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下班过后半个多小时，我终于摆脱张文超的纠缠，回到了设备处的大办公室。
大办公室里，除了两个副处长，其他同事都在各自的办公桌前坐着。
我不解地问：“你们怎么还没有回家？”
大家异口同声说：“贺处长，我们等你哪！”
我问：“等我？有事吗？”
大家又是异口同声地说：“等处长给我们指示啊！”
我连忙摆手说：“不敢，不敢，咱们是同事，这样就显得生分了。”
霍志璋来到我面前，笑嘻嘻地说：“不会的，贺处高升，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哪，只求贺处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今后关照着点儿我们。”
我和霍志璋平日间走得比较近，经常在一起喝个小酒打个牌，所以关系显得比较好。
在好关系的笼罩下，我笑着捶了霍志璋一拳，欣然接受说：“没问题，咱们永远是好兄弟好姐妹。大家快回家吧，下午还要工作哪！”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本来与小姨子约好，早点儿回来庆祝一下这个非常时刻，哪曾想，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下午一点了。
餐厅的饭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美味佳肴，徐春凝坐在桌前，好似淑女一般一动不动。
徐春娴来到我面前，面含微笑说：“哥，你可算回来了。”
我换拖鞋说：“你们吃了吗？”
徐春凝在餐厅说：“处长大人未归，小女子何敢动筷。”
我笑道：“不会吧，我老婆可是久居高位，何时变得这么乖巧？”
徐春凝反唇相讥说：“我就是再居高位，在老公您面前，还不是如来佛手掌里的孙悟空。”
徐春娴说：“你们就别打嘴仗了，快点儿吃饭吧。”
“看看，这就是你姐，嘴皮子从来不饶人。”
我向徐春娴做了一个鬼脸，走进餐厅。
徐春凝满脸阴云，明显向我表示出她的不满。
我连忙解释说：“张文超这一次顾问到生活区服务处去了，他的内心不平衡，以交工作为借口，没完没了地纠缠我，所以耽搁到现在。”
徐春凝不吭声，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我问：“亮亮呢？”
徐春娴说：“吃了两口米饭，睡觉去了。”
虽然我回家晚了点儿，扫了徐春凝的雅兴，可是我的升职毕竟是一件大好事。
好事冲淡了一切不愉快，徐春凝的脸上很快浮现出微笑。看得出来，她对我的这一次升职充满了欣喜。
徐春娴是个外向型姑娘，淡去相亲不利带给她的压抑，兴奋的表情已经浮现在漂亮的脸上。
徐春娴端起鸡尾酒杯，与我碰杯说：“哥，恭喜你，事业有成！”
我说：“谢谢！”
徐春凝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看着我的脸儿轻声说：“美吧？”
我一脸傻笑反问说：“是啊！难道你不感到美吗？”
徐春凝嗔怪说：“看你说的，你是我老公，我能不为你高兴吗？”
我说：“我知道，故意逗你的。你一天到晚闹脾气，不就是嫌我太水了？”
“你就气我吧。”徐春凝举起手，做出想要扇我耳光的模样，“也不想想，你能有今天，首先要感谢的是谁。”
我说：“你啊，我的老婆，你是我的贤内助啊。”
徐春凝说：“少贫，我说的是正事，当初我不给玲玲做手术，你能围住钱叔吗？不围住钱叔，你能当上这个处长？”
钱叔，钱叔，又是那个钱副总经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谁都要将我的升职与那个老钱头扯上关系？我的兴奋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懊恼和郁闷。
“所以啊，咱得考虑一下答谢的事儿。明儿跟我去办两张银行卡，咱到唐总和钱叔的家里走一走。”徐春凝没有看到我表情上的变化，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的答谢计划。
我的怒火油然而发，砰地一下撂下筷子，以生硬的口吻说：“答谢，答谢，我升职与他老钱头有啥关系？他都退休有半年了，难道还能干涉唐总选谁用谁？再说，你给他儿媳做手术都已经三年了，他真要给咱办事的话，老早干啥……”
徐春凝似乎没有想到我的翻脸，傻了般地看着我，看得我内心有些儿发毛，连忙停止莫名其妙的发怒。
徐春凝的脸儿痉挛性地抽搐两下，带着哭腔说了一句：“不可理喻！”转身离开了餐厅。
不一会儿，客厅传来防盗门的关闭声。
徐春娴瞪了我一眼，没换拖鞋就追出门去。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失去理智，下意识地走到客厅，六神无主地转起圈来。
徐春娴回来，倚着门，幽怨地说：“哥，你这是咋的啦？我姐没说啥不好的。”
“不是，我听到老钱头的字眼就犯晕。”
我懊悔地捶了自己一拳说：“你不知道，今天设备处的张处长就说这样的话，他说你姐靠着一把手术刀围住了钱大佬，导致我压着设备处的两个副处长，一步登天了，好像我是吃软饭升的这个职。”
徐春娴说：“哥，你想多了，这与吃软饭有啥关系啊。姐本身就是一个医生，救死扶伤是她的天职。她治好钱叔家人的病，钱叔回过头来帮你帮我，说明人家钱叔人品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善心人。”
我说：“可人家唐总找我谈话的时候压根儿没提钱副总的名字，唐总说他一直在关注我，看了我在刊物上发表的每一篇论文，认为我是设备处最理想的处长人选。”
徐春娴说：“唐总为啥关注你？没有钱叔举荐，四五千人的大公司，唐总能关注到你头上？哥，别太天真了，今天的确你错了。就说妹妹我吧，你一直说我漂亮，长得像杨幂。上学的时候，多少男生喜欢和我交往，可当我要和他们确立恋爱关系的时候，他们全都吓跑了。到长城文艺和建中，虽然也有未婚的男编辑和男老师，可他们也不知道咋想的，全都疏远我，甚至连正常的工作交往都回避。他们为啥要这样，不就是因为你妹妹是个残疾人？哪怕这种残疾再轻微，也毕竟是个残疾人啊。他们要和你妹妹交往，这会让人误以为在恋爱，所以他们选择了回避。这就是我们这个社会，无论婚姻、爱情还是工作，道理都是一样的。你以为你的升职很正常，可事实恰恰相反，没有举荐人，恐怕你的工程师当到老，当到死。”
好似重新认识徐春娴似的，我的内心再一次震撼。一直以来，我以为徐春娴是个天真无瑕的姑娘，没想到，徐春娴对于当今社会的认知度远远超过了我。
我有些儿激动，搬着徐春娴柔弱的肩头说：“小娴，在我眼里，你是最完美的。放心好了，你的婚事不仅仅是嘉缘婚介，冬萍也答应为你找对象，咱们双管齐下，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幸福的。” 淡入香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