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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哀郢城。
城南的巷子开了满树梨花,两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嬉戏着从门口窜到街道上,宽广的空地足够让他们放肆撒野,昔日坐落于此的快活王府,却是已经不见。
许久,门口又钻出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孤零零地站在空地前发呆。
那些年纪稍大的孩子不肯带着他玩,小娃娃也不急不恼,自己数着花瓣,哼着口口传诵的童谣:“白骨头,黑木头。噼里啪啦楚小舟……”
对街棺材铺的一个中年男人笑着打量娃娃,跟着唱道:“白骨头,黑木头。噼里啪啦楚小舟。还有一个王不留。”
这时娃娃的娘亲从院子里走出来,嫌弃地道:“去去去,棺材佬。这歌谣里有你什么事?”
那男人嘿嘿笑着,摇摇头回了棺材铺,念念有词:“想当年,我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啊。”
对方听了自然是一脸不信,旋即严肃地对自家孩子道:“小鱼儿,这歌谣可不能瞎唱。随便污蔑女皇陛下,很容易惹麻烦的。”
谁知小鱼儿一点不害怕,反倒奶声奶气,教育起大人来:“娘,如今天楚依照鼎律办事,孩儿又没做什么犯法的事,不会惹麻烦。”
“就你机灵!”母亲笑骂道,“好了,娘亲还得做饭,不能陪你玩。你一个人要乖,别跑太远。”
小鱼儿用力地点了点头,母亲转身回了院子。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小娃娃转过头,那两个大孩子早就在空地上跑没影了,他站在原地发呆:“楚小舟是女皇陛下,那白骨头、黑木头和噼里啪啦呢?他们又去哪儿了?”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白骨衣虽然名满天下,但他还是个盗贼。碍于名声,他不能和女皇在一起,只能浪迹江湖,行侠仗义。”
小鱼儿转过身去,看见来者是一对高他许多的少年少女,眨了眨眼睛道:“那女皇陛下不是会很伤心吗?”
“是啊,女皇每天都在昭和宫里以泪洗面呢。”少女摆出夸张的表情道。
“别吓唬他啦,”少年笑道,“我叫鹅宝,这是小红豆,我们陪你玩吧?”
小鱼儿听到有人陪他玩,瞬间把女皇的事抛之脑后,激动地道:“真的吗?”
欢快的笑声再次充满了院子。
快活王府前这条空荡荡的街道,又重新有了生机。
……
……
五年之前,随着楚狂人挥刀冲过铁拓天河,冰面塌陷,戎马国便暂时失去了渡河南下的机会。与此同时在哀郢城内,皇帝楚天阔因为宫廷之变一病不起,楚小舟领着楚夜骑回朝以后,楚皇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尽管战皇消失在天河尽头,却没有人亲眼见到他身死,皇帝始终害怕着楚狂人归来。
于是在次年,楚皇传位楚小舟,不久后病逝于昭和宫。
女皇即位之后,太后幽氏联合军部太尉朱镇、镇南将军华千古等人,以皇帝与魔盗白骨衣有染为由,趁势兴风作浪,极力主张应该由楚幽帝嫡子继承大统。
然而女皇并没有让他们得意太久,她以铁血手腕镇压叛乱,三月之内幽氏党羽尽皆伏法。
自那以后,魔盗白骨衣的身影,在这皇城之中也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天楚遂平,女皇改年号为武周。
掌握大权之后,女皇楚小舟重组镜鉴司,以镜尊古惊鸿为首极力推行谢流年的鼎律,自皇帝至百姓皆依法办事,万物有律可查。不出两年时间,天楚上下政通人和,一派盛世气象。
与此同时,女皇重整军备,以楚夜骑的铁血风格治军,壮大帝国力量,修筑边防。
若是戎马国再次挥师南下,孰胜孰负或是未知数。
……
……
又是日落时分,楚小舟批阅完奏折之后,松了松筋骨,便出宫到黑石广场上散心。
空荡荡广场上,放眼望去,如今高耸的城墙早已被拆除。
尽管如今已经是龙袍加身,楚小舟走起路来依然大手大脚,一副少女做派,丝毫没有顾忌。而在她身后,一个太监瘫倒在雕龙玉柱下,太监帽牢牢盖着他的脸,像是昏迷过去了一样,甚是诡异。
就在楚小舟好不容易撇开所有宫女太监,一个人自得其乐之时,传旨太监步履匆匆地赶来禀告:“陛下,淮南王世子在宫外求见!”
说罢,传旨太监瞥见玉柱下那个身影,先是一愣,旋即想八成又是女皇练拳打晕的太监,便没有放在心上。
楚小舟皱眉,揉了揉眉心:“又是这货,这次又有什么事啊?”
传旨太监战战兢兢道:“这一次世子为陛下寻来了南海珍珠,希望能够亲手呈给圣上!”
楚小舟丝毫不感兴趣,一脸困扰:“这个淮南王世子还有完没完了?他就这么想做朕的皇后吗?让他赶紧滚,朕对他没兴趣!”
“可、可是……”传旨太监似乎还想说什么。
“你不会是收了人家的好处吧?”楚小舟狐疑地打量着他。
传旨太监浑身一颤,连连下跪:“奴才万万不敢!奴才可是对陛下您一片忠心啊,哪里敢随意收受他人的金银财宝……”
“好了好了,每天上朝听文武百官说话就够累了,耳朵都起茧了。”楚小舟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你也省点口水,赶紧退下吧。”
传旨太监这才连滚带爬地撤出黑石广场,楚小舟终于又清静了。
她长叹一口气,看着逐渐西沉的太阳,不由得感到浑身疲惫。说实话,当楚天阔说要传位给她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当皇帝?那我得有多威风!可得回小竹村好好炫耀炫耀!”
然而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自从坐上龙椅之后她天天日理万机,忙得根本抽不出空来荣归故里,每天唯一的娱乐就是散散步、喂喂肉包子。
楚小舟忽然有点怀念以前的日子。
她看着眼前万物被将落的太阳染红,忽然心生感慨,侧过脸去朝着身后道:“喂,这夕阳可真美啊。”
柱子下的太监像是受到召唤,忽然直起身子,摘下了遮脸的太监帽。
没有人会看见,是余辜坐在玉柱下,笑意吟吟地望着楚小舟。
……
…… 魔盗白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