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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堡废墟的反埋伏之战,搜龙军虽然打赢了,但也伤亡惨重。
三十个宿卫打剩二十人,而且个个挂彩。古夷队里的两百六十个靺古战士,也阵亡了六十四个,包括了草原青年奥敦格日乐。
古夷蹲在他的尸体旁,不发一语凭吊,回忆着奥敦格日乐从靺古草原陪他们越过戈壁沙漠,一起到哈剌和林投军,甚至参加斡鲁欢大战的点点滴滴。
他像父亲一样,仔细检查年轻人脖子上被划的人那一道口子,悲伤得几乎像自己的脖子也被划了一刀。在这场战斗里,他其实也真负伤了,不过不是在脖子,而是在后肩。就在他蹲在年轻人尸体旁边唏嘘不已时,自己的肩甲上还插着一把匕首呢!幸好甲韧肉厚,倒无大碍。
贝宝星和银刹女都在高塔上远程攻击,所以都毫发无伤。
这场仗里,打得最漂亮的要算是完颜轻薰了。
整场战斗就见她一个红色身影周旋在穿着白色罩袍的敌人之间,又是劈杀,又是旋踢,又是锁喉,又是折骨,同样是擅长近战的山老杀手遇上了她,居然只有挨打的份。
这也要归功于她身边那五个完颜家忠心耿耿的的老家将,自始至终都全场追随着她,拼着老命帮她料理掉许多杂敌。
五个老头一战下来,只有两个受了点皮肉伤,令大家刮目相看。
一百零六个哈萨辛杀手,几乎每个都是奋战而死的;就算没死,受了伤不肯爬起来,不是匕首自己心脏一插,就是吞药自尽,求死意愿强烈。
但是不管他们选择什么样的死法,遗容看起来居然都很开心,像真的欢欣鼓舞去了个很棒的地方似的。
天堂。
反观没死的这边,哀声遍地。
阿武乱想用龙玉治疗受伤的士兵,但贝宝星反对,他怕这么一来,靺古人就全都知道这件宝物的存在了。但阿武乱不忍看他们受苦,而且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敌人来袭,全军必须尽快恢复战力。于是不顾贝宝星的反对,让伤者都嗅了龙脂白玉的光气。
大家的伤势明显急速地好转,疼痛也立即减轻了。
所有人深感不可思议之余,也愈来愈相信他们的这个汉人头儿就是传说中“龙念速烈士”的说法。
看着他的金甲和白发在晨曦的寒风中闪闪发光,大家都相信了。
这个人,一定是这个人,即将干出一番大事,来终结兀百烈的兀国统治。
搜龙军士兵们恢复精神后,马上着手清理战场。他们把阵亡同袍尸体用毡毯包裹,放在马和骆驼的背上,准备带回去。哈多吉和杀手们的尸体,则全部埋葬在石头城边的一片空地。
处理完尸首,天已经大亮,他们才开始收拾散落在战场上的其他东西。
这时候,已经是上午巳时,雪停天晴,大家累了一晚,忽觉饥肠辘辘,却没有东西可以吃。因为战死了许多人,多了很多马。于是古夷下令杀掉两匹健康状况较差的马,让大家好好吃上一顿。吃饱了再上可失合儿城找公主。
满都拉图和斯钦巴日不同意这么做。“我们必须马上进城去找到公主殿下。”斯钦巴日尤其反对强烈。“杀哈多吉是其次,找回公主殿下才是我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特别是我们杀了哈多吉,让这事情变得更麻烦了。因为哈多吉一死,殿下她…一定…一定会…”
“一定会震怒吗?你干脆说出来嘛!吞吞吐吐的你不辛苦么?”银刹女笑着挖苦斯钦巴日。“不过呢,其实我们也早知道了,这的确挺麻烦的。但我们这次是奉海都汗的命令出战的。大汗的命令很简单,一是要找回女儿,一是杀掉愚弄汗廷的罪人哈多吉。两条命令缺一不可,都得执行。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大汗的命令,她也敢不从?”
“当然敢。如果她不敢的话,当初就不会轻易地被哈多吉掳走了。”贝宝星提醒她,也提醒大家。“恋爱中的少女,那是一头捉不住的猫,如果是公主殿下,那便是大猫——猛虎了。你如何能拿常理来说服一头猛虎呢?”
“哈哈!好个恋爱少女猛虎论。”阿武乱笑道:“我们闽南有句俗话,说是人怕强,强怕狠,狠怕没天良,没天良怕难商量,难商量怕不正常。我觉得,恋爱的女人,脑子都热到不正常了。的确不能用平常的方法来跟她沟通。”
“百户大人,请注意您的言词。您现在说的人是乌古台汗国的公主殿下。”斯钦巴日压抑着怒气说。
“噢…你说得对,我收回。”阿武乱也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当了,连忙致歉。“歹势,歹势。”
“阿武大人其实是想说,虽然大汗下令杀哈多吉,但公主殿下未必能够接受,更不可能谅解。”贝宝星帮阿武乱厘清思绪。“以她的脾气,知道哈多吉战死的恶耗后,很可能马上要与我们开战了。我不知道城里有多少兵马会听她指挥。如果有的话,应该也轻易多过我们现在的人数吧?打了一晚,我们兵马疲惫不打紧,这小睡一觉就能解决。问题是大家都没吃东西,肚皮都饿得瘪瘪的,那么就算现在冲进可失合儿,大伙手脚无力的,怎么跟人打仗?肯定两三下就要全军覆没的。请问,战死了的你是要如何将公主殿下安全送回大汗身边,完成任务呢?所以,依我之见,先让大家吃饱,否则接下来不论出现什么状况,都难以应付了。”
斯钦巴日一听,低头不语。
因为他知道以公主的个性,还真可能会为哈多吉复仇。
“整备好,吃饱了,再出发,我同意。”满都拉图黄金色的脸皮和银丝般的灰胡须被阳光照得像金属一般,让人觉得是一座铜像在说话。“但遇到殿下时,军师可有什么妙计,让公主殿下息怒,甚至抚平她的悲痛,让她能心甘情愿地跟我们回去?否则,殿下一发起狠来,那是谁也拦不住的。”
“这个嘛…”贝宝星驼着背,英俊、苍白的脸挂上一抹带着歉意的微笑。“目前还没想到。”
“啊?那怎么办?各位,我得先跟你们说清楚,”斯钦巴日两手一摊,耸了耸肩。“如果殿下执意要跟我们作战,为哈多吉报仇的话,我会乖乖坐在战场中央,让她取我的首级…我没有办法对她举起兵器。而且,如果你们哪一位对她拿起了武器,很抱歉。”斯钦巴日老迈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忠肝义胆的神色。“我知道我的武艺可能不如你们很多人,但我和其他几个公主宿卫们,都会转过头来,跟你们拼到最后一滴血。”
“我们知道你会的。”阿武乱不但没有生气,还用一种非常赞赏的眼神凝视着这个老卫士。他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伤害公主殿下的。先填饱肚子吧!让我和小贝好好想一个方法出来。现在饿昏了,脑子使不上劲。”
“没时间让你想了。”完颜轻薰站在马镫上,一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掌放在眉梢,望着西北雪地上的一点黑影。“阿伽妮娣公主来了。”
“什么?”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纷纷朝完颜轻薰指的方向望去。原来以为还在可失合儿城的阿伽妮娣,意外地居然在这里出现了。
而且是单枪匹马地出现。
斯钦巴日呆了,满都拉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别紧张,我来跟她谈吧。”说话的是阿武乱。“把我的雪沐马牵来!”
“哈多吉就是你亲手杀的,她最恨的就是你了。”银刹女立刻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你确定要去跟她谈?会不会太刺激她了?别看她长得可爱,其实是个名闻天下,杀人不眨眼的战士公主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阿武乱从士兵手里接过缰绳,两手抓着马鞍两端,左脚踩进马镫,右腿一跃,边骑上了浑身金马甲的雪沐。“相信我,这件事只有我可以处理。即使是聪明绝顶的小贝也没办法。”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