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与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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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儿本来还想呆在丽江多几天的,呆到不想呆为止,丽江多好啊,像人间天堂。但苏菲儿刚到丽江的第二天下午,沈宁宁打电话来说,要苏菲儿快点回去,她母亲住院了,医生说,是子宫肌瘤,有变为癌的可能,过两天要动手术。所以沈宁宁得回小城一趟。
是她父亲打电话告诉她的。
沈宁宁听了,脸色大变,仿佛一跤跌到万丈深渊,一直地堕落,一直地堕落,足不到地,她哆嗦着问:“老妈,她,她,她怎么样?”
她父亲比较镇定:“医生说,要把子宫全部割除。”
沈宁宁手脚发抖,唇齿发颤,问:“割除了呢,又会怎么样?”
她父亲回答:“现在还没有变为癌,医生说,割除了子宫便没问题。”
沈宁宁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没有问题就行,只要生命在,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好死不如歹活。呆了好一会儿,沈宁宁才把她那飞出去的灵魂招回来,连忙手忙脚乱收拾衣物。
在兵荒马乱之际,沈宁宁还不忘记打电话给苏菲儿,叫苏菲儿快点回去。
苏菲儿都来不及上玉龙雪山,看那皑皑的白雪,银雕玉塑般的千年冰峰,便要回去了。
咖啡店,不能没老板在。
在丽江最后一个晚上,夜深了,苏菲儿还是半丝困意也没有,她坐在窗边上,默默地拿出烟,熟练地抽出,衔住,点上,深吸,然后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烟圈。
蓝色的烟雾,从苏菲儿的手间升起,缭绕婀娜,仿佛一只妖娆的小精灵。
半响,苏菲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忽然就低落了起来,她低下头,望着窗下的石拱大桥。桥下面是城东北黑龙潭涌出玉泉水,玉泉水潺潺,沿街分流,走巷穿户,四周围的民居,街道,依山傍水,顺山就势,古朴自然。
苏菲儿一时的有些恍惚。
苏菲儿想,她的前生,应该便是住在这儿,一辈子,生生灭灭的,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结婚,生子,守着一份平淡的家常日子,像当地丽江纳西族妇女一样,穿大褂,宽腰大袖,外加坎肩,系百褶围腰,穿长裤,披羊皮披肩,配大银耳环,然后,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
但,法国著名的女作家杜拉斯说,女人所要求的爱是最苛刻的,即便女人最终找到了心目中的真命天子,那份爱也不可能像女人想像中那样完美。因此,无论爱着还是单身,女人都有着多多少少的不满足。于是,总是寂寞时。
女人,就是在这寂寞里寻找爱。
或者,修补爱。
女人,爱总是长过一生。
远处里,突然就隐隐约约传来了歌声,是梅艳芳的《胭脂扣》:
“誓言幻作烟云字
费尽千般心思
情象火灼般热
怎烧一生一世
延续不容易
负情是你的名字
错付千般相思
情象水向东逝去
痴心枉倾注
愿那天未曾遇
只盼相依
那管见尽遗憾世事
渐老芳华……”
苏菲儿听着听着,思想飞了老远。
她想起了有一年的夏天,她和童保罗去看了张国荣和梅艳芳主演的《胭脂扣》。最后的镜头,梅艳芳饰演的如花拿出胭脂扣,还给张国荣饰演的十二少,那个苟且偷生的男人,如花说:“十二少,这是当年你送给我的胭脂扣,现在还给你,以后,我将不再等你了。”
黑暗中,苏菲儿就润湿了双眼,哽咽了。
当时,童保罗就紧紧地握住了苏菲儿的手,坚定不移地说:“苏菲儿,我不会让你变成如花的。”
苏菲儿,还是成了如花。
而童保罗呢,负情是他的名字,他是有了新欢的十二少。
苏菲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左林生走了过来,伸手从背后拥抱了苏菲儿。
左林生觉得,苏菲儿总让他捉摸不透。她对他,总是若即若离,置若罔闻,尽管有时候是笑着的,可眼睛,冷冷的,茫然的,飘荡的,高傲的,有着忽明忽暗的火光,仿佛,镜里看花水中望月,不真不切不尽不实的感觉。
“想什么?”左林生轻轻地问。
苏菲儿灭了手中的摩尔烟:“没什么。”
左林生把一张脸贴近了苏菲儿,摩擦着苏菲儿的脸孔,一边伸手抚摸着苏菲儿的头发,不自觉的,把苏菲儿的短发绕在手心,一圈,一圈,又一圈。
左林生比较喜欢苏菲儿长头发的样子苏菲儿。长头发的样子很温柔,很古典,盈盈动人的神情,如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而短头发的苏菲儿,有一种冷冷的,狂野和不羁的气质,像一匹不能驯服的野马。
天空中,突然飘起雨来,淅淅沥沥地,润泽着丽江这个城市的夜晚,空气中,有着潮湿的芬芳气息。
左林生突然说:“苏菲儿,嫁给我,做我的妻,好不好?”
是,左林生喜欢苏菲儿,甚至说,他爱上了苏菲儿。左林生愿意抽出许多时间,放在苏菲儿身上,愿意陪着苏菲儿,愿意变着法子讨苏菲儿开心,苏菲儿往往一句无意中的说话,就能成为他的圣旨,他愿意为了苏菲儿,放低自己,也愿意为了苏菲儿,迷失自己。
但苏菲儿终是对他淡淡的,爱理不理的样子,虽然有些时候,苏菲儿也主动要求和他温存,可是苏菲儿从来不把他当作她的归属。她有她的世界,而且,她的世界她永远是关着门的,他永远也进不了。
爱上一个人,是一场战争的输家,而被爱者,永远都是趾高气扬,连绝情都可以做得顺理成章。
但左林生,还是希望能和苏菲儿在一起,希望他能成为苏菲儿的夫,苏菲儿能成为他的妻。
但苏菲儿一口拒绝了:“不好。”
左林生问:“为什么?”
苏菲儿回答得很无厘头:“因为,所以,不好。”
左林生叹了一口气:“还是不喜欢我?”
苏菲儿低头,没有回答。
苏菲儿并不是不想结婚,并不是不想找个男人,把自己嫁掉。有时候,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苏菲儿也想过,找一个喜欢她的男人,爱她的男人,组织一个家庭,然后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一个女子,过得再好,再知足,身边少了一个男人,还是有缺陷的,就像,吃的菜里少了盐,无论厨师多出色,那道菜还是淡而无味。
没有男人的日子里,是孤苦的,寂寞的,无奈的。
苏菲儿需要一个男人,陪伴在身边,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走来走去。苏菲儿需要一个男人,听她说话,分担生活上的喜与忧。苏菲儿需要一个男人宽大的怀抱,温暖着她。
但,苏菲儿不想委曲了自己,她不爱左林生,一点点也不爱。
人生,还有这么长,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为难自己,多么不值得。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如今美丽的夜晚,得欢乐时且欢乐。
苏菲儿站了起来,转过身子反抱了左林生,主动的,把她的唇覆盖到左林生的唇上,带着疯狂和激烈细细地吻着左林生。
明天,他和她,又成为一对陌路人。
此刻的欢爱,不过是以后的一种纪念,与爱,无关。
灯光下,映着苏菲儿苍白的脸,脸孔扭曲,却又笑着,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非常的诡异。
夜很黑,爱做得激烈,甚至,有了绝望的味道。
第二天一大早,左林生和苏菲儿便从丽江乘座飞机回到了省城。走出飞机场的那一刻,左林生叫住了苏菲儿,还是有点不甘心,有点不舍,他央求:“我以后到省城来,便给你电话,我们一起出来吃饭,好不好?”
苏菲儿低头,想了想,叹息了一声。
“不。”苏菲儿心肠很硬,声音斩钉截铁。
断了便断了,不可藕断丝连,这样对谁都不好,无论是他,或是她。
半年后,百货大楼门前,苏菲儿遇到了许梦然。许梦然到省城来学习一个星期,中午没事的时候和了朋友出来逛街,无意之中便看到了苏菲儿,她独自一个人的到了百货大楼购物,于是许梦然便亲热地叫了她。
许梦然还像以前一样,胖乎乎的,还是一张脸如满月,她对苏菲儿,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
闲谈几句后,苏菲儿后问,你到省城来了,那你女儿怎么办?一个人在家?许梦然便告诉苏菲儿,她和左林生,前不久复婚了,又再走了在一起,为了孩子,也为了能够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许梦然很有感触,说:“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苏菲儿只是微笑,也没有说话。
苏菲儿一直觉得,她和左林生的事,许梦然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也许,许梦然和左林生当初离婚,也多多少少,与她有关。又也许,如今左林生和许梦然复婚,也多多少少的,与她有关。
大概左林生云南那一游,经历了她,终于大悟大切起来,明白生活根本不是咖啡,也不是茶,更不是饮料,而是一杯白开水,虽然淡而无味,但离开它,日子根本过不下去。曾经喜欢的女子,是朱砂痣也好,是蚊子血也好,终究都会淡去。
谁知道呢?
但苏菲儿没有问。
有些事情,不必要追根究底,往事像风,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沈宁宁的母亲,患的是子宫肌瘤。
医生说,得把子宫完全切除。
沈宁宁的母亲叶小莹倒也想得开,不就是把子宫切除么?反正她今年五十有一了,例假早在几年前停了,子宫属于无用废品一个。不过,上了年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了,还要辛辛苦苦挨一刀,叶小莹不禁有点诚惶诚恐,因为痛啊。
诚惶诚恐之余,叶小莹用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表情来吓唬沈宁宁:“宁宁啊,你再不回来,万一我在手术台醒不过来,我就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沈宁宁给吓着了,顿时三魂不见了七魄。哆嗦了半天,沈宁宁才说:“妈妈,怎么会啊?”
还是父亲沈毅轩镇静,安慰:“不要害怕,那是小手术,没事的。”
叶小莹像是听不到沈毅轩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抑或两只耳朵都没有进,她喃喃地自言自语,仿佛与空气对话:“如果我真的在手术台下不来了,我是死不瞑目,我还没有看到我女儿找到如意郎君呢,我还没有看到我女儿出嫁呢,我的外孙还没有叫我外婆呢。”
沈宁宁明白过来。
原来她母亲,变相的温柔恐吓,言下之意,是要沈宁宁赶快找一个如意郎君,把自己嫁了。
沈毅轩会意,竟然和妻子一唱一和,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他们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宁宁,有喜欢的男孩子没有?如果有,带回来给我们瞧瞧,好让我们也开心一下。”
沈宁宁低头,没有说话。
这个“喜欢的男孩子”,在他们眼中,就像是水果批发巿场里给挑剩下来的水果,有巿无价,经济又便宜,想要多少箩筐便有多少箩筐一样。素不知,此“喜欢的男孩子”对沈宁宁而言,属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不与沈宁宁便。
叶小莹退休后,便由单位的宿舍搬回了家里住。
大概是上了年龄,叶小莹倒是看开了,心里,渐渐的便接纳了沈毅轩。是啊,她和沈毅轩,在一起的时间都二十多近三十年了,没有爱情,也有感情吧?如今,两个人的年龄加起来,已超过了一百岁。日子还是凑合地过吧,再过三五年,便是老态龙钟,白发苍苍了,能活在世上的日子还有多长?
人生在世,不过是奢求有一个安稳的家。
家是什么?
家是丈夫,是妻子,是孩子三位一体共同拥有的,缺一不可,休戚相关的整体;家是小船起航的码头,涨潮时帆船靠岸的港湾;家是一种感觉,一种牵挂,一种责任;家是儿时的无忧,青春的萌动,中年的奋斗,晚年的归宿。
叶小莹想:从此以后,她便死心塌地的和沈毅轩在一起,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吧。
看到父母恩恩爱爱,相敬如宾,沈宁宁多多少少的,心里便感到了安慰。
她对她父亲,便和颜悦色起来,不再冷冷的,像了仇敌般。
让往事随风吧。
她父亲当年伤害她,是无意识的,直到如今,她父母还蒙地鼓里,一无所知。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苏菲儿知。
叶小莹住院那段日子,沈宁宁天天陪伴在旁边,给母亲倒屎倒尿,为母亲擦身子,陪了母亲说话解闷儿,还扮了舞台上的小丑,逗母亲开心。
邻床那位阿姨是乳腺癌,给割除了半边乳房,她羡慕:“你的女儿好孝顺。”
叶小莹幸福地笑:“宁宁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
沈宁宁红了脸,觉得惭愧。
她自从去了省城读大学后,极少回家。父母问起,她总是说忙,学生时代说要打假期工,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体验生活,从学校毕业了,她便是说工作忙,走不开。有时候父母实在是想她了,便到省城来,她也推说没空,只和他们匆匆见一次面,吃一顿饭。但她的父母,从来有责怪她。
因为,他们爱她。
叶小莹唯一遗憾的是,沈宁宁都二十有五了,也没有听说有男朋友。
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母亲苦口婆心:“宁宁,不要再挑剔了,有好的男孩子,就答应人家呀。”
沈宁宁说:“好好好。”
胡乱应着。
没有人知道,沈宁宁对男人不感兴趣,她只喜欢女人。沈宁宁发觉,她爱着苏菲儿,一直都爱着她,从很久很久的时候,她就对苏菲儿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依恋和爱慕,没有人,可以代替苏菲儿在她心中的位置。
因为那次父亲无意识的带给了沈宁宁的创伤,男人,渐渐的,终于成了沈宁宁的恐惧,这种恐惧,慢慢的植根了在沈宁宁心底,变成了一团洗不去的墨迹。
沈宁宁不敢去爱男人了。
一接近男人,沈宁宁就无法忍住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她不允许任何一个男人碰她,拥抱她,不小心的身体接触,就令她手腿发抖,唇齿发颤,哆嗦得像寒风中的一只无依无靠的小鸟。沈宁宁认为,自己是卑鄙的,肮脏的,无耻的,不配男人的爱。
而苏菲儿,是同性中能给她安全感和激情的人。
可惜,苏菲儿对同性不感兴趣,她只喜欢男人。自后,虽然她经历的所谓的爱情都是水中月镜里花,满目疮痍,但她还是乐此不疲,自一个男人身边走到另一个男人身边,在颓败和盛放的激情中,伸展着她的每一片风情的花瓣,醉生梦死。
沈宁宁和苏菲儿,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沈宁宁在家乡小城,一住便是住了二十多天。
后来,她的父母赶她:“宁宁,回省城去吧,忙你的正经事去。还有,得赶紧找一个好男人,好好谈恋爱去。现在妈妈出院了,没事了,能吃也能睡,不用担心。”
于是,沈宁宁便回省城了。
在回省城的车上,沈宁宁意外遇到了初中时候的同学高云燕。初三那年,因为苏菲儿逃课去看戏剧,给当时是班里的纪律委员高云燕报告了班主任,结果苏菲儿因此被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不算,还被罚写了检讨。
苏菲儿灰溜溜的夹了尾巴,从办公室逃窜回到教室,憋了一肚子的火。她老羞成怒,座位也顾不得回,就“叩叩叩”的,径直地冲到了高云燕跟前,指了高云燕的鼻子,劈头盖脸骂:“死三八,死八婆,我惹了你么,踩了你哪一条尾巴?你这样多事?我逃课关你什么屁事?”直把高云燕骂得狗血淋头。
后来还是沈宁宁跑过来拉了苏菲儿,如果不是上课铃声响,也许说不定高云燕的脸上还会挨苏菲儿一拳,来一个血染风采。
青春年少的苏菲儿,目无下尘,趾高气扬,做起事来从不顾及后果。
如今,好多年过去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苏菲儿已不是以前的苏菲儿。
沈宁宁轻轻的,便叹息了一声。
闲谈中,高云燕告诉沈宁宁,如今她也在省城,做安利,同时的,经营着一间小小的美容院。高云燕告诉沈宁宁,女人超过了二十五岁,皮肤便开始渐渐老化,这个时候需要保养,护理,要不很快就会变成黄脸婆的。
沈宁宁只是听着,心不在焉。
她才不在乎,自己变不变黄脸婆。
到了省城,下车要分手的时候,沈宁宁和高云燕互相留下了地址,还有联系电话,因为高云燕说,大家同学一场,在远离家乡的小城,应该经常联系,互相走动,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过了两天,高云燕便兴致勃勃地跑到“懿派女郎”咖啡店里来走动了。
苏菲儿刚好在,坐了在咖啡店里,无聊地拉着二胡。
沈宁宁则在忙碌着。
周末,顾客特别多,尤其是那些情人,成双结对的,在飘满牛奶香的午后,喝杯香浓的咖啡,坐在玻璃窗口,感受暖暖的阳光照过来,一边柔情蜜意的卿卿我我。窗外,是涌动的人流与车流,互相地交织在一起,是一道永远看不完的风景。
高云燕一眼的,就把苏菲儿认了出来。
十年了,长长的十年时间没有见,苏菲儿还是那样的高挑亮丽,那样消瘦柔软的姿影,少年时的趾高气扬,盛气凌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消逝,已跑了个无踪无影,代替的是一种清冷和落寞,那美丽的大眼睛里,仿佛透着看不清世事的迷惘。
苏菲儿只觉得高云燕面熟,一时三刻的,却叫不上她的名字。
高云燕微笑:“我们是初中的同学。”
苏菲儿还是想不起来。
高云燕只好画公鸡画出肠,说:“初二的时候,因为我揭发你逃课,曾经被你骂过,此后,我们就一直没有说过话。”
苏菲儿记起来了,不禁脱口而出:“高云燕?”
高云燕点头:“是,我是高云燕。”
也许是因为开美容院,做美容的缘故,高云燕很会打扮自己,一身黑色的长裙套装,长统黑色丝袜,高跟鞋,黑色飘逸的披肩长发,鹅蛋型的脸孔化着浓妆,皮肤算不得白,却很健康,如瓷器般细腻,光滑。
——也难怪苏菲儿认不出来,高云燕是女大十八变,与学生时代土里土气的样子,差了天和地,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打量着苏菲儿,一脸的惊诧:“天哪,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苏菲儿莫明其妙,低头,借着高云燕的目光看着她自己:一件又长又宽的白色T恤,一条紧身超短的牛仔热裤,白色的平底拖鞋。那件T恤太长,牛仔热裤太短,骤眼一看,好像没有穿裤子,两条又修长又白皙的腿,明晃晃的,肆无忌惮的露了出来。没什么不妥呀,她经常这样的穿着。
高云燕说:“你穿得像个辣妹。”
苏菲儿一怔,辣妹?
她穿得像辣妹?
苏菲儿仰起了头,不禁笑了起来。那笑声,层层的,便润了在空气里。苏菲儿想说,如果我再年轻十年,说不定,我还穿吊带露脐衫呢。不过,苏菲儿没有说出口,——因为高云燕,正一本正经的上下看着她,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样,一脸的不可置信。
高云燕一本正经地说:“老同学,你应该注意防晒呀,应该注意形象呀,到了我们这种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了,穿衣服不能十几岁的小女孩,穿得这么露,不够端庄,对皮肤也不好,会晒黑晒伤的。”
苏菲儿虚心地请教:“那我应该如何穿?”
高云燕说:“这么大的太阳,一定要穿长裤长衫,要不就像我这样子,长衫,长裙,长丝袜,要保护皮肤,懂不懂?”
苏菲儿看了看她,作了一个晕倒状,心里嘟哝:大热的天,穿得这样密实,就算皮肤再好,嫩得像刚出生的婴儿,可整天收着,不能秀出来,像小偷偷来的稀世珍宝,只能关起门来偷偷欣赏,有什么用?不如不要也罢。
苏菲儿还想问:“那出门要不要像阿拉伯的妇女,用头巾掩面孔?”
最终,还是没有问。
人家高云燕,是美容专家,她仿佛一个大家闺秀,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笑不露齿,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浓浓的高贵端庄气息,不是像了苏菲儿这种市井小人,常常是拿了一只炸鸡腿,或者一只苹果,一边大嚼一边满街跑。甚至有次,穿了一双高跟鞋,走路走久了,脚痛,于是就脱了高跟鞋,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一手拿一只鞋子,赤着双脚,肆无忌惮的逛商店。
苏菲儿自嘲地想:“到底,我不是淑女。”
其实高云燕,也不是淑女。
后来相处久了,渐渐的便络熟了起来。
高云燕是做安利的,她开美容院,用的是安利雅姿美容系列产品。有时候,高云燕也推销安利的其它产品,如纽崔莱营养品,安利的日常生活用品,还像了演讲那样游说着,说安利是全球第一家多层次直销公司,也是目前全球最大的直销公司,公司以实力雄厚发展稳健运作规范,堪称全球直销企业的楷模。
高云燕目的,是想让苏菲儿和沈宁宁用安利产品之外,还要介绍她们加入到安利的队伍中去。
结果,高云燕目的达到了一半。
苏菲儿对安利这类的直销没有兴趣,不管是个人创业的良机也好,还是美丽的陷阱也好,她无意介入,一来她不想成为成功人士,二来她不想发财,她的钱,足以够她花,不必太贪心,反正死后带不进天堂,或地狱。但用那些产品嘛,特别是生活用品,如牙膏洗涤剂清洁剂之类的,反正用别的产品也是用,用安利的产品也是用,不如买高云燕的人情。
沈宁宁也自认,不爱交际且心拙口笨的她,不是做安利的人材。
据说,做安利靠的是人脉,如果没有人脉就要有个厚脸皮。反正,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就是了。再加上咖啡店这么忙,苏菲儿又是个不管事的主,高兴时候便来,不高兴的时候几天不见人影,店里大小事情,都由沈宁宁打理,沈宁宁哪里抽得出精力和时间?
苏菲儿在金钱方面,对沈宁宁还是不错的,刚开始的一两个月,咖啡店还亏本,苏菲儿却不计较,不但对了沈宁宁包住包吃,还每个月拿出了一千元给沈宁宁。后来咖啡店渐渐有了利润,收入可观,苏菲儿便拿出了利润的一半,给了沈宁宁。
苏菲儿说:“朋友之间的友情,不能要金钱来衡量的。”
苏菲儿又再说:“沈宁宁,别过意不去。我是学会计出身的,也会算数,这是你所付出的,应该得到的回报。”
因为手头有钱,沈宁宁禁不住高云燕的再三游说,买了一大堆纽崔莱营养品,拿回了小城,给了她刚动手术不久身子还虚弱的母亲。高云燕说,安利的纽崔莱营养品,可用于癌症与各种病后的调养,效果好得不得了。
叶小莹很开心,无论女儿买什么给她,她都高兴。
连她父亲沈毅轩也说:“我们家的宁宁,终于长大了,懂事了。”
沈毅轩这两年来,也很少喝酒了,就是偶尔喝,也只是呷一小杯。酒喝多了,会伤身。可适量的喝酒,不但能疏经活血,解除疲劳,还能提神壮胆。
沈毅轩呵呵笑:“我还要和你妈,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命百岁呢。”
叶小莹轻轻地笑,脸上竟然有一种幸福感。
沈宁宁看看她父亲,又望望她母亲,一时之间,便百感交集起来。
此情此景,她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想要的。
有时候,苏菲儿也去了高云燕的美容院,做按摩洗脸之类的。
虽然天生丽质,可总要保养的吧?起码到三十岁的时候,看上去是三十岁的样子,不是三十五岁,或四十岁。高云燕说得好,女人超过了二十五岁,皮肤便开始渐渐老化,这个时候需要保养,护理,要不很快就会变成黄脸婆的。
不想这么快变成黄脸婆,不是为了讨好别人,而是为了讨好自己。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之。
苏菲儿是无意之中,知道了高云燕往事的。
那天,苏菲儿到了高云燕的美容院。
苏菲儿每次到美容院做美容,高云燕总是安排她在贵客室。贵客室是单独的空间,只有一张美容床,装有空调,还有电视机,每次,都是由高云燕亲自给苏菲儿按摩洗脸。
那天,苏菲儿来得不巧,高云燕心情很不好,脸上带着泪痕。
后来苏菲儿才知道,那天是高云燕二十六岁的生日,也是她母亲的忌日。
大概是喝了些酒,不能自控,高云燕在给苏菲儿按摩洗脸做美容的当儿,不禁的说起了她自己。高云燕也不明白,自己封守了许多年的往事,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苏菲儿,便有想倾诉的念头,有一种不说,心里闷得慌的难受。也许,高云燕觉得,她和苏菲儿的身世有点相似,也是孤苦伶仃,没父没母的缘故吧。
于是,苏菲儿便知道了,原来,她并不是这个世上最不幸的人。原来,高云燕比她更不幸。高云燕的命运曲折,令苏菲儿嘘唏不已。
高云燕告诉苏菲儿,她一出世便没了父亲,也不知道父亲是谁。因为她母亲,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下了夜班回家,在路上,给三个男人侵犯了,后来怀了孕,生下了她。那一年,她母亲才十八岁。
她母亲想不到,高云燕也想不到,十五年后,也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也是在那个偏僻的小巷里,高云燕重复了她母亲的命运。
高云燕一生都记得那个晚上。
是初中二年级结束了,要升上初中三年级的那个暑假,一个同学生日,请她和几个同学去看电影。电影看完后,因为快十点钟了,平日里她母亲担心她,规定她晚上出去不得超过十点钟回家,因此高云燕就没跟她们去吃宵夜,独自一个人回了家。
那条偏僻的小巷,并不是唯一回家的路径,为了赶时间,高云燕抄了近路。
不料在那条深而长的小巷中,高云燕忽然给背后冲过来的男人,突如其来的捂住了嘴巴,蒙了双眼,然后把一把长长尖尖的刀捅,到她腰上。
“不许喊!要不杀死你!”那男人故意压低了嗓音,低沉着声音说。
在夜深人静的夜里,高云燕吓得魂飞魄散,一种求生的本能,使她拚命的反抗,挣扎,甚至在男人的手臂上,咬下了深深的牙齿印,高云燕的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
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那个男人,个子很矮,但他力大无穷,连推带拽,便把高云燕拉到一个角落里。然后,高云燕很恐惧的,听到了那男人解裤子的声音。高云燕惊恐万状,想喊,可她喊不了,她的嘴里被塞了东西。因为眼前一片暗,高云燕也无法看清眼前人。
她被那个男人侵犯了。
那一刻,世界一片黑暗,高云燕连死的念头都有了,她听到自己那还在缓慢跳动的心,像了玻璃碎片一样发生了脆响。羞辱,恐惧,不堪,窒息,无助,在高云燕心里,身体内,漫无边际地蔓延,眼前有一团团的阴影,绝望而痛苦地旋转,那感觉,生不如死。
她蹲了在那儿,哭了很久很久。
这个时候,高云燕又不想死了。
她死了,她母亲怎么办?
她母亲为了她,付出了很多,很多。
母亲身体不好,常常发病。当初怀她的时候,她的家人嫌她丢脸,伤风败俗,不顾她的死活,把她赶了出家门。后来,一位十八辈子扯不着关系的远房亲戚,于心不忍,观音菩萨心肠,偷偷地救济,把她接回了家,不让她饿死在街头。
高云燕的母亲生高云燕的时候,吃尽了苦头,是横胎产,流了很多的血,差点儿大人孩子都保不了。
母亲生了高云雪后,身子一直不好,常常打针吃药,也一直没有固定工作,为了养大高云燕,供高去燕读书,母亲更心力交瘁,早生华发。
后来,母亲去了一家离家不远的杂货批发店打工。
那杂货批发店的老板,三十岁出头,不但是个驼子,而且个子矮小,相貌奇丑,马脸,小眼睛,塌鼻子,阔嘴巴,一副歪瓜咧枣的模样,放在《水浒传》里,便是活脱脱的武大郎一个。
高云燕讨厌他,尤其他看高云燕,那疏粘稠而又贪婪的目光。
高云燕初中毕业后,便不想再读书。
那个杂货批发店的老板,对了高云燕母亲说:“燕燕不去读书,多可惜呀,她的成绩是这样优秀,年纪又这么小。”
高云燕的母亲也希望高云燕能上大学,可以出人头地。
但母亲,已是无能为力。
于是,李大福,那驼子名字叫李大福,他慷慨地拿钱出来,供高云燕读高中。李大福说:“反正我人长得这样丑,没人肯嫁给我给老婆,我唯一的弟弟又工作了,我要这么多钱干嘛呀,不如做做点好事,为自己积点德,祈祷下辈子,我可以做一个身体健康相貌帅一点的男人,呵呵。”
后来,母亲把这话学给高云燕听,高云燕自鼻孔里“哼”了一声。
高云燕不屑地想,说得简直比唱还要好听,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果,高云燕长得不是这么漂亮,这么迷人;如果,李大福不是这么好色,这么见猎心喜,那么,他肯心甘情愿,伸递过来援助之手,用省吃俭用的钱,供一个无亲无故的女孩子么?
真是废话!
高二那年,母亲因劳累过度,病倒了,是李大福,不但出钱请人服役,自己还三头两日的去探望,出钱又出力。但母亲,到最后还是逝去了。
母亲临终前,握住了高云燕的手,有点神志不清说:“女儿呀,滴水之恩泉水相报,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愿你以后,嫁给大福,为他生一子半女,算还了这些年来我们欠他的恩和情,这样我在九泉之下,死也瞑目了。”
高云燕伏在母亲身上,哭得柔肠寸断。
考完了高中毕业试,高云燕就离开了学校,没有考大学。因为高云燕知道,就是考上了,她也不会去读,因为她不想再欠李大福的人情,花李大福的钱,与李大福沾一点点的边,一点点的关系,这样纠缠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高云燕没有留在家乡小城,而是去了省城,在一间大酒楼里做服务生,她计划一两年后,攒了一点点的钱,把母亲的墓修好,便去广东打工,不再回来。
李大福在电话那头,虚情假意地和高云燕说:“燕燕,你妈的话,不要放在心上,你在省城里,找一个配得上你的,你爱他他又爱你的人,百年好合吧。”
由于年轻貌美,高云燕也不缺少男人追,断断续续的,她也谈过了几场恋爱。
但,每一场恋爱,都是以失败无奈而告终。
因为,高云燕虽然把心给了她喜欢的男人,却给不了身,每一次拥抱,接吻,高云燕都是无法全心会意的投入。
甚至,高云燕喜欢的男人,想和高云燕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男人,因为高云燕的颤抖,恐惧,紧张,抽搐,而无从下手。
高云燕眼前,总是闪过她十五岁那年,接着,是李大福的脸,老鼠一样闪着贪婪的小眼睛,垂涎欲滴的看着她,狂笑着,那恶魔一样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盘旋在空气中,落到她耳朵里:“高云燕,你已是我的人了,你已答应了你母亲,要嫁给我,为我生一男半女。高云燕,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高云燕哭了。
碎心的往事,彻骨的痛楚,仿佛鞭子一样鞭笞着高云燕的心。
高云燕无法,做一个正常人。
无论身,或心。
她恨李大福。
极恨极恨,是恨之入骨那种恨,恨不得把他砍成十八块,恨不得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吃他的肉。如果没有李大福,她又何况落得这样凄凉?
后来,李大福病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李大福的亲戚,一位远房表姐,来到了省城找到了高云燕,她一脸的严肃说:“李大福得了胃癌,活不了多久,如果你还有良心,还没给狼狗吃了去,那么你就应该回到他身边,应该陪他走过最后的日子。”
于是,高云燕回去,见了李大福最后一面。
高云燕站了在李大福的床前,讨恶地看着李大福,好像看一堆恶心的粪便。高云燕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十五岁那年,那个侵犯她的男人,不但个子矮小,双手粗糙,而且,他是一个驼子。还有,事后不久,在一次无意之中,高云燕看到李大福右手臂上,有着清清楚楚的伤疤,整整齐齐的牙齿痕。
李大福断断续续地说:“燕燕,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高云燕没有说话,泪水一大颗一大颗滴了下来。
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快要离世了,带着他的罪恶,他的忏悔,他的不安,愦憾而去。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大恶人,他为自己的邪恶,无地自容,也为自己的邪恶,付出了一生寝食难安的代价。
自作孽,不可活。
苏菲儿躺在美容床上,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忽然,苏菲儿就想起了她母亲临终前的那句话: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是,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高云燕哭了,一边哭,一边对苏菲儿说:“李大福死后,把他所有的遗产给了我,我拿了他的钱,还有变卖他所有的东西,便到省城来了。我要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忘记过去,好好过日子。”
做安利的人,每个星期都要上课,或培训。
有人这样形容:安利的讲座,是世界上最疯狂的集会,人们像迎接救世主一样迎接传说中的老师的到来。老师就是神灵,老师就是耶稣,老师就是台下人的亲爹,比亲子鉴定还亲的爹。掌声,欢呼,一如既往的狂热,人们起立,奔走,涌向出口鼓掌苦等老师的到来,老师不来,掌声不停,老师出现,往里走,人群中闪开一条道路,大家争相与老师握手,鞠躬,颤抖着,渴望着。
苏菲儿觉得,这个形容倒也够贴切。
苏菲儿去参加过安利的一次讲座。
是几十人的讲座,不是几千人的大会。
是高云燕死皮赖脸的拉了她去的,高云燕说:“苏菲儿,你也去安利听听课呀,听成功人士讲他们的奋斗史,开阔眼界,也许,对你写作有很大帮助也说不定。”
苏菲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才没空去听。”
高云燕问:“没空你做什么?”
苏菲儿嬉皮笑脸说:“泡帅哥。”
高云燕笑了,动用了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游说着:“哈,真巧哦,今晚讲课的那帅哥,很像你的偶像张国荣哦。”
高云燕知道苏菲儿喜欢张国荣,因为学生时代,苏菲儿就整天整天听张国荣的歌,如醉如痴,甚至那个时候苏菲儿喜欢的男孩子,五官和神态也有点像张国荣。苏菲儿喜欢一个人,或一件事,或一样物品,她从不掩饰;讨厌一个人,或一件事,或一样物品,她也不否认。
这是高云燕喜欢苏菲儿的原因。
是,高云燕喜欢苏菲儿,喜欢苏菲儿的自由,喜欢苏菲儿的随意,更喜欢苏菲儿那温柔的时候像水,暴烈的时候如火那样的脾气。甚至可以说,高云燕对苏菲儿极爱慕,有一种想和苏菲儿亲近的念头。
果然,苏菲儿这个色女,听说有帅哥长得像张国荣了,顿时睁大眼睛,来了兴趣:“真的还是假的啊?”
高云燕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骗你的是小狗。”
苏菲儿嘟哝:“好好的一个帅哥,干嘛不去做别的,偏偏做安利?”
高云燕啼笑皆非:“做安利有什么不好,光明正大的,又没违法。”
苏菲儿作了个鬼脸:“虽然做安利没违法,但给人的感觉,鬼祟得很。”
高云燕又好气又好笑:“那你意思是说,我很鬼祟啦?”
苏菲儿回答得很无厘头:“你说你鬼祟便鬼祟,不鬼祟便不鬼祟。”
高云燕说:“那个长得像张国荣的帅哥,他做安利,做得很成功哦,是双钻石哦。”
苏菲儿是外行人,自然不明白:“什么是双钻石?”
高云燕解释:“双钻石是安利的一个级别,在推荐的部门中,有十二组业绩做到DD以上,即符合‘双钻石’的奖衔资格。”
苏菲儿说:“哦。”
高云燕又说:“人家的双钻石收入,月平均收入在9万至10万人民币之间。全年总奖金约200万人民币左右。”
苏菲儿又说:“哦。”
苏菲儿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她是钱多花多,钱少花少,没钱了便天天吃泡面的那种人。沈宁宁常常开玩笑说,苏菲儿是那种“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人家没钱吃面包,她叫人家去买蛋糕找抽的人。
苏菲儿还真的跑去听安利课了。
那个安利课,是一个几十人的讲座,方式是由几位所谓的“成功”人士,在台上用自己“活生生”的例子,讲述安利给他带来一切,给他带来“第二次生命”,安利就是他的父母等等。场面非常具有煽动性,也一直热情高涨着。
每一个“成功”人士上去,开场白几乎是一模一样。
上面说:“安利能让你实现有放有车的梦想,是不是?”
下面的人马上异口同声地回答:“是!”
上面再问:“安利是你的亲生父母,对不对?”
下面的人再次异口同声回答:“对!”
晕,完全不动脑子,像应声虫,听得苏菲儿鸡皮疙瘩起。
那个像了张国荣的双钻石级别的男子还没有出现,听说,他是最后一个讲课的,好戏总是在后面。
苏菲儿听了没多久,就不耐烦了起来。
那些介绍几个产品的用途,或讲授安利的奖金制度,或介绍自己做安利的过程与成功的经验,或介绍几则关于安利有关活动的信息,这些苏菲儿都没有兴趣。
她对了高云燕说:“我去卫生间。”
到了卫生间门口,苏菲儿没有进去,而是站了在旁边的窗口前,抽出一根烟,然后静静地吸着,一边吐出性感的烟圈儿。
一枝烟,从点燃到烧尽,只不过短短的瞬间。烟的味道,白色的飘零,红色的蔓延,飘渺的氤氲。吸烟,是一种灵魂的漂离。不知道是谁说的了,女人的柔弱和凄美,犹如烟一般在风尘中飘荡,就像一个在暗夜中舞蹈的精灵,准备焚烧自己的前夕,独自血舞。
没有伤口的女人,是不懂得烟的。
没有烟的女人,也是不会有过去的。
有人从了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路过苏菲儿,望了望她,忽然说:“吸烟有危健康。”
苏菲儿笑,这道理三岁小孩子都懂。
来人又说:“女性抽烟,不外乎是感情问题。每一个受伤人手中的烟,都是为伤害自己的人而点,抽的不是烟,而是已走的你。”
苏菲儿又笑。
一支烟吸尽了,苏菲儿抬头,看清楚了来人。
是一个长得很像张国荣的帅哥。三十来岁的年龄,中等个子,干净,清爽,有着一种很高贵,很忧郁的气质,他的身上,也有着哥哥那么一点点的味道,儒雅,从容,自信,但眼神,却迷离,令人看不透。
他自我介绍:“我叫楚天延。”
苏菲儿礼尚往来:“我叫苏,叫苏菲儿。”
楚天延说:“好名字,人如其名。”
苏菲儿心情奇好,忍不住贫嘴:“你是好姓,人如其姓。”
楚天延望向她,眼睛里透着隐隐的笑意:“此话怎么说?”
苏菲儿说:“稀少啊。”
楚天延也有同感:“对,姓楚的人不多。”
苏菲儿微笑。
楚天延临走时,还不忘记对苏菲儿说:“记住,吸烟有危健康。”
这个楚天延,便是高云燕嘴里所说的,那个长得像张国荣的,所谓的双钻石,安利的“成功人士”。
苏菲儿想不到,楚天延的课,有意想不到的生动,精彩。楚天延说话的语调,不紧不慢,沉稳,却充满了智慧,如他的人。
高云燕偷偷地问:“怎么样?苏菲儿,我没骗你吧?”
苏菲儿笑:“真的很像张国荣哦。
苏菲儿虽然对安利没有兴趣,但她很欣赏楚天延说的话。
楚天延说:“无论做什么都要专业,要有学习力,社会在进步,自己要提升自己,不要抱着自己固有的东西在徘徊。别人都在进步,而你在踏步,那证明你落后了。”
楚天延又说:“人不能总是徘徊。在一个路口,想呀,想呀,是干还是不干,想着想着,1年就过去了,终于决定的时候,会又出现选择,你又想呀,想呀,又是一年过去了,机会就是这么失去了。”
楚天延精彩的说话,引来了下面听众的掌声雷动。
啊,到底是双钻石,不同凡响。
下课后,已是十点多。夜色已深浓,四周围的空气,有点清凉。苏菲儿和高云燕随着人流涌出了会议室的门口。走着走着,苏菲儿想想心有些不甘,专程来看楚天延,听楚天延的课,呆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无论如何,也对他有所表示一下吧?
莫名的,苏菲儿便有点调皮起来。
终于,苏菲儿便返回了头,穿越过人头汹涌的人群,跑到了楚天延的身边。
苏菲儿望着楚天延,一本正经地说:“我有话和你说。”
楚天延也把她认了出来,脸上绽开了优雅的笑容:“你请说。”
苏菲儿说:“你很有气质。”
楚天延一愣,随即很有风度说:“谢谢。”
苏菲儿又再说:“你长得很帅,像了我的偶像张国荣。”
说罢,苏菲儿意气未尽,又笑嘻嘻补充:“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说完,还没等楚天延反应过来,苏菲儿像做贼心虚那样,连忙转过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冲出了门口,不敢再回头。高云燕在不远处,早已笑得花枝乱颤,把“笑不露齿”的淑女标准抛到了珠穆朗玛峰去,同时的,高云燕还不忘记向苏菲儿做着OK手势,苏菲儿则得意洋洋抬起下巴,春风满面。
很多很多的人和物,像水中月,镜里花,可望而不可及。
喜欢的,不必要拥有。
男人,也如此。 枕上豪门:寂寞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