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试探欺骗所谓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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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都已经忘记了的事情和说过的话。他一个失忆了的人却记得这般清楚呢?”
我扬长而去,去找唐诗。
她却不在。
“去了多久了?”我问唐诗的婢女朵朵。
“有一会儿了,但是公主最近每次出门都是大半日,所以奴婢也不敢肯定公主几时会哪家二回来。”
看来唐谈说得不错了,她们每天都要出去和水昭“偶遇。”
我笑着离开。
不知不觉走到皇子宫殿。
我突然想起许多事。
那时候刚刚从凉州回来,那时候他每天还不太说话,但是每一句都非常犀利,见血。
他现在有自己的府邸,也有自己的人生。
我突然很想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遂出宫而去雍王府。
大约是他吩咐过,门卫看出是我,直接请我进去,我也没有觉得意外,只是这座府邸带给我的记忆并不是太好。
又有些陌生。
遂缓步悠悠,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好像又想起了好多事情。
当我见唐忎一身劲装在练射箭时,我恍惚觉得,我怎么觉得,世界好像变了?
他的姿势那样娴熟,他的目光那样锐利,他的……雍州一行,与他平生所学亦是生生相关。
我忽然觉得脚下有些发软,面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唐忎,你教我射箭吧。”
他早就发现我来了只等着我靠近忽然一个转身将我揽进怀中,闻得我这一句,笑着回我说:“女儿家的不适合学这个,力气不够大,拉不动弓。”
我摇头,“要学了才能把力气练出来啊,你先给我讲要领,我要是真觉得吃力我也不会太为难自己,你放心吧。”
唐忎看着我,微微将我松开一些,把弓递到我的手上,“那好,我先给你讲一遍,你感受一下。首先是站位,一般我们站在起射线上,左肩对目标靶位,左手持弓,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的重量均匀的落在双脚上,并且身体微向前倾,像这样,对。”他一边说着一边调整我的姿势,又把箭递给我一根,“把箭搭在箭台上,单色主羽毛向自己,箭尾槽扣在弓弦箭扣上,你看这几个地方,注意一下就行了。接下来是扣弦,右手以食指,中指及无名指扣弦,食指置于箭尾上方,中指及无名指置于箭尾下方,这个地方得注意这个分寸,否则箭发出去会把手指给刮了会很疼。然后是预拉,所谓预,就是先准备一下,衡量一下,一般来说射手举弓时左臂得下沉,肘内旋,用左手虎口推弓,并且要固定好,所以像你力气不够,一箭发出去之后,虎口会麻疼麻疼的。”
我笑了,“接下来是不是开弓,瞄准,脱弦,放松等等步骤?”
他低眸看来,“你知道?”
我摇头,我只是会总结而已。
他就继续说:“开弓时,射手以左肩推右肩拉的力将弓拉开,并继续拉至右手“虎口”靠位下颌。瞄准这里其实最应该注意,射手在开弓的过程中同时将眼,准星和靶上的瞄点连成一线,否则稍有不慎,箭就会脱靶或者没有正中红星。脱弦便是正待开弓,瞄准后右肩继续加力同时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张开,箭即射出。在箭中靶位后,左臂由腕、肘、肩至全身依次放松,到这里,基本动作已经完成了。其实使箭脱离弓然后飞向草靶,一般人均可做到。但引弦后经正确瞄准,使箭射中靶标,则必须有一定的经验累积才可练成。每次射箭时要用固定的姿势,相同的力道。但是人在精神及肉体上会时时产生变化,要每次都以同样的状态或同样的样子来射箭是不可能的。为了使射箭姿势尽量正确,必须学习射箭的技巧以及知识。学习后按照姿势反覆练习,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熟能生巧,最终都能练成与正确姿势并且是最接近的自己的姿势,这时既使意外地遭到精神上或肉体上的不安影响亦能充分把持,不致误差太多。”
他整套步骤流程都说了一遍,把弓和箭从我手上取过去,搭箭,瞄准,试拉,又看着我,“固定是初学者最重要的一个基本动作,固定并非固定不动,而是一连串动作后松弦时一定要自然放松手指,不可发力造成回拉。射箭要注意到放箭的节奏,若节奏改变,表示动作已经改变。射箭的目的不在于增强肌肉,拉弦时不可使出全身之力,应只让两手用力扩张,肩膀的肌肉必须放松,你要能做到这一点,才算是完成了用心灵挽弓射箭的条件之一;吸气后,轻轻的将气往下压,使得腹部绷紧,再引弓射箭,呼气要尽量的慢而稳,而且要一口气完全呼完;引弓手轻柔地向后方伸展至完全伸直,是松弦、保持最重要的条件。射箭动作在确立之后,不可轻易更改。”
“咻——”一箭出去,正中靶心。
箭尾犹自颤颤。
我久久未曾收回目光。
唐忎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他就来拉我的手腕,我转脸,听见他说的是:“我们一起吃饭去。”
我挣开了手,淡淡的道:“你别装了吧。”
“嗯?什么?”他把弓递给一直在旁边候命的无云。
我倒笑了一下,“我说,你继续装吧。”
他这次听清了,目光变得凝重,“你在说什么?”
他竟然还在笑。
我感觉我的心在流血,“唐忎,你是不是觉得耍人很好玩?你是不是觉得你骗了我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的表情狠狠一愣。
我冷笑,“你真的觉得一个失了忆的人,能够把怎么射箭的步骤都记得这么清清楚楚吗?每一个细微的要点,都一字不漏的,能细数出来。你别告诉我,这是你失忆之后无法或者无天,又重新教你了,所以你记得啊。”
他几不可见的蹙眉,突然将语气放得极轻,“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原来你是说射箭这个……”
“你觉得我是在说射箭吗?”
我木木的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我从来没有正式的问过你,现在,我一字一句的问你,请问,雍王殿下,你真的失忆了吗?”
我两眼盯着他的两眼,,他一转动眼珠,我也转动眼珠。
“你别急着回答我,我希望你想清楚再告诉我。因为其实,你的回答对于我来说,已经不能够影响我心中对你是否失忆这件事情的认准了。”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对着他了,我想我又发挥了滔滔不绝的本领,“其实你何必骗我呢,你真的不要骗我,人跟人之间,相处之道贵在真诚。你说你用这件事情骗我,你就不怕以后我骗回来吗?你说其实我长得也就这样,脾气也不好,我有什么值得你紧追不放的呢?你掉进海里出事,我其实已经对你心生愧疚了,你压根就不必要以失忆来骗我,你说你骗我的目的是什么呢?我上次那样说,还把你惹生气了,难道不是因为你想和我们水府联手么?你跟太子的目的是一样的呀,只是太子在明面,而你——唐忎,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呢?”
在我把心,愿意试着交付给你之后……
“你别哭啊……”他脸色一变,颤抖着声音说。
我哭了?我探手一摸,确实一串冰冷的水渍蜿蜒在脸上。
我红着眼睛看着他。
他看着我,又看着地上,我笑着说:“你不要想着去找唐谈的麻烦,你以为没有他,我就没有知道的一天吗?其实一开始我就怀疑过,只是我不忍心啊,我看到你那个样子,那种变了性格而身边又危机四伏你惶然无定的样子,我不忍心去怀疑,去更深的怀疑你,所以我就相信了你。你和唐谈两个在幼年发生的事情,当时你威胁他,如果他再拿蚯蚓来吓你,你会一把火把星辉宫给烧了,像这种威胁他的话,我想你也没有兴趣去告诉你的朋友,你的伙伴吧。唐谈呢?他都已经要忘记了的事情,你一个失忆的人你却还记得,请问,你真的失忆了吗?”
他猛地抬眸,惊疑不定,沉痛难抑的看着我。
我想,我再也不需要其他的证明了。
他的回答,只不过是他应该有的态度罢了。
他的沉默,其实只不过是对我更深、更大的讽刺吧!
“水儿……你听我说……”
“不,你别这么叫我。”我躲开他的触碰。
我怎么会上他的当呢?可笑我自诩精明呵!
“你别这样,我们之间到底,到底也已经定下了名分,我跟你两个也已经……”
“闭嘴,闭嘴!”我厉声喝止于他,“你是说的狩猎那次么?你还敢提啊?……那天出来后我看着无卫的表情怎么都觉得很是别扭,但是我以为是因为你叫他们给我找衣服,所以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唐忎,真的只是这样吗?还是你有什么瞒着我?”
“不不不,水灵,你听我说,我真的是在帮你吸毒的时候我也中毒了,所以……”
“其实你想的说的是,的确需要男女交媾才能把我们两个救下对么?所以我恨唐询歹毒你还觉得我是因为排斥你的……”我句句是控制。
他试图再次靠近我,我有些惊惧的再次后退,“你说啊,我先听你怎么说……”
他长臂一伸,将我紧紧的箍在他的怀中,我要挣扎,他两只臂膀按在我的肩背之上,我动弹不得。
“你这么浮躁,你让我怎么说啊!我说了之后你是不是要恨我!”
“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你把我放开,我立马消失在有你的地方。”
我觉得我说出这一句之后,他浑身一震。
只是我心中很乱,根本就话不由我。
“你,你冷静点,我都告诉你!但是你别动不动就说这些话来气我好吗!对,对我失忆是假的,但是我也不是凭空就想到这个法子来骗你的。我掉进海里之后,不知道被什么打中了头,然后我晕了,一直到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脑袋确实有短暂的失忆,我确实不认识你们,但是我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我就什么都记起来了,所以我才想到用失忆来骗你,或者说来骗其他人,因为我要查太子,要查为什么我们的船会出事,这等等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不是吗?我知道,后来你对我有试探,对我有怀疑,我也纠结过,到底应不应该告诉你实情,但是你想,如果我当时告诉你,你不是会和现在一样对我不理不睬呢么?我好像只有继续骗下去,对不对?还有你说的,你中媚毒,我看你对太子有怨恨之心,我是对你有斥责,但是不是像你说的这样……我是怕你说多了不该说的,太子又对你暗下狠手,我是怕你出事啊。对,我不可否认,我的确也是因为对这件事情……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因为我,我和你的事……因为我心里抱着愧疚,我心虚啊,所以我很敏感你对这整件事情的反应。因为……我是和你一样中了媚毒,但是,还没有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我从他怀中挣扎出来紧紧看着他,我在想他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他见我模样自嘲一般的笑道:“这意思是,我还没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只不过若说为什么又被药物控制了,说白一点,不过是我经不住媚中的你的挑拨……我心里想你,所以才由着自己去成全我们!!水灵,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的……真心的会在我神志不清时对我做这种事情?
在我看来,这种事情应该是你情我愿的啊,而不是……我的脸色彻底的冷下去。我突然想起来清醒之后我和他也还来了一个回合,我此时觉得我非常非常的后悔,那时候竟然被他的美色给迷得神魂颠倒……我当时都在想什么啊?
“你知道,我还等着你继续说。”
他大约也觉得已经这样了,也不怕再坏吧,语气变得有些低沉,缓缓的道:“你还是要问我接近你的目的,是吗?你一直觉得,因为有太子在前,所以我接近你也是有目的,也是想将你爹甚至你二哥,这两股势力都纳在我的阵营当中。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这种观念一直扎在你的心里,所以不管我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对吗?我不骗你,曾经真的有人跟我说过,如果我选你当王妃的话,那么我就是如虎添翼,但是这些话在当时的我听来都是嗤之以鼻的。只不过那次在我小姑母的后院的桃树上,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后,我就对你动心了。水灵,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对呀,以前我也不相信,但是第一次见过你之后,这以后的每天,几乎每天,我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想起你,却凝神静气也忘不掉。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呢?”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呢?
是惦记那两股势力呗。
若是喜欢,就不会欺骗。
若是喜欢,不会诱惑中毒的我
……他想让我怎样相信,他是真的喜欢我?
其实我是相信的。
我想起当初在凉州爬山时,那么辛苦那么累,他舍不得把我放下来,因为他说过他要背我上去,可是好奇怪,我到今天,却突然已经忘记当初爬过的山叫什么名字了。
所以我说我相信,他对我,是花过心思的没错。只是他的喜欢跟普遍,换做其他男人,也可以这样对我。
他的喜欢,仅此而已。
并不是太多。
没有多到,可以把我放在第一位,把他的欲念放在第二位。
他的喜欢,只是为了成全他自己。
不是全心为我。
我突然就想通此节。
我默默退开了去。
一退,再退。
他动了动脚,却没有朝我走过来。
我感觉我心中很痛,好像连呼吸也变得轻薄了。
我不懂,为什么人生要这样。
每次我觉得幸福的时候,总要出现一些让我觉得无法接受的事情。
在我考得很好,然后和同学一起去游泳时,却被浪花卷进海里,然后穿越。
在我靠着自己的力气和本事在南湘楼存活之时,却突然发生土豆中毒一事,之后进了盈香阁。
终于脱离苦海回到水府,美梦一觉又差点被水家当家的教训。
终于发现祖母是疼爱自己的,也是因为感激,所以没有拒绝凉州一行。
海上偏偏出事,唐忎失忆。
之后宫里叫我去照顾唐忎。
一栏画楼失火。
各种宴会,各种欢喜悲愁。
中毒,解毒,夫妻之实。
赐婚。
到今天。
很多时候,还没有真实的感受过那种幸福和真切,就又要来体会天堂掉到地狱的落差。
这种感觉并不好。
我总觉得,是我太怯弱。
抓不住属于自己的东西。
或者说,有什么是属于我的呢?
“别走!你听我说!”唐忎突然追过来,因为我一步一步是倒退着走,他始终离我有两三步之远,“是因为你曾经被抓过,所以你忘记了一些事情吧?你不记得了?我们在前几年就见过,我对你就很有印象,只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的身份……”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淡淡的问。
“我是说,我对之前的你和后来见到的你以及现在的你感觉都一样……你不能因为我的确犯了错而来漠视我的一切。我在不知道你的身份的时候已经觉得你这个姑娘与众不同,你……”可能是我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冷漠?因为我觉得讽刺,那又如何?反正以前的不是我啊,只是我这具身体的主人!他声音越发低了,“你要相信我……”
我转身跑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我感觉头昏脚重。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撞到人。
我只知道我喷出一口血,身子软倒而下。
在我彻底昏迷之前,我竟然又看到了凌天云。迷迷糊糊的,我感觉他把手搭在我的脉上,眉头蹙着,过了好一会儿塞了一粒什么东西到我嘴里,我就昏了。
醒来时,天已黑,我恍然记起来是怎么回事,急急的就要从床上爬起来,一阵头晕目眩,一道微叹的声音传来,“起猛了就会这样,慢慢来。”
是凌天云。
不是昏迷之前的幻觉。
他递给我一杯清水,我接过,鼻中有些酸。
好像每次有点什么事情,他都在身边。
说巧也不算。
有点感人就是了。
“谢谢你。”
他一笑摇头,“只不过你会在大街上晕倒,我真是没有想到,如果我不是心血来潮说去买几根玉米,你说说此时你会在哪里?”
我微觉窘迫,低了眸子,“所以你把我带回了薛府么。”
“不是,这是我自己的一处宅子,比较简陋,你别不习惯就是了。”
我这才抬头打量,的确,看布置,是很普通的房子。
我想到我才从精致的雍王府邸出来,为什么当时那么不开心,而在这里却觉得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我就看着凌天云,“为什么你对我这样好?”
把他给问愣住了。
“我对你很好吗?”
噗,我看他笑,我也笑了。
“反正不坏。”
他倒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和你有缘吧,也就是对待普通朋友的方式对待你,你不必觉得有什么负累。人在江湖,谁还没有几个朋友?”
我觉得他这句话很得我心。
低头喝水,不冷不热的温度,很适口。
“刚刚听你的意思……你叫我别不习惯,你好像猜到我想,想借住几天?”
说出这句话是真的有点难为情。
他就撸袖子,“既然如此,我去杀鱼,你稍后。”
我一讶,便起身跟出去。
院子里点着蜡烛,他在剔鱼鳞。
莫名觉得这一幕很温馨,而他,一个冷漠男很暖。
他这是打算给我做饭么。
他竟然会做饭。
我没有出声打扰他。
他也没有理会我。
处理完鱼后指着厨房的方向,意思是叫我一起过去。
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反而都很干净。
“红烧还是想喝汤?”他烧着火后问我。
“喝汤。”我看是鲫鱼,便这样说。
他倒油入锅先煎了一下,放下姜片,撒盐进去,放水,这些步骤竟然都很熟练。
这期间我们没有交谈。
鱼煮熟后出锅,乳白色的汤色真是很勾人腹欲。
他盛给我一大碗,“都喝下去,喝了再吃鱼。”
我试喝了一口,竟然一点也不腥。
“喜欢喝就多喝点。”他见我喝完一碗又要帮我盛,我摇头,夹了一筷子鱼。
“你想把鱼吃光啊?”
他已经舀起一勺子,便盛给了他已经。
“一个鱼汤,一个炒青菜,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菜,我却觉得很美味!”吃完两碗饭我竖起大拇指道。
他看我一眼,开始收拾碗筷,“是你饿了,你才会这么觉得吧。”
我就嘻嘻的笑,的确,睁开眼睛已经点起了蜡烛,能不饿么,而且告别夏天之后,尤其这段时间,胃口特别的好。
“洗碗这种事就由我来做吧,我光吃现成的,总是过意不去。”
要去接他手中的碗,他却表示拒绝,“怕你打碎碗啊。”
把我气笑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身上是没有银子,但是头上这些簪子也可以去买几只碗了啊。”没有事情给我做,我乐得清闲四处去玩。
他洗碗出来走到我身边,我抬头看着他,“要说什么?”
他摇头,“你住在这里会不会不习惯。”
我不以为然,“你已经问的第二遍了。”
“是吗?”他微微叹口气,“让我猜猜,你这不回去,不怕你家人担心?”
“你怎么知道我是‘离家出走’?”我笑着问:“真的有这么明显么。”
“没有。”他最终只是说:“静养两日也好。”
我一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已经进屋了。
只有一间卧房,他让给我,自己拿着门板铺了床被子垫着,准备将就一晚,我有些过意不去,他倒摇头笑,“明日我就要去薛府了,一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这几年好点,以前初初跑江湖的时候,没少在荒郊野外,以天为幕,以地为席,比这苦多了也都熬过来了。”
我在卧房,他在房外厅中打地铺。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轻声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
可能睡着了。
真羡慕他们沾床就睡过去的人。
大多时候我都不会太快入睡,夜间还总是做梦,以至于白日没什么精神。
比如这段时间。
“嗯。”凌天云的声音轻轻的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很好听,像是安抚人心的旋律。“什么事?”
我笑叹了一下,“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呢,既然没睡就聊聊天,随便聊点什么。”
“好啊。”
两个字,没有下文,我只好发挥我话唠的本事,“哈哈,比如你今年多少岁啦?家里有兄弟姐妹几个?如果方便聊的话都可以聊一聊啊。像我们家,我有一个亲哥哥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一个二哥,是另外一个人生的,而且那个人呢,对我们兄妹并不大好,她自己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所以对我们兄妹是有多嫌弃就多嫌弃,只会在我爹爹面前做做样子,有时候连样子也懒得做了。”
我听见凌天云的轻笑声,“我看你也不像是省油的灯啊,怎么,在家里被你后娘欺负得很惨吗?”
我就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堆裴氏的坏话,“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你相信吗。”
他倒没有持否认态度,“其实有疼你的人,有欺负你的人,一家人时而温馨时而打打闹闹的,不也挺好?”
我听见他话中轻薄的羡慕之意。
他的声音悠悠传来,“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每天不是被逼着,看书,就是练武。我的生活很有规律,也很枯燥。没有玩伴,还有朋友,没有仇人,看似简单而又永远局限在一方天地之中。”
他微微顿了一下,我轻轻的问:“是被你爹爹逼的吗?”
“嗯。”我估计他是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因为这个“嗯”字显得有些突兀的急促,我就笑了一下,“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还是有一点点可以理解的吧,因为我家大哥也是被我爹爹逼着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不一样。”凌天云依旧是很淡的声音,比以前冷漠的声调温和了些,却听来都是无关要紧的感觉,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有点冷,我却已经习惯了的那种淡然……“我并没有不愿意做,因为从小,我就被我爹爹灌输着一种必须做,不做就对不起很多很多人的这种观念,所以我从小就咬着牙逼着自己去完成我爹爹交代的事情或者任务。我没有怨怪,没有委屈,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辛苦的做。直到爹爹跟我讲了一件,让我觉得是剜心之痛的事……”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好久。
我没有出声,我总感觉古代人都活得好身不由己。
在现代,也有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是都没有这么恐怖。
我有点心疼他,好比看到一个少年说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童年,遑论交朋友,心中恻然。
“这让我更坚定了自己的路,怎么走,如何辛苦,我都不畏惧,我终于明白,我不是为自己而活,我也没有资格去质疑任何东西。”
我怎么听着,都觉着像是在叙述什么深仇大恨……我有些心惊,试探的问:“难道你们家,遭遇了什么很悲惨的事情吗?”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毕竟这种事不是我应该问的。
“是啊。”
过了一会儿,淡淡的两个字却足以概括他的半生。
我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感觉。
在以前觉得自己悲惨的时候,我又是怎么做的呢?原来世界上真的有比我更悲惨,命运更崎岖而又坎坷的人。
“我白手起家,就差当乞丐乞讨,我什么苦都吃过。刚开始走进江湖时,饱一顿饿一餐是常事,我仰头喝过屋檐的积水,吃过小二送出来的剩饭剩菜,我捡过别人扔掉的衣服穿……当我拿到第一份工钱时,我没有买吃的,没有买喝的,没有买穿的,我去打了一把剑,很锋利,这样我上山时可以砍荆棘,遇到虫兽时可以斩杀他们,我一直觉得,我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找铁匠打了那把剑。”
在这一刻我发觉,相比起来,我真的比他幸福太多。
“你出门时,你爹爹没有给你银子么?”
“没有,连一句叫我小心平安的话也没有,但是我知道,爹爹是想让我自己出门历练,想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依赖任何人都不如依靠自己,我当时不明白,我后来全部明白了。”
“那你的历练和你的努力,你都是想朝着哪个方向走呢?你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
我微微一笑,“就是做梦都在想的事情,或者说在幻想着的,自己想有的一个世界或者生活环境。”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没有。”
我十分意外,“那你能明白,你,都是在为了什么而努力吗?”
“知道。”
?我想问,却没有问。他若想说,我不问,他也会说。他若不想说,我若问,只是徒然将他为难。
“那我祝你,万事如意。”
他低低的笑,“都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又怎么可能万事如意呢?”
但是话都是这样说的,不是吗。
“你呢?”
“什么?”他突然的两个字,让我不知他所云。
“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愣住。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也是在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是个没有追求的人。
“你可以现在来想一想。”
他竟然……这么善解人意。
我着实想了一会儿。
没有想到。
“三天之后,我估计能想出来。”
房外的他低低的笑,“你要在这里住三天?”
我也笑,“这么欢迎我?那么住五天七八天也行啊。”
两个人浅浅的笑着,感觉外面月色也无比的柔和。
“睡吧。”
“嗯。”我闭上眼。
回想一遍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轻轻的说:“从今以后,你有我这个朋友,当然,如果你不嫌我麻烦的话。”
半睡半醒间好像听到他很轻的一个“嗯”字。
连续三天没有出门。
凌天云早出晚归的上班,我做了三个菜,一个汤,我比他还多吃一碗饭,我感觉他看了我好几眼,“是不是……心疼你家粮食?”
“噗,那还不至于。”凌天云收拾碗筷,我已经习惯他的勤劳,并不故作姿态和他抢着做,负手背后踱步,“我只是在想,你要是饿了,半上午半下午都可以做点吃的,像这样一顿吃的太多,反而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下午真的下面吃了。”我脸有些红,“我是夏天不太吃得下饭,这一到秋天天气凉快了,我的胃口又都回来了,最近是感觉特别容易饿,吃得也很多,胖了好些了。” 请妻入瓮: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