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你是否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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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有人打电话给苏菲儿:“你好吗?”
陌生的号码,陌生的声音,陌生的问候。
苏菲儿握着手机,发着愣。那男人的嗓子,很动听,声线温和,亲切,有一种磁铁,低沉的嗓音有着让人无法抵挡的诱惑,让人想入非非。
男子在电话那头,轻轻地说:“苏菲儿,你还好吗?”
仿佛,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苏菲儿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咦?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男人在笑,笑声明朗,愉快:“我姓楚,楚天延。”
苏菲儿头脑一寸一寸载搜索着,半响,还是一片茫然,她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我还是想不起来。”她真的是想不起来,一点点印象也没,但她喜欢他的声音,一边猜想着他的样子,他的样子一定和他的声音一样,干爽,醇厚吧?
楚天延说:“真想不起我是谁?天,那晚你和高云燕来听我的课,你还跑过来和我说,我气质好,你喜欢我呢,这么快就忘记啦?”
苏菲儿脑海里飞舞,一个激灵醒过来,终于想起来了。
哎呀,楚天延,不就是安利那个,五官很像哥哥张国荣,中等身材,干净,清爽,有着高贵忧郁气质的男子么?
苏菲儿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楚天延说:“一个人找一个人,只要有心,无论天涯海角,总能找到的。”
是呀,一个人找一个人,只要有心,无论天涯海角,总能找到的。
但楚天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找她,是不是动员她,叫她加入安利?并不见得。也许,他是喜欢她吧?如果不喜欢,他又何苦巴巴的找她?可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就单单的凭了她那句戏言:我喜欢你,你好帅?
呵,更不见得。
优秀的男人,总受着漂亮的女孩子追逐,楚天延也不例外。这个过尽千帆的男子,阅人无数,他自然不笨,分得清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楚天延在电话那头说:“苏菲儿,有空吗?有空,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么?”
苏菲儿说:“好。”
反正她寂寞,反正她无所事事,有人请吃饭,为什么不去?何况这个叫楚天延的男人,并不讨厌。
楚天延的时间很准时,他说六点正在苏菲儿楼下接苏菲儿,结果他五点五十九分便开车到了,他说,守时是人类最大的美德。苏菲儿嘻嘻笑,她迟到了十分钟,不是故意的,而是下了楼,才发觉忘记了拿手机,再跑回头拿。
苏菲儿说:“迟到是女人最大的美德,呵。”
楚天延啼笑皆非。
眼前这个穿了平跟鞋,浅灰色紧身上衣,白色长裙子,星眸闪烁,笑靥怡人的调皮女子,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美目流转生辉,如花儿初绽,仿佛一块磁铁,深深的就把他吸引过去,令他欲罢不能。
楚天延觉得奇怪,这种感觉,淡淡的,痴痴的,无处诉说的甜蜜与相思,隔了很多很多年,竟然出现了,仿若一个初恋少年,青涩而美好。楚天延以为自己不再相信爱情,以为他自己不会再爱,以为他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一个女人动情动心,而此时此刻,他竟然为了苏菲儿,一个刚刚见了一面的女子,春心动荡。
多特别的一个女子呀。
多么与众不同。
楚天延喜欢苏菲儿的随意和随性,喜欢苏菲儿的直接,不造作,不拐弯抹角,不笑里藏刀,爱恨都写在脸上,凛冽,爽朗,干脆利落。这样的女子,越来越少了,罕见得如国宝大熊猫,想不爱,也不由你。
但楚天延是沉稳的,做事喜欢思前想后,没有七成的把握,不轻易出手。
也许,是因为书读多了,变得迂儒;又也许,是因为他的性格,他的地位,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又也许,是从小到大,父亲的严厉,母亲的教导,造就了他的严谨和保守。
楚天延去找了高云燕了解苏菲儿。
于是,楚天延知道了,苏菲儿是单身,也没有喜欢的男朋友,因为一场不堪回首的初恋,所以一直不肯走进婚姻的门坎。
楚天延有欣喜惹狂的感觉。
楚天延此刻也是单身。
在对的时间里遇到对的人,也许,这便是天意,命里注定。
楚天延问苏菲儿:“喜欢去哪儿吃饭?”
苏菲儿说:“随便啊,哪儿都行,能填饱肚子就OK。”
楚天延绅士风度,坚持着:“女子有优先权,你决定。”
苏菲儿笑,很幽默地说:“如今社会,男女平等啦,有时候有的地方,男子还不如女子。”
楚天延也笑,他想了想,提议:“那我们去吃北京涮羊肉火锅?”
苏菲儿说:“好。”
那间“老北京涮羊肉火锅”店,开在闹市区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餐店环境还挺不错,进去一看就使人感觉到它很整洁,装修也比较有特色,房间的色调使人感到很舒服。服务员的服务态度很不错,上完菜会介绍菜式,时不时还会进来倒茶。
所谓的涮羊肉,就把羊肉放锅里涮一圈,拿出来在汤料里蘸一下配料,比那种在街边的涮羊肉摊上面的羊肉好吃多,也比较卫生。
苏菲儿是个土包子,孤陋寡闻,生长在南方的她,自然不明白“涮羊肉”是什么意思,她说:“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楚天延呵呵而笑,告诉她:“涮羊肉的起源,与元世祖忽必烈有关。”
相传,当年忽必烈统帅大军南下。一日,人困马乏饥肠辘辘,猛想起家乡的菜肴,清炖羊肉,立即吩咐部下杀羊烧火。
正当伙夫宰羊割肉时,发现有敌情。厨师知道他正想吃羊肉,于是急中生智,飞刀切下十多片薄肉,放在沸水里搅拌几下,待肉色一变,马上捞入碗中,撒下细盐。忽必烈连吃几碗,翻身上马迎敌,获得胜利。
在筹办庆功酒宴时,忽必烈特别点了那道羊肉片。
厨师选了绵羊嫩肉,切成薄片,再配上各种作料,将帅们吃后赞不绝口。厨师忙迎上前说:“此菜尚无名称,请赐名。”忽必烈笑答:“我看就叫‘涮羊肉’吧!”
苏菲儿嘻嘻笑,在吃着火锅的当儿,苏菲儿很孩子气地说:“人家说,没吃羊肉一身骚。如今吃了这‘涮羊肉’火锅,不知道身子会不会骚?”
楚天延失笑。
楚天延凝视着苏菲儿。
这女子,说话很坦白,直接!直接的直,直接的接。
楚天延突然间发觉,他爱上了她,真真切切的是爱上了她。
原来,爱情就是这么的简单,很多很多的时候,不过是一瞬那,是往左,还是往右,截然不同的方向,只在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念头,或一个笑容,一句话,爱情,就这么的到来了。
饭后,楚天延开了他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带了苏菲儿去兜风。
苏菲儿对车一向没有什么研究,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的车子,偶尔写文章,需要某一个人物有车子了,便在网上按照小说主人公的身份,按照价格,胡乱抄一个牌子上去。但坐上楚天延的车子,再笨的人,还是感觉到了车子的豪华与舒服。
苏菲儿说:“咦,这车不错哦。”
楚天延轻描淡写:“不过是保时捷而已。”
苏菲儿说:“哦。”
保时捷与QQ车,对苏菲儿来说,没什么区别。一来苏菲儿对车没兴趣,二来苏菲儿也没打算买一辆来开。苏菲儿的交通工具,不过是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别说是小轿车,就是摩托车,或电动车,苏菲儿也没有。
苏菲儿宁可用买车子和保管车子的钱,用来买衣服,或出门旅游。
沈宁宁曾经说她,尽想些镜里花水中月的事,正经的事儿倒抛到一边不理。
沈宁宁嘴里的正经事,是找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把自己,嫁了。——沈宁宁的镜子,照到别人照不到自己,她的年龄,还要比苏菲儿大了二个月另十二天,她还不是没去找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把自己嫁了?
苏菲儿想,楚天延,也算得上是个好男人吧?有钱,有车子,有气质,有事业,相貌还不错。呵,只不过这样优秀的男人,是凤毛麟角,恐怕早已有主了吧?
苏菲儿又再想:有主与没主,都没她的份,又与她何干?
楚天延把车子停在大桥旁。
晚上的大桥,美不胜收,岸边树影婆娑,远处江水波光粼粼,两岸流光溢彩的灯光,把夜景映红了半边天。
楚天延忽然念起诗来:“邕江添雨涨,绿晓万家春;四野重烟晓,两堤叠浪新。波涵天上下,光映日浮沉;极亡水无际,乘槎好问津。”
苏菲儿点点头:“清代诗人刘神清一首五律诗,倒是写尽了邕江两岸的无限风光。”
楚天延转头望向苏菲儿。
楚天延知道,他找对了人,他一向都不喜欢不学无术,且“骄娇”二气的女子,苏菲儿的才气和灵气,让他折服。
车厢内的空气,静如水。
黑暗中的苏菲儿,头发极短,有一张凝脂般的小脸孔,一双大眼睛如黑漆漆的深潭般,有着光芒闪烁着。
楚天延清了清嗓子,突然很认真很认真地说:“苏菲儿,我介绍一下我自己,可好?”
苏菲儿说:“好。”
楚天延说:“我叫楚天延,楚楚动人的‘楚’,天气的‘天’,延安的‘延’。我今年三十五岁了,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是学国际经济与贸易。大学毕业的第二年,我便结婚了,妻子是一位世伯的女儿,我们从小便认识,属于青梅竹马。”
“我有一对龙凤胎,今年八岁了。。妻子五年前去了美国,喜欢上了那儿,不愿意回来了,而我又不愿意去美国,我的事业在这儿,美国没有我发展的平台和空间。后来,我们离了婚,两个孩子跟了我,他们的母亲去年也嫁了一个欧洲人,我则一直是独身,女朋友也没有。”
苏菲儿静静地听,也不发言,也不问为什么。
聪明的苏菲儿,自然明白楚天延的弦外之音。只是苏菲儿不明白,外面这么多的优秀女子,年轻的,漂亮的,纯洁的,满街都是,他为什么偏偏挑中了她。
苏菲儿想,为了结婚而结婚,值得吗?
楚天延望向她,忽然间的就把手伸了过来,温暖的手復盖到苏菲儿小小的冰冷的手上,楚天延说:“苏菲儿,我对你一见钟情。相信我,我会带给你幸福。”
幸福,幸福的定义是什么?
有吃,有穿,有住,有换不完的漂亮衣服,花不完的钱?
不不不,好像不是这样的。
幸福,应该是两个心心相印的人在一起,相亲,相爱,一起同甘共苦,同荣华富贵,一起去看日落,日出,一起慢慢的到白头,走到老。
亦舒笔下的喜宝说:“在生活中最希望得到的,第一是爱,被爱与爱人,很多爱;第二希望得到的是钱,很多很多的钱;第三希望得到的是身体健康,如果没有爱和钱,至少,还有身体健康。”
可见,爱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苏菲儿叹了一口气。
没有爱,得到钱,也是好的吧?但钱,要这么多干嘛呢?自己有吃,有穿,有住,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却可以衣食无忧。苏菲儿自认,她也不是个贪心的人,现在除了爱,她什么也不缺。
爱!苏菲儿想:她还有爱吗?
苏菲儿的爱,很久很久以前,已经放到了一个叫童保罗的男子身上,她忘记拿回来了。后来经历的那些男子,只不过是臆想出来的爱,并不真实,仿佛海市蜃楼,有一瞬那的弦晕,仅仅如此而已。
苏菲儿问楚天延:“你是否爱我?”
楚天延想了想:“我喜欢你。”
楚天延点了点头。
喜欢和爱,毕竟还是有差距的。
楚天延说:“我们早已是成年人,过了幻想的年龄,爱情并不是唯一,重要的是今后的日子总得过下去。”
苏菲儿说:“让我考虑一下。”
楚天延说:“三天?”
苏菲儿说:“一个星期。”
楚天延说:“好,一个星期后答复我,我等你消息。希望是好消息。”
苏菲儿想,她要不要答应做楚天延的女朋友?
答应?
还是不答应?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苏菲儿想多了,晚上便作起梦来。
梦里,苏菲儿看到她自己,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皮肤发皱,眼神黯黄,白发苍苍。她躺在床上,病了。空荡荡的房子,就她一个人,没人来看她,没人来问候她,因为她,没亲没戚,孤身寡人。
她感到口干,肚子又饿。
于是,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但力不从心。爬了半天,不但不能爬起来,还重重地跌到了地上,四脚朝天。苏菲儿看到梦里的她,一张苍白的脸像了白纸那样没有血色,狰狞而又绝望。
再然后,苏菲儿又看到她自己,痛苦地头一歪,眼睛一闭,终于去见上帝了。
她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儿。然后,慢慢的腐烂。再然后,慢慢的,变成了一堆白骨。
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多亿很多亿的人口,走到大街小巷里,都是人头汹涌,车水马龙,到处是人挤人。但,那些人,都与她漠不相干,与她无关。没有人知道她死了,没有人知道她变成了一堆白骨。
因为,她没亲没戚。
因为,她孤身寡人。
苏菲儿醒来的时候,便怔怔的,一身一头的,全是冷汗。
这,是不是她未来的预言?预言着,如果她再不结婚,如果再一个人生活下去,老了没人相伴在身边,那堆白骨,便是她的写照。
苏菲儿想,她要不要和楚天延在一起?如果和楚天延在一起,她老的时候,可以有个人相伴,说说话,斗斗嘴,还可以互相搀扶着,一起看日出与日落。重要的是,她死的时候,最少,也有个人知道吧?
早上的太阳,如秋天里的丰收果实,金灿灿的从东边升了起来,整个城市,金碧辉煌,在光彩夺目的阳光照耀下,昏睡的城市顿时变得生机勃勃,热火朝天。仿佛,只有光明,才是正义的使者,才能赐予大地真实的生命,真正的快乐。
苏菲儿起床的时候,已接近午时,太阳升得老高,热辣辣的。
苏菲儿跑到厨房里,胡乱的泡了包方便面吃。
然后,苏菲儿便把自己泡浸在浴缸里,开着水,听着“潺潺”的水流声,一边想:要不要和楚天延在一起?要?或,不要?不要?或,要?像了墙头草,左右摇摆不定。苏菲儿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是那样的优柔寡断的。
苏菲儿在浴缸里,因为舒服,所以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她不知道沈宁宁什么时候进来的。
自从苏菲儿搬到她自己购买的房子住后,沈宁宁极少来。一来离咖啡店有些远,来回要一个多小时,特别是晚上,咖啡店十二点后才关门,夜深人静的,沈宁宁觉得不大安全;二来呢,她父母退休后,常常到省城来看她,有时候住几天,不方便。
沈宁宁在咖啡店附近,租了一间十来二十平方米,一房一厅的房子。有时候她在那儿住,有时候太在忙,或父母来了,她便在咖啡店的杂物房里住。
但沈宁宁一直有苏菲儿房子的钥匙。
苏菲儿很马大哈,出门常常忘记带钥匙,为了预防万一,有另外的钥匙放到沈宁宁那儿。
那天是苏菲儿的生日,二十六岁了。高云丽和沈宁宁约好了,自己做菜,到苏菲儿家里去庆祝。高云燕因为临时有一点事,要迟点才到,于是沈宁宁自己一个人跑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平日里苏菲儿喜欢吃的菜,大包小包的拿上来。
上来的时候,沈宁宁给了苏菲儿打电话,但苏菲儿泡在卫生间的浴室里,睡着了,听不到。沈宁宁便用了钥匙,自己开门进去。
苏菲儿没关浴室门口。
当然,一个人在家,浴室里的门关与不关,都是一个样了。
沈宁宁开门进来,闻到水声,吓了一大跳。
呆了半响,她才莫明其妙的走了过去看原因。
然后,沈宁宁便看到苏菲儿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里面,见周公去了,大概还是作了美梦,嘴角弯弯,略略带了笑意。
这是沈宁宁,第一次看到苏菲儿。
苏菲儿,在沈宁宁的生命里,是一个很特殊的人。
没有人知道,沈宁宁爱苏菲儿。
很爱,很爱。
爱到不可理喻。
沈宁宁怔怔地望着苏菲儿。苏菲儿那安静睡熟了的脸,仿佛一个天使,岁月竟然没有在她的脸上打下烙印,就像十几年前,她刚刚见到她那样,明眸皓齿,秀外慧中。如今,光阴已逝,青春已渐渐的不再,变的是她沈宁宁,而不是苏菲儿。苏菲儿还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美丽动人,而她,却是充满了浑浊和沧桑,变得她不再是她。
沈宁宁的泪水,一点一滴的落了下来。
沈宁宁喃喃地,绝望地说:“菲儿,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哪怕是一点点,你也不愿意爱我?为什么?”
泡在浴盆里睡熟了的苏菲儿,突然间身子就动了一动,眼睛却没有睁开,又依然的昏昏沉沉睡去。
苏菲儿很能睡,就像一只猪一样。
沈宁宁又怔了一会儿。
终于,沈宁宁擦干了泪水,轻轻地走了出去。出去之前,沈沈还轻轻的门口带上了。
沈宁宁并不知道,她爱苏菲儿,聪明敏感的苏菲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苏菲儿也爱沈宁宁,只不过苏菲儿的爱不同沈宁宁的爱,苏菲儿爱沈宁宁,如姐妹般的爱,如亲人般的爱,如朋友的爱,苏菲儿不想失去沈宁宁。
所以,苏菲儿一直装着傻,没了父母又没有兄弟姐妹的人,总是孤独的,她很自私的想抓住那片刻的关怀和宠爱。
躺在浴缸里的苏菲儿,仍然保持着熟睡的姿态,其实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地难过。
高云燕没过多久,便来了。她拿来了一只大大的生日蛋糕,上面用奶油做成一个可爱的寿星公,捧着一个大大的仙桃,旁边有两个用巧克力形做成的心形,一支箭穿过,用英文写着几个红色的字母:I love you!
苏菲儿刚刚从了浴缸爬了起来,用了一条大浴巾把身体包裹着,要到房间里找衣服穿,听到门铃响,便从了防盗门的猫眼孔看出去,看到是高云燕,也没顾得穿衣服,便给她开了门。
苏菲儿看到那蛋糕,不禁骇笑:“哇,这么夸张?”
高云燕呆呆地望向用浴巾包裹着的苏菲儿,有一瞬那的失神。
什么是出水芙蓉?
这便是了。
苏菲儿没有注意到高云燕的目光,也许注意到了,但她不在乎,她把头伸了过去瞧蛋糕,笑:“咦?你去买这蛋糕的时候,别人有没有误会,误会你是送给情人的礼物?真可惜了,你不是男的,如果你是男的,我会感动得半死。”
说完,苏菲儿觉得自己说得幽默,便嘻嘻地笑了起来。
高云燕回过神来,一张脸,微微地红了一红。
苏菲儿的意思,明白不过,她只喜欢男的,对女人没兴趣。
高云燕笑了笑,清了清嗓子,才说:“首先声音,这蛋糕不是我送的,我可没有这么肉麻,还I love you呢。”
沈宁宁声音,从了厨房里走了出来,望望蛋糕,又看看苏菲儿,又再看高云燕,狐疑地问:“是谁送的礼物?”
高云燕说:“是一个姓楚,名天延的大帅哥啦。”
沈宁宁一愣:“帅哥?”
高云燕故作轻松地笑:“是啊,有个大帅哥追求菲儿呢,听说今天是菲儿的生日,便忙不迭的叫人送了蛋糕过来,还打了电话过来,叫我问候菲儿。我问他为什么没亲自过来,他说,他说要等菲儿的答复呢,一个星期的期限未到。”
沈宁宁问:“答复?期限?什么意思?”
苏菲儿微微一笑:“他叫我和他在一起,我说让我考虑一个星期。”
沈宁宁问:“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菲儿答非所问:“他是一个不错的男人,能嫁给他,也是一种福气。”
沈宁宁说:“哦。”
然后,沈宁宁又跑回厨房,又再忙着切她的菜去。切着切着,沈宁宁感觉到切着了什么东西,左手的食指一阵疼痛,她不禁“唉唷”了声。原来,给切中手指了,裂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有血不停地涌了出来。
刚刚穿好了衣服的苏菲儿听到了,连忙跑了过来看。
她着急:“痛不痛?”
沈宁宁摇头:“没怎么痛。”
苏菲儿问:“要不要到下面的小诊所里去看医生?”
沈宁宁说:“不用啦,才伤一点点皮而已,离心脏远得很,与生命无碍。”
沈宁宁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人追苏菲儿,看得出,苏菲儿似乎很倾心那个男子,她的脸上扬溢着一种隐隐约约的开心与快乐。沈宁宁想,她应该为苏菲儿感到高兴才对呀,为什么,她觉得她的心情,这么的沉重呢?像压了一块重重的铁坠那样。
沈宁宁问了苏菲儿:“真的很喜欢他么?”
苏菲儿一时三刻没反应过来:“谁?喜欢谁?”
沈宁宁说:“送蛋糕的那个男人。”
苏菲儿未言先笑:“哦,楚天延呀。”
沈宁宁点点头:“嗯。”
苏菲儿想了想,想了想,说:“我不希望我一辈子,就这么孤单。”
沈宁宁又再点点头:“知道了。”
那一顿饭,吃得死气沉沉。虽然一桌子的菜,糖醋鲤鱼,虾仁烧豆腐,清炒茼蒿,蒜茸空心茶,泡椒墨鱼仔,还有色正味香的俄式红汤。但三个女人,除了苏菲儿,其他两个都不大有食欲,也不大说话,各想各的心事。
她们不停地碰杯,喝酒。
喝酒,碰杯。
那酒,是沈宁宁调配的鸡尾酒,叫“自由古巴”。做法很简单:在高球杯内加入冰块,并放入一片柠檬片,然后加入罗姆酒,用可乐加满酒杯。酒味香醇甜美。
苏菲儿放着音乐,是古筝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比喻知音或知己。
传说,先秦的琴师伯牙一次在荒山野地弹琴,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这是描绘“巍巍乎志在高山”和“洋洋乎志在流水”。伯牙惊道:“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钟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绝弦,终身不操,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沈宁宁想,她和苏菲儿,也像了伯牙和钟子期一样,是知己吧?
仅仅是知己而已。
后来,三人都喝多了。
午夜,沈宁宁和高云燕终于告辞了。沈宁宁第一次,没有给苏菲儿收拾残局,她嚷嚷着说,苏菲儿,你得学着做一个好主妇,学着洗碗扫地板去,要不,怎么能够做别人的妻子啊?——仿佛,苏菲儿嫁给楚天延,已是十拿九稳的事。
还真的是喝多了,沈宁宁和高云燕放着好好的电梯不坐,从了十楼,一只脚高一只脚低的冲下到了一楼,两人不停地说着话,还一边“咕咕”地笑着。
高云燕含糊不清地说:“宁宁,今晚我到你家去睡,好不好?”
沈宁宁也含糊不清地回答:“好。”
后来高云燕,还真的到了沈宁宁家里,和了沈宁宁睡。
两个寂寞又敏感的灵魂,骨头里都有着隐蔽的伤痛。沈宁宁没有想到,二十六岁的她,在一上漆黑而又静悄悄的夜里,终于不可置信的,真真正正地跨进了那个令人不齿的边缘群体。
但高云燕,在沈宁宁心目中,还是替代不了苏菲儿。
一个星期的期限刚刚到,楚天延的电话便来了。
苏菲儿刚好在咖啡店,坐地一个靠近窗口的角落里,喝着一杯苦咖啡。近来,苏菲儿忽然的,就迷上了苦咖啡,不加糖,也不重陪,煮沸的咖啡有着浓郁的香味,却是最苦涩。但细细品味后,苦咖啡就像没有经过加工的钻石,闪烁着自然的光彩,而品味的人,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苦尽甘来。
苏菲儿接着电话的当儿,沈宁宁在旁边,拚命地使眼色,一边做着手势,意思是说:叫他过来,让我认识一下。
本来楚天延在电话里说,要接苏菲儿到外面去的,兜兜风。
苏菲儿说:“你到咖啡店来吧。”
大概是近墨者黑,楚天延也感染了苏菲儿说话的语气:“好。”
那咖啡店,是苏菲儿开的,楚天延知道。
放下了电话,苏菲儿望向沈宁宁,忽然调皮起来,问了她:“你那媚眼,一五一十的朝我抛过来,没有毛病吧你?”
沈宁宁涨红了脸,跺脚,一边语无伦次地说:“我只想认识他一下,好不好?要不在大街上遇到了,都不知道他便是。”
苏菲儿白眼看她。
这个时候,沈宁宁和苏菲儿又是好姐妹了。作为姐姐的,总关心妹妹吧?这是无可厚非,天经地义的。沈宁宁只不过很迫切的想看看,那个有可能娶苏菲儿的男人,有可能成为苏菲儿丈夫的男人,到底长得如何的模样。
没多久,楚天延穿了一套浅蓝色的西服,衣冠楚楚的进来了。
沈宁宁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到楚天延了,还是不禁一怔。
沈宁宁终于明白,为什么苏菲儿对楚天延,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了。原来楚天延,不但五官和湘江电影明星张国荣神似,而重要的,是楚天延的气质里,透着一种孤清,骨瘦风轻,很诱惑人的感觉,——以前的童保罗,就因为有这种气质,迷倒了苏菲儿。
这个时候,沈宁宁才真正的为苏菲儿开心起来。
这个近在咫尺的男子,真心要给一个家庭给苏菲儿的男人,有着很好的相貌,以及事业,以及沉默的唇齿。还有,他有了一对龙凤胎儿女,如果苏菲儿嫁了他,也不会因为没了生育能力,而被嫌弃。
沈宁宁亲自的,把了一杯焦糖马奇朵,捧到了楚天延跟前。
沈宁宁衷心地祝福苏菲儿和楚天延,也像了焦糖马奇朵,有着“甜蜜的印记”,而且相亲相爱。临离开的时候,趁着楚天延低头,用汤匙轻轻搅动着咖啡的当儿,沈宁宁把嘴巴放到苏菲儿的耳朵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菲儿,这样的男子不嫁,还要嫁给谁?”
苏菲儿没有作声,木着脸,佯装听不到。
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苏菲儿望向窗外,秋天快要到来了吧?苏菲儿看到窗外远处的树叶,开始零落,一阵风吹过,落叶便纷纷起舞,一小堆一小堆的小跑了起来,如妖精般舞蹈。
楚天延呷了一口咖啡,抬起头来。
楚天延很喜欢咖啡店的修饰,也喜欢咖啡店的气氛,安静,优雅,充满了罗曼蒂克的味道。楚天延也对咖啡很有兴趣,一直都喜欢喝,十足假洋鬼子一个。
他母亲说,喝咖啡和吃西餐,是一个人的地位,财富,身份的象征。
楚天延不可置否,那只是个人的口味喜爱而已,如今的社会,喝咖啡和吃西餐,并不代表高贵和富有,只代表着小资情调而已。但母亲的话,一向果断,说一不二,楚天延也不反驳,唯唯喏喏,有时候他会照着母亲的话做,更多的时候是正面一套背面一套。
他母亲还说:“娶妻要娶门对户对的,如果娶了贫穷的一无所有的女子,谁知她是不是真心的爱你?抑或,只贪你的钱财?”
楚天延想,苏菲儿,不是个贪图钱财的女子,而且,她也不贫穷,虽然不富有,至少她可以自足自给。
楚天延望向苏菲儿,轻轻地说:“一个星期过去了,现在总得给我答案了吧?苏菲儿,现在你就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是愿意和我一起做运动员,在人生的道路上一起赛跑?还是弃权,离我绝尘而去?”
苏菲儿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你并不了解我,我的过去,我的现在。”
楚天延说:“你也不理解我呀,我的过去,我的现在,但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关心的,应该是将来,将来才是重要的。”
苏菲儿想了想:“我们给彼此一段时间,互相接触,互相了解,可好?”
楚天延自然清楚苏菲儿的意思,他点了点头:“也许是我太过操之过急,想一步到位。感情这事,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只是你也知道,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的工作太忙,时间有限,抽不出过多的时间来风花雪月,还望你见谅。”
苏菲儿说:“我明白。”
这次,是苏菲儿低头,用汤匙搅动着咖啡。
苏菲儿低头的时候,她的头发帘,就遮住了她的眼睛。那样子,无限的风情,仿佛欲拒还迎。
楚天延凝视着苏菲儿,这个奇怪的女子,总让人猜不透。
楚天延是聪明的,到底还是忍不住:“苏菲儿,你害怕什么?”
苏菲儿很坦白:“因为你太出色,太优秀,太有钱,也太英俊。”
楚天延啼笑皆非,别人眼里望尘莫及的优点,到了苏菲儿的眼中,倒成了缺点了。楚天延问:“就因为这些?”
苏菲儿说:“对呀。”
楚天延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那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如果发觉彼此之间合适了,再作决定,好不好?”
苏菲儿说:“好。”
楚天延很喜欢苏菲儿说话的语气,很简单,直接,“好”,或“不好”。而且,苏菲儿不像别的女子,永远有好奇心,永远有问不完的问题。苏菲儿,很少问“为什么”,别人说什么给她听,她便听什么,别人不说,她也不问,楚天延很喜欢。
这样随意和随性的女子,给人的感觉,很温暖,很舒服,没有一点点的菱与角。
楚天延想,娶妻,便娶这样的吧。
楚天延已三十五岁了,过了作梦的年龄,不像了年轻的时候,一句“我喜欢你”就可以打发一段感情的。楚天延现在,不需要风花雪月,只需要娶一个稳定的女子,不要太风情的,太风情的女子,不合适做妻子。
苏菲儿也不是没有风情的。
偶尔,楚天延想起苏菲儿来,想起苏菲儿轻轻浅浅地笑着,嘴角,仿佛带着一种薄荷的清凉,楚天延心里的感觉,就像整个春天扑面而来。
苏菲儿的风情,总是给她外表那种浅浅淡淡的冷漠给盖住了,掩饰得很好。
楚天延走后,苏菲儿还坐了在座位里。
一个人,发着呆。
苏菲儿想,她已玩不起爱情的游戏了,她的身子太薄,经不起太多波折了。苏菲儿只希望,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找一个对她好的,而她又不讨厌的男人,无风无浪的,过着所谓的“幸福”生活。
苏菲儿又想,楚天延真的会对她好吗?楚天延真的,不会介意她过去吗?
一般男人,总是喜欢纯洁的女孩子,而苏菲儿,她不再纯洁了。
沈宁宁走了过来,坐了在苏菲儿对面,沈宁宁说:“菲儿,你还犹豫什么?我看得出来,楚天延很喜欢你,他看你的时候,眼神很温柔,真的!”
苏菲儿点点头。
这个她也感觉到了。
可是。
可是……
算了。苏菲儿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走一步算一步。
什么都是注定的。
翌日,下午,苏菲儿接到了楚天延的电话,楚天延说:“今晚,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好吗?”楚天延说话的语气,轻轻淡淡的,永远是那么的客气,永远是那么的文质彬彬。
苏菲儿轻轻地说:“好。”
既然答应了做人家,做人家的女朋友,那就要好好的履行做女朋友的职责吧,要不如何和人家交流,培养感情?
——说到底,苏菲儿还是恨嫁了,找一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完成做人的任务。
楚天延,是适当的时间,遇到适当的人。
放下电话,苏菲儿打开衣柜,忽然间发觉,她没有去参加正式宴会穿的衣服。苏菲儿的衣服,多数是衬衫,T恤,牛仔裤,休闲裤,或很短很短的超短热裤。裙子倒是有几条,不过是休闲装,配了平跟鞋,穿了去逛街,或去沙滩晒太阳那种。
苏菲儿想,去参加宴会,可不可以穿那些胡乱搭配的休闲裙子?可不可以穿牛仔裤T恤衫?或者,是不是要去买一条像样一点的裙子?苏菲儿正在犹豫间,楚天延便提前来接她了,而且,给她带来了礼物,——一条黑色的吊带晚礼裙,同样颜色的披肩,还有一双配套的高跟鞋。
苏菲儿笑:“咦,你倒是细心,知道我没有参加宴会的衣服。”
楚天延吁了一口气。
这个的女子,有点骄傲,有点清高,有点自以为是,他以为她多心眼,会拒绝,或不悦,会想:以为我买不起?巴巴的拿了过来,是不是怕我丢脸于你?但苏菲儿,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开心的拿了裙子换上。
裙子很合身,穿在苏菲儿身上,有想不到的高贵,大方,美丽。
苏菲儿的身材很好,骨架子柔软,高挑,穿了吊带晚礼裙,是那样的妩媚,妖娆。
楚天延有点发呆。他接触的女人无数,各种各样,却想不到他此时此刻会载倒在这个身子单薄,瘦瘦弱弱,神情有点冷漠的女子身上。楚天延却不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子,却与众不同,以她独特的个性,与世无争的淡然,曾迷倒多少男人。
宴会在一家五星级公馆进行。
环境很好,有着独特建筑设计,怡人的海湾园林美景。来来往往的,都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男人,他们身边,带着各种各样的女子,环肥燕瘦,明眸皓齿,有的纯熟,有的清纯,但都穿得很隆重,淡妆浓抹,花枝招展。
那是一个与安利无关的宴会。
苏菲儿这个时候才知道,楚天延做安利,不过是他的副业。楚天延的身份,竟然是省城里赫赫有名的楚氏集团公司的副董事长。楚氏集团公司是家族生意,董事长原来是楚天延的父亲,父亲过世后,楚天延的大哥便接过他的职位。
楚天延还有一个二哥,也在楚氏集团公司里担任副董事长。
楚氏集团公司,主要经营房地产,IT行业,广告行业。
楚天延管IT行业。
那个宴会,是一个与IT行业有关联的公司举办的周年庆典,楚天延是嘉宾。楚天延刚刚出现,便有不少认识他的人,迎了上来,点头哈腰,脸上绽开了讨好的笑容,忙不迭招呼:“楚副董事长,你来啦?”
那些人,一边的用了惊诧且好奇的目光,偷偷的瞄了挽着楚天延手臂的苏菲儿。
出现在楚天延身边的女孩子,并不多。
特别是在公共场所。
苏菲儿一直挽着楚天延的手臂,脸上一直挂着淡定的轻轻浅浅的笑容。
但苏菲儿的心,一如三十层的电梯,忽上,忽下,忽开,忽关的。她没有想到,楚天延这么有钱,这么有身份,这么有地位。
这并不是苏菲儿想要的。
太优秀的男人,她担当不起。
忽然,苏菲儿后悔了,她不应该在没了解情况之前,胡乱答应下来,做楚天延的女朋友。是,苏菲儿后悔了,此时此刻,她很想拂袖而去,远离这个本与她无关的世界,她无意介入。但,苏菲儿那挽着楚天延手臂的手刚刚放开,楚天延的手马上伸了过来,紧紧地握着苏菲儿的手。
楚天延那白净而修长的手,温暖,强健,有力。
苏菲儿低下了头,轻轻地说:“原来,我成为灰姑娘了。”
楚天延看她,眼神充满了怜爱,他的语气,温柔且坚定:“不,你不是灰姑娘,我也不是王子,我们没有生活在童话世界里。你和我,不过是凡尘里的一对普通男女。”
苏菲儿微笑。
她和楚天延,真的是凡尘里的一对普通男女么?
她是。
但楚天延,并不是。
不远处,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女子,一直瞪着他们看。那个女子,有一双大眼睛,眼睛大到快占了半拉脸,眼睫毛很长,好像是贴上去的,一个个都像大扇子一样。她穿了一条绿色的吊带裙,那种嫩的绿,要滴出水来,春天的颜色,更衬出了她皮肤的好。
终于,她拿了一杯红酒,走了过来。
她斜着眼睛,明目张胆的上下打量把苏菲儿打量了N遍,用了那种张扬和不屑的眼神。然后,她转过脸孔,皮笑肉不笑对楚天延说:“姐夫,——哦,不不不,是前姐夫。前姐夫,又换了新女朋友啦?你这个新女朋友,比起我姐姐来,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与我姐姐差得远呢,给我姐姐提鞋也不配。呵呵,前姐夫,想不到,你的品味真的是越来越差了。”
那女子,毫不掩饰她讨厌苏菲儿。
听说话口吻,她是楚天延原来的小姨子。
周围的人目光,齐刷刷地看着苏菲儿,用了看好戏的表情,一边猜想着苏菲儿下一步的动作。这个现代版的灰姑娘,是不是惊慌失措,或泪流满面?抑或,以牙还牙,用了同样的狠毒语言反击?能够吸引楚天延的,相信,也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不料,苏菲儿脸上只是笑嘻嘻表情,仿佛听不懂,又仿佛与己无关。
苏菲儿若无其事的,呷了一口手中的红酒,笑嘻嘻地看着楚天延。
那个女子并不知道,在很多年之前,苏菲儿就习惯了从容不迫的气质,不想狼狈给不相干的人看。倒是楚天延生气了,目光如炬,看那女子的表情略带嫌恶,他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余小月,请你尊重别人,她是我未婚妻,我喜欢的女子。”
余小月睁大眼睛,说话有点结巴:“什,什么?你,你的,未,未婚妻?”
楚天延说:“对,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楚天延爱的女子。”
余小月尴尬地立在那儿,一张俏丽的脸孔,由红转为白,又由白转为青。
大概,她为她姐姐难过,虽然是她姐姐背叛在先;又大概,她对楚天延,有一种说不出,道不白的感情。谁知道呢?反正,她脸上堆满了醋,酸味十足,谁都可以看出来。
楚天延不再理她,拥了苏菲儿走到一边去,介绍给周围的朋友认识:“这是我的未婚妻苏菲儿,很有才华呢,在杂志里经常发表文章。”
苏菲儿有些感动。
一个男人,在众人面前,肯不顾一切都维护一个女人,肯当众承认,他喜欢她,爱她,说她是他的未婚妻,看来,他的心里,是真的装着她了。
楚天延是个大忙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没有多余的时间。
当然,一个大男人,肯定事业第一。
当初,楚天延去做安利,一来,他要把他的时间排得满满的,这样他就没有这么空虚和寂寞了;二来,他认为安利的产品不错,他们家一直在用,特别是去年,他母亲中风住院,便服用安利的营养品,身体恢复得很好;三来,他发觉安利的课很有意义,振奋人心,有一种自强不息奋发图强的精神,他喜欢。
楚天延在安利做到双钻石,并没有费多大劲,他们家自销产品占了一部分,亲朋好友都是有钱人,也占了一部分,他的下属为了讨好他,也自发性的用安利产品,也影响到自己的朋友亲戚,那雪球,自然越滚越大。
有钱人就好办事,无论做什么。
在认识苏菲儿之前,楚天延也认识好几个女孩子。
都是自动投怀送抱的,很年轻,很水灵,刚从大学毕业出来没多久,一个两个口甜舌滑,见到他,很会来事,冲了他叫:“楚哥哥”,或,“楚副总”。
那些女孩子,都愿意找像了楚天延那样的男子。成熟,有钱,有地位,有车子,有房子,省去多少年光阴打拼?都说金钱是万恶的,说的那个人,只因他没有。现在的女孩子,都清楚明白得很,爱情算得了什么?只要有面包就OK。
楚天延对那些女孩子没有感觉。
他不能骗自己,他真的没有感觉。
对于爱情,因为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楚天延是抱着犹豫和观望的态度的。最起码,现在的他,不大相信爱情爱情这东西了。
青春年少的时候相信。
现在,不相信了。
因为,长大了。
但对着苏菲儿,楚天延的感觉是别样的,他的心,有一种被狠狠袭击了的感觉。那个身材高挑,瘦削的女子,虽然五官长得不错,却不是他遇到的女子当中,最漂亮的。可苏菲儿那种外表冷漠,内心狂热,莫名的,就让楚天延迷恋不已。
那是爱情吗?
有时候,楚天延也问他自己。
不不不,也许,那不是爱情,爱情对于一个成熟的男人来说,不过是镜花水月。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种感情的修饰,婀娜气若幽兰,却又转眼即逝,仿佛海市蜃楼。
他和苏菲儿,不过是缘分。
一个人遇到一个人,总会有定数的。
偶尔有空了,楚天延也尽量的陪苏菲儿,一起去吃饭,一起去散步。楚天延也像了苏菲儿一样,喜欢看书,不过他只喜欢看经济学或哲学之类的书籍,对那些所谓的文学,很不屑一顾的。楚天延说苏菲儿写的文章,是垃圾文字,什么都是胡扯,纯粹是骗读者的钱。
苏菲儿听了,也不反驳,嘻嘻的笑,不可置否。
这个时候,苏菲儿发表在杂志的文章已不多,偶尔灵感来了,或心血来潮了,或杂志社的编辑催稿了,才写上那么的一两篇,一个月不过写一万来字,有时候一万字也不到,不过是几千字,有时候甚至不写。
苏菲儿对沈宁宁说:“老了,人便越来越懒,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享受。”
沈宁宁白了她一眼,说:“老什么老?我的年龄和你的年龄差不多,我都不说老,你老什么?”
苏菲儿说:“我是未老先衰。”
沈宁宁说:“那你赶紧嫁人呀。”
苏菲儿默不作声。
嫁,谈何容易?
沈宁宁说:“那个楚天延,很不错,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苏菲儿闷闷地说:“我知道。”
沈宁宁不解:“那你犹豫什么?”
是呀,犹豫什么?苏菲儿想:楚天延要人品有人品,要事业有事业,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她还犹豫什么呢?
那天,楚天延心情奇好,忽然来了兴趣,便打了电话过来,问苏菲儿是否有空。苏菲儿当然有空了,她整天无所事事,去咖啡店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楚天延很有礼貌,懂得尊重人,无论如何,总是要征求苏菲儿的意见。
苏菲儿说:“我有空。”
于是,楚天延开了车子过来接苏菲儿。原来楚天延要带苏菲儿,去了很远的郊区,去吃海鲜,在沙滩里晒晒太阳。还有,在夜幕来临的时候,就在海边看月亮。
楚天延心情很好,居然拿出了年轻时写的诗,朗读了给苏菲儿听。
原来楚天延,也曾经是个热血青年。
苏菲儿也配合,静静地听。
月亮一点一点地升了起来,渐渐地升高,直至整个升了出来,灰暗天空上,挂着满天灿烂的星斗,一闪一闪,一闪一闪,像是闪不尽月色般耀眼的光芒。
海风很大,把头发都吹竖了,落了在脸上,轻轻柔柔的,任性而又牵强。苏菲儿白色的长裙子,给海风吹得鼓了起来,像是蝴蝶的翅膀,在空中伸展开来。苏菲儿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空气中,就有浓浓的,腥腥的,潮湿的味道。
楚天延拉了苏菲儿,坐在岩石边。
两人静静地看着海景,听着海浪的声音,放眼望去,海上黑黝黝的一片,无边无际。
忽然,苏菲儿就问:“你说,什么是天长地久,地老天荒呢?”
楚天延答不上来。
苏菲儿叹了一口气。
半响,苏菲儿说:“其实,世上根本没有天长地久,地老天荒。有的,不过就是一瞬那的感觉。”
楚天延转头,望向苏菲儿,看到苏菲儿的脸,在月光下,圣洁得像什么似的,仿佛一个女神那样,那种凛冽,令楚天延不禁呆了一呆。过了一会儿,楚天延又再看苏菲儿,苏菲儿的脸上,竟然挂了眼泪。
楚天延装作没有看到,他没问为什么。
两人在岩石边,坐了好长时间。
午夜的时候,楚天延开了车子,把苏菲儿送了回家。在高速公路上,楚天延把车子开得飞快,却很稳,很定,有条有序,——像了他的人,四平八稳。苏菲儿想,楚天延一定是个完美主义者吧,做什么事情都力求最好的,开车,也一样。
一路上,两人都没话。
后来,楚天延嫌闷,开了音乐,一位女歌手如泣如诉的歌声,顿时充诉了小小的空间,在如水般的空气中,幽幽地盘旋着:
“我的要求并不高
待我像从前一样好
可是有一天你说了同样的话
把别人拥入怀抱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是我鼻子犯的罪
不该嗅到她的美
擦掉一切陪你睡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是你赐给的自卑
你要的爱太完美
我永远都学不会……”
苏菲儿的眼睛,一直望向前方的窗外。
在漆黑的夜里,有起伏的安静的墨绿色山脉,树林上突然腾空而飞的小鸟,偶尔,在光秃秃的山丘了,会有一颗树在很遥远的地方,孤独站立,很无依无靠的样子。
楚天延忽然说:“我不大喜欢《香水有毒》,虽然弦律优美,却不喜欢那种悲伤的被弃女人的形象。一个人么,应该独立,应该坚强,应该自我。无论是谁,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首先学会尊重自己,自己尊重自己了,才有别人爱自己。”
苏菲儿想了想。
她有点伤感。
又有点感慨。
过了好久好久,苏菲儿才说:“歌词里唱:也是这个被我深爱的男人,把我变成世上最笨的女人,他说的每句话我都会当真……爱一个人,总是这样的了,要不怎么会说恋爱中的人智商等于零?曾经爱过的人,不能说像搬家那样,什么时候想从心里搬出来就搬出来的。”
楚天延问:“感触?””
苏菲儿也没否认:“是。”
楚天延点点头。
谁没有过去?
他也有过去。
楚天延一手抓方向盘,另一只手忽然间的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苏菲儿的手,一股热力从他的掌心迅速地传递了过来。苏菲儿小小的,冰凉的,柔软的手,被猝不及防地点燃,然后一寸寸的溢到了全身。
苏菲儿转过头,怔怔地望向楚天延。
生活,总是这样的吧?机会不断地降临,又不断地在错过,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很多的人和事,由不得自己选择。
生活如此。
爱情也如此。
到了苏菲儿所居住的小区,在楼下,苏菲儿下车的时候,楚天延像往常一样,吻了吻苏菲儿的额头,轻声地说:“晚安。”然后,挥了挥手,目送着苏菲儿进了大厦,上了电梯,才徐徐的把车开走。
苏菲儿站在电梯内,轻轻地抚摸着额头。
刚才,楚天延吻的那个地方,似乎余温还在,就那么的浅浅淡淡的一吻,青蜓点水一样,那个吻印,很快,便风过无痕,无影无踪。
苏菲儿怔忡了一下。
那一瞬那,苏菲儿便明白了,她在犹豫什么。
楚天延不像别的男子。
别的男子,他们贪恋苏菲儿如花似玉的容貌,贪恋苏菲儿白皙细腻如玫瑰花瓣般香软的身子,贪恋苏菲儿那修长诱人的四肢。
苏菲儿曾在一本书看到过一段话,书中说:爱情的真谛,是只有傻瓜才会去探究的命题——因为爱情真谛着实是那样的玄妙。但有一点,爱情肯定与性有关;如果把爱情与性割裂开,这很可能是一种错位的感情。
苏菲儿数数日子,她和楚天延在一起,时间不多不少,刚好两个半月。但楚天延,总是彬彬有礼,循规蹈矩,最出格的动作,不过是拥抱她,吻她的额头,他的自制能力极好,他从来没有说,“我想要你”,或,“把你给我好吗”?
从来没有。
苏菲儿知道,楚天延对她,并不是错位的感情。
楚天延之所以能把爱情与性割裂开,是因为楚天延是个生活严谨的人,他有他做人原则。
苏菲儿这样一想,她的心,忽然很凉,很凉。
苏菲儿的生活,仿佛是一枚隐遁的暗疾,沧浓不止。也许,她在外人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喜欢情欲的女子,逢场作戏,男人对她而言,不过是纵情的伴,共赴云雨的道具,在一个男人的身体与另一个男人身体之间,醉生梦死,她的过往,早已像一首千年的歌谣,已经刻在三生石上,永远翻不了案。
而楚天延的生活,光明正大,像一壁洁白的墙,干净,明亮,没有一点点的污垢。
苏菲儿觉得很绝望。
第一次,苏菲儿希望自己是穿中规中矩的长裙子,圆头皮鞋的纯洁女孩子。
楚天延对苏菲儿,有意想不到的好。
楚天延从来不问苏菲儿的过去,他只是给苏菲儿,很多很多的好。有时候,他会和苏菲儿去优雅的西餐厅吃西餐,切得很仔细,然后放到苏菲儿跟前;有时候,两人一起去看歌剧,他的手一直执着她的手,不离不弃;有时候,他开了车子,带了苏菲儿去郊外玩耍,摘新鲜的蔬菜水果……
这样的现世安好,是苏菲儿很久以来,都不涉及的梦。
本来,苏菲儿只想要一点,一点就够。
但楚天延,却给了苏菲儿的全部,很隆重的全部。
交往三个月后,楚天延决定把苏菲儿带回家,见见母亲。
在这之前,楚天延也把女孩子带过回家,让母亲见面,但都给母亲否决了。年轻的女孩子家境好点的,母亲又嫌人家有“骄娇”二气,太过骄傲,太过娇气,而且脾气还臭得很,不好相处,家境差一点的呢,母亲又怀疑别人别有用心,不过是贪图他家的钱,不会付出真心。
母亲说:“婚姻是什么?无非是找一个知冷知热,相濡以沫,这个人不是做生意的伙伴,更不该是别有用心的投机者。”
有一次楚天延带了一个年龄与他差不多的女子回来,结果母亲当场发飓,为难那女子,说离过婚的女人不是好东西,何况还有孩子,拖着油瓶?将来分家产,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女人和她的孩子?
楚天延是个孝子,对母亲虽然不满,却也无话可说。
这次带苏菲儿回家,楚天延是铁了心和苏菲儿在一起的,如果母亲反对,他也不顾及了,最多搬了出去,最多在外面找房子住,最多脱离楚氏家族,最多自立门户,重新开始。带苏菲儿回家,楚天延不过是尊重母亲,让母亲和苏菲儿见见面,认识认识一下,要不在外面相遇了,还当是陌生人。
对于去楚家,见家长,苏菲儿还是有点犹豫。
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呢。
一点准备也没有。
楚天延可管不了这么多,第一次坚持:“这是迟早要面对的,迟面对不如早面对。”
楚天延说话的口吻,第一次的,这样义不容辞。
他把车子开到咖啡店里,然后不由分说便拉了苏菲儿上车。
苏菲儿也没有特别的打扮,她也不想要讨好什么人,只是随随便便的穿了一件白色的丝蕾衬衣,牛仔裤,还有白球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还好她的头发长了些,勉强齐肩,看上去淑女了些,也温柔了些,少了那种不羁。
苏菲儿看着咖啡色的车窗,隐隐约约照着她的脸孔,细小,紫白,还有左眼角那颗小小的浅褐色的痣。相学书上说,那颗痣,是泪痣,带此相的女子,这一生,注定得不到幸福。有时候,苏菲儿信,常常想,这是不是她的命?
对于爱情,苏菲儿的心,是冷的。
爱情,仿佛一曲忧伤的爱尔兰音乐,风抚摸着麦浪,翻涌着层层悲伤,苏菲儿觉得,自己不会去爱了。
但楚天延,对她是那样的好。
而且,楚天延是认真的。
想着楚天延对她的好,苏菲儿的心里,就潮湿了一片。苏菲儿从来没有料到,她终有一天,能遇到像楚天延这样优秀的男子,若是早知道,苏菲儿想,她一定要做一个清白的女孩子,一定安分守己地等待。
二人在车中都没话说。
在过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当儿,楚天延伸手,然后就握着苏菲儿的手。苏菲儿也没有动,只由他握着,楚天延的手,就便愈缠绕。苏菲儿没有看楚天延,只望向窗外,却处处感觉到楚天延的存在。
苏菲儿心中,有点惶惑。
楚天延爱她?
楚天延不爱她?
苏菲儿只是软弱。
忽然,楚天延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落到了苏菲儿的耳朵里:“菲儿,你放心,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楚天延是不肯承诺的,但承诺了,他肯定要做到。
苏菲儿转过头,看他。
楚天延一脸的认真,执着,眼睛清澈,透亮。
苏菲儿瞬那间,便感动了。她在车上,主动的,便拥抱了楚天延,旋风一样的把自己揉进了楚天延的怀抱里,然后,她吻了他,细细密密的。同时地,在苏菲儿心里,便轻轻的闪过一丝喟叹,若有若无。 枕上豪门:寂寞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