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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拥抱维持的时间持续很长,是在林牧靠在程安安的肩膀上睡着,手松开他的背微垂在身侧才结束的。
他说他后悔了,程安安其实是有些不明白林牧的意思的,这种不明白大概是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和不确定,不确定林牧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后悔了。
王助理把林牧扶到程安安睡的病房躺下后才向程安安解释道:“那天您跟林先生说要来文城,林先生得知文城地震了又联系不上您,已经两天没有合过眼了,大概是看到您没事神经就松了下来了,太太您不用太过于担心了。”
不过王助理心中还是惊讶的,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想到林牧竟然站着都能睡着。
程安安受伤的肩膀半垂着,刚才林牧抱她的时候太用力了,以至于松开后痛感也越发的清晰起来,不过也还算是可以忍受的。
上次在江城,王助理也是这么叫她的,程安安还记得第一次在云水居听见刘叔叫她时还以为是在叫别人呢,而如今这听到这个称呼,说没有一点波动是假的,可——
于是程安安开口说道:“你叫我的名字吧,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一般大的。”
王助理手里拿着林牧的拐杖,正打算绕到床的右侧放到床边,这样林牧要是醒了就顺手可以拿到,听到程安安的话王助理的步伐停顿了一下,不过还是将拐杖放好了位置。
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太太,或许我这样说你会觉得我是在帮林先生说话。”
“先生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在你离开的那一年他也启程去了珐国,若不是林总结婚想必他是不会回来的,没有在江城遇见您之前先生甚至连云水居都很少回去。”
“他过的不好,即使他一直在装作自己的人生快意,从来不像旁人提及自己的悲喜,可是他却会把你送给他东西都十分宝贝的带在身上,甚至比任何的东西都重要。”
王助理的话点到即止,虽然他嘴上说着没有在帮林牧说话,可事实上也算是在替林牧说话了,程安安和林牧之间的事情他没有资格去评判什么,更没有资格去责备程安安当年是如何义无反顾的离开。
可是他不会忘记,在去往江城机场的路上,林牧哭的那样悲伤,如果说不是因为爱程安安,迫切的想要赶到她的身边去抓住她,林牧这样倔强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在他的面前丢了防备让悲伤将他的情绪悉数占据呢。
他就是想单纯的告诉程安安,在她离开的这些年,林牧过得很不好,即使他一直都隐藏着自己的悲喜,甚至还能游刃有余的人同别人谈笑风生,可是大家都知道,他过的不好。
程安安听王助理说话时头一直是低垂的,林牧的手是露在外面的,躺下去时程安安特地将他身上的大衣脱了去搭在脚边的床栏上,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到林牧戴在手腕上的红色绳子。
林牧的手上是她的,而她的手上是程时的,好像绕了一圈什么都没有丢,唯一没有了程时。
颜色已经有些褪色了,很明显没有那么鲜艳了,是林牧三十岁生日的时候程安安送给他的,那时候她对他说,希望他每年都能平安快乐,在三十岁的时候,在三十一岁的时候,在四十岁的时候,在四十一岁的时候,在五十岁的时候,在五十一岁的时候,在余生岁岁年年永远幸福平安。
她祝愿过他平安,而那场车祸却让他一条腿不能自由行走,她祝愿过他幸福快乐,而如今他身边的人却告诉她林牧这些年过的不好。
是不快乐吗?兴许是的吧,否则怎么会连睡着的时候眉头都是皱着的呢,至于幸福,大概也没有遂了自己的愿吧。
对了,程安安还想起来,她说过她不会走。
承诺这种东西开口时总是承载了太多的深情与厚望的,可若是在如今这样的场面想起来,又是有些悲凉好笑的,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那么有信心说出那样的话呢。
在长久的沉默中程安安揉了揉有些涨涨的眼睛,将林牧的手也盖到了被子底下,然后挤了个笑看着王助理问道:“怎么不是宋先生跟着他来?”
在程安安的印象里,有宋延的地方不一定有林牧,可是要是外出工作的话,有林牧的地方宋延就一定会在的。
王助理似是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措辞,然后才说道:“宋先生他不见了。”
程安安不解的问道:“不见了?”
“林先生让人找了他很久,可是这几年一点消息也没有。”就像王助理自己认为过的那样,宋延或许真的是人间蒸发了?
否则就算是出了什么意外,也总得有个蛛丝马迹才是,可是什么都没有,甚至都不得不怀疑宋延是不是早就想到过这一天而做足了跑路的准备。
闻言程安安再次陷入到沉默里,其实她是有些后悔的,那时候对宋延说了那些话,她想过的,要是有机会的话她想亲口对宋延说一句对不起。
若是没有宋延的算计,大概也不会有今天的她,更不会有那日在云水居门口对宋延说出那些话的程安安了,程安安懂覆水难收的道理,可她抱着侥幸,宋延不会怪她。
然后程安安想起什么,再次开口问道:“不是说航线都停了吗?你们怎么来的。”
王助理把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顺便添油加醋描述了一遍在一晚上集那么多的物资是如何如何的不容易。
程安安听完后想说点什么的,可刚开口旁边的大爷忽然轻声咳嗽了一声,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程安安说道:“妹儿啊,我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程安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把手机还给大爷,立马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谢谢,谢谢。”然后马上把手机还给了大爷。
……
张勉是在从巡捕局回来在医院遇到林珊的,看到林珊时他有些惊讶,尤其是在看见林珊一个人前后都背着两个包走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时,尤其的突兀。
张勉跟林珊还隔着老远就冲着林珊摆手喊道:“林老师!”
林珊听到声音一回头就看到了张勉,张勉永州人,永州地处北方,所以他的个子在人群中也是有些突兀的。
走近后张勉立马接过林珊身上的包,十分不确信的开口问道:“这是我们的包?”语气自然也是讶异的。
林珊嗯了一声,然后将两个包都递还给张勉,又在羽绒服的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张记忆卡放到张勉的手里:“下山的时候让人去帮忙找了一下,相机已经坏了,因为有点重就只把卡取出来了,电脑也坏了,不过我想着应该可以做数据恢复也塞到了包里,至于你们的手机没有找到。”
张勉双手接了过来,此刻他觉得林珊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天使,而且还是金色翅膀的那种,目光中都压制不住的喜悦,相机不相机的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最重要的不就是这张用来储存的卡。
张勉原本因为太过于激动想拥抱一下林珊的,不过手刚伸出去又收了回来,不妥不妥,十分的不妥,然后只好拉着林珊的手说道:“真的太感谢你了!否则我们这一趟就白来了。”
林珊难得得露了笑,从张勉的手中抽出了手说道:“是我该谢谢你们愿意来才对。”
在没有联系到永州电视台之前其实林珊也联系过其他的电视台和一些报社,一开始大家自然都是有兴趣的,可是一听到林珊是不愿意露面的,甚至连声采都不愿意做就纷纷的婉拒了她。
甚至林珊还问过:“为什么我不露面就不能做采访和宣传。”
而那人却在微微叹息后告诉她:“林小姐,这世上悲惨之事以及需要拯救的人都很多,可是真正吸引眼球的却是那些明知能力有限也愿意为那些事情而付诸自己青春的人。”
“事实呢,你改变不了什么,你唯一能改变的大概只有你自己,让你自己和别人一样看多了这样的事情不会再觉得有什么可讶异的,你会发现,你救不了所有人。”
闻言林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是这样吗?原来这个世界上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事情需要宣扬的本身已经不重要了,而重要的却变成了那些试图去拯救的人。
这样有错吗,好像也并没有什么错,只是她一直处在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里,出生在要什么就有的家庭里,她已经习惯了只要自己想就能做成的事情,那些因为被权利和金钱堆砌起来的捷径,她可以轻而易举就能达到的地方,或许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够到的终点。
而这些都是因为上天厚爱,她可以投身于富贵人家,见不到这世上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离开了林家,她什么都不是了。
在某些时刻林珊其实是会想念沈雅的,即使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并不是沈雅的孩子,可她依旧会想念她,毕竟在沈雅的婚姻里,林珊的存在是永远提醒着那段被背叛过的时光,可沈雅在大多时候依旧是给予了她很多很多的温暖和善待的。
在联系上永州电视台时其实林珊也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在她提出要求后依旧会给予她需要等待的回答。
可对方却在听后显了笑,饶有兴味的问她:“那你希望我们的采访重点是什么呢?”
林珊回答道:“自然是孩子和教育,以及希望那些出现在学习里的孩子。”
对方依旧是在笑的,然后对林珊说:“我已经把你的要求和地址以及你发过来的资料都整理好了,晚点会有同事联系您,希望您保持电话畅通。”
“以及想对您说一声谢谢,你做了很多人想做却一直在犹豫的事情。”
大概是被拒绝的次数太多了,林珊的情绪有了松动,眼眸潮湿,也跟对方说着谢谢,除了谢谢外似乎也没有什么能说的了。 结束这通长达一小时的通话后林珊原本是想在山下等联系的,山上却有人带话下来,有个学生被家长叫回家了,不让他再上学了。
那个孩子林珊是知道的,很爱学习,最后林珊还是没有等到对方答应的给她联系选择了回去。
在说服了对方父母后林珊又带着那孩子上了山,在途中有来找她的孩子告诉她有陌生面孔到学校里来了,还带着照相机。
林珊无疑是欢喜的,却在赶回山上隔着火光看见蹲在地上的程安安时短暂的停住了呼吸。
林珊没有跟程安安相处过,她并不了解程安安是个怎么样的人,可是两人曾经有过的那通电话让林珊知道,程安安无疑是恨她的,她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如果程安安要是过来给她一耳光,那么她也会受着的。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两人隔火相望,程安安就那么看着她然后在眼眶微红后起身离开。
林珊知道,程安安是不会原谅她做过的那些事情的,可是也如同她说的那般,她不需要她的原谅,林牧说的对,每个人都改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得知程安安和张勉被送到文城市医院,林珊是想着把东西都送过来就离开的,她不是很想去见程安安,所以在医院楼下遇见张勉很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的。
于张勉互相道谢后便准备离开,可张勉却拉住了她,然后问道:“不上去看看她吗?”
这个她无疑就是程安安了,自然不是很想的,可是张勉并未等她拒绝,就又将两个包塞一个到林珊的怀里给她拿着。
“来都来了,去看看吧。”说完不等林珊再次开口拒绝时张勉就已经抬着步子朝前走了过去。
张勉递过来的包是程安安的,所以林珊想了想还是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在找到包时林珊打开检查过里面的东西,里面是有程安安的证件和工作证的,以及一个看上去已经是很多年款式的老旧手机了。
一层层的包裹好放在背包的内部的防震袋里,自然是很珍贵的东西了。
可是林珊要是知道林牧也在的话,她大概丝毫不会顾及程安安那个背包里到底是放了证件还是什么其他珍贵的东西她都会毫无迟疑的丢掉离开。
……
林牧刚从睡梦中醒过来不久,睁开眼时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耳边陌生的口音,眼前陌生的环境,甚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过来的风都是陌生的。
林牧想屈膝坐起,却在身子微动时感觉到左侧的被子是被压住的,林牧垂眸看过去就看到趴在床边的程安安,她的脸是朝向他的,一手手臂微垂在身侧,另一只就垫在脸下。
原来并不是一切都是陌生的,此时他目之所及的程安安是无比熟悉的,林牧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想要去触碰她,却在抬手间程安安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一幕很熟悉,对啊,怎么会不熟悉呢,他们曾经也是同卧床畔的关系。
程安安并没有察觉到林牧彼时情绪的转化,她是有些担心他的,于是在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然后问道:“你没事吧?”
林牧在沉默中摇头,他是最不喜欢自己的思想被情绪操控的,会太过于感性,会不像他自己。
大概是见林牧不说话,程安安又开口同他说道:“好像是机场那边来了电话有点事情,王助理去处理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闻言,林牧终究还是开口应了她,声音暗哑,夹杂着太容易被察觉的情绪:“好。”
再然后就只剩沉默在两人中间回转,似是真的有太多的话要说了,如今见了面倒是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却也是在这样的距离里,两人四目相对后再不自然的移开而暴露了所有的情绪。
外面依旧是在下雪的,时不时的有风吹进来,大概是有人觉得冷,于是起身将窗子合上,大概是因为那窗子很久都没有人动过了,以至于那人去拉的时候费了好一番劲。
等合上时林牧循声看过去,原本窗台外的积雪都已经没了踪影了。
最终还是林牧在沉默中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微哑,是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不足造成的,不过倒也不难听。
林牧把程安安垂着的手拉到床上,毫不避讳的将她穿在身上的毛衣拉开了一些看到了里面的纱布以及脖子上的伤痕,问道:“疼吗?”
原本是有些疼得,在林牧睡着的时候程安安去找医生打了止痛针,眼下也没有那么痛了,于是如实回答道:“不疼了。”
林牧收回了手,又将程安安的衣领整理好,然后继续说道:“你现在在永州电视台工作?”
程安安也依旧如实答道:“是的。”
“你一直在永州吗?”
“没有,因为工作是社会新闻类的,所以在永州的时间也并不多。”
没有俗套的好久不见以及你过得好吗,这样的答案对彼此来说都太过不可承担了,倘若在离别的岁月里彼此是过得好的,那至少在心灵上是会多多少少的得到慰藉和安慰的。
可倘若是不好呢,又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接住那些言语中的不好,况且,人是最善于伪装的高级动物,时间也会填埋着那些过往岁月中的伤与痛,然后从内心传回声音:你挺好的。
好与不好,太难辨别了,可时间总是在走的,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悲伤和难过停下来,日子也总是要一天天的过下去的,总不能一直将自己埋在过往里给身边的人徒增担忧。
况且去提那些做什么呢,人这一辈子总是要朝前看的,就像岁月一样,一旦过去了就不会再倒退回去给任何人机会。
林牧觉得这样挺好的,在平淡没有大悲大喜的交谈中,他的情绪沾染上喜悦显露出来,林牧是心中欢喜的,只要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从来都是毫无隐瞒的,程安安一直都还是记忆中那个程安安。
于是他也主动的交待着自己踪迹:“后来我去了珐国,也不在江城了。”
“也不做金融和生意了。”
程安安知道,这几年她没少在新闻或者报纸上看到林牧,他完成了自己在回到江城之前的规划,他拿了很多奖,程安安不懂那些奖项,可是也在旁人嘴里知道是很厉害的奖项。
旁人再提起林牧时不再是林氏的大公子或者是金融界的林牧,而是建筑设计师林牧。
其实永州也有林牧设计的建筑,可是就算是是难得回了永州,程安安也会特地绕开那个地方,就连周大花都在她逃离的样子说评价道:“程安安,你刻意的很做作。”
无所谓了,那些评价都无所谓了。
在短暂的交谈后林牧垂下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它总是不习惯跟手表相处,只要不去弄它,它就一定是绕在表带上的。
林牧的目光没有移开,嘴角的笑意随之黯淡,然后缓缓开口说道:“程安安。”
程安安同样是眼眸低垂的,听见林牧叫她的名字时是有一刹那恍惚的,这个声音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深夜的梦境和恐惧中,就是这样一字一句的唤着她的名字。
抬眸看向林牧时程安安心里有点酸楚,不过还是低声应道:“嗯。”
林牧也看向她,这次的对视两人都没有再可以的移开和躲避,将眼底情绪暴露在对方的注视中。
程安安就看着林牧轻启唇齿,眼中似是有某种什么熟悉的东西流流露出来,她不知该作何招架,正想错开目光选择逃避时林牧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顿时被暖意包围。
然后她听见林牧说:“我三十四岁了。”
有酸楚从心里钻了出来,也酸了程安安的鼻腔,她有些不舒服。
“我知道。”她记得林牧的生日,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紧接着林牧就像是在一场睡眠后终于找回了在陷入在入眠前的回忆,以及拥抱程安安时与她紧贴的身体感受到了她加快的心跳和微红的眼眸。
他再次开口说道:“我说我后悔了是真的。”
……
林牧到底还是见到了林珊,大概是彼此都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场合和情景再遇到,两人面上的神情无疑都是有些吃惊的。
不过也在不解中得到了答案,林珊一直都是和许启平有联系的,沈雅对林珊久居美国并没有任何的疑心,看来都是许启平在帮着她隐瞒。
林珊的眼里有眼泪落了下来,她看了林牧一眼便低下了头,将背着的包放下后她便要走,但是却被林牧开口叫住了。
两人并没有在病房内进行交谈,因为林珊要走,林牧追了出去,在医院的走廊中拉扯着对方的胳膊,最后是林牧先放低了语气进行了妥协。
“林珊,我的腿不好,你不要让我一直追着你走。”
林牧这话无疑是很管用的,林珊停下了脚步驻足在原地,停留的地方刚好是楼与楼之间的衔接之处,往上看便是露天的,没有遮挡物。
雪花就那么一片片的落在林珊的头发上,覆盖住她的头顶和肩膀,在东方白色一直都是纯洁和圣洁的代表,林珊抬手拍去了肩膀上的雪,羽绒服上只留下了一片带着手印的水渍。
她转身走到林牧的身边,就那么抬眸看着他,她在等着林牧要跟她说点什么,真的已经很久了,从那天林牧从许家离开就再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了,甚至她去云水居找过他,可是林牧都不愿意见她。
林珊记得清楚,同样是在冬天,在江城那一场大雪里,她想等着林牧出来见她一面,好让她可以顺理成章的说出那句我错了,可是被那场大雪覆盖住的不止是她的身体还有她迈出去的所有勇敢。
后来林珊就不太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每天都过得很混乱,她知道是自己的病又犯了,再后来林珊在长时间的治疗里走出混沌时她已经身在美国了,而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无比陌生的,客气的称呼她为林小姐。
所以她逃了。
头顶的雪是林牧抬手替她拂去的,林牧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珊回答他:“想等等看这座城市的春天来时是什么样子的。”
“那你等到了吗?”
林珊没再说话了,她的眼睛在四季流转中的确是看到了在冬末,白雪融尽,日夜更迭,春天如期而至,可那是属于这世上一年四季的,不是她的。
而后林牧又开口问道:“要回江城吗?或者回美国?”
林珊却摇了头,她说:“我在这里挺好的。”
林牧在林珊这话中沉思了会儿,还是由了她,只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去哪里都好,只要她是安全的就好,况且林牧怎么会看不出来,眼前的林珊同在江城的林珊差别是如何之大的,林牧一直都做不到在林珊身上标注上恨这样的字眼,甚至是连当年的责备也在岁月洗礼中消失殆尽。
再见她,仍然会记起儿时的她,少时的她,以及那个自信美丽和骄傲的她,林牧是希望林珊可以过得很好的,她大概是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式的。
至于欠程安安的那些,这辈子大概都是还不清的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林珊在沉默中抽离出来,然后缓缓开口说道:“不要告诉二哥跟妈我在这里,我没有骗你,我在这里是挺好的,而且许启平把一切都给我安排的很好,不用担心我。”
“至于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做怎么样的弥补才能将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一点点的将他们的伤口填回去。”
那些人里有程安安,有林牧,还有事事都为她着想的林深。
林牧应声说道:“好,但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林珊再次看向林牧时脸上有笑,她抬手平于肩膀侧摆动:“大哥,再见。”
林牧没有挽留她,于是也同她说道:“再见。”
在看着林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时,林牧一转身就看到了趴在走廊不远处的程安安和张勉,两人的嘴里还说着什么,不过在察觉到他投递过去的目光后好像是有一些被抓包的窘迫,立马假装在看别处。
林牧嘴角扬起笑意,只因在转身回眸时能在目之所及之处将她的身影纳入视线,而林牧的眼中也生了温情。
……
林珊的忽然出现大概是唯一一次得到了程安安的感谢,林牧的话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接。
他后悔了,然后呢,是想要与她重修旧好吗?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破镜重圆,再说碎了的镜子就算费尽再多的心里粘回去也是满面斑驳的裂痕。
那边原本是趴在走廊上说事情的程安安和张勉是没有半分偷看或者偷听的意思的,况且隔得那么远也自然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但又在林牧看过来时目光不小心撞在一起,倒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挪开,实在是转换的太不自然了,就连张勉都忍不住吐槽。
“我们又没有偷看或者偷听,为什么要强行被抓包呢。”
程安安觉得张勉说得是有道理的,可是都这么尴尬的挪开了,总不好再挪回去吧,那岂不是更尴尬。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们聊我们自己的。”
结果张勉直起了身子说道:“还聊什么聊,组织让我们尽快回去呢,说是已经在联系人给我们安排了。”
程安安倒是有些惊讶,问道:“没让我们去灾区吗?”
“去什么去,去添乱啊,路都断了抢修呢,你是会急救还是会抢修啊。”张勉又将那个不知道名字的人对他说的话用到了程安安的身上,他觉得说得挺有道理的。
结果程安安一听却有不同的见解:“可是——”
但是张勉不允许她说出来,打断了他的可是,问道:“这你什么人啊,怎么都认识啊,你是不是什么隐形的社交达人啊。”
程安安一时面上一热,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张勉在端详中又再次开口:“那个那个那个林老师是不是林牧的妹妹啊,一开始我就觉得眼熟,结果两人这么一站一起我就想起来了,那时候永州报纸刊登过,说林牧他妹妹喜欢他来着嘛,还有照片,不过拍的不太清楚,当时跟刚才的情形还挺像的。”
闻言程安安有些吃惊:“什么时候的事?然后呢?这个事情怎么解决了?”
张勉想了想回答道:“四年前了,也就是当时好像还出车祸了吧,反正怎么解决的我是不知道,只是消息很快就被压下去了,应该对他们家公司还是有影响的吧,当时股票跌的很厉害,还被靳南川收购了一些。”
这些程安安无疑都是不知道的,大概发生这些的时候她正在程青松家里像个活死人一样躺着,没什么悲喜。
不过张勉是个很会抓重点的人,说完后又继续说道:“不过我突然发现你的社交圈还真是挺厉害的。”说完往程安安身后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程安安也感受到了有人在靠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牧的。
林牧手搭在了程安安的肩膀上,按住的是她受伤的那只肩膀,但是手上没用力,是很轻的搭上去,程安安并没有觉得痛,只是身体不由自主的有些僵直。
然后她听见林牧问她:“不冷吗?”
不说道没有觉得,林牧一说程安安倒还真的有些冷,于是在转身时不同声色的避开林牧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笑着回到道:“是有点呢。”于是也回了病房。
进了病房以后程安安就一直在跟隔壁床的大爷唠嗑,大爷的耳朵有点背,所以程安安跟他说话时差不多是要吼着了,林牧就坐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举动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逃避呢。
张勉就坐在林牧的旁边,在林牧满目含笑将眼神从程安安身上收回来似是要落在他的身上时,张勉立马举着左手露出无名指上的婚戒证明了自己跟程安安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兄弟情。
“我已经结婚了。”
林牧自然是知道的,那天在饭店包厢的人除了那几个暴发户外哪个不是人精,自然知道林牧的离席是为什么,至于程安安的所有资料,自然是有人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上,当然也包括作为搭档的张勉。
不过林牧作为回报也送了对方一份大礼,毕竟那天的事情的确是犯了他的忌讳。
于是林牧说道:“我知道。”
张勉感觉自己好像吃了瘪,于是又回了一句:“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下。”
然后张勉又问:“或许我方便问一下您与程安安的关系吗?不过您要是不想说的话没关系,我大概也猜得到。”
结果林牧倒是很坦然的回答道:“我是她前夫。”
张勉顿时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他可一点都没猜到。
再观程安安,原本是正在喝水的,林牧的话却落入了耳中,不小心呛到了一下,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 余生不负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