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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那个人已经失去理智,我听着身后窸窣声响,不知道白敬轩说的帮是怎样帮。但我确定如果他被发现,一定会打空弹夹,最先死的就是我们两个。
有节奏的敲击仍在继续,我屏住呼吸,手心渗出汗来。乘务员敲了一阵,似乎拿出钥匙盘,哗啦啦地找备用钥匙。白敬轩突然在我肩上拍了一下,示意我转身进去。
报纸已经被收到桌上,上面压着拆开的手枪和我买的那块小蛋糕。蛋糕的包装已经打开,中间用叉子剜下一块,带着奶油,放在旁边的包装纸上。
包厢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动过的痕迹,我坐到餐桌边,顺手拿起那只叉子,吞下蛋糕,感到稍稍心安。
白敬轩并没急着开门,他转过去,在盥洗室按了下冲水,然后清了下嗓子,拧开反锁。
“检查什么?”
他说得随意,我抬起头,外面几乎水泄不通。刚才敲门没有反应,那队士兵早围了上来,中间的一个军官打扮,年纪很轻,一张脸俊俏却刻薄,看肩章是个校官。
“直隶省十三军参谋,厉晓洋。”他一开口,官话里有些南方音调,“先生贵姓?”
“姓白,白敬轩,”白敬轩报了名字,转头看了看我,“我妹妹,白曼婷。我刚才不方便,她一个人不敢开。”
“厉参谋好。”我打过招呼,对他笑笑,继续去吃蛋糕。
“例行公事,打扰二位。”厉晓洋带了两个士兵进来,环视一周,检查过盥洗室,目光落在我面前拆掉的枪上。
“坐车无聊,拆着玩。”白敬轩摊开双手,从马甲口袋里抽出支雪茄,递给厉晓洋,厉晓洋推了一下,并没有接。
“先生去北京做什么?”
“谈合同。”
“什么合同?”
“高炉、马丁炉,日本进口。”
“炼钢用的。”我补充道。
厉晓洋的神色变化很微妙,白敬轩又递了次雪茄,他接过来,并没打算剪开。
“厉参谋!”搜查床铺的两个士兵拉开行李柜,忽然喊道。
我沿着厉晓洋的视线看过去,行李柜里是我那只大衣箱,显然被人动过,开口向里,并没有锁紧。里面另外塞了东西,比之前看着更满,盖子中被撑成一块椭圆的凸起。白敬轩的那只小行李箱紧紧靠在它前面,略微挡住这些,却有些欲盖弥彰。
包厢狭窄,几乎没有藏人的地方,床下已经搜过没有,他能去哪?虽然有些不可能,我还是几乎笃定他钻进大衣箱,但那里面满满的衣服又被放去了哪,难道从窗口扔了出去。
我想着,心脏忽然揪紧。厉晓洋向着那靠近两步,忽然回身,从腰里抽出配枪。
“白小姐在看什么?”
“不是,我……我不是。”我正心虚,听到这就有些失去控制,蹭地一下站起身,被白敬轩按住肩膀。
“那是她的衣服,进口货,很贵的。”白敬轩一笑,厉晓洋忽然抬起枪,指到他头上。
“去打开。”厉晓洋抬高声音,见白敬轩没有反应,举着枪逼近一步。
“打开它,听到没有!”
“里面是衣服。”
“别废话!”
厉晓洋冷着脸,推开白敬轩,对着衣箱就是一枪。
我毫无防备,顿时尖叫出来。白敬轩抓住我,一把按进怀里。我脑子里尽是血和死状,用力埋进他胸口。白敬轩按着我,在我头发上抚了两下。
“曼婷,”他说,“没事,你看,没事。”
我回过头,吸了下鼻子。衣箱盖上有一个弹孔,周围烧焦,冒出白烟,没有血,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那里面确确实实就是我的衣服。
厉晓洋走过去,用枪管挑开箱盖,对着最上层卷成一卷的羊毛大衣发呆。弹孔从大衣中间穿过去,烧透折叠的几层,显然已经使大衣报废。白敬轩放开我,摊开双手,也冷下脸来。
“我说了,里面是她的衣服。”
厉晓洋转过身,忽然笑了一下,向外偏了偏头。
“例行公务,多有得罪。”他说着,刚刚走到门口,那乘务员正拉着白敬轩道歉,就听包厢外一阵喧闹。
厉晓洋加快了脚,外面的士兵早有准备,从门口的人群里让出路来。
“跳车了,有人从吸烟室跳车了!”
那句话石破天惊,厉晓洋等人连着乘务员一股脑向车尾涌过,白敬轩跟出去,向后看了看,回来锁上包厢门。
“你出来。”他说。
我环视包厢,正好奇哪里可以藏人,便听到背后声响。这一下吓得不轻,我几乎跳起来,回头看去。
那面车厢壁上挂着我的皮毛大衣,和窗帘连在一起,形成一块狭小空间。那个人就从这空间里闪出来,对白敬轩点了点头。
“谢谢,不知道怎么谢你,我叫盛峰,如果日后……”
“不用谢我,是我妹妹演得好。”白敬轩打断他,从行李箱中拽出件大衣和礼帽,扔到桌上,“你如果知恩图报就永远别提这事,把我们两个的名字忘了,混到二等座。那人多,搜过一次就不会再搜,我这倒可能再搜第二遍。”
“明白,盛峰自然不会恩将仇报,日后相见一定重谢。”盛峰抓起衣帽走到门口,压低帽檐。我赶在前面向外望了望,确定无人才让开出口。他走过去,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不是演得好,我是不知道。白敬轩也不是不信我,他是觉得我年轻,眼睛里藏不住事,所以才替我考虑周全。
我重新锁上门,白敬轩已经坐在餐桌前,窗外的光洒进来,落到他侧脸上。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醉云楼,那里面乌烟瘴气,他又言语唐突,所以印象不好。但其实他很好看,侧面看去鼻梁高挺,肤色比常人白些,又因为瘦高,整体看起来清冷高远,笑的时候才不一样。我没见过三叔三婶,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只是白敬轩与我见过的人都不同,不像我哥,也不像我,恍惚之间却又有些眼熟,不知哪里见过。
我走到旁边,他摆弄零件,并没抬头。从我的角度刚好看到他右太阳穴上的淤青,半圆的枪口形状,被发梢挡着,不注意便看不出。
“疼不疼?”
“没事。”
我碰了碰淤青的边缘,白敬轩往旁边躲开,拿起弹夹,对我做了个手势。
“你来,”他说,“教你怎么用枪。” 寸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