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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子四哥阿武昭果然爽气，借了他们一艘船。

　　而且，不但借了船，还在一大清早，全城军民仍在宿醉时，他还亲自押船，送阿武乱、贝宝星与银刹女穿过浓雾，抵达海湾的另一端。

　　兀兵撤退了，海滩上一片狼藉。

　　船停靠在几个月前他们登船的码头。那座红砖箭塔还是在那里，兀兵并没有将它摧毁，只在塔顶插了几枝天蓝色的靺古军旗，留做障眼法，掩护撤退。

　　甲板上的水手们忙着扯帆收桨，靠岸放板。一个人拎着一捆绳索跳上码头，把绳子打了个羊角结，系在木桩上，其他的人一边把绳索收紧，一边摆稳踏板，一切动作完成后，阿武乱、银刹女与贝宝星才各自牵着自己的马，走过码头甲板，登上陆地。

　　三人都一副商人模样。阿武乱雪白的两鬓飘着，后脑绑了一个尾结，他脱下了阿武家的绿军袍，换上一件全新的武生黑锦袍，肩膀、前胸和后背都绣着金鲤翻浪的图案，外罩一件团花黑背子，图案则是叼着金稻穗的银色飞鹭，皮带束腰，脚穿黑布长筒长靴，半商半武的打扮。贝宝星也换了新衣袍，但里里外外依旧一身灰紫，绣着银色的月兔家纹。而银刹女为了行路方便，穿上银白色的丝绸男袍，袍子上绣着莲花、莲叶与莲蓬的图案，头戴着一顶白色大皮笠，看起来就像个准备春游的俊俏少年。

　　雪沐马没有披甲，露出一身发亮的黑色肌肉，牠的金色龙鳞马甲与阿武乱的黄金家甲都一起卷着，捆在一圈丝绸里，牢系在鞍后。当然，血饕大剑与箭囊也全捆在其中，剑柄与箭羽从右侧微露，但用一块绸布巧妙盖住，随时可以取用。阿武乱爱用的靺古卡蛮大弓由于太抢眼，只好留在鹭鸶堡，改拿一张普通的黑漆猎弓，收在马鞍左侧的咬铜牛皮弓套里。

　　灰色的雾兔马负担显然就没雪沐那么重。牠的鞍后只捆着三卷丝绸，其中一卷藏着贝宝星的铜火枪。而贝宝星最珍惜的火药与阿武良特别派人为他铸造的四整袋熟铁弹丸，则是被小心翼翼裹在防水的油布里，固定鞍前两侧。

　　银刹女的白玉马，是三匹马之中最轻松的，然而牠却也是三匹马之中最不懂得累的——古玉变成的幻术马自然不必吃草喝水，体力当然也用不尽。即使如此，毕竟是大美人骑的马啊！扛太多东西不好看，所以只是在马鞍后面象征性的捆着一小包袱的衣物而已。

　　三人纷纷跨上自己的马，这时候却见阿武昭也拉着一匹美丽的、血红色的阿剌壁骏马，从甲板上走下来。

　　“阿兄，”阿武乱和银刹女互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这是做啥？”

　　“我啊？”阿武昭看也没看他，自顾翻上了马，瘦筋筋的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当然是要跟你们做伙杀靺古番仔去啊！”

　　“啊？”三人同时叫道。

　　阿武昭是几个兄弟里个性与阿武乱最像的。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梦想做一个浪迹天涯的侠客，没想到他这次竟然来真的。

　　“不行啊，四兄，”阿武乱连忙说：“这趟任务真的很危险，下次吧，下次一定让你一起来。”

　　“看不起我？感觉我不行？”阿武昭老脸一沉，眼睛狐疑地扫过三个人的脸，双眼又开始流露出那种疯子才有的闪烁的、妖异的光芒。“你们又没让我试过，哪知道我不行？”

　　“没有，没人说您不行啊！”银刹女忙着说：“你要是来，肯定要帮大忙了。只是现在城里更需要您老人家啊，您若跟我们走了，船队和水手们谁来带啊？”

　　“自然有人来带！”阿武昭用被宠坏的熊孩子特有的那种爆裂高声咆哮着。“我要跟你们做伙杀靺古番仔去，坐船射箭杀不够气！我要骑马，亲自拿我的宝刀来杀！”

　　“万一，兀国水师又来打阿武家怎么办？”贝宝星一边理着自己的衣襟，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呵呵，依小生看，那伟大的鹭鸶城只好投降啰。没办法啦，阿武军唯一敢单挑泉城水师的那个猛将不在家了嘛！”

　　“自然有人来…”阿武昭还在坚持。

　　“有人？四爷您自己说，还有谁？”贝宝星笑着问：“阿武家上下，有谁和您一样勇猛剽悍？”

　　阿武昭又看了三人一眼，恼怒地皱着眉，但随即又立刻转软，求救似地，渴望和年轻人们确认眼神。但三人的眼神都很谨慎，很坚定，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阿武四爷神经兮兮地嘴里不知嘀咕什么，喃喃念了一大串，像是骂人又像在求饶，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用夸张的声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谁要跟你们去？我是讲笑的，我只是想送你们一程啦！走吧，免惊啦！你们三个少年仔，我才无趣味陪你们去玩呢！”

　　三人望着他马鞍后面那一大捆行李，谁不知道这个老公子哥儿根本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加入他们？现在被阻止了，糗了，出于高傲的自尊心，才改口说是要送他们。

　　“还不走？”阿武昭一个人已经骑到前面去了。“再不走，你们想以为那些番仔会等你们么？”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连忙策马赶上。四骑在冷雾弥漫的岩石海岸边的小路上并行，让马儿慢慢踱步着。

　　“四兄，这次多谢你了。”阿武乱说：“若无你的船，我们还真正是过不了海。只不过你就要替我们揹这个黑锅了。若是大兄知道是你送我们过海的，不骂你才怪呢！”

　　“让他去骂，谁人惊他啊？”阿武昭一副漫不在乎的表情。“他自己不是也挡不住你这个小弟吗？不借船给你，你也会自己弄到船的，这一点他可是心知肚明。而我呢，哈哈哈哈哈！刚好也是没有人可以挡得住的，我要借你船，谁也阻止不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着，疯子般的眼神又从他的眼睛一闪而过。“就像现在，若是我真正要去杀那些靺古番仔，你们三个少年仔也未必能够挡得住我一样！”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又忧心忡忡起来，就怕这老顽童说话不算话。

　　三人正准备再委婉地联合劝阻他时，老疯子自己却又开口了。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