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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白敬轩在办公室睡了一会,下午周文斌果然从报社回来,两个人一同出门。
白敬轩说我不能干涉他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了他的陌生,因此下午始终在车间,不想理他。
我等到夜班工人交接,自己走回公寓,随便做了些吃的,一直到十点钟,白敬轩始终没有回来。
我没来由地想到何璐,就算知道周文斌在场,这念头也无法抑制。我想着这些,便打定主意等他回来,于是找了本书看,又打开留声机,防止自己犯困。等过了凌晨一点,碟片都已经听完,我正要去换,客厅里的电话忽然响起,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我接起来,忽然有些异样预感。那边的男声语速极快,加上电波的变形,听不出是谁。
“白曼婷?”他说。
“对,请问你……”
“我是周文斌,”周文斌的话里夹着细微的喘息,我心下一沉,扣紧听筒,“我说件事,你别急,现在太晚,路上不安全,你一定不要出来。我……我和敬轩在医院,我好不容易找到这的电话,他没有大事,但应该要住几天院,你收拾些他的东西,早上过来,家里钱放在哪你知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块?你……”
我耳边嗡了一声,忽然听不清他的交代。
白敬轩如果清醒,自然会告诉他钱在哪,周文斌会直接叫我去拿,而不是问我知不知道。周文斌说完了那大段话,听不到我回应,在电话里喂了一阵。我应了声,等到他挂断,才发觉手臂不自觉地颤抖。
我顾不得他说的那些事,拿了钥匙跑下楼。月光明亮,街上没有人,也没有一辆黄包车。我忽然记起我并不知道医院的方向,只能在街心站了一会,见对面的阴影里有些流浪汉的影子,流着泪跑回公寓。
我不知道怎样熬到天亮,把白敬轩的衣物打了个包裹,下楼买了早餐,叫黄包车往医院去。
正好是查房时间,挂号处听到我报的名字,便叫我跟查房医生一道去。那医生刚接夜班,边走边翻病例,他大概翻到白敬轩那页,特意看了看我。
“你是他家属?”
“对,我是他妹妹。”
“他心肺受过伤?”他的手在病例上划下去,指了指中间的记录,字迹潦草,我并看不懂。
“去年夏天伤过,正好一年多。当时请医生在家里看,说是有淤血,昏迷三天才醒,躺了……大概一个多月。”
“这种情况就不要再熬夜,还是仗着年轻身体好,过几年再这样可难救。”
“他是什么病?他不是熬夜,是最近几个月失眠。”
“心律失常,昨天送来的时候没意识。可能是心衰前兆,也可能是血管问题,原因不确定,或许和去年受的伤有关系,”他说着,走到病房门口,向内望了望,“我开了安定,一定每天吃,保证十点前睡觉,作息规律,否则很危险,容易猝死。”
病房的门半开,我等着那医生进去,自己停在门外。因为我远远地望见了何璐,穿了件米白的小洋装,卷发齐肩。她是那样耀眼,以至于我看了她一会,才移开目光,看到白敬轩。
他已经醒了,靠着床头坐着,与何璐面对面。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白敬轩脸色还好,于是有些放心。何璐见那医生进来,忽然从白敬轩手里抽出手,起身的时候就看到了我。
周文斌并没在,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那医生在白敬轩床前例行检查,何璐走出来,在门边的柜子上拿了手包,用手帕蘸了蘸眼睛,站在我对面的走廊上。
因为妆化得浓,我并看不出她眼眶的颜色。何璐看着我,微微仰起头,神情与上次见面一模一样。
“人果然会爱上自己的作品,”她说,“这就是他的计划,找一个年轻女孩,教会她,改变她,让她变得和顾曼容一样,然后在她面前装教父。你不过正好在那时候出现,是个合适的学生。”
顾曼容未必是白敬轩爱上的第一个人,她只是恰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我未必是像顾曼容,顾曼容也未必不是像别人,何璐不过是借这件事来伤我心,报复她自己受到的伤。
我想着这些,对着她的眼神却说不出口。每个人都看得出她真的喜欢白敬轩,或许在顾曼容之前,穿过青春岁月,直到现在。她去年知道白敬轩分手,不知燃起怎样的希望,白敬轩若是没想和她在一起,就不该频繁地和她通信,还要她帮忙买我的衣服。若说残忍,这件事里残忍的是白敬轩,他始终不主动与她说清,便是要暧昧不明,利用她的喜欢和人脉。所以上次她才打了他,而就算是打了他,这感情也不能一刀两断,所以她今天才出现在这。
“谢谢你。”我说出这句话,何璐怔了怔,似乎难以置信。
“谢谢你昨天晚上照顾他,”我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向你道歉,我替他向你道歉。作品也好,替代也好,他都是我男朋友。”
何璐看着我,终于笑了笑,没有反驳,仰着头从我旁边走过去。
“昨天是不是你帮忙交费?我带了钱,交了多少我还给你,你……”
我追着她,翻出钱包。何璐忽然停下来,险些撞到我身上。
“我把敬轩交给你,”她说着,目光从我脸上飘过,并没有接我的话。
“你们的事我不会说出去,我把敬轩交给你。”
我愣了愣,何璐的表情严肃,不像是骗我或者敷衍。她转变得太快,也或许是白敬轩刚才已经和她说好,只是她见了我心中有气,才要先揶揄一番。
她重复了一遍,没有等我回答,径自从走廊离开。周文斌迎面走过来,提着早点打了个招呼,何璐并没理他。
他看到我,回头望了望何璐的背影,不自觉擦了擦额头。
也许是因为打了镇静剂,白敬轩反应有些慢,等医生记完数据,我扶他吃了些东西,又重新躺下。
他似乎还记得昨天要我别干涉他自由的话,于是始终小心翼翼,我给他什么就吃,出奇顺从。周文斌大概没见过他这样,他起初提心吊胆怕我发作,直到吃完饭看清形势,才说要回家补觉。
周文斌一走,我便不说话,只整理带来的东西。白敬轩看着我来来回回,在我布置床头柜的时候伸出手,搭住我的胳膊。
“凤儿,在这住多久?”
“不知道,看你情况,”我坐到他旁边,想着他们应当告诉了他心率失常的事,所以没再重复,只是按了按他被角,“铁厂有我,还有周文斌,你就在这住,不要想其他事。就算过些天出院也要在家养,我得去学急救。” 寸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