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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上书房、死牢
天德皇帝听后不无意外开始沉默，不同的是这次他盯着洛雪看，那双眼睛没有多少神采却是分明带着威慑，一朝皇帝、九五之尊，日积月累身上总会有一种霸气，这种霸气源自于他四海极尊、指尖生杀，不需理由、不要解释的为所欲为，他可以不做任何隐藏的瞬时喜怒。
洛雪站立如初，他并不觉得皇帝有什么可怕，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稍微特别的人，此刻还是个病人，他一眼看出这老皇帝病的不轻，宫中御医小心谨慎的行医作风不止是误了丞相，现在连皇上都误了，照此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都说皇帝的病、老相的死都突然，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你还有什么没说完？’
‘没有了’
‘当真？’
‘草民不敢有所隐瞒’
洛雪没抬头，他知道天德皇帝不会信，是，他避过右相胃中取出的东西，为何会避过他现在也说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那东西很重要，是他推断右相可能因为遇到某些骤然发生又无法控制的事情才死的依据，重要到直接关系右相的死因，还有，就是楚扬的生死。
‘天奇将军谁也没带，却是越过重重守卫将你带到朕的面前，适才他毫不顾忌扬刀欲弑君却只说了一句话，洛神医不觉得事有蹊跷？’
‘草民不敢妄言’
洛雪当然觉得有蹊跷，在他看来皇帝似乎对楚扬的出现、所做皆了如指掌更让人觉得蹊跷，难道楚扬就是要自己来向皇帝说清楚右相之死乃是自杀，跟他哥哥没关系吗？，此刻他觉得皇帝也许早就知道。
他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有什么动静？，不管是人犯处斩了还是楚扬劫了法场也早该有人前来报告的，偏偏一门之隔像是隔了两个世界，一点风动也没有。
‘时隔五年，他还是这么大胆，还是这么自信、、、、、、、、、、、’
洛雪抬头，就看到老皇帝自言自语的时候嘴角竟然带着笑意，这笑意竟然让人说不清是哪一种情绪，只是，看了就令他心里七上八下，他不是在想这是怎样一场是非，也不关心皇城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此刻，他想到只是楚扬，那个不要命又胆大包天的楚九到底怎么样了。
‘微臣禁军西营都统田磊求见’
门外传来人声，洛雪一下子就神经绷紧，甚至都没有比现在更紧张过，快七个时辰，终于有人出现。
‘进来’
门推开，寒风扑面，吹起衣袍，洛雪才知道外面竟是月黑风高。
‘回皇上，叛将楚扬和其弟楚尘果然如中丞大人所料只身赶赴刑场，现已经捉拿归案，两人暗中随护的人也大部分被擒拿投入大牢，叛将楚扬身边东龙军左都尉汗青被擒、右都尉云影逃脱，另‘东龙十八骑’中靠近京城的九人一人死于围杀之中、三人重伤被擒，其他则漏网，禁军正在全力搜捕’
跪在地上的人声音不大，洛雪却听得字字轰鸣，然后周身冰寒，冷得都要冰封一般难以移动半下，转过头看着上坐的皇帝，适才开门之际凉风入室，吹起桌上新写的字，有几张飘散下来、落到脚边。
洛雪看到，大大小小、字体不一却全都是两个字：九儿。
死牢建在皇城地下，在禁军东西两营中间的地方，牢房上面就是铁甲禁军的营房，全天都有不下两百名禁军来回巡守，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动上下千人，滴水不漏是出了名了。
今夜巡逻的禁军增加了一倍，牢房入口两侧还列了二十人换岗轮班，两侧瞭望台上篝火都较平时旺了许多。
死牢潮湿冰冷，不算大，七十几间牢房格成大大小小十几个区域，里里外外几重天的感觉，楚扬两人被关在最里面，没有烛火、没有床褥，还用几根粗重的铁链锁了手脚，还好牢房不高，不至于是吊着。
只有铁门外的火盆里透进一点亮光来，两人都没说话，好久没说话，好像没什么好说一样。
‘小九，你后悔了吗？’楚尘轻声说了一句，这里安静极了，说话都有回音。
‘后悔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在和他喝酒的时候我还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你相信吗？’
楚扬没回答，现在他觉得很冷，身上的伤口已经冻上了不再流血，只有腹中喝下的酒还在隐隐作痛，他想着来之前真应该好好吃一顿再睡一觉的，此刻想到猫哭山上汗青手里那只烤鸡，真不该让给洛十的，否则，还不至如此。
楚尘开始咳嗽，事实上到这里开始他就时不时的咳嗽，一咳嗽还停不下来，听去就是撕心裂肺，就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每次他一咳嗽楚扬心就跟着收紧，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听到这家伙咳，本以为过他想要的日子会好些，这次再见却好像跟严重了。
‘他最不该的，就是拿你的身体开玩笑’楚扬言语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点责怪，眼下，这家伙何其无辜。
‘五年还是不短的，小九都知道关心人了’楚尘喘息急促却是不咳了，声音了还是带着笑意。
‘我是你哥’
‘那也就哄哄外人，按照实际生辰，你还小我八个月，你该叫我二哥才对’
两人就这么聊着，争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再聊到小时候一起游戏、一起练功、一起被父亲教训，那时候楚扬最闹，被罚的次数最多，每次大哥总是坐在一边胡乱吹着箫陪他，而楚尘总是偷偷给他送吃的，从小到大，自己都是被宠爱着，父亲严厉、乳娘放纵、楚然讲道理却每每偏让、楚尘总爱不满却从不会真嫉妒，不一样却全是疼。
还有右相，楚扬不记得叫没叫过老相一声爹，在心里，老相和父亲一样，一样重。
有了这些，是不是亲生、哪一个是爹又有什么分别。
‘小九，你要记住，二哥永远不会对不起你’
楚尘说这句话的时候，楚扬已经差不多睡着了，地上冰凉只有干草，楚扬含糊应了一声便抱怀而眠，睡中冰寒、疼痛却无梦魇。
第二天来死牢的是位皇子，七皇子。
天德皇帝有四位皇子、三个公主，大皇子李浩无心政务，十六岁便封了离王出了京都，三皇子李麟幼时有大志，心机颇深参与朝堂军政，行事果断狠辣，四皇子李显幼年急症所致、资质一般，不争名利，喜天下山水、好诗文，一年到有大半时间便服出游。
剩下的就是这位七皇子李归，只有十七岁，长相好、性格活泼还心地善良，文才武略不差，乃是最得宠的皇子。
李归也是第一次到死牢这种地方来，一路上颇为好奇的打量，跟在后面的是赵庭和手下拿着火把的两个禁军，七皇子忽然要到死牢不知为何，按理说这种地方轻易不准出入的，但对着最得宠的皇子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楚九关在哪？’李归转了半天回身问了一句。
‘回七殿下，天奇将军关在最里面’赵庭已经知道‘楚九’这个名字了。
‘这种地方哪是人呆的’
李归边走边埋怨，跨进最里面看到楚扬更是惊呼连连，这一叫唤就把楚扬吵醒了，连同那边楚尘都坐起来，就看到一个穿着绣龙蓝袍的少年捂着嘴叫唤，模样不错，尤为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很是有神，拧着眉的样子还真有点可爱。
‘什么人大呼小叫，吵死了’楚扬伸伸懒腰有些不耐烦，抬了一眼算了事。
赵庭此时才敢打量天奇将军，就算昨日天洗台他还没敢，现在看到楚扬被四条链子锁了手脚，坐在干草上，一身伤口、衣衫撕扯，头发也乱了，显得狼狈不堪，苍白面上却不见喜怒，此刻也只有一点被人吵醒的不快，几十万将士的统帅将军一夜之间变为死牢重犯、罪名谋反的惊天转变却是丝毫看不出，这样子和走上天洗台的御史中丞出奇的相似，一样的坦然不乱，还带点不以为意。
他想不通，一点也想不通，为何天洗台上就像是演了一出戏，这出戏里还有令他、令许多人反应不过来的角色转变，骤然仓促。
‘楚九，楚九你好，我是李归，你记得我吗？’李归忘了叫唤趴到铁门上对着里面大喊，完全不顾及生锈的铁门将他衣服上弄得斑斑点点。
‘你来做什么？’楚扬看了一眼。
赵庭又不理解了，楚扬似乎对皇子都不屑一顾，面对三皇子是这样，此时七皇子面前也是直来直往的一点不避讳，只是此刻一样的称呼里又似乎有一些不一样，这不一样还只能用感觉，说不出。
‘我来看看你，听说你几天没吃没喝还受伤了’
‘我很好，这不是你来的地方，你叫赵庭是吗，快把他带出去’楚扬看了赵庭一眼。
赵庭没想到楚扬会记得他的名字，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叫出来就莫名的兴奋，哪怕他已经不是将军自己竟然也觉得高兴，甚至是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反应。
‘末将赵庭，七殿下一定要进来看看将军，将军放心，不会有人多说’赵庭上前开口，依旧恭敬，说时回头看了身后两名禁军一眼，拉过一个低语两句推出去了。
‘现在不过是谋反重犯，何来将军’
‘是’
赵庭没多说话，他如许多将士一样不相信天奇将军会谋反，其他不论，若是此次来京师真有异动，那大可以直接带着麾下杀到京城来，何必孤身涉险，就算大军开拔行动缓慢赶不上十二月七这一天，只要传来西北边关防军有动的消息，谁还敢轻举妄动，皇帝真的敢冒险先杀了御史中丞不成？。
此刻情势逆转，竟然是这将军想救的大哥定了他谋反的罪名亲自拿下、打入死牢，难道就不怕东龙军三十万将士闻声而动、直逼京师？，这一切荒唐，还解释不清。
‘楚九，太傅不见我，你告诉我太傅为何说你谋反？，我不相信，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去向父皇求情让他放了你，你告诉我啊’
楚扬头疼，一大清早脑袋就被吵得嗡嗡作响，太傅，七皇子口中的太傅不就是大哥，大哥天资聪慧、才智过人，不仅右相倚重，还得皇上垂青，入老相门下不久就被招进皇宫，成了最宠七皇子的教习老师，只大了九岁却成了师徒，因此七皇子经常来将军府，每次自己练刀都会跟在后面胡乱模仿，还一个劲的叫楚九，一直叫到现在。
‘等到他见你了自己去问，你也不要去找你父皇求什么情，要是被打了骂了还是我的罪过，快出去，不想看到你’
楚扬说完就躺到一边背过身不再说话，李归先是很不满也很委屈的叫唤，后来楚扬铁了心的不理他也没办法，只好一步一回头的走了，楚尘在隔壁听了，觉得这小皇子倒是不赖，难怪被他四哥挂在嘴边。
赵庭给楚扬送来一些饭菜、伤药，之后几天他都是这样，亲自送过来，不论楚扬吃不吃，半个时辰后都会回来把东西收走，夜里还会给两人塞条被子，晨起收走，做的小心也不动声色，楚扬也没说什么。 骑驴擒龙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