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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作为唐朝都城,在晚唐时期不但没有为城内百姓带来幸福与荣耀,反而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悲哀与痛苦。那时候有个长安户口,被乱兵乱刀杀死的可能性极大,因为有多支部队多次进出过长安,而每一次进出,都伴着残酷的杀戮。所有攻进长安的部队,都把长安百姓作为鱼肉欺侮的对象,即便是唐军亦同样如此。这次长安百姓在帮着唐军将黄巢打跑后,唐军并没有感恩领情,而是以怨报德,反咬一口:“军士释兵入第舍,掠金帛、妓妾。”
唐军丢下退出不远的黄巢,盯上了长安城内百姓,士兵停止打仗,都明火执仗跑到百姓家中抢劫、强奸,无恶不作。
可怜的长安百姓,还以为唐军是来帮助自己的,没想到这些人跟黄巢的大齐军一样,都把他们当成砧板上鱼肉。
其实我在这里称他们是“唐军”都有点不大名副其实了,因为这些前来勤王的藩镇军队早已不听唐朝廷的命令,唐政府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的约束、控制以及领导指挥权。他们在执行朝廷军事调动时,不是看皇帝的轻重缓急,而是看出兵是否对自己有利。以前黄巢带着队伍满世界跑时,他们都缩着头看热闹,现在见皇帝真被赶跑了,觉得事态严重,才又都出工出力了。因为假如这时候还不出手,一旦黄巢真的坐定天下,新皇帝必定不会允许藩镇拥兵自治的,那他们在各地当土皇帝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你别看来了那么多勤王军队,以为他们都很忠臣,其实全是各怀鬼胎。
这样的藩镇军队是完全失控的军队,因此依仗武力,他们什么坏事都干,对待百姓和土匪强盗是一样的,视百姓生命为草芥,想杀就杀,没有理由,没有原因。陈敬瑄的四川兵为了冒充战功,竟直接将在田间劳作的农民抓来斩首,然后以农民人头冒充敌军士兵人头向上级领功。那些农民根本不知道这么回事就糊里糊涂成了冤魂,他们彼此一脸茫然地说:“我方治田绩麻,官军忽入村,系虏以来,竟不知何罪!”
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就对了,本身就没犯罪。乱世之中,弱民们这种祸从天降的事情太多太多,成为众多军事集团争夺焦点的长安百姓更是如此。在刚被他们真心帮助过的唐军一顿劫掠之后,他们又再次被他们曾扔过瓦片、石头的齐军残酷杀戮。
原来黄巢退出长安后并没有走远,军队驻扎在城郊,但他探知唐军在城内全神贯注地烧杀淫掠时,觉得有机可乘,便“引兵还袭之”,带着军队使了个回马枪,重新杀进长安城。
那些唐军正放肆地干着坏事呢,哪想到“胡汉三”又带着还乡团又回来了?当时每一个唐军士兵都抢劫了大量资财,而为了防止财物丢失,那些财物都是背在身上的,这样一来,士兵战斗力就无从谈起了。叫你身上绑着几十斤金银铜铁,你还能打得了仗吗?当时唐军士兵在战场上的普遍状况是:“军士重负不能走。”一个个都比骆驼驮的还多,想跑都跑不动,最后十之八九的唐军都被齐军砍死。
这是“人为财死”的最真实写照,在逃命的时候都舍不得扔掉身上的钱财,最后不仅钱财没了,连命都没了。贪财是农民军的一个致命弱点,当年李自成的大顺军出北京城去打吴三桂时,也是每个人身上带着大包小包抢来的金银财宝,根本走不动道,别提打仗了。
黄巢得胜后,第一件事是血洗长安城:“因怒民之助官军,纵兵屠杀,流血成川,谓之洗城”,一气之下杀死八万多人。
这是个鼠目寸光、没有头脑、缺乏政治智慧的傻帽和疯子,作为长安城主,你杀光了居民,谁给你交税?谁为你服务?最后的报应就是军队和百姓严重对立,成为孤家寡人。而黄巢最终落败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正是他缺乏民众支持,没有后方支撑,可见与人民为敌确是没有好下场的。
黄巢的下场是毁灭,因为他毁灭了太多的生命。二次据有长安后,他又在城内待了两年。但这两年,黄巢的处境很差,一直都是苦苦支撑状态,因为长安的南、北、西三个方向已被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唐军铁桶般地包围,只因东边的华州、同州控制在齐军手里,唐军才无法完成四面合围态势,不然黄巢撑不到两年时间。
公元883年四月,内外交困的黄巢终因抵挡不住唐军进攻而“焚宫室遁去”,临逃离长安时,他还不忘点把火将巍峨壮丽的长安宫殿焚烧殆尽。
说实在的,别说我丑化教科书中的英雄人物。黄巢这人思想境界相当地不高,某些地方甚至不如安禄山和吐蕃首领。同样是这座城市,安禄山和吐蕃都曾先后占领过,但他们逃离时,并没有放火烧房。这点《新唐书》中有明文记载:“安禄山陷长安,宫阙完雄;吐蕃所燔,惟通衡庐舍。”
对比效果太强烈了。安禄山占领长安期间,没对宫城进行一丝破坏,宫殿完好无损;吐蕃人虽然野蛮,但也只是举火把烧掉了闹市中的一些普通建筑,对于金碧辉煌的皇宫内殿,他们并没有下手。
而黄巢却狠狠地下手了!长安城经过隋唐两朝帝王三百年的规模化建设,已成为当时世界上最著名的国际大都市,但随着黄巢的火把,长安逐渐消失在烟雾中。黄巢开了个坏头,此后,各路藩镇军阀都以黄巢为榜样,对长安城动辄投以火把,将这座具有深厚历史和文化底蕴的伟大城市烧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就此古城失色,一蹶不振,永远地沉没于历史的河流。长安这座城市,是以唐朝为分界线的,唐朝以前,长安一直是历史的中心区域,被多个王朝选择为都城,但自唐朝以后,自黄巢火烧长安之后,这座城市就衰落下去,此后一千多年的封建王朝中,它再也没有过显赫的政治地位,没有任何一个王朝再选长安作为都城。
黄巢之所以只在长安城显赫了两年时间,还没想好法子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就匆忙逃离而去,是因为他不得不逃。而这次不得不逃的原因至少有这么三点:
一是没有粮食;二是四面被围;第三点最为关键,待讲完前面两点再细说。
齐军几十万军队被困在一个不大的区域里,粮食供应自然会发生问题。以前他们是流动作战,到哪抢哪,不愁没的吃。但现在被唐军包围着不能自由活动,每天坐吃山空,粮食哪能够吃呢。再者,双方天天打仗,很多农民都躲到山上“筑栅自保”,没人种田种粮,因为种粮的你说不准啥时候就成为别人的口粮了。那会儿可不是现在,人吃人是平常现象。当时因为粮食普遍紧缺,齐军和唐军都曾以吃人充饥。特别是齐军,还有人私下里搞起了买卖人口的黑市交易:“卖人于官军以为粮。”
其时长安城内的粮食也是贵得吓人,一斗米价值三十缗,三万个铜钱只能买一斗米。而在开元时期,“米一斗三四文”,三、四个铜板就能拎一斗米回家,算算看,这CPI简直升得比掉到开水里的温度计还快。
这样下去,黄巢当然受不了,他若不跑不是等死吗?没有饭吃,谁跟着你当兵呀,撑不了多久就会发生叛逃和哗变事件,就像你天天上班,老板不给你发工资,你必会跳槽或罢工一样,这是必然的。
四面被围。
刚才才说的黄巢南、北、西三个方向被围,怎么这回由变成四面被围了呢?
这是黄巢的手下大将朱温叛变所产生的结果。这个朱温不是别人,就是最后埋葬唐家王朝、创立了五代时期第一个政权----后梁的那个人。不过这时候,他还只是个看黄巢眼色行事的小弟。
作战勇猛的朱温深得黄巢信任,他被黄巢任命为同州防御使,负责长安的东线安全。同州是今天的陕西省大荔县,紧邻黄河,这个地方是大齐国长安的生命线,因为隔河而对驻扎在今天山西永济市,对长安虎视眈眈的是唐军节度使王重荣。王重荣早就想扑过河去收紧长安包围圈,无奈朱温横刀挡在黄河西岸,使得他不敢妄动。
朱温当时的兵力和对岸的王重荣相差很大,所以他多次奏请朝廷给他增派援军。但由于在朝廷主持军事工作的孟楷和朱温有矛盾,朱温每封请兵的奏折都如石沉大海,因为一到孟楷这儿就给压下了,他根本不拿给黄巢看。孟楷巴不得朱温早被王重荣打死呢!
黄巢这人在没进长安前还算明白,攻入长安后就发昏发飘,刚做了两年皇帝就开始被下人蒙骗,就这趋势,他若是真得了李唐天下,位置也是坐不稳的,很快就会变得跟藏在深宫不出门的洪秀全命运一样。
朱温被孟楷逼得气不过,干脆带着人马,举州投降了老对手王重荣!
这个后果对黄巢来说太严重了,不亚于被对手砍掉了一条臂膀。因为随着朱温投唐,长安东防线丧失,唐军直接渡过黄河,将长安四面围住。以前同州在手的时候,齐军多少还有点活动空间,但自朱温降唐后,齐军的运动空间进一步受到挤压,,无法承载那么一支庞大的军队,几个月后就不得不承认失败,永久撤出长安。
这次降唐是朱温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正是反转枪口围剿老领导黄巢使他挣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到黄巢被消灭时,他已成为当时全唐数一数二的实力藩镇。朱温此次投降让唐政府大喜过望,唐僖宗不仅给他封官封爵,还给他赐名“全忠”,从此朱温改名朱全忠。
真讽刺,一个被李唐皇帝誉为“全忠”的臣下,最后竟然篡夺了李唐江山,这种事情的发生,真不知道是该揶揄姓李的有眼无珠,还是该谴责姓朱的忘恩负义? 轻松幽默侃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