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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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带着秋夜里特有的枯枝气息,一阵又一阵,吹入里卧。
秦蘅抱着被子,眼神空洞。
还没有到睡觉的时候,但她除了躺着,也找不到第二件事做。黎香这段时间和五毒也有来往,怕看着彼此难过,她索性叫黎香去休息。而圣昭帝这十几日离开,堆积了不少奏折,自然要先处理那些国事。
五毒一走,她突然惊觉,自己真是孤零零的一个。
秦蘅侧了个身,手不自觉地放到枕头底下。刚屈起胳膊,察觉到手腕被什么硌了一下,便用手摸了起来。
……是发簪。
秦蘅缓缓坐起,一手撑床,另一只手更加仔细的摩挲发簪上的纹路。
这十几天过得恍惚,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圣昭帝送的发簪放在了枕头底下,不过在这一刻,发簪对于她来说带了特有的温暖,像是圣昭帝还在身边一样,静静陪着她,用拥抱来安慰她。
想着想着,秦蘅又哭了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离开薄暮山之前,孤风跟她说的那句她后来不敢仔细琢磨的话。
——小蘅,等你回来,同我成亲可好?
可好?
不好。
她当时没说这两个字,回以孤风的,是错开眼神淡淡一笑。
在她心中,和孤风在一起生活了五年,朝夕相处,有什么事要发生,早就发生了,可她对孤风,除了感激和依赖,真就没有丝毫其他感觉。
虽然她不谙情事,方瑾玉也是个听得多没实际体会过的半吊子,但她知道幻想。幻想过和孤风拜堂成亲,肌肤相贴,子孙满堂……每次想到最后,她的心都在告诉自己,有多抵触这样的结局。
试的次数多了,她索性不试了。
方瑾玉不爱插手她的私事,就算把孤风的那点儿心意看在眼里,也从不因为他是自己的大弟子来秦蘅面前当说客。在秦蘅临走的那天,方瑾玉特地叫她去自己的房间。
起初秦蘅还以为是师父舍不得自己,要话别,可一见面,方瑾玉第一句话却是:“你这一走,两年三年,都不是你说了算的。有很多时候,变故作祟,会无端惹出麻烦。所以你去了就安心待着,不要老掐着时间。但是万一被欺负了,自己扛不下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和你师兄,我们都是你娘家人,肯定要为你撑腰。”
秦蘅张了张口,想说句谢谢,又觉得这两个字轻飘飘的没分量,说了还见外,话到嘴边吞了回去。
方瑾玉又道:“这时间真是快,一晃五年就过去了。想当年你浑身血淋淋的,我也没想过能把你救回来……也不知道是我命不好,还是薄暮山风水不好,你师兄孤风跑到薄暮山的时候,也是被人追杀。浑身没块好肉,满脑袋的血,都快吧眼睛糊了。”见秦蘅吃了一惊,方瑾玉端了茶杯在手,悠悠喝了一口,“小风这孩子,说实在的比你能扛,年纪到底大些,历经此难,看得比你开。”
秦蘅嗫嚅:“那、那师兄没想过报仇?”
“他说没法报。”方瑾玉笑了一笑,“估计这孩子从没同你说过他的事,也对,喜欢一个姑娘,总想着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像站在阳光里一样,金灿灿的。可惜通常没有人注意到,站在阳光下的人,背后也会有黑色的影子。”叹了口气,“在你来之前,小风很不正常,每天就在怒艳泉边静坐。看到我会笑,会打招呼,可除此之外,他把心事藏着,从不和我交流。送你上山之前,我给他传了个信儿,说我收了个小丫头,你以后就是师兄了。本也没想着他会有什么改变,直到他主动伸手牵你,又笑,我就晓得他认真考虑了,想好好做你的师兄。”
“……”秦蘅咬着唇,低头掐手指。
方瑾玉放下茶盏,再叹一声:“小蘅,人和人之间,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是件很看天意的事。既然是天意,我也晓得勉强不来。如今小风他一门心思放你身上,你要是不和他说清楚,一味逃避,到时候两个人都不好过。”
秦蘅把这句话听进了心里,点点头,道:“我去和师兄说清楚,我一直把他当哥哥来着。”
方瑾玉摆手,道:“小蘅,不急。”又道,“师父想你先去外面世界看看,如果能够真正了解,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再做决定。反正小风他一个大男人,情啊爱的,咬咬牙就过去了,错了也能好好开始。你是姑娘,姑娘不一样,所以得慎重考虑。”
秦蘅稍偏了头,看方瑾玉,本想问她姑娘哪儿不一样,但见方瑾玉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忽就明白过来,师父这明里暗里的,终究还是希望他俩能成。
只是如今,她入宫才八个多月,就晓得她和孤风这辈子是成不了了。
圣昭帝这个人,对于她来说,有相当致命的吸引。她最初没感觉,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跑不掉了。
“在想什么,这般入迷。”圣昭帝低声,不知何时他已经走进里卧。
推门之前他迟疑了一瞬,以为秦蘅是睡了,便不想打扰她休息。刚转身却看到黎香站在庭院里,轻声道:“她没插上门。”圣昭帝明白她就是想等自己,对黎香点点头。
又问:“她晚上吃了吗?”
黎香笑:“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玄月了?”走前几步,把手上端着的粥朝他一递,“正打算问她饿不饿……既然你在这里,我就不碍手碍脚的了。”
圣昭帝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眉头皱了皱,道:“黎香。”
“啊?”
“你……不觉得我和阿蘅之间,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看到圣昭帝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粥,“哦,这个啊,我觉得没什么。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做什么事肯定有你自己的道理。再说玄月是个很好的姑娘,值得人疼……年龄之类的,你不介意,她不介意,那就没其他问题了。”转身走了几步,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头一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万一这哪一天,你们守得云开见月明,唉,有件事还挺麻烦的。”
“什么?”
“你想想,过个几十年你老了,满脸皱纹发须皆白,玄月还是十几岁的模样,走哪儿都被一群小壮年盯着,你岂不是有被挖墙脚的危险?”
圣昭帝低笑一声:“那就不劳你操心了。”
听到圣昭帝的声音,手里握着发簪的秦蘅忙敛神思,想把手往身后藏。这动作做了一半,她借着月光发现圣昭帝手里端着碗粥,米的香气显得格外清晰,坦荡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叽。她愣了愣,忙羞着脸把枕头往肚子塞。
圣昭帝心情大好,走去她床边坐下:“怎能不吃东西?肚子都抗议了。”
秦蘅抿抿唇道:“一个人吃没胃口。”想着以前还有五毒陪,她的心又开始轻轻扯着疼。
圣昭帝沉默着用手摸了摸她的脸,片刻后道:“以后我过来陪你吃饭。”
秦蘅吃惊:“那怎么行,你陪我吃饭,被其他人晓得了,又开始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圣昭帝略是挑眉,“朕还以为他们胡说八道的在理,不过若玄月祭司不乐意,朕便立刻下旨,堵了他们的嘴。”顿了顿,“还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今晚朕是留宿沉美人的芝兰宫,还是……”
“你……你敢!”秦蘅瞪圆了眼睛。
圣昭帝头回看她这么气鼓鼓的模样,大感好玩,不禁用手揉了揉她那乌木般的发,道:“有些人就是不坦率,还小气,方才看什么好东西,都不拿出来分享的。”
秦蘅噘了下嘴,道:“明知故问。”又从身后把发簪摸出来,嘀咕,“我在睹物思人不行?” 女祭司:陛下,五行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