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良善之人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白凝娴亲眼看着陆燕然引火自焚的,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死而复生这种事情。
人死了就是死了,永远都不可能再有第二种可能。
所以不管是这个陆燕然也好,还是莲儿也好,她从来都没有将对方当成过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可又是谁在幕后策划这一切?
白凝娴也同样不相信这是巧合。
当年那股势力她自认自己已经掌控了最为要紧的部分,而下面那些也都纷纷沉寂了下去。
左右不过都是些商人,是最容易把控的,而且那些人也轻易动不得,需要用同样的手段去与之竞争。
所以这些年她跟朱秦都扶持了不少人,就是想与之平分秋色,然后再将之吞并。并且也做的十分成功。
那么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谁安排的?
薛徇吗?
他有什么理由安排这一切?
白凝娴不懂了,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谋朝篡位。
可看着那动作又不太像。
这些妃子们一直在外面跪了有四个时辰,这才起身。
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白凝娴尤甚。
可朱秦却没有要见她们的意思,所有请求要见的,都被挡了回去。
而负责传达这个命令的,正是离年。
而且接连两日,他都没有上朝,一应事务都是送到了太子的东宫,林驰与白亦辅佐。
就在第三日,药全数被送往了宫中,薛徇与陆燕然入宫,两人便于这一日在宫中住了下来,理由是莲儿病情不稳定,他需要时时照看。
朱秦没有问为何陆燕然也一并留下,他目前最为关心的就是莲儿的病情。
那种要失去一个人的恐慌感让他心中难安。
时隔近六年,这是第二次,朱秦去怀念陆燕然,去恐慌与悲伤她的死亡。
而第一次也不是在听闻她死讯的当天,而是在不久后的一场病中。
他无意识的喊出了陆燕然的名字,身边却无一人应和。
那种恐慌与孤单,让他如坠地狱。
他一直都觉得莲儿是上天对他的补偿与恩赐。
令牌碎了,陆燕然死了,很多事情,他也应该放下了。
都过去五年多了,辰国依然平静,若真的有陆燕然的余党,那么这些年,白家与林家,又岂会过的如此顺风顺水?
他跟白凝娴,又岂会活的如此清闲平静?
朱秦握着莲儿的手,短短的几天,他想通了很多事情,而晚上的梦,也不再是那些噩梦了,他可以与陆燕然面对面坐着,如以前一般高谈阔论,下棋品茶。
那场景真实的仿佛是每天都会切切实实发生的,而非做梦。
莲儿康复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朱秦立刻下旨,封之为皇贵妃,协助皇后,处理后宫事宜。
旨意一下顿时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白家更甚。
大臣们齐呼陛下三思,可等人乌压压跪下去九成的时候,他们方才错愕的发现,一直与白家一个鼻孔出气的林家,竟然老神在在的站着,不发一言。
“林卿,你认为如何?”
“陛下,臣乃是兵部尚书,只管臣该管之事。”林舒川来时便已经得到了父亲的吩咐,所以自然置身事外,“此乃陛下家事。陛下做主便好。”
朱秦满意的点点头,“薛卿,你觉得呢?”
“臣自是听从陛下的旨意。”薛徇道,“臣听有人说皇贵妃无所出,突然就封为皇贵妃,不太合适,不如就将离年养在皇贵妃膝下,那孩子素来崇拜燕然皇后,皇贵妃与她眉眼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必也能管教的住。”
“朕正有此意。”朱秦满意的点头,而朝堂之上,不少人噤若寒蝉。
前皇后是一个禁忌,自从她离世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朝堂之上提起这两个字,而朱秦却一点怒意都没有。
这天要变了。
不少人都如此想,而封莲儿为皇贵妃的事情,也就如此定下来了。
离年与莲儿互相为依靠,对于这一对突然盛宠的母子,谁都不敢有分毫轻视。
莲儿与离年本身的确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他们身后却站着林家与薛徇。
谁都不知道为何与白家交好的林家会突然与之唱反调,谁也不知道为何从来对朝堂这些事素来不理会的南王会对选择对方。
总之,在这一场盛宠背后,处处透露出了诡异,也同时让人心惊。
后来人人都意识到,这天要变了。
唯一平静如水的,便是陆燕然。
她与莲儿来往的频繁,是以,朱秦几乎每次过去,都会在莲儿的宫中看到她的存在,越是相处,那种埋藏在心中的熟悉感就越发浓郁,而梦也越发的频繁。
离年是个可造之材,为人极其聪慧,很多的事情一教就会,也深受朱秦喜欢。
渐渐的,他便将对陆燕然的那份愧疚,昔日的那份悔意,慢慢的,一点点的,在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情况下,转移到了离年身上,等他发觉自己真正的想法时,一切都早已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再也拔不掉了。
莲儿被封为皇贵妃的第二年,陆燕然来到长宁的第二年,朱秦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如油尽灯枯的老人,而离年与莲儿却依然圣宠不衰。
而相对的,白凝娴与白家则是祸事不断。
先是白染母亲的死亡又被重新提了出来。
林白氏前来长宁,声称自己的女儿是被白家人谋杀。
此事闹得轰轰烈烈,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流传出了很多荒诞离奇的版本,甚至都将白家妖魔化了。
朱秦下旨,三堂会审。
而这一审,便折进去了两个人。
宠妾灭妻。
谋害胎儿。
谋害继女。
那些伪装出来的良善彻底被撕开,露出里面的肮脏与恶意。
谁都没有想到白家竟然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罪行。
而白染的死,也直指白凝娴,虽已被官府澄清,可种种流言却依然在长宁城里流传,连带着,往年旧事亦被人提及,而在朝堂之中,被白家提拔上来的人,纷纷入狱,种种罪状,皆被查实。
当初他们安在陆燕然身上的罪名,滚了不知道几个滚,又坐实在了他们的头上。
白凝娴被幽禁。
那些被牵连进来的人,罢官的罢官,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朝堂风向大变。
哪怕白亦想要挽回,也有心无力。
林家的突然叛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就连白亦都不明白,他本以为会与白家共进退的人,为何会将两家的关系割舍的如此彻底。
而在这一场场堪称地震的官场变故中,林驰伯位被撤,林舒川的尚书之位丢失,锒铛入狱,林舒平也被罢免,当年他的军功被举报为冒领,判为流放。
官场之中,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而作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陆燕然舒舒服服的待在莲儿宫里,与她品茶下棋,时不时的教导离年几句,在宫里走一走,看一看,权当是缅怀过去,然后将之彻底埋葬。
白凝娴即便被幽禁宫中,也没有多么的慌乱,因为她知晓自己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可是,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跟她说外面的事情,半年之后,她便彻底变成了如瞎子聋子般的人。
饮食用度上无人敢苛待她,可关于外面的一切,她却再也没有机会探听到了。
直到有一日,有宫人跌跌撞撞的闯到她面前,说太子被废,白家全族入狱,罪名谋反,证据确凿,陛下震怒,一病不起,一应事宜,皆由离年处置。
白凝娴怒急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瞬时,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妖精吸取了精气,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皇后病倒,太医诊治。
可除此之外,却无任何动作。
直至一个月后,离年被封为太子,一切尽在掌控,陆燕然这才迈入了白凝娴的宫门。
这一个月,白凝娴病情反复,一直不见好,却也一直不见严重,就这样吊着,她能察觉到有人是不想让她死,却也不想让她活,她以为那个人是莲儿,却没有想到会是南王妃。
不,应该说,是陆燕然。
“你没死。”白凝娴靠在床头,一头青丝白了近一半。
“死了。”陆燕然抬手摘下了面纱,露出那张早已变得与她原本一模一样的脸,“我曾以白染的名字生活过一段时间,你理应知晓。”
白凝娴死死的盯着她,是的,她知道。
“这世间的事情玄之又玄,我的确已经死了,我又活了,成为了白染。”陆燕然淡声道,“白凝娴,或许你死了,有朝一日,你也会重新活过来,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用另一张脸活。若是有缘,你我可以再斗一斗,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我亡。”
“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复!”
“是啊,不然呢?我活了,难不成还让你们活的痛快吗?”陆燕然淡声道,“是不是很疑惑你的并蒂莲为何会音讯全无?”
不等白凝娴回答,她便道,“因为他们都死了。”
“这不可能,并蒂莲可是一等一的暗杀与情报组织。”白凝娴不相信的低吼。
“不过就是被推到前面的炮灰罢了。”陆燕然用面纱遮住了脸,目光如冰,“你与朱秦所知晓的,不过就是九牛一毛,那支势力名为天网,核心成员,仅有二十人。可那二十人,却抵得上千军万马。明面上的头领,不过就是无足轻重的小喽啰罢了。”
“我自焚而死,是心如死灰,没有了可眷恋的人或者事,才如了你们的意。”
“陆燕然的后半生,身心都系在了朱秦的身上,所以会做那些蠢事也不足为奇。白凝娴,从来都不是你赢了我,而是我自愿退出了你们的棋局。”
陆燕然转身离去。
“陆燕然!”白凝娴嘶吼着,双目一片赤红,她绝不相信当年自己胜利的真相竟是这样,“天网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为何要告诉你?想知道,那便去问阎王吧。”陆燕然一挥手。
持着铁链与铁叉的侍卫大步上前。
白凝娴眼中的怨毒如水一般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惊恐。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白凝娴慌了,她嘶吼着,死命的往角落躲去,仿佛那样,便会逃出去。
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被强扯着拽了下来。
铁链绑住了她的四肢与身体,脖颈被铁叉叉住,让她动弹不得,四肢则被拽着,同样挣扎有限。
陆燕然就站在不远处,冷眼瞧着这一切。
火焰腾起,晃晃悠悠的舞动着,在白凝娴的眼中缓缓放大。
她突然响起了那一日,陆燕然自焚那一日,她离的那么近,看的那么清楚,那份灼热也感受的那么清楚。
“不,不,陆燕然,陆燕然你不能这么对我!陆燕然!”
火折子落在她的身上。
轻薄的衣料瞬间便被烧着了。
白凝娴疼的大吼着,再也没有成形的字从她口中吐出。
凄厉的惨嚎久久不曾停歇,哪怕白凝娴已经被烧成了焦尸,那吼声也好似还盘旋在宫殿的上方,久久不曾散去。
陆燕然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宫殿。
薛徇早就已经等在了外面,“都解决了?”
“是啊。”陆燕然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我是不是太狠了?”她担心,这个男人会嫌弃她冷硬的心肠。
“未曾将她加在你身上的伤痛全数让她尝一遍,已经是你仁慈了。”薛徇握住了她的手,这是真心话,若是他动手,白凝娴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死去,“去见朱秦吗?他的时日也不多了。”
“赔他下了那么久的棋,喝了那么久的茶,也已经够了。”陆燕然淡声道。
而朱秦恐怕到死都不知道,很多他以为的平和的梦境,都是真实发生的。
是在他的宫殿,是陆燕然亲自陪着他,过那种平静温馨的生活。
“离年即位之后,莲儿会被封为太后,安排她身亡,与朱秦合葬。”
“辅佐离年的大臣,你去安排,别的内乱,我会肃清。既然我安排了这场戏,那便不会让人来搅局。新皇初立,各方宵小都会闻风而动,你我怕是要先去边疆一趟,震慑一番朝内小人才是。”
“都听你的。”薛徇语气轻快,“那日后呢?你是不是就不管这些了?”
“答应你的,我们去周游天下,再去海外看一看,日后怕鲜少有机会回来了。”陆燕然停下步子,转身看着身后的巍峨宫殿。
他们离开,而这座皇宫里,这个朝代里,发生的故事还远远不会结束。
离年如何经营大辰,那是他自己的本事。
大辰能延续几代,亦有命数。
陆燕然曾想过辅佐朱秦,辅佐新皇,让朱家的天下,尽可能的延长。
可如今她不想这些了,她要的只是能与薛徇长相厮守。
什么天下,什么权利,什么争斗,什么责任,她都已放下。
白凝娴自问无言得见天颜,又为陷害陆燕然身亡而愧疚,自焚身亡,有人在她的宫中发现了遗书,一桩桩一件件,皆令人发指。
朱秦下旨,为陆燕然正名,撤销对她那些在逃旧部的通缉令,同时亦提拔了不少被打压过的为陆燕然说话的人。
一年后,皇帝宾天,新皇离年即位。
而在同年,南王自请回封地,以南境敌军作为新皇登基贺礼。
薛徇用了一年的时间,评判了南境诸多小国,那些小国,尽皆称臣。
震慑了周边,亦震慑了朝中那些有着不臣之心的人。
新皇即位一年,太后甍,入皇陵。
而在陆燕然的运作下,天网中人,有的隐于茫茫江湖,有的归顺离年,一展抱负,有的却仍然跟着陆燕然与薛徇,充当两人的常随。
新皇即位第三年,南王自请辞去王位,辞去官职。
离年应允。
而自此后,却鲜少有人再见到这一对夫妇。
而他们写给离年的书信,也从半年一封,到一年一封,两三年一封,如此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三十年,便彻底没了音讯。
直至离年离世,都未曾再见过这两人。 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