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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巢起巢落(7)

轻松幽默侃唐朝 草军书 6988 2021-04-06 0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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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朱全忠投降让黄巢元气大伤,但真正出大力将黄巢赶出长安的是沙陀军的介入,这正是我要讲的第三个原因。

  沙陀,又是沙陀!

  相比庞勋之战大家都还记得,庞勋之所以那么快偃旗息鼓,李国昌的沙陀军起了很大作用。而这次黄巢也是同样,李国昌的儿子李克用率领的沙陀军南下是唐军顺利击败黄巢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当时从整体战斗力来看,大齐农民军强于唐军,唐军总挨农民军的揍,所以一见到农民军就有点自动发蒙。但一物降一物,农民军和沙陀军交锋时总是吃亏,所以,他们看到沙陀军也是自动发蒙。沙陀人因是一袭黑衣,被农民军称为“鸦军”,用可恶的乌鸦来形容他们,可见农民军对其讨厌程度。

  黄巢被李克用搞得很是伤脑筋,为了让沙陀军不找自己麻烦,他连行贿的方法都用上了,派人给李克用送去了诏书和大量金银财宝,请他罢兵。李克用也不客气,礼物照单全收,然后分给了部下将领,至于罢兵,李克用说办不到。

  李克用真要是拿了钱就退军,那唐军想搞定农民军是很麻烦的,最后谁干掉谁很难预料,因为从齐军被平灭过程看,消灭农民军有生力量的重要大战都是李克用的沙陀军打的。

  中和三年二月,在多次击败齐军后,李克用与驻扎在长安东边梁田陂(今陕西省华阴市境内)的大齐宰相尚让十五万军队进行大决战。这是一场影响双方战局走向的重要一战,从中午打到晚上,结果是:“贼众大败,俘斩数万,伏尸三十里。”

  史书上的“贼”当然无一例外是指农民军。在好几万人被俘虏和杀死,三十里长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农民军尸体。

  梁田陂之战奠定了唐军胜局,仅过了一个月,李克用的沙陀军就和其他唐军一道,对长安发起总攻,黄巢抵挡不住,灰溜溜地逃走。在这场攻城战中,又是沙陀军率先冲进长安城。

  晚唐的沙陀在替唐廷镇压庞勋和黄巢起义过程中立有大功,改变了历史发展,延续了李唐命祚,如果没有沙陀,李唐的命运怕是更惨!

  而那个沙陀首领李克用确实神勇,他天生只有一只眼睛,但却是个“挂针于木,或立马鞭,百步射之辄中”的神箭手。他“破黄巢、复长安、功第一、兵势最强”时只有二十八岁,是所有围剿黄巢的将领中最年轻的一位。

  其实不光是他勇猛无比,他的老爸李国昌、儿子李存勖也都是英雄,可谓一门三杰、三代同辉。李存勖后来灭掉了朱全忠的后梁,创立了自己的后唐政权。

  退出长安后,黄巢就进入了人生的第三阶段,这一阶段的关键词两个字:败亡。这个阶段时间很短,只有一年两个月。

  黄巢撤离长安虽然是迫不得已,但这一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如果不走,他的命就丢在长安了。从黄巢的成功路径看,他不适合守城,只适合攻城,所以在外面流动作战,四处游击是他的长项。在十年的战斗历程中,黄巢率军在唐军眼皮底下四次越过长江、两次跨过黄河,军事功能突出的两大母亲河,他是想什么时候过就什么时候过,就跟跨条小河沟那么简单。这些战场实绩充分说明:黄巢是个游击战高手!

  如果黄巢离开长安后,尽快脱离重兵云集的中原地区,率军南下到唐军军力薄弱的西南方向,在那里发展根据地,虽然结果难料,但决不至于出长安一年就被唐军赶尽杀绝。

  这一次,黄巢在战略上犯下了个无可挽回的致命错误。

  刚开始的思路还是对的,齐军出长安后立即向东挺进,黄巢派自己最信任的指挥员孟楷带领一万人作为探路先锋,在快速攻下蔡州(今河南汝南县)后又马不停蹄地攻打陈州(今河南省淮阳县)。

  不料陈州刺史赵犨(音chōu)早有防备,他先是对孟楷示弱,假装不堪一击,等孟楷麻痹的时候,突然发动袭击,将这支前锋部队连同孟楷一起全部斩杀。

  赵犨杀死孟楷是捅了个马蜂窝。黄巢听说孟楷被杀,惊怒交加,带着全部队伍不顾一切包围了陈州,对陈州展开了猛烈攻击:“掘堑五重,百道攻之。”

  他在陈州城外挖掘出五道沟壕,从四面八方攻打城池。可以想见,如果陈州被攻破,赵犨将会死得很惨。

  但让黄巢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陈州这块骨头太难啃了,任他想尽办法都打不进这座小城。不仅如此,在齐军强大的攻击力面前,赵犨针锋相对,多次趁齐军不注意时率军出城偷袭,使得齐军出现伤亡。

  这简直要把黄巢气疯了。他发誓要拿下陈州,于是在城外“立宫室百司,为持久之计”。

  果然是盐贩子的火爆脾气,被人一挑衅,就气得心智失常。为了攻下陈州,他决定在这里打场持久战,下令在城下建造宫殿、修筑各朝廷机构办公室,以后陈州城下就是他的战时皇宫。

  于是,本来的流动战演变成了阵地攻坚战。

  围攻陈州的部队是黄巢的本部主力,人数至少有十万,这么多将士,根本不可能有粮食吃。但没东西填肚子,士兵没法打仗呀!

  为了让士卒不挨饿,黄巢显露出了他的魔鬼本色:吃人!

  黄巢围攻陈州长达三百天,在这十个月时间里,他的十万军队的军粮只有一种:人,活人!

  无论你怎么觉得这事太骇人听闻和不可思议,但这是史料记载的事实。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大活人成为齐军嘴中食物,《旧唐书》说他们“俘人而食,日杀数千”、《资治通鉴》同样说他们“掠人为粮”。

  而说起黄巢军团吃人的方法,更是让人不寒而栗:“贼有舂磨寨,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臼碎之,合骨而食。”

  这是有组织、有计划、成规模地吃人,把吃人当成了一项事业。黄巢军中专门设有“军粮发放处”----- 舂磨寨。寨内放有几百个巨大的石臼,兵士把抢掠来的百姓投进石臼中,连肉带骨头捣碾成碎末,然后发放到各作战部队充作军粮。

  这样的恶行持续了十个月,至少有几十万人被他们吃掉,附近州县的人吃光了,他们就纵兵四掠,到更远的州县去抓人来吃。今天的河南、江苏、山东等几十个州县都被他们吃过。

  中国几千年历史中,像黄巢军队这样肆无忌惮、这样大规模吃人现象,从未发生过,这样的超级罪恶,黄巢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没人毒得过他。所以,我坚决反对将黄巢成为“农民起义领袖”,他没有资格被冠以这么崇高的美誉。如果一定要把他和“领袖”对应的话,我只能理解为“衣领和袖口”,因为衣服上这两个部位最容易弄脏,而黄巢的吃人行为确实龌龊和肮脏!黄巢只能称为农民运动首领,同时他也是吃人恶魔,这毫无疑问。

  陈州之战是黄巢的最后一次疯狂,这个时候,他的大齐国已经是“强要留住一抹红”的水中花,无论自己怎么不甘不舍,他都会被流水无情地冲走。只是这个近乎歇斯底里的战争狂人为了留住自己的那一抹红,让无数人鲜红的血液遍地流淌!

  不过,杀人无数的他很快就要死了,而且是身首异处。

  因为在陈州耽误了太长时间,唐朝廷从容调集了许州、汴州、徐州、兖州四大战区兵力赶赴陈州联手对付黄巢,最要命的是北方的李克用又带着沙陀军来了。

  黄巢最重要的对手就是李克用的沙陀军,实战显示,唐军拿黄巢毫无办法。当时已是宣武节度使的朱温军队的战斗力在唐军较强,但照样被农民军打得招架不住,朱温不得已两次呼叫李克用,请求他出兵相救。

  沙陀军的再次南下让黄巢踏上了归西之路。因为齐军最后分崩瓦解,全仗李克用率领的五万沙陀军。

  黄巢得知唐军和沙陀联合进攻自己的消息后,马上放弃陈州攻坚,挥军北上,直扑朱温所在的汴州,意图夺下汴州。这可把朱温吓坏了,赶紧向李克用发出紧急求救信号。

  李克用真把朱温当朋友,领着沙陀军急速行军,终于在离汴州城不远的中牟(今河南省中牟县)追上了齐军。当时齐军正在过河,一半在河这边,一半在河那边。还没来得及过河的农民军就惨了,被突然出现的沙陀军杀死了一万多。

  黄巢被李克用这么一打,哪还敢去攻打近在眼前的汴州,捂着屁股绕过汴州城向北猛跑,想甩掉李克用。

  但想甩掉那些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士兵无异于痴人说梦。第二天,刚跑到封丘(今河南封丘县)就被沙陀军赶上,被沙陀军一番砍杀之后,黄巢顾不得还击,只顾着逃跑,从河南延津县拐着弯跑到长垣县,身边只剩下了几百人。

  几百人还得继续跑,因为李克用还在一刻不停地撵着屁股追呢!这次黄巢来了个大踏步,一口气跑到山东兖州,总算把李克用甩脱了,不过他的小儿子还是成为了李克用的俘虏。

  黄巢真能跑,李克用真能追。李克用这次是想活捉黄巢的,他跟着黄巢追出了河南地界,一直追到了黄巢的家乡冤句,因为粮草用尽,才不得不停止了这场马拉松追击。

  经过李克用的这次千里大追逃,黄巢山穷水尽,威风不再。一个月后,唐军在兖州将他包围,他的手下部卒被全歼,黄巢和外甥林言等一小群亲信退到一个叫狼虎谷的地方后,他觉得突围无望,便对同行的外甥说:“若取吾首献天子,可得富贵,毋为他人利。”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黄巢舍己为人,他要外甥林言杀了他,然后拿着他的头去找唐朝天子领赏,说这个唾手可得的富贵机会,不能让别人得了去。

  林言见舅舅在这种事上叫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死活不肯。黄巢见外甥不忍下手,便自刎而死。

  关于黄巢之死,史籍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自杀,一种说是林言趁黄巢不备时将其杀死,然后去向唐朝廷报功。

  本人认同自刎说。因为黄巢这人一生勇猛而残暴,长期和他在一起,充分了解他性格的外甥不一定有胆子偷袭他。而且林言应该知道,他舅舅是称帝之人,在朝廷眼里属罪大恶极之人,作为他的近亲属,自己即使提着舅舅的首级去请罪,也很难不被追究连带责任,这样结果不确定的傻事,只要稍微有点思考能力的人怕是都不会去干。

  而且,自杀身亡也符合黄巢的个性。他一生行走江湖,刀枪火海,杀人无数,自然不会是怕死的孬种。再说,他是干过把皇帝拉下马的灭族反事之人,不愿意被活捉遭受羞辱折磨也属正常。所以黄巢是自杀身死比较可信。

  在死这个问题上,黄巢干干脆脆,比较爷们,不像同时代的庞勋死得那么不声不响。他的死法颇有点项羽的味道。项羽在乌江边和汉军肉搏时见到来攻打自己的以前的老朋友吕马童时,很大度地要把自己的人头送给他立功受奖:“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

  黄巢和项羽一样,都要把脑袋送给别人去换奖金。那个吕马童因为项羽的这一义举而成功封侯,但林言却没那么幸运,反因他的脑袋而丢了自己的脑袋。舅舅死后,林言割下其头颅准备送往朝廷,但在路上遇到了唐军。唐军将领见林言提着黄巢的首级,马上杀人灭口,当场将林言斩杀,然后提着他和黄巢的头去向上级请功,说黄巢和他外甥一干贼首是他们经过一番英勇搏斗后杀死的。

  这类杀人取功的勾当并不稀奇,在当时经常发生。前面讲过的“甘露之变”时的策划人李训就曾拿这事恐吓押送他的士兵,如愿以偿地让士兵杀死了自己。

  李训被抓后,担心自己遭受宦官的酷刑折磨,只求速死的他对押送者说:“得我者则富贵矣!闻禁兵所在搜捕,汝必为所夺,不若取我首送之!”

  李训所说的就是林言那样的结果,说禁兵现在到处在搜捕我,如果他们看见我,肯定会从你们手里将我抢走,为了避免被杀的危险,你们不如直接杀了我,拿着我的首级去领功得富贵!

  押送者听李训说的在理,接受了他的建议,把李训高兴死了。对他来说是解脱了,因为对他恨之入骨的宦官要是活捉了他,一定会残酷折磨他的。晚唐由于社会混乱,法制废弛,对犯人使用的各种酷刑让今天的我们无法想象。有用刀将犯人一片一片割肉,然后往伤口上撒盐的;有将人钉在树上,将浑身打烂后在粘上丝麻,待伤口化脓后再撕拽下已和皮肉黏合在一起的丝麻。。。。。这就是国将不国的征兆,大凡末世到来时都这样,因为没有约束,人的兽性被无限放大。

  随着黄巢的死亡,这场历时十年、纵横十几省的规模巨大的农民起义运动宣告失败,李唐没有因此而直接亡国。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给李唐帝国带来了毁灭性影响,黄巢死后二十年,李唐即政息人亡,宣告灭国。

  黄巢起义毁灭了唐王朝的所有统治根基:经济一片萧条,最富庶的东南粮仓完全被战火摧毁;人口大幅减退,青壮年男子战死者不计其数;军事上则彻底失控。黄巢起义可以看成是晚唐末世的一个分水岭,也可以说是黄巢肢解了李唐政权。因为在黄巢起义之前,唐朝廷还能调动藩镇军队,各地节度使好孬还给李唐天子一点面子,但自黄巢被平灭之后,节度使完全不听朝廷,任何事情都以自己防区利益为主,至于什么皇帝不皇帝啥的,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黄巢一灭,所有的战区都呈现独立小王国状态,各自为了地盘,互相攻伐不休,五代乱世初现。

  正是在这种纷乱情境下,唐僖宗的弟弟唐昭宗李晔登基了。 轻松幽默侃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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