着她,一瞧见她,掠去原本的冷酷表情,直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坏坏地咬了咬小娇妻的耳朵,看她微红着脸瑟缩起来,这才满意。
“你觉得顾宁晗与谷乖姑娘如何?”
敬王的这个问话让烟染有些想法。今儿相处中,她早看出谷姑娘对顾宁晗情根深种。谷姑娘的言谈举止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有一种异域的豪迈爽朗。也不知是不是遗传了谷夫子的性子,也有一种不拘于世人的寻常做派。
不过瞧起来,心地还是善良的,若是顾宁晗愿意,府中长辈也能接受,倒是个可以让顾宁晗气得半死,开心又爱心得半死的那么个人。
“挺好的,不过还看他们的缘分。”烟染悠悠道出一句。
敬王噙着笑,捏了捏烟染的鼻尖儿,“靠他们的缘分,何年马月?”敬王的眼眸变得晦暗不明,他与顾宁晗打小就处一块,焉能不了解对方?所以,靠顾宁晗那边转性,是没用的,但是顾宁晗一直不婚,敬王心里就是膈应。
没错,敬王在这方面就是小心眼的!
烟染瞧出敬王似乎与什么打算,猜测道:“你想撮合他们两个?”
“明儿我会请旨父皇,然后去趟荣国公府。”
烟染捶了他的胸膛一下:“强扭的瓜不甜,哪有你这样逼迫人家凑一对的?”不过有些事情,烟染也是晓得,若是谷乖姑娘愿意,不行不行,想到这儿,烟染还是觉得不妥。
可她觉得不妥也没法子。翌日的时候,旨意就到了荣国公府,赐婚顾宁晗与谷乖。据说,是顾老太君同意,且问过谷乖姑娘的。两边同意,旨意在一个时辰内就到了。
这速度,就晓得敬王的动作之快,心有多么的急不可耐。
荣国公府操办婚事极为快速,两厢欢喜,有个新媳妇绑着顾宁晗,总比他游走各地,不知生死要好得多。而且他能安心留下,结婚生子,再入朝堂,又是一名栋梁之才。继续颓废下去,只能让长辈忧心,为之叹息。
所以荣国公府喜气盈盈,唯独顾宁晗笑不起来。
就连启程去谷夫子的旧居接谷乖这位新嫁娘,都是被人架着去的。
谷乖的嫁妆不少,有谷夫子留给她的财产,单单墨宝就是无价的。另外顾太后、敬王妃莫烟染、卫国公夫人等高贵得不能再高贵的贵人给她添妆。
十里红妆,真真不输某王妃出嫁时的阵仗。
拜完天地入洞房。顾宁晗按着喜婆的指示,在喜婆念念有词的祝福语下用喜秤挑开了谷乖的盖头。
一张容颜清秀,淡淡粉黛掩不住她羞涩的那张脸儿。
新房众人慢慢退下,留他们二人面面相觑。
良久后,顾宁晗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却也知道皇命不可违,不好好顺着敬王,怕是一辈子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样做,皆大欢喜。
二人圆了房,婚后,顾宁晗对谷乖也是敬意有加,没有怠慢过她。
敬王请顾宁晗再入户部,顾宁晗接下了户部侍郎这个职位。因为职责,他开始忙碌,而谷乖在家里也很安分,再也没有出嫁前的那份乖张。
她一心想做个贤妻良母。
只是两年过去,她的肚子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谷乖有些不安,她清楚丈夫不是在爱上自己的时候娶的自己。其实全然是自己一厢情愿,觉得女追男隔层纱,但是两年过去,她依然没有感觉到顾宁晗因为情感荷尔蒙驱使,而升起的爱慕之心。
只是平平淡淡,相敬如宾。谷乖渐渐看淡了,只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是肚子一直没动静,就算府里长辈没人说什么,但是背后或者心里,哪会没想法呢?
听闻敬王妃又怀孕了。
谷乖坐在屋里静静思索了两日,等到丈夫顾宁晗下朝回来,启唇道:“咱们和离吧!”
顾宁晗一怔,看了谷乖须臾,问:“想清楚了?”
这句话一问,谷乖怔了,她只是想刺激刺激他的,试试他到底有没在意过自己。
可以用帮她纳姨娘,若是他愿意,她也死心了。若是他有一点的在意自己,他们夫妻是不是要去求医,看看究竟谁在生子这方面有问题。
可是没有,他只是问自己想清楚没?
谷乖强忍住心里升腾起来的悲戚,淡淡点头。
谷乖离府离得很快,顾宁晗的和离书一拿到手中,她只感觉寒意从脚底蹭起,直蹿心房。
留下去又有何意义?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荣国公府的长辈,顾宁晗说他会与长辈们解释。
谷乖趴在屋里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凄迷,痛彻心扉!
谷夫子的旧宅原本挺破旧的,这两年,谷乖慢慢经营,有了不少私产,也修缮了这个宅邸。
她望着院中发呆,每一寸都是她精心设计的。融合了苏州园林,也有着她个人喜欢的地中海风格,两种有些格格不入的风格,她废了好多心思才整出成为浑然天成的一种装修风格。
可是嫁给顾宁晗的两年,她处处迎合他,想在俩人住的院子弄些自己向往的宅子或者院子,终究是放弃,只能在这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里,任意捯饬。
想想过去的两年,她哭过一场,无怨无悔!
她对得起自己的感情,爱了,也努力爱了,只是没有得到好的结果,没有将他的心捂热,她不恨他,只怪自己与他无缘。
整理清楚了思绪,谷乖日日清闲地度日,经营的衣裳铺子,首饰铺子,生意蒸蒸日上,凭着她二十一世纪过人的眼光,设计出的花样子是别家作坊永远只有模仿却没法超越。
她成了典型的事业型女性。
忽然有一日,京城盛传,荣国公府的顾三公子,也就是现任户部侍郎的顾宁晗与勤王嫡女幽兰郡主议亲。
谷乖闻言,浅浅一笑,并未多言。看得身旁的婆子与丫鬟都傻眼了,主子这是真的放下了?
唉,姑爷也是,转身娶了那幽兰郡主,这将谷主子置于何地?出生不如人家,长相虽然谷主子不差,可幽兰郡主刚刚及笄,年纪比谷主子年轻个五岁。真真金枝玉叶,这是在打谷主子的脸呐。
丫环与婆子们不是滋味,可谷乖这个当事人跟没事的人一样。
三日后,一直格外平静的谷乖突然受刺激了。
她在自己经营的首饰铺子查账的时候,遇见了传说中的幽兰郡主。
长得很圆润很喜庆,一米五的个头约两百斤,到底说她整个人看起来圆呢还是说她是正方体呢?总之,横着看跟竖着看没有几多差别。
谷乖的火气腾地一下冒起来了。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打脸。三年了,她小心翼翼地在他跟前,就希望他走出之前的感情阴影。说白了,就一次初恋没得到而已,关键是人家压根没跟你恋过。
说好听点是深情男子,说难听的,十足一个二百五。这种人搁在现代,就是废物一个,一点儿情商和逆商都没有。与那种一个高考失利,一次表白失败,他就离家出走,就此一蹶不振的傻帽有何区别。
可现在她愿意退出,不再纠缠,顾宁晗要再婚,谷乖没意见。可弄个脾气臭成这样,差点将她店铺给砸了的货色,这是恶心她么?
谷乖越想越气,当日就在首饰铺子的阁楼前搭了一个大大的台子,摆着抛绣球招亲。
不管猪狗,她嫁了,实在不行,她再休了那男人呗。总之,顾宁晗在玩火,她也来玩一把。
一个被刺激的女人的脑回路永远不在线的。前一刻还批判顾宁晗的情商与智商,后一刻她就犯傻起来。较劲也不能拿自己的婚姻大事来瞎搞吧。
不过谷乖这时候想不到这些。
她穿着一袭最高端的嫁衣,手捧绣球,望着下头跃跃欲试的男人们,在台子上走了好几个来回。
曾经的荣国公府的顾三奶奶,如今富甲一方的谷娘子要招亲,她也算出生名门,父亲乃是已逝去的书画界泰斗。多少文人墨客尊崇着?
而且谷夫子还是未来皇后娘娘,如今的敬王妃莫烟染的老师。据说这事儿,敬王妃也帮了一把,让许多门户好生考虑。
敬王妃与这谷娘子的关系,谁人也不敢说她曾经嫁过人。
而且谷娘子这人平日里的做派,一打听,大家都是美誉的。荣国公府都没人说她的不是,样貌清秀,有不骄不躁,这等好女子,还真有不少人遐想。
这厢在台子下,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
终于等待着那火红得如大西瓜一样的绣球从台子上飞出来,所有人蜂拥上前,只为了一抱美人归。
一顿饭的功夫,绣球的得住出现了。是一个年过五旬的男人,头发灰白,可是眼睛却炯炯有神,腿脚矫健,没人是他的对手。
所有人没有办法,这个男人可是敬王很重视的一员大将,去年在边关立功回还,被封毅永侯,如今五旬过三,从未娶妻。
所有人面容讪讪的,瞧着这个灰白,却生的虎背熊腰的将军走上台子。
“谷娘子好,老夫年纪大是大了点,但是会疼人,若是你看得上老夫,老夫一定好好待你,若是你不愿意,老夫也决不强求,绣球归还你就是。”这毅永侯也是光明磊落,不是那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男人。有功名,又受敬王信奈,这样的人,其实想娶妻,娶个姿色年纪比谷乖更好的,也是很有可能的。
谷乖犹豫一下,点头道:“说好招亲,你既然拿到了绣球,岂能反悔?”
毅永侯呵呵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豪迈,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
“等等!”一道厉声传来,就见台子侧边的楼梯上来一人,不是谷乖的前夫顾宁晗又是谁?
谷乖没好气,“不是顾大人来这儿作何?你取你的君主,我做我的侯夫人,咱们谁也不碍谁。”
“不守妇道,你我还是夫妻,怎可男再婚女再嫁?”
谷乖笑了,“全京城都知道你我和离,你不是失忆了吧?顾宁晗,你玩的哪出?走走走,别妨碍我晚上成亲。”
顾宁晗掏出怀中两张纸,摊开来细看,竟是之前他们的和离文书。
谷乖定睛细看,两张都有他们俩的亲笔签名,假不了。可她的那张明明是在她屋子的妆奁里搁着,怎么到他手里了?
谷乖举指对着他:“你偷了我的和离书?”
顾宁晗气定神闲,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两张和离书撕得粉粹,抛下台子,洋洋洒洒的纸屑,像是忽然降下的雪花,纷纷掉在地上。
“你……”谷乖深吸一口气,“撕了就撕了,衙门里也登记过了,你就算不肯写,我也可以让衙门的人出张字据公证一下。”
顾宁晗咧嘴一笑:“衙门登记过?你确定?”
“确定!”谷乖倏地想到,该不会衙门里也生了变故?好你个顾宁晗,你可以一手遮天不成?
谷乖气得牙痒痒的,结果被顾宁晗一扛,像被沙包一样扛在肩上,对着毅永侯道:“侯爷,对不住了,娘子还是我的,跟我耍性子,见谅见谅。”
毅永侯嘴角抽了抽,这顾宁晗分明在耍无赖。可还真没一点儿办法,跟当今敬王一起长大的发小,管太后娘娘叫姑母,如今虽然是户部侍郎,可就是户部尚书,凡事都要与他商量一二,可谓要后台有后台,要权利有权利。这种人要耍赖,谁敢说一个字?
顾宁晗将谷乖扛到马车上,痛的龇牙嘞嘴的。是被谷乖挠的。
“顾宁晗,你混蛋……”谷乖还没骂完,嘴巴已经被人给堵住了。是顾宁晗用他自己的嘴堵住她的。
这一吻,有着霸道,有着掠夺,有着以前谷乖没有领略过的滋味。她气喘吁吁地倒在一边,听见顾宁晗道:“你说要和离,我顺着你,可没有允许你嫁给别人,指着你玩够了就回来。我以为你会一辈子缠着我,可你竟然有头无尾,玩我么?”
谷乖瞪大眼睛,这人说的还是人话么?简直反咬一口,她说和离,他不是求之不得的立即写了和离书,半句挽留都没说。
顾宁晗道:“是你先勾引我的,也是你自己要嫁过来的,但既然走进了我的心里,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必须负责到底。”说完,不等谷乖有何反应,直接吩咐外头:“马车直接往郴州别苑去。”
然后后面的事情,谷乖做不得主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去郴州了,因为去那里少说也要一两个时辰。他在路上没羞没躁地折腾她,衣服脱了不给她穿,也不怕外头车夫笑话。
这跟以前认识的顾宁晗根本两个人好不好?
行,谁怕谁,乌龟爬铁锤,谷乖当即说:“有本事,到前头山脚的观星台来,天为被地为床。”
“好,说不定咱们的儿子就在那边造出来的。”
“……”
马车转了方向,朝山脚的观星台驶去。 盛宠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