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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交代，离京
孙杰这么问，只是想知道楚扬坚持不还朝的原因，恩师从未开口谈及，现在就只能让楚扬自己说出来的，此刻，他只希望楚扬三思。
‘是我一个人，跟东龙军上下无关’
孙杰坐直了，他觉得自己出师为官、上任总管天朝大小衙门的九龙司前后有十年了，从没见过比楚扬更直接干脆的被审犯人，他想问问：九少，今夜你这是过来做什么。
‘你三骑回转，为何不把十八骑也带在他人面前？’孙杰心平气和，本着虚心求解的态度言辞谨慎，他也只是听说过十八骑，东龙军主帅除了左右亲信副将，身边还有随时候命的十八人护卫左右，尤其主帅离军更是如影随形全程跟随，十八人都是军中校尉，但却不固定，就像是轮岗一样定期更换，不会变的就是十八人的数量、战斗力、权责与信念，只知道这是东龙军中一支很特殊的队伍，一直存在，还神秘。
十八骑没有在人前出现过，多少年只闻其名，只有这次楚扬出现在北仓城门的时候十八骑才终现出一点踪迹，孙杰没机会见见闻名于世的十八骑，谁也没见到，死于乱刀之下的一个还是被捕的三个，谁也没见到纱后庐山。
‘谁杀了我十八骑兄弟，总有一天要偿命’
孙杰愣了一下，满堂的人都跟着震了一下，楚扬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认认真真还很有力量的说了这一句。
‘你命十八骑暗中跟随，据说东龙十八骑一声召唤就可拉出东龙军中最强战斗力的数万雄师，当日你为何执意闯过城门直往皇宫，还带刀进入正清殿，你这是在有意逼宫吗？’
孙杰这句话问的很重却还是好语气、不带肯定，也转移了适才的话题，他觉得不能深究下去，楚扬怎么看着像是不要命了一样，给个罪名就认，还忙着给自己往身上加罪名吗？，他要人给十八骑偿命，谁都知道当日是上谕调来西虎、南雀两军，命京中禁卫严防，十八骑护卫楚扬有意闯关遭遇围捕有所死伤，不管在大牢里的三人是否真是自杀，令十八骑折损四人的，岂非就是当朝九五？，楚扬，你是在说要皇上给你兄弟偿命吗？。
‘无意’
‘那你要做什么？’
楚扬没再回答，抬头看了一眼孙杰身后，一道木墙隔开，皇帝是否已经来了，就坐在那里看着、听着，楚扬唇边露出一点笑意，而后低下头去，他是想说：皇帝，你都知道却还是要看，你知道老相接了你那道密旨一定不会说出来，老相忠君爱国、劳碌一生却换来你如此相待，就算要对付将军府、对付我兄弟三人难道你就不能换个人、换个方法吗？，非要把老相逼到绝地，唯有一死了之，你要削了我楚扬的军权、要杀了我为何一定要借老相的手，你这只是要杀我楚九一人吗？，你分明把可能影响你身后李氏江山的人，都带上了。
老相为了等我，不得不把我大哥拉上，而我大哥何其无辜，弑师、出卖兄弟、贪恋官位罔顾生灵，一项项的罪名让我哥来背负，我哥委屈。
只是你还没看明白吗？
我楚扬要踏平京师难道不可能吗？，正清殿里只要我刀锋轻转就能要了你的命，你有恃无恐、一人待我，你知道我会去皇宫，会去告诉你我知道老相死的冤枉，直到长刀抵颈你还丝毫不惧不就是在赌我楚扬不敢动你，因为你手里有我哥哥的命，有京中将军府亲疏的生死，还有一道‘弑君罔上、密谋叛国’的罪名握在手里，你就是在等我大逆不道，等我给你个理由，至少是借口，你在等。
我承认你当时敢赌，也应该敢赌，只是你不知道如果我多留一会不出去，早在京城的十八骑里领队就会直接破了禁军埋伏、拿下三皇子，难道傅轻侯敢不管三皇子的死活下令行刑吗？，他就算敢，也不会，况且，我那二哥会给你真杀了我大哥的机会吗？。
我成全你，硬闯包围提刀进入正清殿，搅乱皇宫出现在天洗台，我哥唇间‘忘愁’毒酒我和那傻瓜二哥都喝了，二哥喝酒后只要他愿意照样可以召出人来，他成全我哥，我也要。
我成全你不是因为你值得成全，我只是不要我哥白白牺牲，只是不明白老相疼我、护我，看我一路成长，看着我当上将军、手握军权，教导我保家卫国、护卫苍生，他既然给了我强大、足够强大的机会，却为何让我感觉他还害怕着我强大起来，五年还是更久，有意让我疏远京城、远离庙堂到底为何？。
到这里，踏足京师到现在的生死，加上十几年间将军府流的血，是不是就只因担心我楚家太强大，东龙军会不受你控制吗？，你李氏江山怕我去抢吗？，用尽最后力气也要在死前除去我楚家。
‘楚扬，你考虑清楚再回答’孙杰出声提醒，他觉得楚扬似乎陷入某种思索里的，完全忘了所处。
她觉得楚扬应该有好多话要说的，只是他却为何不说出来，他要九龙司大堂这个公开的地方，进来到现在却又只是寥寥数语，还一点也没有为自己解释，他到底要做什么？。
‘去正清殿，只是有些话想面奏圣上’
‘为何带刀？’
‘自卫’
‘当日你若、、、、、、、、’
‘我若慢一步，此刻京师，怕已是另一番天地了’
孙杰无语当场，楚扬到现在为止每句话都让人心跟这跳，还一句比一句吓人，大堂里安静极了，连外面都很安静，都在看着坐在大堂地上的楚扬，看着他简简单单的说出每一句都让人心惊肉跳的话。
楚扬在此时想起大哥把头放到钨钢铡刀下的场景，他在那时看出大哥对他还是完完全全的信赖，看出傅轻侯确有杀大哥的心思只是缺乏胆量，而三皇子，有心、有胆甚至还有机会，唯独没有这个本事，只要大哥想，他想当皇帝恐怕都得问问大哥愿不愿意的，只是看来，大哥不想了，选择成全老相之日起已经把自己和朝堂隔开了，这场是非结果如何都不大可能再做御史中丞，也好，或许大哥不为官、自己不为将，如二哥那样潇洒江湖、流连草野才会让许多人放心，才是最好结局。
一门师兄弟都心怀不轨、暗藏杀心，朝中为官岂非太累？。
自己一心护国安民，守得国泰民安，戎装脱下、战刀归鞘休息的地方却是冰冷死牢，还牵连如此多的血流、大片的死别，为将又是为何？。
楚扬觉得，不值得。
‘孙大人’
孙杰做的更直，楚扬第一次这么称呼他，还是主动开口的，抬眼上来终于不再无视，他难道要说什么了？。
‘有话说出来’
‘我要见到汗青、洛雪再说’
孙杰想到了，大家都觉得他会有这个要求，只是孙杰不知道楚扬为何到现在才提出来，他本可以一开始就这么要求，此刻就像是忽然想起来一般。
里里外外都莫名的紧张起来，司徒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果然开始下雪了，离很近可以感觉到长少身上强烈起伏的气息，很少有的强烈，他觉得今夜是会有个结果，但似乎不会是谁努力的那样，到现在，所有人都成了旁观者，所有的一切都在九少身上，都在他一念之间，他猜到九少会说这些要求，却无从预知九少接下来要做什么，一点也不敢多想。
汗青先走进来的，如楚扬一样带着沉重的镣铐，楚扬一直坐着，汗青出现在府衙外的时候他就站起来了，转过身看着汗青走进来，带着几片雪花，微寒。
‘汗青’
‘九少’
汗青满脸的冷汗、喘息不均，面容苍白比身上的囚服还要白，可以看得出他走进来费了很大力气，只是他出口叫‘九少’两字的时候仍旧清和谦恭，如千百次一样带着许多种情绪，目光里亮出暖意来，一别数日、水深火热，再见之时就算是在审案的九龙司府衙大堂里，只两个字，已将所有的表达清楚，无需再说，多说。
‘楚九’
‘洛十’
洛雪走进来的时候带着堂外银白，他比楚扬、汗青待遇好，没有穿囚服也没有带锁链，穿着自己洗的发白的蓝袍自照旧干干净净、清俊含笑，他进来也就只是两个字，算完。
楚扬没再多说什么，把汗青拉到身边坐下，洛雪自己走过去站到一边，孙杰看到楚扬笑了，这两个人进来的时候楚扬就笑了，他拉着汗青的手很亲切还很自然，也没说话就让人感觉早已经把这种场合该说的、能说的全部说完了，看着二人坐在地上彼此望着，还有一边的神医云淡风轻，孙杰觉得楚扬今夜要的只是要看看他哥还有这两人，或者说他今夜上九龙司大堂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孙大人’
‘嗯？’孙杰不知作何言语，楚扬如此称呼他很不习惯，还感觉不好。
‘我于昨夜吹起亢龙调是告诉京师附近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还有想来九龙司大堂见见相见的人，别无他意，现在我告诉你，告诉这里的人，也告诉天下：老相待我如子、我敬老相如父，我楚九没有杀老相，没有反叛之心、也无弑君之意，东龙军上下将士保家卫国始终如一，只要皇上答应我三个请求，我楚九就给天下一个交代’
楚扬说完孙杰就站起来了，楚然自始至终坐着没有动，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楚扬身上没有移动过，此时他也站起来了，握着双手，握紧。
孙杰觉得自己没有问出什么，到现在这场堂审根本就像是一场摆设，提到的话题一个也没说清楚，什么围杀、清洗之类更是连台面都没上、尚未提及，只是楚扬此番话一出口谁都听出来这场堂审要结束了，就这么要结束了。
‘本官会上奏’孙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再多说。
‘我要说的可能听到的人不该太多’
孙杰迟疑，楚扬这话的意思是在要他清场吗？，这在九龙司大堂里是没有过的先例，只是他好像还没有坚持原则的机会，就算他铁面无私没错，但此情此景根本没有他做主的余地了，于是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身后没有声音出现他才示意两边人手关门，直接关上，隔绝。
‘我的请求对于圣上来说很简单，也绝对没什么损失，第一：释放被抓的无辜民众，停止对将军府旧部的围剿，不再为难将军府远近亲疏；第二：赦免楚尘、洛雪及此次牵连所有人无罪、永不追究；第三：任楚然去留自择，不予强求’
楚扬说完，四下安静。
楚扬站起来了，沉重的手铐脚镣发出撞击的声音。
‘只要皇上答应，我楚九不再追究老相在内的一路生死，交出东龙军令、放弃军权，不参与朝中任何争斗，非将军府生死之前不再踏足京城’
楚扬这几句话说的大声，他目光早已越过孙杰向后看，孙杰站立一边不敢多言，现在完全是楚扬与圣上直接对话，根本没他什么事，也没在场谁人什么事，他觉得自己冤枉，皇帝和楚扬两个人借他的地方摆了个场子解决‘私人恩怨’，不论谈判结果如何，日后他九龙司必定会被摆上街头巷尾议论一年半载的，说不定自己这一世清明被这场不明不白还不能拉上台面的是非毁了干净，柳承安护棺回乡、傅轻侯查办楚然监斩、卢子良也没闲着再加上他，恩师门下所称七贤，差不多都带上了，此次事了，降级丢官还是轻的，说不定就会直接给个理由去陪陪恩师，皇帝此番，够狠。
此刻，若是两方共识，李氏江山下一代争夺里，可就没有什么外人了。
等了一会有个人从后面走出来了，是三皇子李麟，他手里捧着一份东西，圣旨。
李麟面上没什么表情，走出来显得很是轻松，还很合情合理，走到楚扬面前将圣旨摊开，上面是新墨还没干，四方玉印鲜红，上下一阵凉风过心，皇帝真的来了，还把一国玉印随身带着过来的，孙杰更是一身冷汗跟着出来了，还好自己适才装傻充愣没多说什么，但凡有一个类似‘铲除异己’的字眼蹦出，他恐怕要自己去血祭九龙司铡刀了。
李麟还给楚扬摊开一张空白锦书、备了笔墨，做完他就看了楚扬一眼站到一边去，这一眼，盈满杀机。
汗青在给楚扬磨墨，磨的是朱砂含金墨，楚扬写的坦然他磨的从容，是主是从神情竟是出奇的相似，洛雪看着竟然在此刻生起一股莫名的嫉妒来，生生死死经历过后，这主从两人还是这般默契到一个字也无需多说，如此结局，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洛雪想着，罢了，此时不抽身恐怕以后更难，怎么乱，随便。
楚扬写完了直接印了个手印上去，他没有带帅印，洛雪终于明白那日楚扬于正清殿内为何将长刀折断，一刀两截，他和天德皇帝君臣情义在那一刻早已如那把带血军刀，一刀两断，犹如此时决然一掌，毫无眷恋。
楚扬看了看，他想着，老相死了、七贤散了，我哥不在朝堂，京中已无将军府旧部，我交出东龙军权孑然一身，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李麟进进出出总算忙活完了，挥手让人给楚扬二人下了镣铐。
‘楚九，东龙军总调金令你还没有交！’李麟对着转身的楚扬开口。
‘打开大门，令牌自然出现’
楚扬自己走过去，拉开大门，门开瞬间一记飞箭划过楚扬的耳畔射入大堂，里外一片躁动里就看着长箭穿过大堂钉入孙杰身后的木墙之上，余力不去、木屑纷飞，长箭震动不止的时候孙杰就看到了长箭周身纹龙、鲜红箭羽，东龙军中‘血龙箭’终现沙场之外，他觉得自己这九龙司大堂也算得了厚待，可以飞来一支血龙箭。
箭上挂着锦缎，箭止掉落到地上散开，四方金玉令牌见诸四下。
这支箭划过楚扬耳畔的时候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也没有转身回头看看，站在门边看着落雪长夜出神，外面禁军已经严阵以待投望四下，这支箭来的没有方向、没有预兆却是时间刚刚好，力道方位拿捏到分毫，还把上上下下都震得心惊肉跳。
楚扬要抬步的时候楚然开口了，从进来到现在第一次开口。
就两个字，楚然叫了声：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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