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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鉴司，审讯室。
余辜被押送进来以后，又饿着肚子等了好久，皇帝才在卫队护送下出现。
原本卫队不放心，想随着皇帝一同进来，但楚皇却是没什么所谓，摆了摆手让他们全都退下，自己来见了余辜。
余辜双手被铁链拷住，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打量了他一会儿，才开口道：“白骨衣不戴面具，朕不大适应。”
余辜埋着头没有抬起来：“陛下说笑了。”
皇帝伸出双手道：“作为一个幻术师，把你的铁链变到朕手上，是不是易如反掌？”
余辜闻言，一本正经地思索片刻，道：“来得太仓促。若是陛下给我点时间准备，应该是没问题的。”
皇帝哑然失笑：“他们说你没吃饭就被抓来了。朕可以吩咐御膳房，给你做些吃的。”
余辜摇了摇头，道：“不劳陛下费心了，咱们还是说事吧。”
皇帝重新审视着他，缓缓道：“这几天在束高阁日子过得还舒坦吧，朕让镜鉴司放松管控，你要的弹球、马吊牌这些小玩意，也都给你找了。知道为什么这么对你吗？”
“因为我是快活王的世子？”余辜不假思索道。
“没错，快活王如今在北境为国效力，朕不想他有太多烦心的事。”皇帝道。
余辜其实心里明白，皇帝的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怕老余急了谋反。否则余辜的白骨衣身份都暴露了，怎么可能天天在束高阁睡大床，对那两个镜捕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这时，皇帝漫不经心地道：“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余辜抬头看他，一脸无辜地道：“这我可不知道，我爹上前线了，我被您抓到这儿来了。没人管着小鹅宝，鬼知道上哪儿疯去了。”
“哦？你的意思，你弟弟丢了还怪朕咯？”皇帝微笑道。
余辜连连道：“臣不敢。只是不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几个？”
皇帝微微往座椅后面一仰，然后道：“你回答朕两个问题，就可以回束高阁去，过你的安稳日子。待到快活王凯旋归来，让他把你接回王府便是。”
皇帝只字不提魔盗团另外二人，余辜便只能无奈道：“陛下想知道什么？”
皇帝凝视着他，沉声道：“禁机令在哪里？”
先前归毛毛将魔盗团三人全都押回船上，但是一路都没从他们身上搜出禁机令，显然是被余辜藏起来了。
但是面对皇帝的质询，余辜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这个我恐怕是不能回答您了。”
皇帝没有再多追问，叹了口气，又道：“第二件事，你们魔盗团的幕后主使……是谁？”
余辜一愣，仔细盯着皇帝的眼睛，才发现他目光深邃。
他这才明白，皇帝为什么不在乎如何处置白骨衣，原来他早就料到魔盗团的背后还有真正的推手。
但那是余辜绝对不能说的秘密。
皇帝看他沉默半晌，旋即又道：“你不用跟朕遮掩，魔盗团的目的朕尚且不知道，但你们的图谋绝对不简单。所以……这背后肯定还有人。”
“陛下很聪明，但我真不能告诉您。”余辜一脸无奈地道。
“你如果说出来，现在就可以离开镜鉴司。”皇帝轻描淡写道，“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你是白骨衣，要瞒住一个人的身份，朕姑且还能做到。”
余辜闻言，好像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苦笑着摇摇头。
皇帝似乎也预料到没那么容易套出他的话，旋即决定起身离开。
走出审讯室之前，皇帝似乎是想起什么，回头跟余辜道：“楚小舟，现在是天楚的公主。”
余辜笑了笑，道：“早就猜到了。”
……
……
深夜，白衣地宫。
镜尊古惊鸿坐在轮椅上，王不留行手握禁机令从入口进来，将东西亲手交给了镜尊。
棺材佬沉声道：“余辜先前把东西藏在了楚小舟的行李里，她没有发现。我好不容易才给你弄来的。”
古惊鸿点了点头，抬头看见棺材佬鼻青脸肿：“你被人打了？”
王不留行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扯开话题道：“不重要了。我听说皇上亲自审问余辜了，他会不会把你供出来？”
古惊鸿抚摸着禁机令，没有说话。
王不留行犹豫半晌，又道：“要不还是把禁机令交回去吧？你好歹是镜鉴司的一把手，余辜和步足惜也都不是普通人。认个错，皇帝不会为难你们的。”
“不行。”古惊鸿淡然道。
王不留行一愣，疑惑道：“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古惊鸿环视着空荡荡的白衣地宫，忽然道：“你知道当初魔盗团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吗？”
王不留行一脸困惑：“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
古惊鸿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缓缓道：“当初噼里啪啦为了给她师父报仇，屠了衙门和军部一共二十八人。后来她被通缉，四处躲避追杀，藏身在颍川一个农户家里。军部为了抓噼里啪啦，差点把那一家灭口。是我救了她和那家人。”
“你想说什么？”棺材佬看着他。
“步足惜，镜鉴司为了剿灭蜃楼和梨花岛，安插的一枚棋子。”古惊鸿又道，“可惜后来我们也没能接触到蜃楼，但梨花岛上那场劫难，却几乎把小步逼疯。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还是我把他带回这里。”
“所以他们本来都是将死之人？”棺材佬道。
“对，还有余辜。我认识他时，他正在江湖游历。”古惊鸿叙述道，“那时他已经跟他师父将幻术学至大成，适逢淮南官员压榨百姓成风，当地人几次越级上报，朝廷却无暇顾及。于是余辜将官员家中所有金银财宝全都变走，那一次他几乎就要成功了，可惜……”
“可惜什么？”王不留行忽然起了好奇心，追问道。
古惊鸿苦笑一声，道：“可惜他的碎心症发作，最终被人抓住，几乎就要丢了性命。”
棺材佬恍然大悟，继续道：“所以又是你救了他，后来他就成了白骨衣？”
古惊鸿点点头。
王不留行思索着镜尊说过的话，忽然又道：“所以余辜的幻术究竟是跟谁学的？”
镜尊微笑着看他，一言不发，看不出来是不肯说还是不知道。
王不留行见状，只能摆了摆手，无所谓地道：“唉，这个不说也罢。”
镜尊古惊鸿看着他，认真地道：“棺材仔，你觉得这个世道还不够黑暗吗？江湖中，蜃楼这样的势力横行无忌。朝堂上，各地官员罔顾律法，就连监察天下的镜鉴司也沦为维系皇权的工具。天楚表面上歌舞升平，实际已经从里到外烂了。”
棺材佬无奈地笑了笑，道：“那又如何呢？我们还能力挽狂澜不成？”
镜尊这时却坚定地道：“能！当年谢先生创立镜鉴司，让天楚百姓生活在光明与法治之中。只要我们能够坚持沿着谢先生的路走下去，重整镜鉴司，推行铁律，必然能够见到一个强盛太平的天楚！”
“可是没人会听我们的。我们凭什么做到？”棺材佬叹息道。
“就凭绝对强硬的手腕。只要权力掌握在内心光明的人手里，这世间便充满光明。”古惊鸿举起了那枚禁机令，“现在靠着它，我们便能够找到隐藏在神夜寺中的绝对杀器。凭借这个杀器的威慑力，我们要推行律法，便再无任何阻碍！”
“什么杀器，有那么厉害吗？”王不留行怀疑道。
古惊鸿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有了它，一眨眼就能移平整个天楚帝国，须臾之间，这世上便再无生灵。”
“嘶！”棺材佬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刚走到地宫墙角，想拿起眼前的油灯，结果听完这话手一抖，油灯掉在了地上。
依照王不留行的认知，威力再强大的火药，也做不到这么恐怖的事情。
他不可思议地再三凝视镜尊老人的眼睛，眸子里那股坚毅和果决，终于让他确认古惊鸿不是在开玩笑。 魔盗白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