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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天偶佳成

枕上豪门:寂寞游戏 苏色桃 30640 2021-04-06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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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家住在一所高档花园的别墅区,四周绿树成荫,满目秀丽,有漂亮的花园,草坪,网球场,还有一棵棵的参天大树。别墅区内的路人并不很多,在绿树,草坪,湖泊,假山,石径小路的簇拥中,一座座或联排,或双拼,或独栋的欧式小楼隐身其间,静谧而清雅。

  楚天延把车停在一幢像了童话一样的别墅前。

  苏菲儿睁大的眼睛。

  啊,水晶的灯,柚木的地板,高档的家俱,白色的旋转楼道,美轮美奂的设计装修……多么多么的气派,多么多么的豪华。这是苏菲儿有生以来,亲眼所见过的,最美的盛世繁华。

  此时此刻,苏菲儿觉得,她就像了刘姥姥进大观园。

  楚天延的母亲还在楼上,照顾母亲的保姆林姨说,老太太还在睡觉呢。

  楚天延皱了皱眉头,不禁有些动气。

  都是下午五点钟了,还睡什么觉?

  楚天延知道,母亲是与他唱对台戏,昨晚听说楚天延要带女朋友回来,母亲就从鼻孔里“哼”了声:“二十六岁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没结过婚,也没有男朋友,不是挑过头了的就是给别人挑剩了的。挑过头了的不是好货,东不成西不就,眼角过高,这样的的女子心机很重,载在她手里给她算计了也不知道。给别人挑剩了的更不是好货,烂头烂尾的没人要,自己当宝拣了去,白白给人笑话,当笑柄传一辈子。”

  这个老太太,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楚天延觉得,他母亲,越来越像《红楼梦》里的史老太君,在他们楚家,母亲属于董事长,大总裁的级别,上下人等,都得看她的脸色,依她的旨意行事,只要她老人家的眼睛一瞪,谁人的屁都不敢放。

  典型的法西斯主义者。

  那天,刚好是星期天,一对儿女不用上学,儿子楚小郴在书房里学画画,女儿楚小然在客厅里拉二胡。

  苏菲儿只觉得奇怪。

  咦,有钱人家的小孩子不是都学钢琴吗?为什么学起二胡来啦?

  钢琴给人的感觉很高雅,贵族气,是上流社会流传的一种代表一个人身份的象征;而二胡,则显得小家碧玉,大概是瞎子阿炳太出名的缘故,看到二胡便让人想起瞎子阿炳,总给人感觉是困贫交集,流浪在街头,上不了档次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小玩意。

  楚小然的二胡拉得不错,一小段的《梁祝》拉得似模似样,但因为年龄小,对琴曲理解不到位,有点呆板,少了感情色彩,没了生命力。

  苏菲儿专心致志地听楚小然拉二胡,那是一段《草亭结拜》曲子。

  楚天延望了望她,有点奇怪:“你会二胡?”

  苏菲儿点点头:“会一点。”

  楚天延兴奋:“真的?”

  苏菲儿不知道,楚天延的母亲喜欢二胡,她的父亲以前是音乐学院的教授,最喜欢的器乐便是二胡,母亲是在二胡的“咿咿呀呀”声中长大的,因此母亲对二胡有很深厚的感情。而楚天延和他两位兄长一样,没有继承他母亲的喜爱,像了父亲,对所有的乐器都不感兴趣。学音乐也是靠天赋和兴趣的,要不就不会出现音乐天才,像莫扎礼,贝多芬。

  楚天延说:“拉一曲给我听听?”

  楚小然也拍着手,乖巧地说:“阿姨,我也要听。”

  楚小然的五官,长得并不像楚天延,大概像她的母亲,是小小的美人胚子一个,笑起来的时候,有两只深深的酒窝,样子甜美无比。。

  苏菲儿微笑,从楚小然手中接过了二胡。

  她也拉了《梁祝》。

  苏菲儿这一段时间里,常常有事没事的,总是拉了《《梁祝》。苏菲儿不但喜欢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还喜欢那优美的旋律,常常拉着拉着,便陶醉在其中。

  苏菲儿拉了《草亭结拜》,还有《十八相送》。

  胡琴声轻快地响起,仿佛置身在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的秀丽景色中,有各种鸟栖息在树枝上,呼朋引伴地发出清脆的鸣叫声,湖水随着微风荡漾起层层涟漪,然后是梁山泊与祝英台相识,在草桥亭畔双双结拜。梁山伯与祝英台同窗三年,愉快欢乐的心情,把听众带入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的意境中,仿佛也与粱山伯与祝英台共同分享着同窗之欢……

  《十八相送》刚刚拉完,余音还在,耳边忽然就听到一个声音说:“拉得还不错嘛,可见下了功夫的。”

  苏菲儿抬头,是一个六十多七十岁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身形保持得还好,不肥也不瘦,五官端正,秀丽,隐隐约约看到年轻时代的绝代风华,眼睛却很锐利,带了一种深深的颜色,陷落在锋利轮廓的脸上,神情里,肆无忌惮地透着不屑与狂傲,因为冷漠,不苟言笑,老太太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凛然的气息,令人不寒而颤。

  楚天延叫了一声:“妈。”

  楚小然也毕恭毕敬地叫:“奶奶。”

  啊,原来是老佛爷驾到了。

  苏菲儿忙站了起来,有礼貌地说:“伯母好。”

  老太太点点头,上上下下地打量苏菲儿,还真的别说,她的一举一动,还真的很有慈禧太后的架势,她说:“长得像狐媚子,难怪吸引天延。”

  苏菲儿咧嘴,笑了。

  这个老太太,真的是有趣,目光还奇准,一眼可以看到人的骨子里,知道她长得像狐媚子,人也像狐媚子,——这是第一个女人,这样评价苏菲儿的,以前都是男人评价,曾有一个男人说,她的风情和媚是与生俱来的,别人学不会。

  苏菲儿并不反感“狐媚子”这个字眼。

  书上说,女人媚与骚,是最高境界,女人极品之中的极品。

  呵呵,女人极品之中的极品。

  老太太望着苏菲儿,有点意外。

  咦,这女子,涵养还不错。

  老太太坐了下来,一边问苏菲儿:“听说你是个作家?”

  苏菲儿微微一笑:“作家两个字可不敢担当,我只不过是码字的。”

  老太太毫不客气,一针见血:“码字的人都很清贫。”

  苏菲儿也有同感:“对呀,因为码字的人,多数有文人气质,不肯为五斗米而折腰。”

  老太太问:“那你呢,肯不肯为五斗米而折腰?”

  苏菲儿想了想,老老实实答:“很难说,如果真的肚子饿了,没米下锅,为五斗米而折腰,也是应该的,因为我贪生怕死,一向认为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老太太看了看她,忽然笑了:“小姑娘,和你说话真有意思。”

  苏菲儿也笑,不卑不亢地说:“我不小了,二十六岁啦,是老姑娘啦。”

  老太太说:“但你在我眼中,还是小姑娘。”

  苏菲儿微笑。

  楚天延吁了一口气,心中喜悦。

  楚天延想不到,他那挑剔,嚣张,从来不把人放到眼里的母亲,居然喜欢苏菲儿,对苏菲儿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这真是应了那句俗话:人合人,沙纸合门神。

  后来他的母亲说苏菲儿:“这女娃子不错,除了能写,还会拉二胡外,我最喜欢她的坦然和直率,还有她那随心随意与世无争的性格我也喜欢。”

  吃饭的时候,老太太看到苏菲儿素面朝天,一身的休闲打扮,浑身上下,没一样装饰品,不禁埋怨起儿子来:“天延,你看你这么小家子气,也不给女朋友买一件像样的首饰戴,如果你真的不舍得,我这儿有,在我这儿拿一条钻石项链去。”

  苏菲儿连忙说:“伯母,项链我有,玉镯子我也有,我母亲给我留下了不少首饰,只不过我不喜欢戴首饰,嫌麻烦,都在家里放着呢。”

  咦,这个女娃子并不贪心。

  老太太对苏菲儿,不禁又多了几分好感。

  苏菲儿也喜欢老太太,只觉得老太太的神态眉眼,像极了她去世的母亲。

  苏菲儿的母亲,在外人眼中,也很冷漠,高傲,目空一切,不好相处。但苏菲儿明白,母亲的冷漠高傲目空一切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善良多么脆弱的心。此时此刻,苏菲儿看到老太太,忽然就想起她的母亲,一种亲切温暖就从心头滑过。

  饭后,老太太和苏菲儿聊起天来。

  老太太问苏菲儿,结婚后计划要不要自己的孩子,老太太明明白白地说,她疼爱她的一对孙子女,她以前一直挑剔着楚天延的女朋友,是因为她怕她以后万一不在了,后母会待他们不好。

  苏菲儿很坦白地说,因为一次意外,她没了生育能力,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老太太看着苏菲儿,忽然说:“你左手腕上的那块疤,就是因为那次意外留下的吧?”

  老太太的目光很尖利,苏菲儿手腕上的那块疤,居然被她注意到了。

  苏菲儿说:“不,我手腕上的疤,是我母亲去世的时候留下的,那个时候,我真的想跟了我母亲去。”

  老太太点点头,她说:“真是傻孩子。”

  这样懂事有孝心的女孩子,真的是少见。

  离开楚家的时候,老太太拉了苏菲儿的手,真诚地说:“小姑娘,有空来坐坐啊,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苏菲儿说:“好。”

  楚天延送苏菲儿回家。

  一路上,楚天延兴奋异常,这样的皆大欢喜的结局,是他料想不到的。

  车子到了小区,停到楼下的时候,楚天延第一次吻了苏菲儿的唇。以前,他总是吻苏菲儿的额头。苏菲儿想不到,楚天延的吻很温柔,轻轻的,一寸寸地挪下去,仿佛夏天里藕荷尽开的一场盛宴。

  苏菲儿跌进了楚天延的怀抱里,在楚天延的臂弯当中,苏菲儿的肌肤和楚天延的肌肤紧紧地贴着,楚天延身上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微热的体温,让苏菲儿几乎窒息。

  苏菲儿希望楚天延说:“我爱你。”

  或者,楚天延说:“今晚,我要你。”

  但楚天延,什么也没说。

  此时已近深夜,四周静悄悄。天空中,半个月亮宁静而苍白,繁星点点,冷静地窥照着大地,益显得人间晃荡。同样的月亮,同样的星星,窥照着不同的人。时间,一点一滴的,又过去了。

  终于,楚天延放开了苏菲儿。

  他吁了一口气,重重地。

  过了很久很久,楚天延轻轻地说:“晚安。”

  苏菲儿也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说:“晚安。”

  下了车,苏菲儿回头,楚天延还在看着她,一双深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几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那团火焰越来越强烈。苏菲儿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只是站着,她的眼神清清亮亮,却又夹着一丝诱惑,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沉醉的痴迷。

  一个正常的男子,总应该有正常的冲动。

  苏菲儿知道,此时此刻,楚天延渴渴望与她温存,但他又压抑着,不轻举妄动。因为如此,苏菲儿心中很害怕,害怕楚天延会错了意,把她当作洁白无瑕的圣女般看待,苏菲儿希望楚天延能开放点,甚至希望楚天延是个放荡的男子。

  但楚天延,什么也没做。

  楚天延的眼睛里,还是有了几丝退缩,他的犹猭,挫败了苏菲儿。

  苏菲儿有点黯然。

  楚天延的神态,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说:“晚安。

  苏菲儿点了点头:“晚安。”

  楚天延还是克制了他自己,不肯失去理智,楚天延对苏菲儿,是下定决心要放感情进去的,一份爱的感情,一份被尊重的感情,他不愿意亵渎了她。

  苏菲儿低下了头,叹息了声。她的心,仿佛像在坐过山车,沿着滑道,夹着寒风,一路呼啸而下。这个清白,出身高贵,洁身自好,不喜欢沾花惹草的男人,是否会接受她那不堪的过往,她曾经的沉沦的故事?

  回家了家,苏菲儿把自己重重的,摔到了床上。

  她呆了很久,很久。

  然后,苏菲儿收到了楚天延的短信,楚天延说:“菲儿,对不起,我只想把我们的那一刻,留到了我们的新婚之夜,好吗?”

  苏菲儿给他回短信:“我早已不是女孩。”

  楚天延说:“我知道,但那已属于过去,谁没有过去呢?现在的你对我来说,你就像一个干净的芭芘娃娃,没有人会比你更干净更纯洁。”

  苏菲儿说:“如果我没有你想像中的干净纯洁呢?”

  楚天延说:“不会的,我相信我的目光。”

  苏菲儿说:“你的目光,也会有出错的时候。”

  楚天延说:“就是出错了,我也心甘情愿。”

  既然老太太首肯了,那苏菲儿是楚天延的女朋友,那已是铁定的事实了。

  因此过了两天,楚天延打了电话来,说他要到桂林办事三天,开一个并不是很重要的却无法缺席的会议,希望苏菲儿一起陪同去。反正,苏菲儿终始得溶入他的生活,他的圈子里去,不如从现在开始。

  苏菲儿说:“好。”

  是早上的飞机,苏菲儿差点睡过了头。

  苏菲儿没有早起的习惯,所以快到时间了还不懂得醒来。按照沈宁宁的话来说,苏菲儿睡着了,就像死猪一样,万一有贼闯进来,给搬掉所有的东西还不算,大概给人强奸了也不知道。话虽然是夸张了点,但也证明了苏菲儿的睡功实在是厉害,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还好楚天延打来了电话,他的车子在她的楼下等她。

  苏菲儿起了床,兵荒马乱一番,嗽口洗脸,收拾行李,下了楼发觉她的数码相机忘记拿了,接着又返回去。来回一折腾,便误了时间。

  还好是自己的车子,楚天延的助手开了来,能踩油门加速的路段尽量踩油门加速,以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把楚天延和苏菲儿送到飞机场。

  还好,验票的时间还剩下十分钟。

  验票的时候,苏菲儿又翻了半天背包,刚想说“哎呀,我的身份证忘记了拿”。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天延终于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还好苏菲儿又在背包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连忙掏了出来。

  楚天延责怪:“东西怎么乱扔乱扔的?”

  苏菲儿只是笑,没有说话。

  本来,她便是马大哈,做事丢三拉四的,没个长性。

  很早的飞机,到达桂林的时候才八点多点。

  十二月的桂林,太阳普照着大地,阳光温暖得让人炫目,找不到一点点的冬天气息,倒像明媚的三月天。大街着,行走着不少血气方刚不惧冷的穿着短袖T恤的年轻人,偶尔也有一个穿了短裤球鞋的夹了在其中,他们的朝气蓬勃。

  打的,到了原来预定好了的五星级大酒店。

  楚天延是个正人君子,无论人前,或人后。他说过,他要把他和苏菲儿的那一刻,留在新婚之夜他。因此,楚天延也没有食言,要了两间连在一起的高级单人房。安顿好后,楚天延便要办公事了,到楼下会议的报到处签到。因为公事第一。

  楚天延对了苏菲儿说:“累不累?如果累,你休息一下。”

  苏菲儿说:“好。”

  楚天延走后,苏菲儿便上床躺了一会儿。睡不着,翻来覆去了一阵,索性便起了床,无所事事的站了在窗前往外看。桂林是个美丽的城市,山清水秀,有着“山水甲天下”之称,透着清纯与典雅,到处飘着桂花香。

  苏菲儿想,她这次跟了楚天延到桂林来,算不算是和他的浪漫之旅?

  苏菲儿又想,她和楚天延,真的有将来吗?

  苏菲儿不知道。

  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楚天延所参加的会议,每天都包早中晚三餐,因苏菲儿喜欢睡懒觉,起床迟,常常早餐和中餐一齐吃,所以楚天延只有早餐的时候,才和同行们一起在大酒店的餐厅里共同进餐,而中餐和晚餐,楚天延则陪了苏菲儿一起吃。

  苏菲儿去到哪儿,都喜欢找当地的风味小吃。

  高级菜式,大鱼大肉,到哪儿没得吃?

  楚天延居然也愿意陪了她。

  桂林人嗜好酸辣,喜好酸辣味道,连炒青菜都有酸辣炒芥菜,酸辣炒红薯叶之说。桂林里的餐馆,不管春夏秋冬,总是有各种酸辣火锅,酸辣炒菜,正宗的桂林人都喜欢,还一边吃一边喊爽,仿佛酣畅淋漓,爽快无比的样子。因此桂林姑娘,一向都有“辣妹子”的称呼,像四川姑娘一样。

  楚天延很细心,知道苏菲儿的胃不好,也不喜欢吃酸辣的,因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服务员说:“菜不要酸的,也不要加辣椒,一点点也不要放进去。”

  苏菲儿心中一暖。

  楚天延的体贴与细心,苏菲儿还是感到莫名的感动。

  有人关心有人爱,这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

  晚饭后,华灯初上,夜幕渐渐来临,远近的霓虹灯开始五彩缤纷起来,整个城市,灯火通明。

  中山路是桂林市的休闲购物商业街,素有“南北一条路,东西两条江”之说,“南北只有一条路”是指中山路,据说是为了纪念孙中山先生在北伐的时候到过桂林而命名的,每天晚上七点以后就有夜市了,由一个个的小摊位购成,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有小吃,有工艺品,有书画,有土特产,还有一些少数民族服饰,流光溢彩,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再往前走,便是中心广场。

  广场的地面铺设花岗岩地砖,地砖是不同的色彩装饰成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图上标明世界的重要城市。苏菲儿兴致勃勃的拉着楚天延的手,沿着地图走,先是亚洲,然后到欧洲,南美洲,非洲,大洋洲,北美洲,然后又回到了亚洲。

  苏菲儿笑嘻嘻地对楚天延说:“你看,我带你走遍了全世界,你要拿什么来报答我?”

  楚天延豪气万丈地说:“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苏菲儿的眼珠子转了一转,忽然间坏笑了起来:“男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楚天延说:“当然。”

  苏菲儿说:“那你吻我,现在。”

  楚天延吓了一大跳,本能地看了看四周,张口结舌:“在这儿?”

  苏菲儿说:“对,在这儿。”

  广场内,男女老少,高矮肥瘦,人山人海,川流不息。广场的四周广布着装饰灯,射灯,霓虹灯,金卤灯,泛光灯,草坪灯,以及大功率的彩色旋转探照灯,各种彩色的光柱射向空中,光柱不停地向四周围转向,绚丽多彩,美不胜收。

  苏菲儿用了挑衅的目光看牢了楚天延:“敢不敢?敢不敢?”

  楚天延看了她。

  啊,这个调皮的女子,谁和她在一起,多老的人,心态也跟着年轻起来。

  楚天延喜欢这种感觉。

  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花正香,月正圆,他正青春年少,无忧无虑时。

  苏菲儿还在看他,还在说:“敢不敢?”

  楚天延把心一横,也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不过是在大庭广众下吻她嘛,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楚天延望向苏菲儿,不言也不语,突然间,他猛地一伸手,一把的就捉紧了苏菲儿,然后把双臂一收,苏菲儿便跌进了楚天延的怀抱里。

  苏菲儿惊喜地睁大眼睛,看着楚天延那张帅气的脸孔越来越近,再慢慢的将嘴唇压了下来。楚天延真的吻了她,在在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桂林中心广场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楚天延真的吻了她。

  周围有人停下脚步,好奇地张望,有擦身而过的行人距离他们咫尺,旁边的说话声源源不断,声声入耳。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路人,还有夜色的矇眬,便生活严谨的楚天延,变得勇敢不羁起来,他吻完了苏菲儿,还意犹未尽,童心未泯的把双手放到嘴边,作喇叭状,然后仰起头,对着星光灿烂的夜空高声喊:“苏菲儿,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楚天延一生之中,从没尝试过如此的疯狂。

  楚天延也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的疯狂。

  苏菲儿的眼里,忽然就涌出了眼泪。

  在如此月高风清的晚上,在如此繁华似锦的桂林市街头,此时此刻,苏菲儿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所包围,曾经堵在她心里的,那冰山一般坚硬的郁结和伤痛,仿佛洪水决堤一样被冲开了一个大口子,所有的陈年忧伤都稀里哗啦地奔涌流走,消失得无踪无影。

  苏菲儿哽咽着,仰起了头,也把双手放到嘴边,作喇叭状,也对着星光灿烂的夜空高声喊:“楚天延,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周围有人鼓掌,“噼里叭啦”的作响。

  有人高声说:“好!”

  苏菲儿抱着楚天延,笑了。

  这个时候,中心广场的喷泉的音乐响了起来,人工瀑布在灯饰的照射和映衬下,似珍珠散落,晶莹剔透,周围水雾缭绕,仿若置身在仙景。

  苏菲儿没有想到,她会在桂林这个五星级大酒店遇到了她的一生之中,最不想看到的人——童保罗。

  童保罗回来了,他从巴黎回来了。

  那个比童保罗大了十多年,叫雷安娜的有钱老女人,终于玩腻了童保罗,有了新欢,遇到一个更年轻,长得更像她初恋情人的男子,于是给了童保罗一笔钱,叫童保罗自立门户,自生自灭去了。

  六月债,还得快。

  童保罗在辜负别人的同时,终于,也尝到了被别人辜负的滋味。

  童保罗在法国,没能成为一个扬名四海的画家。在人才济济,人人自谓是“天才”的艺术天堂法国巴黎,想在美术界冒出头来,谈何容易?简单比登天还要难。除了要有天赋,还要有运气。

  人家凡高,是天才画家,用了全部生命画了一辈子的画,到头来,名利皆空,情爱亦无,贫困交加,受尽冷遇与摧残。凡高的崇高与辉煌,还有享誉世界,是在他死后,但他永远看不到了。

  童保罗没有凡高的天赋,但他的运气,与凡高生前差不多。

  在口袋的钱一天比一天少,在快要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童保罗回来了。他不要学凡高,被贫困逼到绝境,还要忍受饥饿,孤独,失落,神经分裂,凡高最现实最令人心酸的呼声是:“如果我能喝到很浓的肉汤,我的身体马上会好起来!当然,我知道,这种想法很荒唐。”

  不不不,童保罗不愿意做凡高。

  生前空有满腹才华,空有一腔热忱,生活却不如意,郁郁寡欢,甚至贫困潦倒,三餐不济,死后成名了有什么用?再出名,画卖得的价钱再高,自己也看不到,享受不了,空留遗憾。

  于是,童保罗带了一身的疲劳与风尘,回来了。

  童保罗也曾去找过苏菲儿。

  到了巴黎后,童保罗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忘掉苏菲儿,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常常梦到苏菲儿那双微颤的唇,与悲伤的眼。还有苏菲儿那一巴掌,那么清脆的落到他的脸上。现在,隔了这么多年,童保罗的心,还是疼的。

  现在,童保罗回来找苏菲儿来了。

  苏菲儿以前的邻居说,苏菲儿去了省城,除了清明的时候回小城给父母扫墓之外,几乎不回来了。童保罗又风尘仆仆的找到了省城,他以为,他的忏悔,他的背荆负罪,是可以挽回苏菲儿的心的。当年,苏菲儿是那么的爱他,那么的爱。

  但苏菲儿,并没有站在原地等他。

  在苏菲儿和沈宁宁开的“懿派女郎”咖啡店门前,童保罗看到了一个气质高贵,风度翩翩的成熟男子,开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来接苏菲儿。

  童保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知道那辆保时捷,并不是一般平民百姓所买得起的。

  苏菲儿,并没有因为没了他,而被枯死。

  她仍然活得好好的。

  童保罗立在太阳底下,一个人呆了很久,很久。然后,童保罗便一个人在大街头狂走,他越走越伤心,为着迷失了的自己,为着追不回来的爱情,为着自己曾经走错的人生,他再也回不去了。

  有很多事情,一些错过,一生便不会再有。

  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童保罗眼泪里滴落,像春天里不可抑止的雨。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然而,生命还得继续。

  日子还得过下去。

  童保罗经过一个朋友介绍,到了桂林,在一个画馆里,打着从法国回来,“海归派”的旗号,教一些小孩子画画,混一日三餐过日子。

  童保罗没有想到,他竟然还会遇到苏菲儿。

  在一个五星级大酒店的餐厅里。

  童保罗教的小孩子中,有一个学生获得了全国少儿美术大赛的一等奖,家长兴奋之余,封了一个大红包给了童保罗,算是答谢。童保罗拿了大红包中的一部分钱,到了这个桂林市闻名的五星级大酒店的餐厅里,慰劳自己一餐。

  童保罗刚刚坐了下来,便看到了苏菲儿。

  苏菲儿白衣飘飘,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一双最新款的白靴子,软软的皮,厚厚的绒,配以长及小腿的袜子,上衣是一件白色的风衣,一张素净而秀美的小脸孔,微微地扬起,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还是像了多年前一样,如百合开,如杏花落。

  苏菲儿是一个人到餐厅里来的。

  她选了一个靠近窗口的位置。

  楚天延有点事,还没有办完,要迟一点才到,他怕苏菲儿肚子饿了,叫她先到餐厅,边吃边等他。

  童保罗如五雷轰顶般怔怔地看着苏菲儿。瞬那间,人声鼎沸,暄器纷纭,一切都淡出了。童保罗听到了他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频临死亡般的跳动。而童保罗的手心里,冒出了汗,他忽然的,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

  真的是苏菲儿。

  真的是苏菲儿。

  苏菲儿,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

  童保罗的心,在一瞬间,有惊喜,有茫然,有忧伤,有悲痛,有悔恨。童保罗以为,时间过了这么久,他以为她在他心里,能够风过无痕,他以为他可以忘掉了她,却没有想到,在这一刻,他还是惦着她的,他和她曾经的相遇,曾经的风花雪月,曾经的恩爱,像盐水慢慢浸过伤心,很痛,却又刻骨铭心。

  童保罗到底还是忍不住,激动地冲了上前去:“菲儿,你还好吗?好久不见。”

  苏菲儿瞪目看他。

  她已认不出他来了。

  眼前的男子,穿了一套皱巴巴的不大合身的浅色西装,有点窄,款式也过时了,里面的白衬衣,大概是洗不净的缘故,有点渍黄。他剪了个平头,脸有点圆圆的,带着发福的趋势,五官还算清秀,书卷气十足,但脸上的神态,因为有一种现世安好甘于现状,所以整个人,给人一种平庸的感觉。

  苏菲儿问:“你是谁?”

  童保罗张了张嘴巴,顿时遗不成军。

  她忘记他了,她已记不得他是谁了。

  童保罗心有不甘,她怎么能够忘记了他是谁呢?他们曾经是那么的缠绵过。童保罗脸上堆了笑容,还没有回答,苏菲儿身边,忽然多了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英俊而又略略冷漠的脸,挺拔,气质不凡,眼神锐利。童保罗见过他,他就是那天开了黑色保时捷,到咖啡店接苏菲儿的男子。

  他问苏菲儿:“菲儿,他是谁?”

  苏菲儿摇头,茫然:“不认识。”

  童保罗一脸的尴尬,涨红了脸,忽然,就自惭形秽起来,他嗫嚅:“对不起,我认错了人。”

  他逃一般的窜回了自己的座位。

  旁边窗口的咖啡色玻璃,隐隐约约的他的影子。自从回国后,大概是国内的饭菜比较可口,吃得太多;又大概是一颗心死了,过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于是便渐渐的变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童保罗明显地胖了,脸圆圆的,小肚子都出来了,胖了的童保罗没了以前的清高与傲气,倒有一种住家男人的平庸和无奈。

  童保罗颓然,他凭什么,和苏菲儿身边的男子比?

  他给他提鞋也不配。

  也只有他,能配得上苏菲儿。

  童保罗终于死了心,对自己。童保罗也终于明白,他的爱情,在几年前,已经遗落在二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因为他的自私,他的贪婪,他的无情,再也捡不回来了。

  周星驰在《大话西游》里说,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可惜,没有这个机会,永远永远都不会有。

  其实,童保罗不知道,苏菲儿又怎么会不记得他?

  他就是化成灰,苏菲儿也认得。

  但苏菲儿不愿意认他。

  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

  晚饭后,楚天延便送了苏菲儿回房间,因为苏菲儿说累,想早睡。楚天延走后,苏菲儿便立了在窗口前,望向窗外的万家灯火,一边点燃了一支烟,那是白天买的555,袅娜的烟幕,强硬的味道,外柔内刚,直掠人心。

  苏菲儿不停地吸,不停地吸。

  吸着吸着,猝不及防的,苏菲儿就泪流满面。

  她的青春,她的快乐,她的幸福,早已像了一只小鸟飞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老太太七十五大寿,在一间著名的高级酒楼里办了盛大的宴席。

  作为老太太小儿子的现任女友,苏菲儿自然受到了邀请。宴会的前一天,楚天延照例的给苏菲儿送来一套晚礼服,——每次楚天延的重要活动,需要苏菲儿陪伴的,他都亲自的给苏菲儿挑选衣服,然后亲自的送来。

  有一次苏菲儿开玩笑:“是不是怕我穿了牛仔裤和T恤衫去?”

  结果楚天延看她一眼,回答:“依你的性格,还真的说不定会这样穿。”

  苏菲儿嘻嘻笑。

  楚天延倒也了解她。

  苏菲儿的衣柜里,那些买回来的衣服,总是给她一时心血来潮的改造下,别具一格,比如给牛仔裤加光片,或打洞,比如在裙子上缀流苏,或加了一朵美得很灿烂,很绝望的罂粟花上去。

  是,罂粟花,或红,或紫,或白的艳丽花朵。

  有一首歌在唱:

  “罂粟花

  谁将罂粟花种于路旁

  任令它生长

  纯良的他不知花险恶

  沉溺在它的幽香

  谁将罂粟花种于路旁

  任令它飘香

  纯良的他不知花险恶

  犹在慢慢欣赏

  沾上它大好壮志会颓丧

  沾上它健康快慰也尽丧

  将花烧光不许生世上

  罂粟花偏偏艳丽象斜阳……”

  苏菲儿不知道,她本身,也像了罂粟花。

  楚天延说:“菲儿,我喜欢你穿晚礼裙的样子,很漂亮,很有气质。”

  苏菲儿歪着头,想想。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穿晚礼裙,特别是这样隆重的晚礼裙,她还真的不喜欢。苏菲儿觉得,这种打扮,仿佛舞台上做戏似的,戴了面具,花枝招展的给了人看。但,有得总有失,想要得到一些什么,就得付出一点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结婚,有一个稳定的家庭,是一个女人的归宿。

  是呀,苏菲儿觉得,她真的是累了,她真的需要一个家,一个归宿,而楚天延,便是她的归宿吧?

  楚天延知道苏菲儿喜欢黑白,平常给她买来的衣服,不是黑便是白,而这次的晚礼裙,却是粉红色的,老太太的生日嘛,自然是喜庆一点的颜色好,老人家,总是免不了迷信。这夏奈尔Chanel的晚礼裙,还是楚天延专程自巴黎定购的,然后自飞机空运过来,楚天延决定在老太太生日过后,便正式向苏菲儿求婚。

  除了夏奈尔Chanel的晚礼裙,楚天延还给苏菲儿送来了一套SWAROVSKI的水晶首饰,水滴状的,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挂在苏菲儿的脖子,耳朵,手腕上,便有一种仿若人间仙子,冰清玉洁的味道。

  楚天延兴致勃勃的说:“穿上晚礼裙看看?”

  裙子是吊带的,窄腰,有一件小小的披肩。夏奈尔有一句话说:“永远作减法,从来不作加法。”夏奈尔最著名的是解放了服装设计,去掉了服装设计中虚伪的装饰和束缚,同时让服装越来越实际,越来越开放。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苏菲儿把晚礼裙穿在身上,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顿时光彩夺目,高贵美丽起来,而晚礼裙的尺寸刚好合适,多一分为多,少一分为少,简直是量身而做,——楚天延从不问苏菲儿的三围,他只是目测,但他给苏菲儿送来的衣服,总是尺寸刚刚好。

  苏菲儿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那个风情万种的自己,不禁有点呆呆的。

  这是她吗?

  苏菲儿自问,有点不可置信。

  苏菲儿并不喜欢镜中的她,那么高雅,那么美丽,那么的矜持,那么的可望而不可及。但……苏菲儿低头,叹息了声。镜子里的她,很落寞,那种感觉并不舒服,并不是她想要的,像只金丝鸟,——衣锦美食,却生活在笼中。

  楚天延在那一边,远远的看着她,不觉的有点失神。

  这个像迷一样的女人,短短的头发,眼神飘渺,白净的脸孔在清冷的光线中,有一种不羁和迷茫的气质,让人读不懂。而她的身材,在夏奈尔Chanel的衬托下,很娇美,玲珑有致,婀娜多姿,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风情,娇媚,难以掩饰。

  楚天延的呼吸,不禁便急促起来。

  苏菲儿,像个妖精一样,深深的惑着他。

  楚天延是个正常的男子,终于,楚天延还是把持不住,感觉到自己心中那根弦,顷刻间被拨动了,无法控制自己。楚天延不由得冲了上前,用手臂紧紧环绕着苏菲儿……

  楚天延的脸,离苏菲儿很近,近到苏菲儿能看见他脸上的毛孔。然后,楚天延的呼吸,像了蒸气一样吹拂了苏菲儿的面颊。

  苏菲儿反手的,就抱住了楚天延,紧紧地抱住,用了她常常抱别的男人方式。

  终于,楚天延被完全发动了起来,他以猛虎的方式,回应了苏菲儿。

  女人,也是可以把身和心分开的,女人可以很轻易的对别人动情,女人也是耐不住寂寞的——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对自己深深爱着的男子,彻彻底底的失望了。

  苏菲儿的眼前,总是不停地闪过童保罗的影子,以前的清高与傲气,还有现在的平庸和无奈,互相交织在一起,化成了张张剪影,在眼前不停在黑白飞舞。

  楚天延回去后,苏菲儿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吸着烟,白色的烟雾,喷了一屋子都是,旁边CD声音的开到极限,搞得惊天动地。

  苏菲儿,曾经是个被爱情刺伤的女人,她的心,长满了青苔。

  那个叫做童保罗的男子,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长长的伤,无论什么样的借口,都无法弥补她一样络印的伤痕。都说,前尘往事,像了风一样,吹吹就过了。可是,苏菲儿觉得,她的心,怎么会,很疼,很疼。

  苏菲儿忽然的,就用力地,狠狠地,把烟头摁灭了。

  苏菲儿想,童保罗是谁?又与她何干?

  现在,与她的关系的,是楚天延。

  苏菲儿想,她真的要嫁给楚天延吗?真的要做楚天延的妻吗?

  老太太的生日宴会热闹非凡,亲朋好友,还有城里很多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都来了。

  苏菲儿的手臂,整晚的都给楚天延挽着,亲密无间的穿插在人群中间。穿了粉红色的夏奈尔Chanel晚礼裙,同颜色的高跟鞋,略略化了点淡妆的苏菲儿,更光芒四射,她像了小鸟依人一样的依偎在楚天延的身边。

  经过每一个客人时,他们都朝了苏菲儿看,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们的目光都在互相地打探着,这位女子,是楚氏集团小太子爷的女朋友?现代版的灰姑娘?真是好运气哦,掉到金钱堆里了。

  苏菲儿仿佛戴着面具,一直挂着一个虚伪的笑容,那春风满面的样子,仿佛看不懂众人目光里面的含义。

  老太太却一脸的喜悦,她频频的对别人介绍说:“小苏是小儿的女朋友,自己开着一间咖啡店,还是个业余作家呢,会写文章,会拉二胡,真真正正的才女一个。”

  算是在众人面前,承认了她。

  楚天延的一对儿女,楚小郴和楚小然也走了过来,围了苏菲儿,亲热地叫:“阿姨。”

  苏菲儿也亲热地拉了他们的手。

  在众人的羡慕的目光中,苏菲儿只是微笑,也不说话。

  楚天延极喜欢苏菲儿的清心寡欲,安之若素的性格,她并没有因为得到楚家掌门人的认可而受宠若惊,也没有因为别人的不屑而耿耿于怀,她从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她只做好她自己。

  楚天延很喜欢。

  真的真的是喜欢。

  后来,穿着高跟鞋的脚站得太久了,苏菲儿觉得累,一双脚隐隐约约的酸痛。终于,趁了楚天延和一个客人说话的当儿,苏菲儿便甩开了他,躲开了衣香鬃影,偷偷地溜到了卫生间里去。

  很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有一种作戏的虚假,都是一门乱哄哄的热闹,不知道为什么,苏菲儿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的感觉。

  苏菲儿觉得,她好像,并不合适这儿。

  苏菲儿还是愿意,做一个平凡粗俗的自己,穿了条破烂的牛仔裤,T恤衫,在大街上拿了一只冰激凌,一边走路一边大嚼。做一个上流的女子,被别人用心打造成一个麻质女子,高贵,大方,淡雅如云,娴静如云,这真的是苏菲儿所愿吗?

  苏菲儿从了卫生间走了出来,洗手的时候,身边,忽然多了一个男子。

  他也在洗手。

  忽然,这个陌生男子忽然开了口,用了一种很暧昧的声音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色戒’,想不到,你这么快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苏菲儿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弹跳了起来。

  “色戒”?

  啊,对,那是她很久很久以前的网名。

  苏菲儿连忙转过头去,那是一个年龄和她相差不了多少的男子,矮小的个子,身子单薄,因为戴了副近视眼镜,看上去很斯文,书生气十足,文质彬彬。

  苏菲儿问:“你是谁?”

  陌生男人“嘿嘿”地笑:“真是贵人多忘事。”

  苏菲儿不认识他,一点点的印象也没。

  眼前的男人,太普通,普通到走到大街上,落到人群堆里,分不清谁是谁的那种人,苏菲儿就是见过他十次,估计也记不得。过去的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谁有耐心要一一记清楚?但苏菲儿的心,莫明其妙的,就凭空的多了一种寒意,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了心头,紧紧的围绕着她。

  陌生的男人说:“我曾过用过‘咖啡人生’的网名。”

  苏菲儿歪头想想,还是想不起这个人来。

  但是,心中已是明了。

  呵,那是果,有因才有果。

  世界这么小,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个人,何况是微不足道的小小的城市?就是今天不遇到某人,明天也会遇到。啊,那是为了曾经的放荡不羁,曾经的风流快活,而付的账,卖的单,这就是代价。

  苏菲儿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也许,这便是命运吧,该是你的总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怎么抢也抢不来。苏菲儿明白,因为这个陌生的男子,她和楚天延,最终的结局还是擦肩而过。

  果然,这男人说:“亲爱的,我们曾经有过一场艳遇,如果你不是嫌弃我不够高大威猛,不够英俊潇洒,就不定,我们还有一场身体的盛宴呢,忘记啦?”

  苏菲儿看着他。

  这个矮小瘦弱的男子,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慢慢的便变得狰狞了起来,眼睛里,带着一种邪气而得意洋洋的笑,仿佛,苏菲儿是他手中的猎物。而他呢,就是捕到了耗子的猫,并不马上吃掉,而是紧一阵,松一阵的处理。其中,不无玩弄凌志的成分,反正,猎物横竖躲不过。

  怎么躲?躲过今天,还有明天呢。

  跑了和尚,总跑不了庙。

  苏菲儿静静地望向他。苏菲儿不是笨人,自然明白男子所想些什么。苏菲儿知道,她终于一点点的,被打回了原形。苏菲儿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得那么快。

  苏菲儿淡淡地说:“和我有艳遇的人多着呢,我哪里记得清谁是谁?”

  男人惊讶:“咦,你这么坦白,你就不害怕我告诉我表姨妈听?”

  表姨妈。

  哦,原来这男人,是楚家的亲戚。

  《红灯记》里都有得唱:“我家的表叔,数不清。”这个网名叫“咖啡人生”的男子,大概,也是楚家数不清的表叔之一。谁知道呢。

  苏菲儿说:“这是事实,我为什么要害怕?”

  男人说:“你不怕你嫁不成楚天延?”

  苏菲儿淡淡地说:“那我就不嫁给楚天延好了。”

  男人说:“你舍得?你看上楚天延,不就是因为他有钱吗?你舍得放弃这座就快要到手的金矿?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你给我五十万封口费,你从此以后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做你的阔太太,我永远不会打扰你,更不会揭发你。”

  苏菲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要走。

  离开的时候,苏菲儿回过头来,又静静地看一会儿男人。在光如白昼的灯光下,男人的脸孔,忽然就有点模糊不清,但他那贪婪的目光,还是一闪一闪的,落到苏菲儿的眼里,那样的憎恶无比。

  突然间,苏菲儿扬起了头,笑了。

  苏菲儿的笑容,很轻松,很愉快,很灿烂,她轻轻的对男人说:“谢谢你提醒了我,让我的梦醒了过来,如果不是今晚遇到了你,我还在自欺欺人,以为自己是童话里面的那个穿了水晶鞋的灰姑娘呢。”

  自那晚的宴会后,苏菲儿便渐渐的疏远了楚天延。

  出身这么高贵,家世这么显耀,怎么会容得下一个曾经风流放荡不羁的女子呢?尽管苏菲儿再骄傲,装得再矜持,穿得再有品位,左看右看,还是不像洁身自好的女子,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哪一样都是充满了风尘,坠落。

  苏菲儿的过往,苏菲儿的香艳沉沦故事,早已成了事实,已无法改变。

  今天,跑到一个“咖啡人生”索取五十万人民币封口费,明天再跑出一个“饮料人生”索取五十元人民币封口费,这样无休无止,何时才是尽头?与其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过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乖乖地过着自己应该过的生活。

  苏菲儿对楚天延说:“我们并不合适在一起,以后不要见面了。”

  在这么一个空气里有着花香的气味,阳光很灿烂的午日,楚天延拿了戒指,捧了九十九朵玫瑰,到了“懿派女郎”咖啡店来,本来是兴高采烈的来求婚的,结果苏菲儿那淡淡的而又坚定无比的一句话,楚天延那满怀喜悦的心仿佛给浇上了一盆冷水,瞬间冷了半截。

  女人心,海底针,真的让人读不懂。

  楚天延一头雾水,他说:“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苏菲儿静静地坐在咖啡店的一个角落里,捧着一个不透明的MUG杯,卡布奇诺的香味溢了出来,咖啡的颜色,就像传说中的卡布奇诺教会修士深褐色外衣上覆的头巾一样,咖啡里面伴有肉桂捧,加了柠檬汁。

  卡布奇诺咖啡,香,甜,浓,苦的滋味,那么浪漫,那么热情,却又那么的绝望,像一段只有过程,没有结局的爱情。

  苏菲儿轻轻地说:“因为,我不配你。”

  苏菲儿仰起了头,一口气喝完了杯里的咖啡,嘴里那浓浓的咖啡味道,便溢了满口。

  然后,苏菲儿从手提包里,取出了一包烟,熟练地抽出,衔住,点上。香烟在空气里,阵阵的寂寞地飘散,那不规则的烟圈,像了一个个的问号。

  苏菲儿自从和楚天延在一起后,苏菲儿不曾在他面前吸过烟,因为他不喜欢。楚天延说,吸烟有女人很风尘,给人一种桀骜不驯而又狂野的感觉。

  此时此刻,苏菲儿是一副寂寥黯然神伤的模样。

  苏菲儿一边喷着烟雾,一边便对了楚天延自轻自贱地说着自己的过去,还有那些一个个沉沦故事。苏菲儿不但没有欲盖弥彰,还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就算楚天延不齿,就算他鄙夷地离开,苏菲儿也不后悔,——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事实便如此。

  最后,苏菲儿悲哀地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情欲里的女子,我早已不再纯洁,我,已经和我的内心剥离开了,我早已分不清孰轻孰重。”

  楚天延望向她。

  这个女子,她为什么要这样残忍,为什么要向他坦白呢?她为什么不隐瞒他?就是不隐瞒他一生一世,也要隐瞒到他把戒指套到她手指上,隐瞒到他把她娶进门,尘埃落定的那一天吧?但骄傲的她,偏偏不。

  楚天延想了想,想了想后,他说:“如果,如果我说我不介意你过去呢?”

  苏菲儿低下头,语气有点绝望:“我介意。”

  苏菲儿已经二十六岁了,她并不是不想找个人把自己嫁掉,并不是不想做一个简单幸福的小女人。只是,楚天延是不同的,有钱,有势,有貌,注定是不能做一个普通人。苏菲儿害怕,害怕有那么的一天,楚天延不再爱她了,会把她的过去一一的抖落在她的面前,看轻她,羞辱她,然后抛弃她。

  ——说到底,苏菲儿还是不够爱楚天延,如果真的很爱很爱楚天延,她又怎么会不抓紧眼前,而在乎以后呢?

  苏菲儿知道,豪门的生活,并不合适她。

  东山著名的言情作家琼瑶女士说过,婚姻要把两个背境不同,生活环境不同的人拉在一起,本身就是件很危险的事,当你决定要结婚的时候,就是要把你的幸福和未来都赌进去了。

  苏菲儿不想赌,她对赌没有兴趣,也没有勇气。

  一点点勇气也没有。

  因为,她已输不起。

  那天,苏菲儿和楚天延就这样的坐在咖啡店里,坐了很久,很久。

  两人都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凡事都如此吧,非常喜欢非常爱的人,就像了非常珍爱的物品一样,都是由十分鲜艳处一点点地转变暗淡。因为,曾经迷恋。曾经执着过,再继续下去的话,就只能看着它,一步步地走向下坡路。

  有些东西,得不到是最好的。

  比如,爱情。

  回到家后,苏菲儿打开衣柜,拿出了那些美轮美奂的晚礼服。这些日子里,楚天延送给了苏菲儿很多很多的衣服,每一件,都昂贵得不可置信,苏菲儿只穿了一次,便不穿了。苏菲儿的生活圈子窄小,也找不到需要穿这些衣服的隆重场合。

  苏菲儿把了这些衣服摊了在床上,一下一下的,轻轻细细地摸了又摸,这些衣服都很漂亮,很华丽,很高贵,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但苏菲儿却不喜欢的,感觉还不及牛仔裤和T恤衫随意舒服。

  苏菲儿把衣服一一的包装了起来,然后连那套SWAROVSKI的水晶首饰一起,托了人,给楚天延送了回去。

  苏菲儿的心,并不是很难过。

  也许,她那放荡不羁的过去,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

  谁又知道呢?

  反正很多的人和事,都是说不清,道不白的。

  那些衣服,首饰,楚天延很快就差人送了回来,还多了一只八卡拉的钻石婚戒。楚天延在卡片里写着:也许,我会在某个无法成眠的静夜,忆起那璀璨如烟花,也短暂如烟花般的美丽爱情。苏菲儿,你是我生命里,浮光掠影,却又刻骨铭心的一个女人,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不会忘记。谢谢你!三个月后,楚天延结了婚。

  苏菲儿是从报纸里看到的,那女子和楚天延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同样出生在一个家世显赫的家庭,同样的,是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在报纸里,苏菲儿看到了西装革履的新郎,还有长相甜美白开水一样笑容的新娘,报纸里写着:天偶佳成。

  啊,天偶佳成。

  苏菲儿笑了,笑得有点心酸。

  苏菲儿喜欢“天偶佳成”这四个字,它对楚天延和他的新娘子,是那么贴切的形容。 枕上豪门:寂寞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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