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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汉人，阿武乱忽然间想通了。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也不是武德不武德的问题。
如果任务是取回龙器，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取回来。
脑袋一开窍，至今从没拿出来用过的水蛟剑，唰一声出鞘，终于正式开张。
“天鼠冲星！”阿武乱祭出天鬼剑法的起式，瞬间从十二个方向发出剑，剑剑刺向哈多吉的心窝。
哈多吉毕竟是个刺客，身手迅捷，连忙把手里的斗篷碎布往前一扔，同时向后弹跳，避开了剑锋。那些碎布瞬间被阿武乱的剑雨戳得粉碎。
混着黑色碎布的雪片遮蔽视线的那一刹那，哈多吉欺到阿武乱的左边，出手就想夺弓。阿武乱剑招一变，出了天游剑的一式——泥山滑砾，剑护着身体，轻巧地旋开。哈多吉不死心，像只豹子一样做势便扑，双掌一伸，往阿武乱没有龙鳞甲保护的头部直接抓来。
因为听说过哈多吉能一手抓爆人的头颅，见他又来这招，阿武乱心惊肉跳，连退了好几步，但哈多吉依旧健步如飞地逼上，两手像豹子爪一样在空中挥舞着。
阿武乱双脚发光，往后又跳了一大步，与哈多吉隔开了十几步的距离，才稍觉安心。“午鬼屠神！”接着剑势一转，双脚反跳，水蛟剑直冲哈多吉的天灵盖削去。
挟着龙爪靴的强大冲力，那剑来得极快，让哈多吉不得不往后翻了一个跟斗，顺势抛出一把速度极快的匕首，阿武乱连忙收剑，侧身一偏，还是被射中左腹，好在龙鳞坚韧，连一点刮痕也没留下。
待阿武乱抬头再望，哈多吉已经从眼前消失了。
好在龙脂的光束没饶过他，跑哪儿就照哪儿。
阿武乱很快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哈多吉已经跑到十几丈外的地方去了。脚步之快，步履之轻盈，令人不可思议。他在雪上飞速奔跑，似乎想跑进旁边的树林。
身后山丘顶上，古堡废墟火光冲天。
传来的喊杀声、哀嚎声和刀剑交碰声音却愈来愈少了，战斗似乎接近尾声。
但阿武乱没办法上去支援，也猜不到最后的战果，只能在心里祈求获得胜利的是自己的同伴。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里只看得见哈多吉一个人。
他必须制服，甚至杀死这个人，以夺得第六件龙器——龙臂。
他把水蛟插回系在左腰的白鲛皮剑鞘，准备换拿龙须弓。
但手刚碰到弓，却犹豫了。
“拿出来啊！一箭把他射爆，取回龙臂，岂不简单漂亮？”一个声音，在心里大声怂恿着自己。“如果现在不射他，等一下恐怕就要夜长梦多咯！”
“近战！必须是近战赢他。哪怕是用剑，也赢得光明磊落。”另一个他，躲在心里的另一个角落大声呐喊。“你可不想在多少年后说起这件事，告诉别人你的龙臂是从背后射死对手而拿到的。”
“干！”阿武乱摇摇头，放下了龙须，重新把水蛟剑抽出剑鞘，猛一抬头。“呃？人呢？”
这么一来一往误了时间，再睁眼一望，已经完全见不到哈多吉了。
无所谓，龙脂玉的光还是没放过他。
五色龙光笔直射向黑黝黝的树林里，里面似乎有些动静。
“哈多吉！正大光明地决一死战吧！躲躲藏藏有意思吗？”
阿武乱对那片树林喊话，不消说，当然没人回应。
“那我找你去！”他说。深陷雪里的龙爪靴开始发出光芒，让雪地晕开两片迷人的彩光。他奋力一跳，脚底掉下许多发光的碎雪，越过分布着一排哈多吉轻浅足迹的雪地，落在林子前面。
龙脂白玉的光柱射入深幽的林中，被黑暗吞没了。
但那片黑林子里居然传出了阵阵马嘶，接着上百匹各种颜色的波斯骏马从里面冲着光束冲了出来。
这些马，应该是刺客们藏在林中的坐骑。
马群冲出了林子，见到金光闪闪的阿武乱，吓得纷纷从两边闪开跑去，严重干扰了他的视线。
阿武乱看不清楚光束的后面有什么，但他还是坚定地站在雪地中间，没有跳开。
就在最后几匹马冲出来时，光束的亮度也逐渐增强。
忽然间，他看到哈多吉趴在其中一匹棕马的背上。
“别躲啦！”白发武士举剑吼道。“受死吧！”
哈多吉见他发现了，便奋力往前一跃，腾空挥来一拳。“打爆你！”他也吼道。
“来啊！”阿武乱想也没想，反射性便一剑刺去。
一种穿刺特有的震动手感从刃尖传来，他知道自己的剑已经刺进哈多吉的身体。但哈多吉的右拳同时也狠狠挥来，龙光四射的龙臂，像根攻城槌一样扎扎实实击在阿武乱的胸甲上。
那一拳的感觉，就像当年被巴不该的赤铜大锤击中一样，阿武乱觉得自己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瞬间胸闷得无法呼吸，喉咙里面似乎迅速溢满了血，手不由得放开了剑柄，整个人往后飞了出去，像颗回回炮抛出来的石弹一样，重重地砸进松厚的雪堆里。
“天哪，我会死吗…我又搞砸了吗？”
阿武乱用力睁开眼睛，四周都是正在往自己身上垮陷的雪。
“龙脂…”右手在胸前晃了几下，拨开碎雪，抓住了白玉，迫不及待塞进嘴里。同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虽然他感觉胸腔好像快要炸开了，但眼睛看到的却是完好无损的龙鳞甲，连一丝凹痕也没有。
也不知道是经过眼睛的证实的关系，还是因为龙脂白玉惊人的治疗力量，才一会儿，虽然还痛，但呼吸渐渐均匀，倒觉得好像没受多重的伤了。
吐掉嘴里的一口血后，打不死的南荣武士狼狈地从雪堆里站了起来。
“哈…哈多吉呢？”
阿武乱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飞过来的。周边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林子前面的雪地里，水蛟的剑柄竖在那里摇晃着。
他哴呛地走过去，看到哈多吉胸口插着自己的水蛟剑，而且足足没入了一半的剑刃。
“生命的规则…就是如此，不是吗？…总有一个人会赢…总有一个人要输…呵呵…”哈多吉看着阿武乱。一边努力咽下喉咙里的血，一边挤出笑容。两排雪白的牙齿沾满鲜血，像吃了生肉一样。“这就是…战士的宿命…拥有…世人所恐惧的力量…但其实都是…借来的…这力量…对一个人来说…太沉重…没有人有这个命能承受…我其实…早就想明白了…”
“想明白？”阿武乱取出口中鲜血淋漓的龙脂白玉，垂头丧气跪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和遗憾。“那你干嘛一定要来最后这么一下？直接把龙臂给我不就好了吗？”
“切～换作是你…你会给吗？”哈多吉眼睛中那明亮的光芒正迅速消逝。“我们…都想做天下…最强的男人。要成为这种人…你我之间…一定有一个人…要倒下…不是你，就是我…”
“一切都是为了阿伽妮娣？”
“阿伽妮娣…对，阿伽妮娣…我爱她…她就是…我的…天堂。”听到这个名字，他又忽然激动起来。两只龙臂抓住阿武乱的双手，抓得他发疼。“光耀之月…天下最棒的名字…最美的女人…最强的…”他一边吐着字，嘴里一边冒出血泡来。
“难道是因为…你认为阿伽妮娣只爱天下最强的男人，所以你无论如何要成为那种男人，即使丢了性命也不足惜？”
“为了她…很值。”
“你太傻了。”阿武乱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被这男人的傻劲触动了，鼻子有点酸。“她早知道你的力量来自龙臂了。在阿日善峡谷外，她肯跟你走，就代表他已经接受你原来的样子啊！即使不是天下第一，她的心也已经是你的了。”
“正因为如此…我更要努力配得上她…你也是男人…不明白么？”哈多吉放开了阿武乱，躺了下来。“拿走…你的战利品吧…寡妇之仇…是你的了。”
说到这里，他的力气仿佛要用完，脸垂向一边，不愿再多说话了。
阿武乱深深叹了口气，取下自己原来的护腕，往雪地随处一扔，然后把哈多吉的龙臂护腕解了下来，套住了自己的手臂。
套上的那一瞬间，阿武乱立刻感觉到从双臂传来的那股源源不绝的力量。
“龙臂到手了。”阿武乱自言自语地说，既松了一口气，却又藏着无限的哀伤。
取得龙臂后，龙脂白玉的光渐渐收拢回玉龙的两只前足，保持一定的亮度，不再变化了。白发武士呆看着玉龙的光，又看着哈多吉逐渐惨白的脸。
“啊呀！我真笨！”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不让他活下来？”
哈多吉可以活下来的！
“哈多吉，我有这个法宝，你看！”他兴奋地叫着他的名字，将血迹斑斑的、光雾缭绕的白玉拿到他的眼前。“吸一口这光气，你就可以活下来。”
“然后呢？…然后，你就把…所有龙器…都…给我吗？呵呵…”哈多吉疲倦地笑了笑。“没有…龙器的力量…我…不想在…她的面前…像个凡人一样…活着…我只要她记得…我一种样子…最棒的样子。”说完，他指着自己胸口跟着呼吸起伏的水蛟剑。“看在真主的份上…帮我把…这鬼东西…拔了吧…痛死我啦…”
说完，还等不及阿武乱拔剑，哈多吉的表情开始慢慢凝结，嘴边带着不甘心的笑容，血红的牙齿间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龙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