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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回回家

龙与汗 阿武主公 4690 2021-04-06 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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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鹭门是座海岛,得搭船才能过去。阿武乱领着大家到了接驳码头,没想到那里出奇热闹。

  沙滩上、岸边的林子里坐得满满是人,几十部篷车杂乱地停在路边。篷顶上都绑着竹笼,鸡啊鹅啊之类的家禽纷纷把脖子从笼子伸出来,神经质地东晃西看,车后则都系着肥猪和山羊,拉了一地臭辣辣的屎尿。拉车的水牛全部集中在一边,无精打采用嘴拔着地上已经几乎吃秃了的草;有个又瘦又黑的女孩,揹着和她一样瘦弱的婴儿,坐在其中一头牛背上哼着歌。农妇们光着天然的、没缠过足的脚丫子,在海边的岩石间忙着生火煮粥。林子里东倒西歪睡着等着喝粥的人。几个老太婆围在一块,拿着木棒,混着海水洗衣服;皮肤黑得发亮的小男孩们则在闪闪发光的浪花间追着一只逃跑的黑毛猪。

  这群人是附近几个村庄的农民,听说兀军来了,弃了村,带着家当逃到这里,想要投奔鹭鸶城避难。从满地的垃圾来看,他们已经来了好一阵子。

  鹭鸶城似乎不欢迎他们。码头上一艘接驳的船只也没有。十几个农民围着沙滩上一座箭楼叫骂着,但显然已经骂很久了,男人们声音都沙哑了,而且很多像是绝望了,干脆都坐下来,有些甚至还躺着,与其说是叫骂抗议,大家更像百无聊赖般喃喃自语。

  那箭楼也是红砖砌的,跟对岸鹭鸶城的建筑风格类似,像个缩小版的城楼;箭楼的四个角落各插一枝跟鹭鸶城一样的釉绿色旌旗,旗上绣着金色的“阿武”两个正方形的、粗肥的荣体字;楼顶飘着一面绣着白鹭鸶叼金稻穗的绿色大旗——所谓的“金禾白鹭旗”,正是阿武家的家徽。几个穿鹦哥绿绣金团花短袍的家兵,看起来像水兵装扮,肩上却又扛着步兵用的蹶张弩,打着哈欠,看着楼下骂到没力的群众,对于这些人的哀求与愤怒都不闻不问。直到见到靺子猎队以及他们掳获的战利品马队浩浩荡荡地接近,才纷纷举起弓弩,高声发话。

  “站住!”绿袍家兵在箭塔上大喊:“报上名来,否则休怪弓弩无眼。”

  “我说你们这些鸟人好不识相。”石双牛指着阿武乱,慢条斯理地说:“鹭鸶城城主,金禾侯阿武侯爵的九公子——阿武乱阿武九爷到了,还不赶快滚下来迎接?”

  箭楼上的人一怔,先是窃窃私语一阵子,然后翘首望向这边,想看个仔细。

  “乱讲也要打个草稿。本家九爷少年得很,今年才二十几,哪像他一头白发?那么糙老!”其中一个老兵狐疑地说:“而且,我家九爷早就在去年冬天常城之战的时候,为大荣英勇捐躯了。”

  “英勇捐躯?”阿武乱嘴角微微一笑。他似乎有点喜欢他们这么说。他想如果当时就那么阵亡该多好?之后所有的痛苦都不会有了,也不会背负这么大的压力。

  “我呸呸呸!”石双牛最痛恨人家说他的师父阵亡。“狗奴才,什么老头?堂堂大荣武进士,御赐『破江鲤』称号,泉城新军甲马营武骑尉,天鬼大师和九羽孔雀的高徒,阿武家的阿武九爷在此,而你们这些七杀的衰货居然狗眼不识泰山?”石双牛将他所能想到阿武乱所有的名号都搬出来了,顺得仿佛是报自己的名号一样。“还不快快去通报,慢了看谁倒楣?一群不长眼的酒囊饭袋!”

  “阿武家的九爷来啦?”附近的流民们听说鹭鸶城主的儿子在此,纷纷站起身,围到阿武乱身边来。

  “哪位是九爷啊?救救我们吧!”

  “靺古仔要来了啊,听说他们已经在北方杀了好多人了… ”

  “我们都等了三天了,没人理我们… ”

  “我家囝仔哭到没有声音了,呜呜呜…阿武家的人简直比靺古仔还冷血啊!”

  “就是,没血没目屎!”

  “没人性!”

  “鹭门那么大的一个岛,又不是容不下我们,为什么就是不收?”

  “要打仗,我们也能打啊…”

  “九爷啊,你救救我们吧!”

  他们摸着阿武乱的马、摸他的靴、抱着他的马镫向他求救,要他带他们上鹭门岛去。阿武乱骑在马上,无动于衷地望着海;银刹女紧紧抓着面纱,怕自己的脸蛋一旦露出来,会引起更大的骚动;贝宝星的视线没离开过银刹女;石双牛继续对守兵破口大骂;其他几个生肖侠则是饥渴地瞄着四周哭哭啼啼的农妇们。

  箭楼上的守兵见流民都围到阿武乱身边去,喊着他九爷,也不禁开始迟疑,他们想万一这个白发男子真是侯爷的小儿子,怠慢了也真还负不起责任。其中一人连忙在箭楼写了封信,系在响箭上,咻一声射到对岸的船队里去。接着,船队也对着鹭鸶城的城楼射出另一枝响箭。

  过了一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远远见到对岸鹭鸶城的西门打开了,几个骑马的人飞奔到港边,上了一艘海鹘船。那船不及张帆,便收了锚,两排大桨齐动,开始划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航到了岸边。

  “阿乱仔?”船头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头戴一顶销金花幞头,身穿一件鹦哥绿锦织长袍,黄金腰带上系着一口土黄色鲛皮鞘的宝刀,脚上穿着一双华丽的、鞋底很高的绸面靴子,看起来像有钱的商人,却又有点像个将领。这个人怀疑但认真地看着阿武乱,过了片刻,才狂喜叫道:“阿乱仔,真正是你!”

  听到那人的呼唤,阿武乱像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仔细一看,船头喊他的人,正是他同父异母的长兄,阿武家未来的继承人——阿武良。

  海鹘船一靠岸,阿武良还等不及水手放板,便一跃跳上码头,朝阿武乱跑过来。阿武乱也跳下马,迎上前去。

  两兄弟在码头上热烈抱在一起。围观的流民与靺子猎人们莫不鼓掌欢呼。

  “头发居然比我还白了?大兄都认不出你来了。”阿武良放开阿武乱,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激动地端详着。“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阿武良足足大阿武乱三十岁,今年也有五十五了。浓眉大眼,满腮帮子的灰色胡渣,前额微秃,但长相很英俊,比阿武乱稍矮,但以他那年纪的男人而言,虽然肚皮圆滚,体态看起来还算是结实。或许是家族遗传,也或许是长年出海,他的皮肤也相当黝黑,肤色比阿武乱深多了。

  “阿爸若知你没死,一定要欢喜得要抓狂了。我们听说你离开泉城军去北方参战,常城被靺古仔攻破,全城杀光光,没留活口,大半年来也没听到你的任何消息,大家都以为你已经…”

  “已经死了?”阿武乱帮他说出来。

  “大兄讲了你可别感觉不爽,”阿武良尴尬地点点头,小声说:“老实跟你说,阿爸还替你起了一座墓仔哩!”

  “哈!”阿武乱笑道:“有啥好不爽的?我本来就是死过一次,也是该有座墓了。”

  “乱讲!你死啥?你现在人不是好好站在这里么?等下回到堡里别这样黑白乱讲,惹阿爸生气。讲到这件事,还是要怪你,是生是死,也不写信讲一声。那阵子,每天都有常城的坏消息,屠城的消息传到这里时,阿爸大叫一声哭倒在地,五娘更是哭晕过去,足足昏了两天才醒。全城、全船队戴孝四十九天哩!现在好了,你一点事情也没有,他们肯定要欢喜死了。我看,今晚阿爸又要摆流水席了,虽然正在备战,粮草珍贵,但这很值得,因为这是咱阿武家的天大喜事!”说罢,他指着聚集在周围、渴望移民鹭门岛的流民说:“听好了,你们今天出运了,刚好遇上我家小弟回家。为了庆祝今天这事,鹭鸶城破例开门收人!等一下就有船来接你们,上岸后,自有人会安排你们屯地建村。”

  整个沙滩的人听阿武家的少主这么一说,立即爆出如雷的掌声与欢呼声。

  “我刚刚恰巧巡视西门,听到消息马上就坐船赶过来。我看现在消息也传到山顶的堡里去,大家应该都知道了。”阿武良必须很靠近阿武乱,才能让他听到他说的话,因为周围难民的欢呼声实在太吵了。“走,我们赶快过海进城,别让他们等。到时候阿爸等不及,你知道他那急性子,搞不好要亲自骑马下堡,都是七十几的老岁仔了,手脚不流俐了,还是不要让他这样趴趴乱走较好。”

  阿武良说完,便拉着阿武乱上船。“阿兄,你得帮我。”阿武乱拖住了哥哥。“上船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答应了,我才会跟你进城。”

  “别说一件事,十件都没问题。讲啊!”阿武良爽朗微笑着,把脸凑过来。阿武乱便开始在他的耳边说话。

  阿武良嘴角的笑意突然消失。他先是愣住了,好像很为难的样子,渐渐地,神情开始变得同情、哀戚,最后他伸出了双臂,抱住弟弟的头。

  “我知了,你放心。”阿武良严肃地看着阿武乱。“这件事就交给大兄来替你办。” 龙与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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