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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阖二十年秋,天楚南境的云枢城出了一桩奇事。
偌大的前朝南周皇宫,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方寸大小的茅草屋。原来纵横交错的勾栏玉肆,如今放眼望去只剩无尽的汉白玉地砖。消息在云枢城百姓嘴里传开,众人感到不可思议,全都跑来一睹究竟,其中不乏想把地砖撬走卖钱的。
然而这还不是事情的全部。
皇宫消失不久后,有百姓在夜里听见频繁的金属碰撞声。有人起夜出恭,才发现竟是前朝的机关兽,成群结队在街道上横行。
如此持续了几天,云枢城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云枢城衙门于是在夜里加强了守备,捕快们点着灯笼全城巡逻。某天夜里,捕快忽然发现有户人家门前居然挂着前朝的蔷薇星轨旗,入室怒斥百姓,然而对方竟不知道自家旗子被人换了。捕快赶紧把天楚的旗帜重新换上,然而却引来了机关兽。
屠杀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又是一夜之间,从衙门到寻常百姓家,天楚的玄羽梅纹旗,全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被替换成了南周的蔷薇星轨旗。任何企图摘下星轨旗的人,都惨遭机关兽杀害。一时间云枢城内百姓死伤无数,衙门也被机关兽攻破,无力再顾及他人安危。
从那以后,机关兽如同接管云枢城巡防一般,白天就在街道上巡游,吓得百姓们全都缩在屋里不敢外出。
朝廷得知此事,接连令镜鉴司派人前往处理。
然而每一次镜使抵达云枢城以后,都是离奇消失。
事情发展至此,云枢城已经完全陷入恐慌与混乱。那些无人操控的机关兽,就仿佛天生具有灵智一般,不约而同地出现又消失。朝廷方面仍然不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此事。
直到有人在消失的皇宫旧址上,发现了一封信。
一封留给白骨衣的战书。
……
……
深夜,束高阁。
余辜望着窗外的暴雨倾泻,雨珠迅疾地落在飞檐上,四溅散开。
他忽然觉得寒意逼人,下意识裹紧了自己衣服。
上回他被皇帝亲自审讯,结果什么也没交代。自那以后,整个镜鉴司至束高阁都加强了守备。魔盗团三人一眼望出去,就能看见楼下日夜值守的镜捕大队。
然而就在余辜起了雅兴、推窗赏雨时,发现楼下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他回头去看噼里啪啦和步足惜,二人却早已熟睡。余辜见情况不大对劲,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二人,忽然便听见楼下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
余辜露出了狐疑的神色,悄声朝着铁栅栏方向走去。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栅栏外。余辜一愣,正想开口。
忽然咔嚓一声,铁门的锁自己开了。
嘈杂的雨声之中,开锁声竟格外清晰。阁楼里的烛火早已被吹灭,余辜仔细打量黑暗中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余辜。”来者沙哑的声音响起。
“镜尊大人?”余辜依稀辨认出了他的声音,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镜尊缓缓朝他这边走来,又压低声音道:“镜鉴司的人都已经调走了,现在赶紧跟我走。”
余辜低头打量他的双脚,眉毛一挑:“您能下地走路了?”
镜尊没有回答他。沉默半晌之后,余辜本能地推脱道:“别了吧,我在这儿待着挺好的,您就当给我放个假休息。”
话音未落,一道雷打了下来,照在镜尊身上。
余辜这才惊异地发现,镜尊竟然身披一件艳丽的红袍,正神色阴沉地盯着自己。
余辜暗道不妙,正想回身叫醒噼里啪啦与步足惜,却被镜尊猛地伸手掐住脖子,一个字也喊不出来。紧接着镜尊抓住他一跃而起,从窗户飞出束高阁,没入暴雨之中。
步足惜与噼里啪啦酣睡未醒,并不知道方才这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镜尊抓着余辜接连翻过镜鉴司中的高墙,手掌渐渐发力,余辜几乎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他这才意识到,对方起了杀心。
情急之下,余辜掏出早前藏在袖内的筷子,直戳镜尊的死穴。对方被突袭之后手一松,余辜抓住机会脱困,同时顺走了他的红袍。镜尊脸色剧变,又伸手来抓他,这时余辜把红袍朝自己面前一遮,当镜尊扯过红袍,他已经凭空消失。
镜尊落在官道上,四处寻找余辜的下落。
片刻之后,只听见身后扑通一声,他回过头才发现余辜重重地落在地上,脸色依旧惨白。
镜尊再次露出狠戾的神色。
大雨冲刷着余辜的身体,水珠从他的发梢落下,他感到浑身恶寒。
他凝视着对方,沉声道:“为什么杀我?”
镜尊竟然笑了,用一种阴柔尖锐的嗓音道:“禁机令在我手里,你没有利用价值了。”
余辜看着对方重新把大红袍披上,略带恼怒地拂去衣衫上残余的雨水,试探着道:“……你不是古惊鸿?”
“别跟我提这个名字,我叫惊鸿一叶。”对方如是道,“那个老匹夫,还蠢到以为推行谢流年的律法就能够统治国家……天楚,是楚狂人的天楚!只有他,才能带给这个国家光明!”
“你说什么?”余辜一头雾水。
“虽然他抛下了我,还把皇位拱手让人。但终有一天,他会带着他的楚夜骑,回到帝都,回到属于他的宝座上!”惊鸿一叶提到楚狂人时,眼神中流露出的哀怨之情,就仿佛他是被战皇抛弃的糟糠之妻。让余辜不禁毛骨悚然。
此时的余辜终于明白,原来古惊鸿的体内一直活着另一个人。
这是一个疯子。
惊鸿一叶用兰花指对着余辜,邪魅地笑道:“只要你死了,快活王就不会再为那个狗皇帝卖命。到那时,便再无人能阻拦楚狂人南下的铁蹄!”
余辜一愣,旋即笑了。
他终于知道,这个叫惊鸿一叶的疯子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了。
一旦自己死在镜鉴司里,快活王极有可能一怒之下谋反,到时候他非但不会再为楚皇守卫北境,甚至可能和楚狂人联手,挥师南下。
“你就没想过,这么做可能会引起新的战事吗?”余辜眯起眼睛,“到时候生灵涂炭,百姓家破人亡,哪里还有你说的光明?”
惊鸿一叶冷哼,打量着余辜道:“这便不是你一个将死之人该考虑的事情了。”
说话间,惊鸿一叶暴起,势要一举击杀对手。余辜自知没有白骨战甲肯定不是对手,只能转身就跑,企图在交错的官道中把他甩开。
但是谁知惊鸿一叶轻功超群,直接飞上高墙俯瞰全局,余辜根本无所遁形。
眼下就好比猫捉老鼠的游戏,余辜每拐进一条小道,都会被轻松抓住。几个来回,惊鸿一叶都像在戏耍余辜那样,等他爬起又将他击倒。没过多久,余辜遍体鳞伤。
最后,惊鸿一叶一掌把余辜拍飞出去几丈的距离。落在地上的时候,余辜简直感到自己的骨头快散架了。但他仍然只能抹掉嘴角的血,咬牙爬起来继续跑。
就在惊鸿一叶再次锁定余辜时,他刚刚从一条官道窜出,眼见前面有一队镜捕巡逻。
两相权衡,余辜决定向镜捕求救。
但是惊鸿一叶太快了。就在余辜准备喊出来时,对方已经闪到他身后,一掌拍得余辜口吐鲜血。旋即,惊鸿一叶再次捂住他的嘴,以为万事大吉了。结果余辜忍痛将一块脚下的砖头飞踢出去,直接砸在对面墙上。
尽管大雨滂沱,但余辜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惊鸿一叶原本想就此结果他,但是镜捕扭头朝这边看来。无奈之下他只能又拖着余辜退走,没成想连翻几道墙以后,手中的余辜变成了一件衣服。惊鸿一叶这才发现,原来余辜早就光着膀子朝束高阁跑去。
惊鸿一叶看看赤着上身的余辜,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衣服,瞬间有些恍惚。
旋即他恼羞成怒,再次追了上去,企图堵住束高阁的门口。谁知他又判断失误,那一瞬间余辜闪进束高阁旁的另一座阁楼中,等到惊鸿一叶反应过来时,余辜已经爬至楼顶。纵身一跃,朝着束高阁三楼的窗户飞去。
惊鸿一叶脸色大变,朝着手边的瓦片,瞬间捏碎成无数碎片朝着余辜抛去。惊鸿一叶的力量何等深厚?余辜凌空飞跃之时,接连被碎片击中,只感觉每一块瓦片疼得都像要刺入血肉一般。
眼看,那块最锐利的瓦片,直奔余辜心口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余辜用尽最后的力气扭转身形,几乎是擦着瓦片的边缘躲过,直直落入窗户当中。
轰的一声。
余辜重重砸在束高阁三层的地板上,步足惜和噼里啪啦被惊醒。
噼里啪啦坐起来揉着眼睛,问道:“骨头哥你怎么回事?”
步足惜第一时间发现浑身湿漉漉的余辜,连上衣都没有穿,添了无数处新伤。于是警觉地走到窗口,天空中傀儡乌鸦从远处飞来。这时余辜看向窗外,惊鸿一叶也凝视窗内。
余辜被逼入绝境,无计可施。惊鸿一叶却在考虑,如何同时击杀魔盗团三人。
就在他准备出手的瞬间,远处无数镜捕涌了过来。
惊鸿一叶暗暗吃惊,他明明以镜尊的身份将人全都调走了,为什么这时又都赶了回来?
旋即,他便看见了带头的朱老雀,撑着伞步履匆匆朝束高阁赶来。更重要的是,他手里竟还握着一卷圣旨。
惊鸿一叶躲至暗处,懊悔地握住手边的栏杆,几乎将要把栏杆捏碎。
然而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刺杀,悄然离去。
刚被同伴搀扶起来的余辜,疼得还没缓过劲来,便见朱老雀带人闯了进来:“余辜接旨,今特命你前往云枢城,调查机关兽一案,捉拿前朝余孽!”
“……你说什么?”余辜疼得龇牙咧嘴,一时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吧。”朱老雀从怀里掏出那封留给白骨衣的战书,给了余辜,“你被关在束高阁里有所不知,云枢城有南周余孽闹事,如今已是民不聊生。”
余辜万分疑惑地接过战书一看,不解道:“对方是冲着我来的?”
朱老雀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还不知道是谁干的,但现在这一副要造反的架势,已经让陛下焦头烂额。你最好能尽快解决此事……对了,你怎么回事?”
他这才发现余辜光着上身,到处是伤,整个人都是湿的。
朱老雀打量他片刻,旋即又看向窗外。他缓慢踱步走到窗前,仔细审视周围每一座建筑物。只可惜,如今外面空无一物。
一帘雨幕将窗户填满,水珠敲打着地面,让天地间一切声音都变得不再分明。 魔盗白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