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四章 得一人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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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微凉,宫灯昏暗,沈厌雀赶着马车没有瞎走,认准了一条道去。
宫里的路他太过熟悉。五年入仕,他看似懒散自在,实则无时无刻保持着十分警惕,将这璧月宫一草一木都烙在了心中,好应付某个不测风云。仔细想想,初入南嘉苦不堪言,久了习惯了,一切只道是寻常,十年吊儿郎当无非是苦中作乐,想也不敢想有朝一日可以走出来,想了怕也是为难自己。
所以青炎侯被盗时,他当真烦躁入了骨。他其实相当厌恶改变,那或许意味着自己坏得不能再坏的处境,极有可能还得往深了再陷一些,把苦中作乐的那指甲盖厚的乐也给他收回去。
他着急要解决状况,好让一切回到正轨。走出璧月宫这牢笼没让他生出多少愉快,而当他夺回青炎侯,回来将枷锁戴回身上时,他竟觉得松了口气。
弯惯了腰,直起来反倒不舒坦了?
不是。他还没有贱到那种地步。他无非是清楚牢笼之外不比牢笼内安全的事实。现实便是如此残酷,他与这世间并无半点联系,他死了没人在乎,所以他得赖活着,多膈应几个人玩。
晏师出现在此时,一下让他陷入了两难。
他会是浮木么?
难说。旧友宿敌,他对沈厌雀而言比任何人更具威胁。信他?十年前信了他的自己被连累到何种地步,他记性可好得很,丁点没忘。
可如今的状况,却又复杂了几分。他靠在马车上,后脑勺抵着木头。车厢里躺着的晏子规正熟睡着,待他没有半点防备。他确是祸害没错,但不同于十年前,他如今是另一种祸害了。
能做的不能做的,他们都给做了……
回想起那晚的细节,汗水的黏腻与肌肤相贴的热度又钻回了他脑袋里。沈厌雀有个本事,他就是臊到头发丝儿也不会脸红,脸皮实打实其厚无比。可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触动。就像此时,光只是想想,他便抵着唇,觉得喉间一片干渴。
真天真啊沈涉,他捅你一刀,你却对他诸多心软。
想到过去,他脑中涟漪的画面迅速冷却,忍不住又想骂他。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一世才会四次三番找上门来,往他怀里丢麻烦。
“祸害。”他偷偷痛骂了一句,觉得这二字衬晏子规再合适不过。
这一路上没让他撞上一个宫人。把璧月宫中轮值表背得滚瓜烂熟就有这点好处,他总能捡着缝隙出入自由地溜达。
他把马车驾到了旧地。
湖心亭还是老样子,模样没大变,一看便知是被越王遗漏的地儿。宫人除了定期来清理杂草与水面的落叶,没事不会路过此地。石林还在老地方,沈厌雀甚至觉得自己仔细找找,还能找着以前跟晏子规一起偷偷埋下的鸡骨头。
他把马车停在了视线能触及之处,下了马车,找了处既能赏车中人、又能赏无边月色的一隅坐下,发个美丽的呆。
不知过了多久,月儿移了几步,马车有了动静。
可算醒了。
帘子上探出一只手,急切地将它扒拉到一边,失了平日的冷静。晏师从里头出来,面色寻常,可慌张的动作出卖了他。
那紧张模样,就跟离了主人的猫似的。
沈厌雀好笑地看着他,等着他发现自己。没让他等多久,那双淡眸便落在了这处,他明显见着晏子规眼神有些微变化。
愈发想笑。
他从马车上下来了。步子比往常要快一些,眉头微皱,模样还挺招人,尤其那腰,在月色的包裹下看起来又细了几分。慌什么,都看见他了还怕他丢了么?这般急切,他都要误会自己在他心中能称上斤两了。
“醒了?”他忍着笑,堆出点严肃胡诌道,“可算醒了,瞧瞧你,睡了一天一夜,误了好些大事。”
他还没编出更多花样来,人已经走到跟前了,晓风与残月皆被他挡在了身后。沈厌雀不得不仰起头看他,背着光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他眉间的小山峰丁点不曾消退,凝重的表情教他察觉出一丝怪异来,把要编的瞎话给忘了:“你……”
人影直接笼罩下来,随即腰上便搂来一只大手,力气大得连闪躲的余地都没有,沈厌雀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直接拨到了怀里。
鼻子直接撞在人胸膛上:“嘶……你干什……”
他眉毛一横便要骂人了,却不想肩上一沉,整个人又被揽紧了几分。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竟然觉得晏师靠着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但他耳边的声音却是正常的,只不过有几分沙哑罢了。
“我以为又在做梦。”
沈厌雀整理了半天的镇定被他这一抱抱得支离破碎,心按捺不住狂跳不已。那话语落在他耳中,又是一番无限遐想,听起来就好像晏子规总是梦见他似得……怎么可能!他沈厌雀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晏子规待他可能有些想法,但短短十载却如同经历了沧海桑田后,任谁都不再是青葱少年,哪能像话本里那些义无反顾的痴情书生一样,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就是刚睡醒迷糊罢了,或许方才他做了个噩梦。
想到这儿,沈厌雀觉得乱窜的心跳可算平静了些,有余力贴心地拍拍他的背,恢复了笑意:“什么梦,要不要说来听听?” 江山为聘:铸剑师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