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寸铁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二十六
白敬轩没再说话,而是直起身笑了笑,回到房间。
我在沙发上呆了一会,终于明白他没可能用这种事骗我。但这事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哥不知道,还始终要我亲近他,把他当亲哥一样?
我是把他当亲哥,也就没把他当男人,所以同吃同住,从不觉得有什么。但若梅说得对,如果他不是我堂哥,之前的事就都解释得通。这情况太诡谲,只让我后背发冷,于是拿了自己的东西跑回房间,立即反锁上门。
屋外有些动静,大概白敬轩听到我进去,出来用盥洗室。流水的声音很大,他断断续续哼歌,不知道等下要做什么。我不敢再等,迅速换了双鞋,把常穿的衣服打了个包,和手包绑在一起,打开窗子。
这二楼不高,窗台下有踩的地方,墙角下还堆了些柴。我犹豫一阵,还是把床单系在写字台腿上,抓着攀了下去。
女校早已门禁,我在门房求了好久,只说家里出事,门房才叫来方若梅,接我进去。我怕遇见巡警,路上走得快,若梅见我一身汗,一定要问出什么事。她舍友在,我不好说,便挤在她床上睡了,第二天借口出去吃饭才得了空,拉着她到外面早餐摊去。
“知道吗?”我跟她买了两个烧饼,沿着街边走边吃,防备让人听了去。
“你就是个乌鸦嘴,”我说,“好的不见你说准,这种事一说一个准。”
“我说什么了,那军官跟你表白了?你要是觉得行,干脆就跟他把这事定了,以后你就说那是你男朋友,看谁还能怎么样。”
“不是,”我咬了口烧饼,又四下看看,确保万无一失,“是我哥。”
“嗯?”
“白敬轩,他说他不是我亲堂哥,他是被收养的。”
方若梅盯着我,渐渐张大了嘴,在我身上拍了几下,几乎要跳起来。
“我就说,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不对劲。所以你半夜跑出来……不对,你怎么出来的,你不是住他公寓里?你出来他不知道?还是说你直接拒绝了他,又跟他吵架了?”
“我怎么觉得你挺高兴的,你高兴什么啊?”我揪了下她胳膊,有些悻悻,“不许告诉周文斌,谁也不许说。”
“我不说,哎你快讲讲。”
若梅躲开我的手,正在偷笑,我便看到对面走来两个巡警,目光鹰一般在人脸上扫,还随时交流几句,不知在找什么。
我顿时噤了声,只等他们过去,那两人却走过来,一个拦在我们面前,一个站到我旁边,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番。
“白曼婷,白小姐?”他说。
我心下一惊,看了看若梅。若梅也有些慌,不知发生什么事。
“你是不是白曼婷?”
那巡警又问了一句,我没处躲,硬着头皮点点头。
“走一趟吧白小姐。”
“干什么?你们是哪里的,直隶……直隶府的吗?!”我忽然想起在北京的那些事,向后缩了缩,那人或许以为我要借机逃走,伸手拦在我身后。
“我们不是直隶府的,”他说,“是白小姐的家人报警,请白小姐上巡捕房走一趟。”
我没想到这么快再见到白敬轩,若梅自然不能陪我,那两个巡警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从街上一直把我押进审讯室。
白敬轩就在桌子后面,看样子跟警长很熟。他见到我们进来,放下雪茄,跟那两个巡警寒暄几句,并没看我。
“我妹妹年轻,容易冲动,”他说,“改天上我那喝酒,辛苦诸位。”
那几人连连附和,一副这是你家务事,你自己看着办的样子,连警长一同退了出去。
我等他们关上门,抬起头瞪他。白敬轩绷着脸,我便也绷着,并没客气。
“你报的什么案?”我说。
“离家出走。”
“我没离家出走,我是去找方若梅。”
“不告而别,就是出走,”白敬轩看着我,指节在桌上敲了几下,“我没说你是私奔就不错,半夜十二点绑床单跳窗,白小姐英勇啊。”
我没接话,白敬轩看了我一会,终于向后靠在椅背上,清了清嗓子。
“先回家,”他说,“今天给你放一天假,你不是想……”
“我不回去。”我打断了他的话,白敬轩的动作一僵,似乎有所预料,但又惧怕这结果的发生。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我说,“之前是我不知分寸,在你那住了这么久,你如果想要租金我赔给你。现在既然知道了,我就不会再赖在那,昨晚我已经拿走了我的东西,以后就不会再去,你自己保重,好自为之。”
这些话一出口,我自己也觉得重。但若梅说得对,该说明白的事必须说明白,不留幻想余地,这样大家才可以正常相处。不然他始终暧昧不清,又会无端找我麻烦,空耗精力。
白敬轩愣了一会,忽然笑笑,就像刚才的事是在开玩笑,然后若无其事,摇了摇头。
“那你不上班了?”
“这是两回事,工作是工作,我可以继续做技术员,只是要搬出去,自己找公寓住。”
“好,还是我妹子识大体。”
白敬轩站起身,拍着手笑了一阵,蹭了蹭鼻尖,便去开审讯室的门。
我没别的话与他说,反正他放我一天假,我便回若梅那,买了几张报纸,看租房启示。合适的房子太少,要距离合适,方便我走路上下班,还要价格便宜,能租得起。
我翻到中午也没挑到一个,方若梅问了我挑选的条件,直接在我额头拍了一下。
“你们不是有宿舍吗?”她说,“你这一个月七块钱的工,就应当包食宿,市价就是这样。他以前让你住他那也算包。你要是出去租房,就跟他要租房补贴,不然哪租得起?但依我看还是住宿舍最好,那空着也是空着,你就挑一间最好的,他敢说什么?再说你一个女孩子,住宿舍还安全些,外面有张叔看门,离食堂又近,不用自己开火,这有多好。”
若梅的话有道理,我想了想,下午直接带着包裹去找张叔,只说要在宿舍住。张叔问不出为什么,只得给我收拾了一间出来。
那间宿舍在一排房间的最东侧,邻近办公室,与工人们住的隔了几间,出入方便。我在那开着窗布置房间的时候,白敬轩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似乎想和我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过来。
我和他之间的气氛变得古怪,他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他不是我堂哥,我就无端地察觉到这潜在的危险,避之唯恐不及。
舞会之后,小野的行程很快确定,我们陪他买了些纪念品,送上去北京的火车。
他和我告了别,最后拍了拍白敬轩,接过他手里的行李。
“敬轩兄和我认识的人很像,”他说,“虽然远隔万里,有时候感觉就像在大学。敬轩兄没去过日本真是可惜,以后有机会去,我一定请敬轩兄一道回我们大学看看。我有个大学同学,现在也做工程师,在三菱电机。我和敬轩兄相处的时候常常想到他,思路和脾性都很像,非常严谨理性,不仅如此,相貌上也有些像,所以我在这里从来不觉得陌生。”
“这很正常,我有时候也觉得小野兄和我相貌相似。我在法国的时候也会有人问我是不是日本人,这大概是一种固有印象,严谨和理性的人哪都有,尤其是工程上,可能做工程的人都差不多。”
“也许是这样,总之这次相识很愉快。”小野笑了笑,白敬轩与他互道珍重,便目送火车远去。
这是从审讯室回来后,我和他第一次独处。白敬轩在站台上站了一会,用手杖戳开石子,终于转过来,看了看我。我没理他,径直向着出站口走去。白敬轩跟上来,拿手杖在我前面一拦,让我减慢速度。
“曼婷,凤儿,”他叫道,“凤儿,你听我说句话。我没骗你,我和我爸妈不像,从小我就知道不像。我没问过他们,后来我背着他们去验血,血型也不一样。所以我为什么回来,中国这么大,我又为什么一定来这建厂?我是想可能我亲生父母在这,我不知道是谁,但他们能看见我,我做得好就能帮他们。我做错什么,干什么躲我,让我死心?”
我停下来,白敬轩的眼神忽然有些躲闪,像做错了事。
“你开始没骗我吗?”我说,“如果你要做我哥,就永远别告诉我,如果你不想做,你开始为什么不说?如果我知道,我不会住在你那,也不会跟你睡一个包厢。你打着亲戚的旗号做这些,然后告诉我你不是,反正我也逃不掉,逃你还可以用家长的名义把我抓回来,你觉得你道德吗?!” 寸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