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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六淮石仓，进退两难

　　六淮是京城外围一圈‘淮’字结尾几座大城的总称，几乎是占尽北地山水将京城天都拱卫其中，这里也是除江浙外最富饶之地，天时、地利自然兵家必争，自天德皇帝登基之日即便征战年代此地也稳稳当当从无大动，前前后后几十年，显而易见的一点就是坐镇六淮的怎么着也不能是泛泛之辈。

　　在天朝有名恐怕连四野皆知，六淮大地乃是石家天下，这一代当家做主的就是十年前二十四岁时就被提点为节度使的石仓，身上还有承袭父辈定国侯的封位，国中才俊、家世显赫，哪个也不敢小视了去。

　　四月初的天气还是有些冷，今夜小雨凉风就让人不怎么舒服，或者说四月初九这天夜里注定会让整个天朝都不舒服，不止是睡不着觉的问题。

　　六淮军帅府设在七城正中湘淮城东城门，湘淮城也是直接京都北仓门一条线上的要塞，站在此城十六层望星楼上可俯瞰六淮防御圈，视野开阔、位置绝佳，由北而来的军马必经此地，乃咽喉。

　　帅府后大堂今夜灯火通明还显得比平时安静的多，石仓自然是没睡的，连续十几天他都没怎么睡最近是直接不用睡了，十二万人马一月翻江倒海神速杀到他防线边上来了，就算来的是一朝军队还是楚家东龙军没有恶意那也是够呛，单单是那份气场都会惊得人胆颤，这一个月流言满天飞，好坏褒贬跟着东龙铁蹄一路而来就没消停过，强行闯关、踏平州府之类比比皆是，都到了杀人放火的份上了，他自然不能去挨个比对这些是事实还是捏造，何况他也管不了更加没空，听闻西北边关东龙军出兵东上开始他就忙着安排一切，到今夜他却发现忙来忙去好像什么也没做成。

　　此时浓眉大眼一副忠厚老实面孔的脸上刮风下雨，坐在椅子里顶着两个黑眼圈长吁短叹，尤其是瞥到案桌上那一沓文书他就脑袋抽筋，今日一天之内就来了六份，下面的诉苦喊冤、连哭带骂，上面的言辞凿凿、各种罪名，总结起来一句话就是他这六淮防线不能破，怎么着也得把东龙雄狮拦下来。

　　石仓自感过了今夜真要天下大乱，楚九这一出不论要收拾谁定然是要把他料理了，活不了。

　　‘大人，石峰传来消息，人已经等到’

　　石仓抬头，来到他案下的是六淮军师宋冲，脸上的表情不比他好多少，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等到之后呢？’石仓揉揉眉心道。

　　‘没了’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石仓抬头，这个时候自家人谁再敢添乱他可真会忍不住要砍人，楚九都快把他逼得六亲不认了。

　　宋冲的表情就是我有口难言，石峰、石玉两兄妹最是佩服东龙军中大小将领，此番更是跃跃欲试要跟楚九过两招练手，以二人的性格就算这边有令说东龙军真的是兴风作浪来的估计他们也不会当回事，要想他们把那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带回来可能性不大，早前他就说过俩人不适合这趟差事石仓不听，现下果不其然被拐跑了，明知如此还派这两个自家人去用意就不难猜了，宋冲闭口不言两眼不抬，想着主上大人你都胆大包天到那份上了，眼前这般表现是做给谁看呢？，他摇摇头选择不说，这时候他要是说谁不知轻重、不计后果跟着搀和，估计上面的人拍个桌子就能冲下来跟他死掐，不敢。

　　等了一会也没回音，宋冲朝外头看了一眼，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石仓躺到椅子里缓了缓，长出一口气直接一个动作就从案后跃出抽出一旁军刀跟着就舞开来，他还穿着随时准备上阵的铠甲长风，此刻在大堂里上下挥刀还真带出点威风来，帅府本就草木皆兵被他这动作召出一大批人来，前呼后拥冲到后院围在大堂外，一时间抽刀拔剑之声此起彼伏个个眼睛充血，怎么叫唤石仓都没管，自顾自的舞着起劲，嘴里念念叨叨。

　　宋冲一边深表赞同，自家主上重复不止念的就一句话：楚九你个小混蛋老子砍了你！，这话就算干不了听着也解气。

　　‘大人，东龙军已经在线外扎营，离第一道防御不足十里地，我们还不出兵吗？！’

　　外面开始叫唤，一声高过一声，整个帅府就像是炸开了锅，无论耐性多好的到今夜也忍不住了，憋着一口气都快被折腾疯了，四下压力一波接着一波可不好受，更何况现在举国上下无疑都是在看着六淮，看着四万多六淮军的，一旦六淮防御失守东龙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抵京都，几十年固若金汤的六淮一线拦不住，那天朝其他三军用不足一月时间还未全面组建起来的防御恐怕也是拦不住的，那会出现什么后果？。

　　楚九多年来首次带兵还朝却是给了上下一份天大的意外，如若此番这九少真有哪个目的，其后果恐怕谁也担不起。

　　‘大人！，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石仓砍够了长刀离手，直接飞出钉入大堂柱子上，震下全部嘈杂。

　　‘谁原带兵阻挡东龙军？’石仓站到大堂门口问了一句，小雨还在下，风开始有些大。

　　‘末将王敢愿往！’

　　石仓看着站上前的人，这人比他还高出点，不管是脸还是身段之类一看就是做武将用的，此人也的确能带兵打仗，虽然没有什么很有名的战史却也算得上六淮军里一员猛将，天朝用兵偶有征调这人比哪个都积极，东龙军一有异动这人就在他面前转悠，怕是就等着今夜他这一句话呢，只要一点头保证立刻披挂上阵往东龙军驻地杀去，眼里的火焰都快掉出来了藏都藏不住。

　　‘王都尉不愧为我军表率，不过去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听听王都尉的见解’

　　‘大人请问’

　　‘兰山一线距离此地有多远？’石仓看着夜雨开口，问的不急不慢像是适才活动过后一身火气都下干净了，无比悠闲。

　　‘不记山路、水路之类，单人上路最近线路也有两千九百多里’

　　‘那大军开拔有没有可能去过天水河或者是去爬猫哭山，又或者去陆川鬼林溜达溜达？’

　　‘自然不会’

　　‘那好，我知王都尉熟知我朝军队部署，对各地行军布阵都有研究，假如让王都尉给十二万大军在西北兰山一线至京都挑选一条最近道路，要走多久？’

　　‘轻装疾行至少也要近两个月’

　　‘好极了，若是路上每过一处都会遇军队阻拦，大多数地方还要先破关方能再进又当如何？’

　　‘我朝拥有五百人以上兵差的大小府衙共计三百四十多个，从北而来大军可行线路至少要遇上一百多个，若是所遇府衙军队皆全力阻击大军行程至少延缓一倍’

　　‘说的好极了’

　　石仓拍了两下手，然后站到台阶之上，抬眼扫了一圈才接着说。

　　‘据我所知东龙军于二月二十九日自边关驻地点兵开拔，以四千轻骑兵为先锋开道总数超过十二万之众取道东进，过天阙关时预先遣派叩关的东龙第十一军与我朝北武军正面交锋，北武驻地距兰山防线不过二十里却未能在东龙十一军到达关口前完成布阵，迫于兰山一线东龙军所余八将的威胁不曾轻动干戈，楚九率十二万人扬马入关不过用了十个时辰，后选毫无遮挡的官道从兰州至落雁山一线行军，自人马入关之时起，由北上钦差江浙知府傅轻侯亲自起草的预警文书就以八百里加急快送下传各个大小府衙，并严命但凡天朝军队皆要全力以赴阻止东龙军靠近京城，从兰州所遇第一道阻拦开始这一路东龙军过处必要拿下各军之首、迫降所属部众方能过境上路，在落雁坡遇到三陕集合兵马严防死守的时候东龙军已经轻轻松松在十四天里走了近九百里，我记得三陕兵马是受一等忠勇夫康老将军指挥的，只不过楚九和他的军队在落雁坡只停留了六个时辰便又飞一样的飘出三陕地界沿着洗雁河遛马了，这一仗传出我朝再迟钝的大小官员也都反应过来了，后路要比之前难走的多，只不过就是这样，这十二万大军却是走马观花一样才用了一个月就已经杀到我们六淮防御圈边上来了，我还听说东龙骑兵满天下的放马游玩跑的不亦乐乎，还有，所过之处文官武将有不少跟中了邪一样一觉睡到大军踏过房顶，我说这些你明白了没？’石仓吐出一口气，看着王敢问了一句，声音大到里外都能听见。

　　‘大人、、、、、、’

　　‘不知王都尉有没有探查出来东龙军何以兵有神速还战无不胜一路长驱直入，这么大阵仗行军怎么就滴水不露坚不可摧呢？’石仓自己也像是在思考，想的还挺认真的。

　　‘大人，东龙军的确很有战斗力’

　　‘只是这么简单吗？，不论楚九此番领兵还朝所为何来，所有人都看到了东龙军还是当年征战四方、攻无不克的军队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要回哪里就回哪里，还朝只是回家串门，你们哪一个自信比悄无声息拿下北武军执掌权的左辉更有能耐，还是敢声称自己能胜过当年咱六淮军的督军教头康老爷子？，若是谁敢立军令状今夜拿下楚九和他的东龙军，我就可以把六淮军指挥权给他，有没有要去的？’

　　石仓以一问结束话题，他的话说完了，至少是一直想说在今夜能说的算是说完了，下面没动静了他自己站在大堂前也心里思量，平心而论他所说的、所问的自己也想弄清楚，楚九和他的东龙军谁也没有小看过他也心服口服，只不过如此神兵天降一样发兵来到就算亲眼所见也要不敢相信，他现在唯一能找的解释就是早有预谋，天下吵得沸沸扬扬他却很清楚楚九的军刀是不会轻易出鞘的，所谓报仇、篡位不过流言一种不能当真，心里话他现在恨死楚九这小子了，一抬脚不要紧这是将他至于两难境地，带着四万人跟这小子死掐到底他自己不忍心，躺着装死放过去单是那些问罪文书估计都能把他压死。

　　石仓终是叹了一声，他记得楚九领兵戍边经过这里的时候他还曾摆酒践行伺候的不错，他这是何时造的孽，会有朝一日被这小子逼到无计可施的份上，冤死。

　　‘大人？’

　　石仓回神才发现眼前已经没人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一个叫唤的都没了，就剩下老谋深算的宋冲皮笑肉不笑的站在一边。 骑驴擒龙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