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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报达军弃守第一圈城墙,全部撤往第二圈城墙的时候,地底下,阿武乱一行人也走到通天塔前的大广场。
虽在地底,却有风。
阵阵阴风从塔顶流灌而下,也带来若有似无的咒语声。
“祖必流士…就在那里。”银刹女看着山一样高的塔顶上那绿色的光点。
“太好了。”阿武乱很兴奋,声音也因而颤抖起来。“我等不及要一剑戳烂他那张老脸。”
一个时辰前,他们从地势较高的关卡望下来时,这片广场上还站满了尸兵。虽然现在大军倾巢而出,走得一个不剩,空荡荡的广场在绿磷火把的照耀下,看起来却更加诡谲危险了。
银刹女狐疑地左右张望半天,还煞有其事地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确定广场上真的空无一人。“看来变脸是多此一举了。”她的脸上露出侥幸的微笑。“看哪,根本没人呢!”
“既然不需要这张丑脸了,那么快帮我抹掉,还我原来的脸来。快!”阿武乱指着自己的斗鸡眼。“用这眼睛看东西太难受,看得头都要痛了。”
“我倒觉得挺顺眼的…”银刹女故作深情地看着他那张斗鸡眼的阿剌壁脸。
“别开玩笑!快!”
“好啦。”说着,她用手往阿武乱面孔一摸,瞬间恢复了他原来的样子,然后她往自己的脸上也抹了一下。
绝世的容貌忽然间重现在大家眼前。
“哗!”这张脸把周围的银奴看得目瞪口呆。
小主的美丽程度,任凭他们发挥几辈子的想像力都想像不出来。众人深深惊艳,如痴如醉看着她,各个喃喃自语赌咒发誓,愿为这张风华绝代的脸孔赴汤蹈火。
“这会儿舒服了。”阿武乱摸着自己的脸颊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那九个尸体可以顺便起床了。”
“没问题,阿武大侠。”银刹女笑咪咪地回答。一转头收起笑容,像个女王般下令道:“孩儿们,把你们那九个兄弟的裹尸布拉开了。”
银奴们一听令,争先恐后把同伴身上的裹尸布撕得粉碎。
“乖,真乖。”银刹女对自己的手掌吹了口气,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像筷子伸进酱油碟般,在那吹过气的掌心沾了一下,接着用这两根手指划过那九个沉睡的阿剌壁人的鼻头。“瞌睡术,收!”
一收了咒,那九人打哈欠的打哈欠,伸懒腰的伸懒腰,一个个都醒了。虽都还睡眼惺忪,但一见到银刹女站在旁边,立即翻身便拜。其他的银奴见他们下拜,也纷纷争着跪下来了。
“我等愿为小主效命。”几十个银奴们齐声喊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现在还真的到了要你们效命的时候了。”银刹女满意地看着这群拜倒在她银丝裙下的男人们。“这支队伍可用!对不对?阿武哥。”她转头问阿武乱:“咱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没计划。”
“没计划?”银刹女惊呼道。
但再想想,这不就是阿武乱吗?什么时候做事是有计划的?都是直接来的嘛!这应该在意料之中,实在不该大惊小怪。
“好吧,既然没计划,那么就…一起冲上去?”
“冲?从哪儿冲?”
“那里啊!”银刹女指了指广场对面那座山峰般拔地而起的螺旋巨塔,最下层的塔底有一整排的拱门。“那么多门,总有一个是入口吧?”
“妳没听妳的银奴们讲吗?”阿武乱扯掉了自己一身的黑袍,扔给了旁边一个银奴。龙麟甲上弥漫的五色光顿时把大家的脸照亮了。“他们说里面有一批厉害的尸军在等着我们呢!”
“是的是的,鲁铿丁…以及那些跟他一起死去的哈萨辛们。”那矮胖又多话的银奴跪在地上回话道:“都是一些最厉害、最有名的哈萨辛杀手。”
“总共多少个?”
“我们没资格进塔,所以都只是听说。”胖银奴咽下一口口水。“但我们猜,应该有些一些大名鼎鼎的家伙。除了山中老人鲁铿丁,应该还有沙漠金蝰阿费夫、蛮狮哈木札、微笑判官法鲁格啦…这些人我小时候如数家珍呢,还有…呃…”
“还有公正之手阿迪勒,我最喜欢的。”另一个人插嘴道。
“血债索讨者欧德也很厉害。”
“勇敢处男巴赛尔!他的故事最令人心碎。还有被命运逼迫到发了狂的残暴骑手法里斯,很多人不喜欢他,但我对他还是比较同情的。呃…还有…”
“还有宗教之剑哈萨木丁!他一夜杀光整个修道院里的圣殿骑士,那故事实在太经典。”
“你们怎么能忘了慷慨勾魂客胡马木、圣坛引路人哈迪、胜利之光嘎里卜以及地狱继承人加亚西呢?”胖银奴又把话抢回来。“特别是地狱继承人加亚西,他简直比鲁铿丁还厉害。”
“胡说!没人比得上鲁铿丁。”
“加亚西就可以。”
“够了够了,我明白了。”阿武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塔里的那些死哈萨辛,各个都是传奇,都是你们的民族英雄。但是你们要明白,这些民族英雄死了却不能安息,肉身还被祖必流士征用,成了活尸,准备回来祸害你们的族人。如果你们真那么尊崇它们,那么就应该帮它们一把,让它们彻底安息。”
“怎帮?”
“很简单,”阿武乱微笑着说:“干掉它们。”
“啊?干掉它们?”银奴们全都害怕起来。“就凭…我们?”
大家原来以为可以亲眼看到阿武乱对付鲁铿丁呢!这东方武士既能杀掉哈多吉,那就绝不是省油的灯,或许真能对付这些哈萨辛尸兵。
但现在,他反而把这不可能的任务推过来,大家一下子就躁动了。
“怎么打得过啊?”
“简直开玩笑嘛!”
“活着时候就很难杀死了,现在已经死了,就更不可能再杀死啊!”
“我要直接跳到塔上去干掉祖必流士。”阿武乱一边说,脚上的龙爪靴一边隐隐发光。“而你们就负责在塔底下拖住这些死哈萨辛,别让它们上来干扰我。”
“怎么拖得住啊?”
“就算只有一个,我们全上可能都打不过呢!”
“不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吗?不是说誓死要保卫本姑娘的吗?”银刹女说着,双眼又流露出秋水般的媚光。“唉,我就知道,男人说过的话果然不可信哪!”
银奴们一愣,立刻又全部改口了。
“我打!”
“我也打!”
“为了小主!打!”
“打!”
“誓死保卫小主!”
“这才像话。”银刹女笑着说。她看着这群激动不已,准备为自己慷慨就义的男人们,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忍。她凑到阿武乱耳边,小声问道:“虽然这些家伙本就是报达城里的贼匪恶霸,个个死有余辜。但就要这么让他们去送死吗?遇上了哈萨辛尸兵,我看真要像他们所说的,所有人拼上了命也打不过人家一个。”
“伤脑筋啊!”阿武乱搔搔自己的白发。“我想要绕过这些死哈萨辛,不走塔里,直接从外面跳上塔顶去。顶多就多带妳一人,带不了全部几十个人啊!”他一边说,一边掂起脚尖朝前方望了望,指着广场中央一片光滑的倒影。“那是什么?水池吗?”他问银奴们。
“油池。”胖银奴回答。
“油…”银刹女吐出舌头。“你是说尸油池?”
“对的。”
“油池油池,”阿武乱抓着自己的一头白发,想了想,击掌大笑道:“啊哈!我有条妙计了!”
“妙计?你…?”银刹女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这个从不做计划的男人。
阿武乱计策简单粗暴。
银奴们先进到塔里,把哈萨辛尸兵引出来。自己同时带着银刹女往塔上攀跳。
然后,当那些哈萨辛尸兵被引到油池里时,银刹女再从空中来一把魔焰,将油池点燃。
轰一声,炸掉!
这样不但可以干掉难搞的哈萨辛尸兵,还能顺便爆了祖必流士的尸油槽。
尸油没了,尸兵就像会断粮的军队一样,也开始失去战斗力吧?
接着,自己和银刹女趁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跃上高塔顶层,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了手脚的祖必流士干掉。
多完美的一条妙计!
但是,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发展。
银奴们冲进塔底,不但没引出任何尸兵,反而在里头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
不仅如此,那些嚎叫的回声顺着塔里螺旋状的内梯不断扩大,并且一层绕过一层,往顶上回荡而去,直到塔底不再传出声音,恢复平静为止。
阿武乱和银刹女都看傻了。
事情搞砸了!
“还妙计呢?根本就是条蠢计。蠢透了!烂透了!”银刹女眼泪一下子飙出来。她骂着阿武乱,还用力捶了下他的手臂。“害我的乖孩儿们全军覆没,平白丢了性命。”
“哎,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禁打啊!”阿武乱尴尬地猛力抓着自己的白头发。“不过…能死在自己的英雄偶像们手下,也是一种幸福,应该感到心满意足了吧?”
“什么嘛!他们都这么可怜了,你还在说风凉话!”银刹女又捶了他一下。“恐怕塔顶的祖必流士现在也知道我们来了。怎么办?”
“不一定吧?说不定他以为是这些人叛变,不见得知道我们来了。”
“他会那么笨吗?”银刹女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会跟你一样笨吗?”
“我真没想到妳的银奴们这么不禁打…也或许是里头的哈萨辛尸兵太强了。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怨叹又有何用?咱得赶快上塔杀那老鬼去。快,到我背上来。”
阿武乱揹起泪眼汪汪的银刹女,唰一下抽出腰际的水蛟宝剑,脚上的龙爪靴逐渐发光,然后以一种常人难以比拟的速度在广场上飞奔起来。银刹女在他背后只觉得风呼呼响,阿武乱猛力一蹬,越过油池,揹着银刹女往通天巨塔飞去。
“这塔…好像只白色的巨螺呀!”银刹女仰头赞叹道。
她说得没错,通天塔的确像一只庞大的海螺,每层楼像是一圈螺纹,不断往塔顶回旋。这壮观的景象让银刹女看呆了,她伏在阿武乱背上自言自语道:“都高插入云了呢…哎,我说啥傻话呢?这里不是地底下嘛?应该说,好像高到要插出地面去了。这塔得有多少层啊?二十?三十?…五十层我看都有!”
事实上通天塔有四十九层。在那远古年代,以先民的技术和工具,能建这么多层的巨塔已经不可思议了。整齐的叶形拱门环绕着外墙罗列成排,每扇门上还开着天窗,门窗像是螺纹上分布的整齐斑点,一排排顺着螺旋的楼层向上攀升而去,形成一种阿武乱从没见过的、奇异的、壮观的人造视觉。
阿武乱的第一跳,直扑四楼。他没跳进门廊,一手攀住外墙拱门顶上的雕花,像只长臂猿般挂在门外。
门廊里黑漆漆的。
即便在这里,他和银刹女也看不清楚里头有什么,只见黑黝黝阴影里晃悠着深邃黯淡的绿光,光里似乎站着数个模糊人影。
“哈萨辛尸兵?”阿武乱警觉地嗅到藏在暗影里的浓浓杀气,武者斗性让他忽然兴奋起来。“不如冲进去会会这些鼎鼎大名的阿剌壁刺客?”
“别闹了呀!阿武大侠。”银刹女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脖子。“今天这些死哈萨辛不是重点,直接上到塔顶干掉祖必流士才是正事。别在这里跟它们耗费时间。”
“也对。”阿武乱笑道。
说着,手指一扳,身体往旁边晃去,龙爪靴大放光芒,脚往门柱上沾了一下,直接往上层再飞跃而去。
他就这么一跳翻几层楼,一翻又一翻,像猴子爬树一样,直往高耸入云的塔顶冲去。
离塔顶愈来愈近了,在黑暗中萦绕的咒语声也愈来愈清楚。
银刹女从后背紧紧抱着阿武乱,她往下望一眼,想看看已经跳了多高,底下一幕却让她尖叫起来。
“银奴!银奴啊!他们…”银刹女一边叫一边用力拍着阿武乱的肩膀。“我的银奴啊…还有人没死!”
阿武乱从空中一看,塔底下果然有六七个银奴正在狂奔,太远太小,认不出是哪些人,这些魂不附体的可怜虫正被一群白衣尸兵追着。但他们虽然害怕,脑子却没乱,依照计划把尸兵往广场中央的尸油池引去。
有别于一般的尸兵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这些追兵的动作显然迅捷许多。跑最慢、掉队的那个银奴很快就被两尸兵赶上,一下子扑倒,在一声尖厉而短促的哀嚎中,瞬间被活活咬死了。其他尸兵继续紧追剩下的活人。银奴们跑得腿都软了,但还是全跑进油池,起初脚还能沾地,很快就愈来愈深,只好纷纷拍着油水死命游起来,一边游还一边左右张望。
银刹女知道,他们是在寻找自己小主的踪迹。
因为依照约定,小主这时应该来一指魔焰点燃油池,把后面那些追兵都烧了。
尸兵也下池了,但似乎没打算游起来,人家直接走到油里,直到没顶,一个个消失在油池中。
阿武乱攀住了四十二楼的栏杆,靴子上的爪尖嵌进壁砖缝隙,两人挂在半空中的塔墙外往下看。银刹女一手放开了阿武乱的脖子,伸出手指,直指塔下的油池,随时准备召出魔焰。
“还等啥?”阿武乱催促着她。“快点把油池烧了啊!”
“我要等孩儿们上岸。”银刹女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们很忠心,不该送命呀!”
“恐怕凶多吉少啊!”
从这么高的地方看下去,那油池小得像一滩浊水,中间几个苍蝇般的黑点,正是那几个拼命游泳的银奴。忽然间,那些黑点却一个个消失了。
“啊!没了?怎么一下子全不见了?”银刹女吃了一惊。定睛再看,的确消失得一个不剩。尸油池面只剩下不断翻涌的涟漪。“他们到哪去了?”
“肯定被拉进油池底下去,拆吃落腹了。…不过呢,这些痞子恶棍最后是以这么勇敢的方式牺牲,算是将功补过,抵掉他们一生犯下的罪孽了吧?也是壮烈,也是可怜呐!”阿武乱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银刹女。“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帮妳的银奴们报仇?”
“可恶!可恶!”银刹女大梦初醒,双眉一蹙,她悲愤交加,真的怒了,细长的指尖对准了广场中央的尸油池,嘴里喃喃念起咒语。“啊啊啊啊~这些可恨的死鬼,全部都再死一次吧!魔焰,去!”她的手指一挥。
几乎就在同时,一团蓝火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朵蓝花,从一个小小蓝点开始,迅速向外盛开,在池面上熊熊绽放。这大快人心的明爽蓝光瞬间逼退阴沈幽暗的绿光,把整片广场都照亮了,已经习惯黑暗的阿武乱和银刹女必须眯着眼睛来看。等到刺眼的感觉逐渐消失,他们才看清楚火光里许多黑点晃动,原来是那些正准备离开油池的哈萨辛尸兵。但不待它们上岸,整座油池就先爆炸了。
轰!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