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浑人,犯浑伤了徐春凝的心,当着母亲和丈母娘的面,把自己驳了一个体无完肤。即使如此,徐春凝还是不肯原谅我,晚上睡觉的时候进了亮亮的卧室。
我独自躺在宽大的床铺上,一夜未眠。
因为忙于设备处的交接工作,这一天又是赶了个大晚,等我推开家门的时候,客厅已经亮起了灯。
书房的门开着,徐春凝坐在电脑桌前写文章。
我来到书房门口,满脸赔笑说:“小凝,你回来早啊。”
徐春凝撅着嘴儿阴着脸,好似没有听见的一般。很明显,她还在为我的无礼耿耿于怀。
厨房传来了徐太太柔和的声音:“大鹏啊,明天你请个假,和小凝去趟银行。”
由于我升职,丈母娘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似变了一个人儿似的,也和徐春娴一起忙起我家厨房的事情来。
我问:“去银行干啥?”
徐太太说:“领导那样扶持你,你还不得答谢一下人家?”
我说:“答谢也不需要去银行啊!”
徐春凝听不下去了,在书房搭话说:“妈,你就别和他废话了,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走出厨房。
徐春娴也跟着来到客厅,冲着徐春凝说:“姐,你就别为难我哥了,我哥真的不知道咋回事。”
徐春娴向我解释说:“哥,姐说了,钱叔帮我又帮你,加上唐叔这样提拔你,咱得表示诚意,答谢答谢人家。以你的名义办上两张银行卡,给里面打些钱,送到人家家里去。”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升职会引发家人的连锁反应,这反应就是要给我的公司领导送银行卡。
家人们这样的答谢计划令我惊愕万分,禁不住失口说道:“天啊,这哪里是答谢送礼,这分明就是行贿嘛!”
徐春凝走出书房,鄙夷地看着我说:“就你这个样子,还是北大毕业,呆头呆脑的,连当今送礼方式都不懂,还行贿哪,你知道什么叫贿?”
我说:“我就是再不懂得送礼和行贿,我也是一名共产党员,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徐春凝反唇相讥说:“少拿党员压我,你是党员,难道我就不是了。你看看当今这个社会,送礼不断,红包泛滥,哪样不是钱,不是银行卡?”
我说:“那是你们医院,是你,整天红包红包的。”
徐春凝说:“我怎么了?难道我收过病人家属的红包?倒是你,趁我不在家,收人家病人家属的红包,害得我不得不把红包送交院纪委。”
我说:“那能怪我吗?是那人死缠烂打,扔下两万元就跑。”
徐春凝说:“她跑,你还没长腿?证明你还是想要那两万元。”
我总算抓住理,疏导徐春凝说:“就是啊,既然你知道这事做不得,为啥咱们还要做?”
徐春凝说:“那是因为社会上有太多太多像你这样的官员,对他人马列主义,对自己金钱主义。”
徐春娴见我和徐春凝没完没了地争吵,就在中间打圆场:“姐,咱少说两句好吗?哥的意思我懂,他这两天才升职,怕犯原则性错误,咱这样办好吗?我去办两张银行卡,咱把哥撇开好吗?”
“你算哪根葱!这里有你啥事情?”徐春凝毫不客气地呛徐春娴,又刁蛮地对我说:“贺元鹏,办银行卡送礼这事,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你要为此事丢了乌纱帽,我来养你一辈子,否则咱俩就离婚。”
“离婚?你说离婚?”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春凝不语,满脸通红地回到书房。看得出来,她也被“离婚”的字眼吓住了。
徐春娴流露出一脸的惊愕。
我的双眼瞪出了血,好似想要斗架的公鸡,下意识地追到书房。
书房里的徐春凝直挺挺地坐在电脑桌前,脸上的红晕变换出六神无主的色彩,这色彩令我于心不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徐太太以为我们要吵架,连忙来到书房,对徐春凝厉声说道:“小凝,不许胡说,离婚是说着玩的吗?”
徐春凝落泪,还是不语。看来她除了生气,并没有真正产生与我离婚的心。
徐春娴在客厅招呼我,替我解围说:“哥,快来炒菜啊,菜都切好了。”
说实话,我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我也知道“红包”已经成为当今社会送礼的主流,也知道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便宜事,既然他人帮了你,你毕竟要以送礼的形式回报他人,否则你会为社会所唾弃。我就是隐隐约约地感到,这种送礼方式是不可触碰的“雷”,闹不好,我刚戴上的乌纱帽说不定真的会丢了。可我不这样做,我如何过得了徐春凝这一关?徐春凝的暴脾气我是知道的,她既然能把离婚的话放出来,你要是不顺着她的心,她说不定真的会和你闹起离婚来。
我可不想在“送礼”的分歧上失去了徐春凝,所以在第二天上午,早早儿给徐春凝打电话,约定去银行储蓄所的时间。
徐春凝问:“想通了?”
我这哪是想通啊,我是被徐春凝的“淫威”吓住了。
徐春凝是个“顺毛驴”,看我随了她的心,气也消了一大半。约好下午三点去工商银行支行为我办银行储蓄卡。
有了时间的约定,我和徐春凝几乎是同时将车开到工商银行大厦前的停车场。
当我看到徐春凝的红色凯迪拉克时,我明白了,为什么徐春凝热衷这种“送礼”方式,因为钱副总经理和廖副局长坐过这辆车。
既然钱副总经理和廖霖求徐春凝的时候送的是银行卡,徐春凝答谢钱副总经理还能送其他东西吗?
在大堂,我的两张储蓄卡很快开通激活了。徐春凝要往银行卡里打款。我不仅问道:“你打算各打多少钱。”
徐春凝说:“五万啊。”
我说:“小凝,我说话你别不爱听,行贿与受贿可是犯罪啊。”
徐春凝向我投来愤怒的目光,不过这种愤怒只是瞬间闪过,她的表情很快变得犹豫起来,这就说明她也知道行贿是一种犯罪,她也在为“送礼”的问题作思想斗争。
我鼓起勇气说:“只要行贿数额在三万元以上的,就可按行贿罪论处,一般情节可判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就是咱不为自己考虑,起码也要想想唐总吧,人家提拔我,本来是一份好心,万一思想意识不坚定,再跟着咱犯罪咋办?”
徐春凝木讷地站在柜员机前,停止转款操作,继而又久久儿看着我的脸。
我淡淡地一笑,以善意的目光回敬徐春凝。
徐春凝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突然间,她抽出银行卡,离开了柜员机,向工商银行外走去。
伴随着红色轿车的离去,我的内心不禁一阵儿欣喜,因为我总算攻克徐春凝这座顽固的“战斗堡垒”了。 淡入香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