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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楚九发兵，路见汗青

　　洛雪牵着宝儿走在路上，他是在往京城的方向走，已经走了大半个月。

　　这半个多月里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走路，尽可能快的、不停的走，一个人、一头随时有可能倒下的驴子日夜兼程。

　　三天前他身边出现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这女孩是他路上捡到的，若只是因为女孩一个人坐在路边哭个不停这一个原因他还不会停下来回头，毕竟离开边关开始他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不仁，只不过那时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觉得再不找个人说说话他有可能就不会说话了，或是再一个人走下去没有到地方他就会先疯掉，于是他就停下来将那孩子带上，并且还给女孩起了个名字，叫小宝儿。

　　路上是什么样子，兵荒马乱、战事四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记不得了，好像是从他离开东龙军驻地的时候，又或者在楚九帅帐里那一道无情军令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多的功夫已经席卷天下，明里暗里、或早或晚都将要打成一片，就如他离开时楚尘说的那句：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

　　洛雪清楚的记得那一道军令，楚九亲口说的：影子军团带队大都尉逍遥越权抗命，即日起免除一切军职，杖责离军。

　　字数并不多却叫谁都记住了，一起记住的还有楚九那时的神情，洛雪回忆无数遍都不能明白为何是那样，楚九下命令的时候竟然看不出丝毫不舍或是犹豫，目光深沉锐利一点不忍、心痛都没有，就好像下令处置的是跟他完全不相干的人，甚至就算是完全不相干也不可能做到的彻底决绝，在场那么多人谁也没有从楚九全身上下里外找出任何隐藏的破绽，仿佛全心全意直接言由心出，不是亲耳听到、亲眼所见，洛雪怎么也不能相信楚九有一天会是那个样子，可以无情到面目全非。

　　那时，就在几个时辰前楚九还是楚九的，怎么一个转身就变得彻彻底底。

　　洛雪牵着驴子漫步荒道上，脑海中那些他刻意不去回想的场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楚九面对逍遥被杖责的血肉模糊时，漠然无视的神态就像一把刀子扎在他心口上疼着，那是一路而来拼命护着楚九、将楚九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师兄，是如一家哥哥一样全心全意护着楚九的人，就是在旁边看着的人也会知道那是把所能都用来护佑楚九了，就是这样楚九何以能狠得下心来，无从理解，无论什么理由他都不能理解。

　　从那一道军令开始，逍遥生死不知，汗青留书一封离开驻地不知所踪，第九军公开换将后被调至先锋位置，骑兵营人马全部编入第九军轻装上路向关内行军，随后楚九点上左右两路中的四军离开驻地兵发京城，以事先安排好的第十一军在天阙关开道，越过北武驻地大军离关，直至十二万人马全部入关东行前后不过十六个时辰。

　　东龙军神速反应、骤然洞出的消息惊动天下之时，先行骑兵已然出了四百里入上川境内，并且理清障碍为东龙军先锋开路。

　　‘姐姐你又哭了’

　　小宝儿坐在驴背上低下头说了一句，脏兮兮的脸上满是疑惑。

　　‘说了多少遍要叫哥哥’

　　‘可是你是姐姐啊？’

　　洛雪抹了把脸抬头，他想起自己问汗青做男人好还是做女人好的场景，那时他也觉得可以选择是件不错的事，但现在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可以做回女人，如果不是女人该就没有这么多折磨，痛痛快快一场生死了事，哪会为一个男人弄得狼狈至此，爱了还没说又变成恨，恨就恨了偏偏还舍不得全恨这叫什么事，就算楚九连知会一声都没有直接带人离开驻地把他丢下，这么绝的事做出来他都没舍得对自己说什么恩断义绝的狠话，不知道这是在给楚九留机会还是给自己留余地，总之他现在万分痛恨自己是女儿身就对了。

　　‘姐姐，楚九是谁？’小宝儿想起来了好奇的问。

　　‘楚九不是谁，楚九是个混蛋’洛雪冷哼一声道。

　　此时有人问楚九是谁他还真答不出来了，楚九是谁，楚九是大将军用命换来最宝贝的儿子、是两个哥哥最疼的弟弟，是多少人护着、守着的九儿；是领兵奇才、少年将军，誉满四军年纪轻轻就统领东龙一军戍守卫国的第一上将；是至善不改、童心不去，志在苍生又心怀黎民的小九？，这该算是从前，现在的楚九还是不是那个不求功名、无意荣华只为信念征战的楚九？。

　　若还是，那撤军离关、无视西兰大军威胁天朝边境，反而调转枪头直逼京师又是为什么？，现在天下议论他得知身世要借天朝大军弑君报仇一说又怎么解释？，强硬行军过处生杀一片和被他战马一出带动的天下大乱又要找谁去问理由？。

　　这都是楚九做的吗？，是楚九要做的吗？，是他认识的那个楚九会做的吗？，楚九是谁他要如何形容、如何描述，或许小宝儿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都是东龙铁蹄造就的结果，如此种种，这叫他如何开口。

　　‘小宝儿，如果还能见到楚九，我一定帮你问问他是谁’洛雪自嘲的说了一句，也不管小宝儿能不能听懂，这一路上都是，他只是要小宝儿听他说话并没有想要她听明白，连他自己都是糊涂的，整个糊涂。

　　天将黄昏，又走了两里地下了大道，路边竹丛旁有个茶铺，洛雪将小宝儿抱下来牵着她走过去，他自己没感觉走多久无所谓，但孩子才八岁自是经不起折腾，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他打算停下来歇一歇，至少吃点热的。

　　何况他今日想明白一件事，自己这么着急去京城做什么？，十几万大军面前他一个人能做什么，恐怕楚九已经没有空闲接见他，人家要忙着搅乱天下不是。

　　‘行路辛苦，客官里面请’

　　迎上来的是个年轻伙计，洛雪满身风尘还用个大斗篷遮住脸，只露出嘴巴还懒得开口，况且穿着打扮不明显叫人分不清是男是女，伙计没敢乱叫招呼一句将人让进去，两只眼睛却还好奇的打量这一大一小。

　　洛雪交代照顾驴子领着小宝儿进了里间，这茶棚不过三间屋子一处草棚，外面两口烧水大锅、几捆干柴没什么特别，只不过进到屋子里洛雪愣了一下，他是没想到屋子里坐了不少人，在外面没看出任何异样也没听到半点声响叫他意外。

　　‘姐姐、、、、、、’

　　‘还叫！’洛雪捂上小宝儿的口拉着坐下，他总觉得屋子里的人不太正常。

　　要了几个包子一壶水，洛雪催促小宝儿赶紧吃，他也一句话不说的坐着，屋里除了他们还有五个人在坐，每人一桌还都是面前一壶茶水一只杯子，有两个遮住半脸不知模样，剩下的三个却是个个凶神恶煞、五大三粗，随手刀剑就放在桌子上不避不藏，气氛压抑的过分，那个招呼他的伙计送完东西就没了人影，场面有说不出的诡异。

　　‘小宝儿，我们拿着边走边吃好不好？’洛雪轻声开口。

　　‘大宝它也走不动了’小宝儿咬着包子小心开口，脸上一脸期待任谁看了都不忍心再催她。

　　洛雪无奈，是福不是祸这个道理他是深有体会的，眼下就是想躲也躲不过的情况，不管这些人是哪一路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战事一起、林子一乱什么鸟都开始蹦跶，这一路打家劫舍的见多了，一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路上忍气吞声现在接近京城他有些忍不住了，赶上这么个场子好歹发发一路躲躲藏藏的窝囊气。

　　想到这里洛雪就站起来了，摘了斗篷拍了一下桌子。

　　‘在下洛雪，想杀人放火的就上来！’

　　洛雪喊得挺大声，一身是土脸上却还干净，长发垂落之下那份旷然离俗还在，此刻还加上一点微寒，眉目轻转说不尽的别样风情，桌子拍得像模像样愣是将他一身混合三分豪迈、七分从容的模糊气场全部释放出来，表现的淋漓尽致叫人侧目，若之前独行蝶医只是传言里男女不辨现在直接就是了，难怪一边小宝儿咬着包子盯着看，看着还拍手说好看。

　　洛雪莫名其妙，他这一喊竟然没一个人理他，回头看了两眼又各自转过去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姐、、、、、、’

　　‘姐什么姐，走了’

　　洛雪将包子塞到小宝儿手里一把抱起来往外走，这些人显然不是为了等他这草野大夫，不管是要等什么人一定不会和平收手，此刻不走定然会有池鱼之殃，这么死了不明不白不单是冤枉，没找楚九问清楚还会委屈的要命。

　　洛雪一边想一边走，没怎么看路差点撞上个人，停下来的时候惊了一下两手一松差点把小宝儿摔了，回过神来还没想起来该是什么表情，一时间愣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不动不移。

　　‘洛神医，好久不见’

　　洛雪咽了咽口水觉得心头泛酸，就这么一瞬间叫一句话将心中情绪弄的翻涌，将要决堤。

　　‘汗、、、、、、青，是你吗？’

　　洛雪颤抖，止不住的颤抖心下不知是喜是悲，那一道军令之后汗青就不告而别，留下所有军中信物什么也没带走，也没跟任何人道别包括楚九，不声不响直接消失在东龙军驻地，连带着那一老一少一起不见，军中都说楚九兑现七年之约遣汗青回返韩门，从此军中再无汗青其人，东龙军也跟韩门不再有任何牵扯。

　　眼前的人长衫简带、厚风拿刀，颈中系巾遮住半面，不远一匹黑色健马正自顾吃草饮水，这一人一马像是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这里，洛雪注目不移，看了好多遍才确定这是汗青无疑，突然消失又悄然出现的汗青，边关一别好像也没有多久，不过才一个多月他却觉得已经很久了，久到所有人都不似从前，久到一切都乱了就连天下都变的不像样，而且他从未想过汗青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还是在完全没有征兆的地方。

　　‘来人可是东龙军中左都尉汗青！’

　　洛雪一惊回头，不知何时出来的三个人站在门边喊了一句，刀剑拿在手上虎视眈眈。

　　‘这个称谓已经好久不用了，诸位找在下何事？’

　　汗青平静一语，越过洛雪时说了一句离远点，洛雪抱着小宝儿后退老远，退出足够远保证不给汗青添乱，他得先平复心情等汗青把眼前的事情料理完再去问点什么，他不知道那五个都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汗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两方要做什么他都无从判断，只能在一边看着不出声。

　　‘什么称谓无所谓，只要人对了就好’

　　三个人走下来站了三个位置，将汗青围在中间刀剑握紧。 骑驴擒龙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