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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枕上豪门:寂寞游戏 苏色桃 27993 2021-04-06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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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春节还有一个星期,沈宁宁接到了她父亲的电话,她父亲说,她母亲自从开刀后,身体一直不好,昨天还晕过去了,送去医院检查,无意中发现,是癌症。当初子宫肌瘤,已转变为子宫癌,虽然已切除子宫,但已经阔散到盆腔内淋巴内,现在已属于晚期。

  沈宁宁给吓呆了,仿佛天塌了下来一样。

  结果,沈宁宁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顿时便手忙脚乱的收拾行李,要赶回家去,恨不得一时三刻,飞到老妈身边去,陪陪老妈。

  老妈,怎么会这样呢,已是癌症后期。

  不是说,好心自有好报吗?不是说,好人长寿百岁吗?为什么上天这么忍心,让老妈得了这个病?

  沈宁宁一边擦眼泪,一边问她父亲:“医生怎么说?”

  她父亲在电话那边,也哽咽着:“医生说,得看你妈的抵抗力了,如果体质好,还可以坚持二三年,如果体质不好,癌细胞发展快,就是一年半载。”

  沈宁宁“哇”一声大哭。

  她父亲也伤心欲绝,强打精神:“宁宁,不要哭啊,你妈还不知道呢,我没有告诉她,我怕她难过,如果她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怀疑的。”

  沈宁宁点点头。

  但眼泪,还是擦了又流,流了又擦。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沈宁宁便出门挤公共汽车,她在回家去。

  车站人山人海的,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你挤我,我挤你,搞了个人欢马叫,水泄不通。每年春运,总如此,有人忙着赶回家过年,也有人忙着到省城来购买年贷,反正一年不赶,就赶三十晚前后那段日子。

  沈宁宁只管低头走路,也不看人,因为心情不佳的缘故。结果在候车室那边,一不小心,就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手中的行李差点落到地上。

  沈宁宁也不抬头,抓紧了行李,只是低着声说:“对不起。”

  那人说:“没关系。”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低沉的嗓音,干爽,磁性。

  沈宁宁抬起头。

  是个年轻的男子,清秀,飘逸,样子很斯文,不说话的时候,神态有点忧郁,俊秀的脸孔略略带点苍白,眼睛细长,鼻子挺直,嘴唇薄薄的,下巴有点尖。他的头发,浓而略卷,络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清爽,干净。

  后来,沈宁宁才知道,他叫邓吉柯。

  邓吉柯送了他母亲来乘车,刚好也到了车站。快到春节了,邓妈妈说在省城里冷清,没有到年的气氛,不像在小城,热热闹闹的。在省城除了儿子,没亲没戚的,也没有什么熟人,所以就嚷嚷着,要回老家过年去。

  邓吉柯没回去,他只是来送他母亲。

  邓吉柯是省城一间医院的医生,大年初一初二轮到他值班,春节后才能休息。

  后来在候车室,沈宁宁又和邓吉柯相遇了,因为邓宁宁站在旁边,拿着车票,邓吉柯瞅了瞅,略略一怔,很意外:“啊,这么巧,你也是去A城啊?你是不是也是A城人?”

  沈宁宁暂时的忘记了她的伤心,听着邓吉柯的弦外之音,那个“也”字,也发怔,鹦鹉学舌地说:“你也是A城的?”

  邓吉柯兴奋:“哎,我们是老乡呢。”

  不说还不知道,一说还真的这样巧。邓吉柯也和沈宁宁一样,老家是A城的,在A城出生,A城成长,读大学的时候才来到省城,毕业后也留在了省城工作。因为省城比较大,也比较繁华,人往高处走嘛,这也是人之常情。想不到,邓吉柯和沈宁宁,原来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一直没有说话的邓妈妈,望着沈宁宁,忽然说:“闺女,我认识你。”

  沈宁宁吓了一跳。

  怎么出门处处遇到熟人?

  邓妈妈问:“闺女,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想到老妈,沈宁宁的心又再沉了下来。

  老妈的身体不好,一点点也不好。

  沈宁宁也不好宣扬,拿了喇叭四周围告诉人,只得含糊地说:“好,还好。”

  邓妈妈笑:“闺女,不记得我了吧?”

  沈宁宁尴尬,不过也老实:“记不起来了。”

  邓妈妈呵呵笑:“我一直记得你呢,我和你妈妈,还曾经是医院里的难友呢。那次,你妈是子宫瘤,动手术,我是乳腺癌,也动手术,后来我们还同住了一间病房里。你忘记啦?那个时候,吉柯刚好去上海学习了,没告诉他,而我女儿有两天孩子不舒服,忙不过来,你照顾你妈妈的同时,还得帮我倒屎倒尿来着。”

  沈宁宁想起来了,还真的有点印象。

  沈宁宁记得,这位阿姨曾经对了她母亲说:“你的女儿好孝顺。”而母亲还很幸福地笑:“宁宁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

  邓妈妈说:“闺女,我一直忘记了,没有对你说谢谢。”

  沈宁宁有点不好意思:“阿姨,也没什么啦,不过是举手之劳。”

  邓吉柯看着沈宁宁,一双漂亮的眼睛,又变成了月半弯。

  上了车,沈宁宁发觉邓妈妈的座位在后面,便照顾老人家,主动地和她换了位置。沈宁宁的座位,比较前,是在司机的后两排。邓妈妈也不客气,一屁股便坐了下来。

  邓妈妈说:“谢谢你啦,闺女。”

  沈宁宁说:“不用客气。”

  邓吉柯在车窗外,朝了她们摆摆手,车子开出了老远,他还站了在那儿。

  一路上,沈宁宁呆呆的,无法掩饰自己的忧伤。

  沈宁宁想起她小时候,给了班里最调皮的男生扯辫子,把小虫子放到座位里,给吓得哭了。是老妈,拉了她的小手,带她去学校找老师,一定要那调皮的男生道歉,并要他当了老师还有全班同学面前发誓,以后不再欺负沈宁宁。

  给沈宁宁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沈宁宁很小很小的时候,和了几个小孩子玩。是秋天,正值收割季节。那个时候的小城,不像如今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到处都是商城。那个时候沈宁宁全家,居住在一个靠近郊区的工厂大院内,大院的后面,是一大片梯田。到了收割季节,附近就堆满了稻草。

  那一次,沈宁宁和了几个同年龄的伙伴去了稻草那儿玩捉迷藏。

  不知道是谁,带了火柴去,居然把稻草点燃了起来,熊熊的大火顿时蹿了起来,浓烟滚滚。还好有大人发现得早,灭火灭得及时,才没发生大火灾。沈宁宁给吓坏了,连家也不敢回,躲在工厂一个没人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是闻讯来的老妈找到了她,把她搂到怀抱里,安慰她:“女儿,不要怕,天塌下来还有妈妈顶着呢,不要怕。”

  如今,天塌下来帮沈宁宁顶的那个人,就要离沈宁宁远去了,去一个沈宁宁暂时不能去的地方。

  沈宁宁的泪,又再落了下来。

  春节,咖啡店放假,从三十晚开始,初八开门营业。

  自从离开楚天延后,苏菲儿憔悴得不得了,再瘦的牛仔裤也会有空隙。她常常一个人,坐了在咖啡店的一个角落里,呆呆地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人流,不言也不语;或者,一个人寂寞地拉着二胡,忧伤的乐曲,一串串,丝丝缕缕,在咖啡店内,郁郁寡欢,纠缠,飞舞,飘远。

  沈宁宁不放心苏菲儿,一个人在省城,孤苦伶仃。

  她打电话给苏菲儿:“菲儿,回小城来啊,到我们家来,一起热热闹闹过新年。”

  苏菲儿微笑:“不,我不回去。如今,我要收拾行李,一会儿还要到超市买些东西,明天准备跟随旅行团到新马泰旅游去,呵呵。

  沈宁宁有点迷信,在电话那边着急:“晕,菲儿,明天是大年初一,改天再去呀。”

  苏菲儿奇怪:“为什么啊?”

  沈宁宁说:“老人说的,初一十五不宜出远门,菲儿,改天再去,好不好?”

  苏菲儿哈哈大笑:“我才不信这个邪。宁宁,你放心好啦,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三岁,我不会死这么快的。”

  沈宁宁跺脚。

  但沈宁宁也知道,苏菲儿决定了的事,谁都没法能改变她。

  苏菲儿在大年初一,还真的跟了旅行团到新马泰。同时跟团去新马泰的,还有几对年轻的新婚夫妇,有几个三口之家,还有一个家庭是祖孙三代,一大帮人像去赶集一样,嘻嘻哈哈,热热闹闹。

  除了苏菲儿是孤身寡人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也是独自一个人。

  那个女孩子,才二十岁出头,浅褐色的披肩长头,个子娇小玲珑,站了在苏菲儿身边,才勉强平苏菲儿的肩膀。但她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很好,一件明亮浅黄短打紧身上装,将一身光洁的肌肤包裹得玲珑有致,清亮的浅黄色更为肌肤增添几分金属感的光泽,搭配紧身牛仔长裤。

  女孩子虽然年轻,但身上却有着很重的风尘,像是经历了许多事,她是那样的性感,那样的妖媚,眼角眉梢都是风情,是那种可以勾得男人神魂颠倒的女子。可此时此刻,她却是那样的孤独,孤独得似乎会在风中折断一样。

  苏菲儿也孤独。

  苏菲儿的座位,是靠近窗口。上了飞机,苏菲儿便一直望向窗外,看着窗外的蓝天,还有一朵朵像了小绵羊一样的白云,白云在苏菲儿跟前飘过,仿佛触手可及。

  那个女孩子坐了在苏菲儿旁边。

  她先开了口:“你也是一个人吗?”

  苏菲儿没有回答。

  她没注意。

  她还是看着窗外。

  女孩子又问:“你是第一次乘坐飞机吗?”

  这个时候,苏菲儿才知道女孩子是问她,她转过头来,说:“我不是第一次乘坐飞机,但我是第一次出国。”

  女孩子说:“我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乘坐飞机,第一次出国。”

  女孩子叫丁沫沫,在苏菲儿所在的那个城市里打工,她来自一个贫穷落后的小乡村,丁沫沫并不是无亲无戚,并不是过年过节,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相反的,丁沫沫有两个家,一个是亲生父母的家,一个是养父养母的家。

  丁沫沫的亲生父母,很有钱,在小镇里开着一间米粉厂,还有养猪场,请有六七个工人,每天做出来的米粉,供应给小镇里大小的早餐店,买剩的米粉,拿来养猪。

  丁沫沫上头有两个姐姐,她的父母一直想要个儿子,她母亲怀她的时候,就打着游击,躲着计生站的人。她出生还不到一个小时,就给狠心的父母,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把她送到了农村,一个远房亲戚的家里。两年后,她的母亲,终于生了一个带柄的,为了不给计生站罚更多的钱,她的亲生父母,一直没有把她领回来。

  丁沫沫的养父养母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对她很好。

  但毕竟,不是亲生的,而且生活在农村,条件比较艰苦。

  丁沫沫是上初中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在这之前,她也常常和自己的亲生父母见面,每次她跟了养父养母到镇上来赶集,养父养母总是把她带到她亲生父母家,吃一顿饭,坐一会儿。

  她的亲生父母对她并不亲,总是淡淡的。

  而她的两个姐姐,走得远远的,对了她指指点点。

  那个时候,丁沫沫觉得奇怪,干嘛她和那两个姐姐长得那么像?一样鹅蛋脸,一样的眉眼,一样小小的微翘的唇,还有那下巴,也是尖尖小小的,唯一不同的是,那两个姐姐比较白净,她皮肤比较黑。

  ——当然,两个姐姐住在镇上,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无忧无虑。而她呢,衣服总是捡两个姐姐穿旧了的,也整天有干不完的农活,就差点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后来,丁沫沫上了初中,到镇上的中学来读书。

  她的亲生父母便说:“学校近家里,周末有空便来吃饭吧。”

  丁沫沫没有去吃饭,不过倒常常去洗澡。特别是冬天,学校的浴室里排了长长的队,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了,桶里的热水又凉了,倒了在身上,身子还没有湿透,便没水了,穿上衣服后,还得哆嗦大半天。

  去的次数多了,周围的邻居话便多了起来。

  有一次,丁沫沫听到了有两个老奶奶在说闲话,一个说:“到底沫沫是他们家的种,你看,样子长得和两个大的一模一样。”另一个说:“三个丫头,就数沫沫长得最好看,沫沫长得最像振保。”——振保,是丁沫沫亲生父亲。

  丁沫沫到底按捺不住,但跑回家问了养父养母。

  养父养母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于是一五一十的对了丁沫沫说了。

  丁沫沫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刮了很多大的风,凛冽的风,像了一把尖利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刮过脸庞。那刺耳的风声,鬼号一样。丁沫沫走在河岸上,觉得冷,籁簌地发着抖,冷意一直从脚底升起,一直冷到心里。

  终于,丁沫沫蹲了下来,哭了。泪水“哗啦啦”地流,不可言说的无助,郁闷,悲痛,还有一种被抛弃了的无奈,狠狠的冲击着她的心,直至喉咙口。

  终于,丁沫沫嚎啕了起来。

  丁沫沫对苏菲儿说:“因为恨的缘故,从此以后,我便不进那个家。高中毕业后,我没有考上大学,便到省城里来了。现在连养父养母的家,我也极少回去,感觉上,那个家,也不是我的家。”

  丁沫沫以前也有过一个真心相爱的男友,叫周晨光。

  丁沫沫和周晨光上初中的时候便认识,他们是同一间学校同一个年级,但在不同的一个班级。到了高中,才是同班同学。开学不久后,丁沫沫和欧阳萸便对上了,开始了眉来眼去,渐渐发展到郎有情妾有意。

  说不上是谁追谁,反正很快就卿卿我我,出入成双成对。

  周晨光的家人一直不喜欢丁沫沫,一直反对他们来往。

  他们说,丁沫沫长得一脸的狐媚相,一看就知道不是好女子,是潘金莲陈圆圆之类的风流人物。后来丁沫沫想,他们周家人不但看人的目光准,还会未卜先知。尽管那个时候的丁沫沫,清汤挂面,眼睛纯净,笑容可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很干净,不染一点点的风与尘。

  后来高考,两个都名落孙山。

  周家的人更是讨厌丁沫沫,咬牙切齿地说,都是拜那个姓丁的狐狸精所托,如果她不勾周晨光,如果周晨光不是早恋,如果周晨光没荒废了学业,那么,原来成绩一直优秀,前程大好的周晨光,就不会这样轻易的给毁了。

  最后,周晨光和丁沫沫去了省城的技校,周晨光学修理手机,丁沫沫学美容。

  毕业后,两人都留在省城,各自找到了工作。

  周晨在手机维修店里帮别人修手机。

  丁沫沫在美容院里给别人做美容。

  和周晨光在一起的日子,是清苦的,也是快乐的,他们租着一间小小的简陋的屋子,除了一张床,什么家具也没有,有时候穷得只能泡方便面,冬天只能洗冷水澡,最浪漫的事是两个人坐在草地里,数着天上的星星,一起憧憬着未来。

  那一年的情人节,周晨光用他卖血的钱,买了一只小小的白金戒指,然后单脚跪在地上,对丁沫沫情款深深地说:“亲爱的,嫁给我吧,做我的妻,我会一辈子的对你好。”

  丁沫沫幸福地流下了眼泪。

  但到最后,丁沫沫还是没嫁给周晨光。

  因为,丁沫沫认识了欧阳萸。

  是以前一个在技校的同学,拉了她,去参加一个QQ群的聚会,欧阳萸是那个QQ群的群主,他对丁沫沫一见钟情。然后,高大,俊朗,成熟,气质不凡的欧阳萸,便找了种种借口接近丁沫沫。欧阳萸的年龄比丁沫沫大了许多,大了整整二十年。但欧阳萸比起憨厚老实的周晨光,欧阳萸就浪漫有趣得多。

  欧阳萸带丁沫沫到高级的西餐店里吃西餐;教丁沫沫品尝着各种各样的鸡尾酒;牵着丁沫沫的手去看歌舞剧;开着车子搭了丁沫沫到郊外看日落;下雨了,两人撑着小小的雨伞相拥在大街头;丁沫沫生日的时候,欧阳萸还送玫瑰花,九十九朵,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卡片,写着Iloveyou。

  后来终于有一天,欧阳萸把丁沫沫带到了一家宾馆,在那间豪华的房间里,欧阳萸抱了丁沫沫,丁沫沫也抱了欧阳萸,丁沫沫就这样的投怀送抱。

  月光,自窗口扑洒了进来,皎白的月色中,欧阳萸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而丁沫沫在那双紧紧盯着她的闪闪发光眼睛中,全身仿佛在瞬间,就被点燃了一束火苗,在身体里毕毕剥剥地燃烧。

  头顶上的天花板,忽然变得很低。

  很低。

  低到丁沫沫只看到欧阳萸的脸,和欧阳萸的眼睛。

  欧阳萸的吻,轻轻的像七月里的风,一缕缕地将丁沫沫干涸了的皮肤吹醒。欧阳萸一遍遍地唤着:我的心肝,我的宝贝。甜蜜而温柔,如春天里的阳光。

  丁沫沫听到自己叹息了,在心里。

  她对周晨光的爱情,在欧阳萸的怀抱中,终于倾斜,倒塌了。

  城市,很寂寞。

  城市里的人,也同样的寂寞。

  丁沫沫想不透,寂寞,是否就是出轨和背叛的理由?寂寞,贫困,乏味的生活,将青春一点点吞噬,每天都拖着疲劳的躯体,为着柴米油盐而奔波,看不到明天,没有未来,今天重复着昨天的日子,何时才走到尽头?

  丁沫沫不甘心。

  尽管,丁沫沫也知道,欧阳萸并不适合她,不但两人的年龄相差了一大截,而且欧阳萸已有了家室,一个同样是公务员同样在税务局上班的妻子,还有一个刚上高中的儿子。可是,丁沫沫是那么依赖欧阳萸的照顾,依赖于欧阳萸的宠爱。

  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的脆弱,明明知道眼前的男人,只是哄骗她,他对她的爱情,不过是骗她的把戏。他对她,不过是尽情享受她的妩媚与妖娆,却不愿意负任何责任。但丁沫沫,愿意自欺欺人,她偏要扭住一时的温暖,不愿意放手。

  丁沫沫这么年轻,年轻到不顾后果。

  人,只能活一回,丁沫沫希望她可以活得精彩点,不能一辈子的这么无望,这么死气沉沉,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日子,——尽管,她和欧阳萸在一起,也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欧阳萸,不过是把这看作是一场纯粹的游戏。

  虽然,丁沫沫缺乏的,就是游戏精神。

  丁沫沫对周晨光说:“我们分手吧。”

  丁沫沫拿了她的行李,义无反顾地走了。丁沫沫不敢回头,不敢看周晨光的眼睛。周晨光的影子,总是在她的跟前晃,是那么的绝望,那么的痛楚。

  突然间的,丁沫沫就听到了周晨光的声音,在她背后,清晰的一字一句地说:“如果外面的风景不如想像的好,如果倦了,就回来吧,我会在原地等着你。”

  丁沫沫的泪水落了下来。

  丁沫沫希望周晨光骂她,打她,甚至扯了她的头发,踢她,骂她是“贱人”,这样她可以走得坚决些,绝情些。但周晨光,什么也没说,待丁沫沫一如既往的好,好到使丁沫沫那样恋恋不舍,欲走还留,仿佛蝴蝶,翩翩起舞,却回旋不前。

  终于,丁沫沫还是走了。

  丁沫沫自己租了一间房子,小小的,单间配套。欧阳萸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丁沫沫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做别人的小三,并不容易。丁沫沫觉得,她就像了一个乞丐,眼巴巴的,等待着欧阳萸从百忙之中,挤出时间来陪她。

  有时候,丁沫沫也觉得自己贱。

  真的,很贱!

  很贱!

  书上说:男人的一生之中,可以有很多的男人,白玫瑰红玫瑰,黑牡丹绿牡丹,一一盛开了,交错的,连续的,点缀着他寂寞的生命,但牢牢的握紧他双手的,霸占他大部分精力和时间的,被他唤作妻的,却只有一个。

  自从离开了周晨光,和欧阳萸在一起后,丁沫沫总是作梦,而且作着同样一个恶梦,梦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穷凶极恶拿了一把尖刀追杀她。那个女子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小小的婴儿面目狰狞,怒发冲冠。

  丁沫沫仓皇失措,口烈唇干发足飞奔,北风在她耳边呼啸而响,但无论她多焦急,多用力,一双脚像灌了铅似的,跑得慢吞吞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

  就在那女子就要追上丁沫沫那瞬间,欧阳萸忽然出现在丁沫沫面前,丁沫沫大喜过望,紧紧抓牢他:“欧阳萸,救我,救救我。”

  欧阳萸吊儿郎当把双手插进裤袋里,脸上似笑非笑,他慢条斯理地说:“丁沫沫,我不会为了你,而放弃我的妻与子的。”

  欧阳萸的背后,忽然闪出了周晨光的身子,丁沫沫顿时大喜,像找到了救星,连忙扑向了周晨光的怀抱里。但周晨光却推开了她,阴寒的目光中仿佛藏着万千把利剑,他冷冷地说:“这是你咎由自取。丁沫沫,自己种的苦果,还是你自己吃!”

  丁沫沫惊恐万状,手足无措。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没有人肯帮她,旁人露出了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个时候,那女子已追赶到丁沫沫身前,长长的尖刀,如闪电般地狠狠的向她胸口刺来,女子一边疾言厉色地尖叫:“你敢抢我老公!你的心呢?你的心在哪儿?我要看看你的心,是红还是黑!”

  丁沫沫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顿时恐怖地睁开眼睛。

  四周寂静无声,丁沫沫躺在黑暗中,一身冷汗。

  丁沫沫终于忍耐不住,打电话给欧阳萸,她问了他:“欧阳萸,你肯不肯娶我?为我,放弃你的妻和儿?”

  电话那边,欧阳萸的声音果断而又坚决:“不,我不会为任何人,放弃他们!”

  丁沫沫心头一阵剧痛,仿佛利刃穿心。

  丁沫沫早知道欧阳萸会这样说,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但丁沫沫心里,仍然是不甘,仍然是抱着一丝丝一点点希望,那怕是骗她也好,哄她也好,但欧阳萸没有。这样的日子,丁沫沫不知道有没有尽头,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关系,丁沫沫不知道还要维持多久,丁沫沫怕她会越陷越深,到时候回不了头。

  ——就是回得了头,可还有回头的路吗?

  苏菲儿说:“离开他呀,这样委曲自己做他的小三,多不值得。”

  丁沫沫说:“离开了他,我又去得了那儿?我回不去了,我无脸目再回到周晨光身边。”

  苏菲儿说:“你可以自己一个人过。天下的男人这么多,又不单单只有他们两个。”

  丁沫沫说:“我不甘心,我付出了这么多,现在离开了他,我什么希望也没有了。如今在他身边,说不定他会回心转意,会离了婚,会娶了我。再说了,我有什么比不上他的妻?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温柔,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他。”

  苏菲儿叹了一口气。

  她换了别的话题:“怎么想着,一个人出来旅游啦?”

  丁沫沫低了头,眼里尽是落寞:“春节了,他要陪他的妻,和他的妻到另一个城市,他的岳父岳母家里过。我一个人寂寞,又不想回家,没地方去,想想,便咬一咬牙,跟了旅行团出来了。”

  苏菲儿点点头,像对自己,又像对丁沫沫说:“人生又臭又长,不要为难自己,要学会享受生活。”

  团里,只有苏菲儿和丁沫沫是单独的,所以她们两个人,理所当然的走在一起。

  吃饭在一起。

  睡觉也在一个房间。

  到了泰国,吃了早餐,便马不停蹄的去参观了金碧辉煌的泰国第四王朝大皇宫及第一国宝玉佛寺,然后又乘了木舟游艇,在有东方威尼斯之称的湄南河中欣赏风光,远眺郑皇庙,并参观曼谷特奇之观光地——水上市场,下午又去参加了五世皇柚木行宫。

  走马观花的,目不暇接。

  苏菲儿极喜欢泰国的风情,古色古香,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就没有这个味道了。泰国的那些房子,是低矮的木屋子,门是棕色的,窗质朴美丽,在酒店里,是完全地敞开式,木雕的大象整个在墙上贴着,莲花图案的瓷缸里有漂浮着的鲜艳夺目小花。

  穿着裹裙的泰国少女热情洋溢地笑着。

  晚上,吃了泰式任食火锅后,便集体去看人妖表演。那些人妖,真的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比真正的女人还要女人,他们有着天使的脸孔魔鬼的身材,皮肤比较细嫩而有光泽。

  丁沫沫看呆了,睁大眼睛,不禁低声嘟嚷:“晕,看着他们,我都有自卑感。”

  苏菲儿嘻嘻笑安慰她:“他们只是表面光鲜而已。”

  丁沫沫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不禁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苏菲儿,你说话真真的有趣,和你在一起,还真的好开心。”

  丁沫沫不曾想到,令她脸红耳赤的事还在后面。

  泰国,居然有真人秀表演,真是匪夷所思,不可想象。丁沫沫低着头,心惊胆战,不敢望向台上。台上那些穿得极少,差不多是脱光了的男女,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的赤裸裸,不知羞耻地演绎着情色世界,还那么的职业化,他们的眼神,空洞而又迷茫。

  苏菲儿看着,突然间的,便感到悲哀起来,有一种要落泪的感觉溢上了心头。

  色情的世界里,怎么也会有她这样凉和绝望的心?甲男乙男丙男丁男,就是和他们上了床,这,又如何?她的心,还不是一样的空洞?一样的迷茫?那样的激情,到头来还是昙花一现,转眼即逝,留下来的,是更深更无奈的空洞和悲哀。

  夜里,苏菲儿睡不着,便跑到阳台里去抽烟,一支接一支地抽。

  丁沫沫也睡不着,她也走到了阳台。

  苏菲儿问了她:“要不要来一根?”

  丁沫沫说:“我还没有吸过烟呢。”

  但丁沫沫还是把烟接了过来,苏菲儿帮了她点上。丁沫沫拿烟的姿势,根本不得要领,刚刚吸了一口,便拼命的咳嗽了起来。

  丁沫沫不吸了,把烟头扔了在地下,狠狠的踩灭。

  丁沫沫说:“没有受过伤害的女人,是不会爱上伤口的;没有受过伤害的女人,也是不会爱上烟的。苏菲儿,你是不是像了别人所说的那样,把最爱的人的名字写在烟上,吸进肺里,贴在离心脏最进的地方?”

  苏菲儿微微笑。

  眼睛很落寞的望向远处。

  苏菲儿的满怀心事,郁郁寡欢,连白痴也看得出来。

  丁沫沫跑了过来,拥抱了苏菲儿,喃喃地说:“我们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

  一个星期的旅途,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男女老少,由吉隆坡机场搭乘豪华班机经曼谷转机,去的时候每个人都斗志昂扬,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垂头丧气,仿佛斗败的公鸡,因为太累,筋疲力尽。

  但飞机回到中国领土的时候,飞机里还是有人兴奋的大叫了起来,像离开了祖国已有了好久好久,甚至还有人激动的低声地唱起了国歌来。

  苏菲儿心头一热,觉得自己缺的就是这种东西,热情的,激昂的。

  下了飞机,丁沫沫说:“苏菲儿,你说,我们以后还见面吗?”

  苏菲儿说:“如果有缘,无论在天涯海角,还是会碰到的。”

  丁沫沫点点头。

  两人都没有留下电话,也没有留下联系地址。是啊,如果有缘,无论在天涯海角,还是会碰到的。

  沈宁宁春节回家后,整天整天的陪了她母亲叶小莹。

  叶小莹退休后,便喜欢早上到公园里散步,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活动活动一下身骨,除了下雨,要不从不不断间。

  叶小莹的精神大好——其实,叶小莹的心里,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虽然医生不对她说,丈夫沈毅轩也没有透露,总是说:“没事没事。”但,叶小莹隐隐约约从他的神态中,猜出了个大概。

  原本叶小莹早已感觉到不舒服了,特别是最近,常常感到下腹痛,腰骶痛,坐骨神经痛,以为是一般老年人的症状,也没在意。人老了,总是这样的了,就像一台机器,使用的时间长了,肯定会老化,何况人?

  叶小莹原计划过了年才去看医生,要不给检查出什么症状来了,一家子大小老少过一个团圆年都不开心。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叶小莹也难过,活得好好的,谁愿意去见上帝他老人家?

  但命里注定,也没办法。

  看到沈宁宁风尘仆仆从了省城赶回来,大概是在车上哭了,一双眼睛略带着红肿,不禁安慰她:“傻孩子,老妈的身体好得很呢,能吃能睡,你伤心什么?”

  沈宁宁又再想哭,如果不是旁边的父亲拚命地向她使眼色,说不定她的泪水还真的是控制不住,会倾泻而出呢。

  叶小莹叹了一口气,说:“我这一生,说实话,我也算得上是一个有福气的人了,有一个经常和我吵嘴不让我寂寞的老公,有一个孝顺的女儿。唯一愦憾的是,我没有看到我的宝贝女儿成双成对,还没有听到外孙叫我一声外婆。”

  沈宁宁一言不发,紧紧地抱住了她老妈。

  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事后,她的父亲沈毅轩趁了叶小莹不在旁边,埋怨沈宁宁:“宁宁,你老是哭丧着脸,闷闷不乐,会吓着你妈的。”

  沈宁宁只是低头,不作声。

  沈毅轩说:“宁宁,别哭呀,你再哭,我也要跟着哭了。”

  沈宁宁点点头,忙不迭地把泪水擦了。

  沈毅轩说:“宁宁,刚才你妈的话,你听到没有?你妈最大的心愿,是想看到你出嫁,看到你有孩子,然后听外孙叫她一声外婆。”

  沈宁宁说:“好。”

  沈毅轩问:“好什么?”

  沈宁宁说:“我快点嫁人,快点生孩子。”

  嫁人!

  嫁人!

  嫁谁呢?

  谁娶她呢?

  沈宁宁回到小城后,便整天整天的陪了她母亲。叶小莹不但没反对,还很享受这一刻。叶小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女儿愿意,自己也开心。

  沈宁宁喜欢听了她母亲重重复复,唠唠叨叨地说着过去的事情。叶小莹喜欢说沈宁宁小的时候,如何如何的听话,成绩如何如何的好,什么时候得过什么奖状。

  叶小莹的记忆力超强,比了沈宁宁好了N倍。

  叶小莹甚至还记得,沈宁宁第一次“大姨妈”来,很早,才上小学五年级,沈宁宁躲了在自己的房间,哭得死去活来的。后来还是老妈过来安慰她,教她这方面的知识。那个时候,学校比较保守,有《生理卫生》课本,但老师都不上这课的,而拿了这节课改上了其它,挂了羊头卖狗肉。

  叶小莹说:“宁宁,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去见阎王爷了,你记得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沈宁宁心中一阵难过,紧紧的握住了她母亲的手,急急地说:“妈妈,你不会这么早去见阎王爷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叶小莹笑:“傻孩子,人总会死的,活到了一百岁,也会死。”

  沈宁宁撒娇:“那你活到一百岁再说。”

  叶小莹呵呵笑:“傻孩子。”

  那天,沈宁宁陪了叶小莹散了一个上午的步,呼吸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新鲜空气,后来叶小莹说,她想吃一碗玉米糖水,因为春节,天天大鱼大肉的,吃得满嘴油腻。于是沈宁宁便陪了叶小莹去甜品店。

  还没有走到甜品店的门口,就遇到了邓吉柯陪了他母亲出来逛街。

  邓妈妈眼尖,先看到沈宁宁,远远便向她招手:“宁宁!宁宁!”语气亲昵,仿佛叫了自家的孩子一样。

  邓吉柯看到沈宁宁,微微一笑:“新年好。”

  沈宁宁也对他微笑:“新年好。”

  叶小莹和邓妈妈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

  先向对方介绍自己家的孩子。

  邓妈妈指了指旁边的邓吉柯:“这是我的儿子吉柯,宁宁见过面。呵呵,吉柯今年便足三十二岁了,还没有讨老婆呢,女朋友也没有。”

  叶小莹眼睛一亮,细细地打量邓吉柯,也笑逐颜开说:“我家宁宁,今年二十六岁了,男朋友也没有呢。”

  两位老太太,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沈宁宁不是弱智人士,自然明白她母亲的意图。

  邓吉柯也是聪明人,也明白他母亲的意思。

  两个年轻人,也相对一笑。

  叶小莹老于世故,不停地对了邓妈妈挤眉弄眼。邓妈妈也有此意,当然心领神会,转头对了邓吉柯说:“吉柯,我和沈妈妈好久不见,有些亲热话要说,还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呢,你和宁宁先去逛一会儿街。”

  叶小莹也附和:“对呀,我们老太太说的话,你们年轻人也不爱听。就是爱听,也不方便给你们听,你们两个,还是逛街去。”

  沈宁宁啼笑皆非。

  这两位老太太的举动,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邓吉柯看着沈宁宁,忽然就轻轻地说:“我们去喝一杯咖啡吧。”

  沈宁宁说:“好。”

  为什么不呢?

  此时此刻,刚好是天时地利。

  两人进了附近的一间咖啡店,找了位置坐下。

  “喝什么咖啡?”邓吉柯问。

  沈宁宁说:“卡布奇诺吧。”

  邓吉柯点点头,对了服务员说:“两杯卡布奇诺。”

  大概是做医生的关系吧?邓吉柯极喜欢白色,沈宁宁每次看到邓吉柯,都见到邓吉柯穿了白得耀眼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给人一种很清爽的感觉。

  从了咖啡店出来,沈宁宁和邓吉柯理所当然的,便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

  临分手的时候,沈宁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邓吉柯:“明天我家吃开年饭,如果有空,到我家去坐坐,好吗?”

  不想邓吉柯很爽快,马上说:“好啊,明天我刚好有空呢,后天才回省城上班。”

  开年饭,是小城的一种风俗习惯。大年初一后,在十五元宵节前,随意选一天逢双的日子,如初二初四初六初八诸如此类的来吃开年饭。吃开年饭之前,一般家庭习惯不扫地,不洗头,是因为不让好运气,财气,扫走,洗走。

  吃一顿丰富有“意头”的开年饭,则是象征新年好的开始,要拜祠堂拜天神,祈福来年风调雨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升官发财,心想事成。

  沈宁宁叫了邓吉柯到她家去,意思很明显:做我男朋友?

  邓吉柯说“好呀”,意思也很明白:行。

  对于邓吉柯的到来,沈毅轩和叶小莹喜出望外,兴奋不已。昨天刚说沈宁宁没有男朋友,今天一声不吭地便带回家了,还真的是火箭速度。

  事后,沈毅轩说:“咦,这小伙子不错哇,不但长得清秀,有很好的职业,而且为人大方得体,和我们家的宁宁,是合衬的一对儿。”

  因为父亲的这句话,刚刚过完了元宵节,沈宁宁便给赶回了省城。

  她的母亲叶小莹说:“宁宁,快回省城,和吉柯培养感情去。女人么,最大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嫁个好老公!其它的统统靠边站去。”

  沈毅轩也说:“吉柯宇是个很好的孩子,不要错过他。”

  于是,沈宁宁便回到省城里来了。

  大概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沈宁宁刚回到省城不久,邓吉柯就给了她电话:“宁宁,回省城了吗?我妈想叫你过来吃饭呢。”

  沈宁宁说:“好。”

  邓吉柯和他母亲住了在医院的宿舍内。前一阵子医院建了两栋宿舍商品楼,按了积分来购买,工龄长的老职工都分到了房子,搬了过去住。以前他们住的旧房子,便给了那些年轻的职工。邓吉柯这个时候才结束了挤集体宿舍的历史。

  搬了房子的第一件事,邓吉柯便是把他母亲从了小城接过来住。

  邓吉柯住的房子面积不大,二房一厅,才五十平方米。如果有几个客人来,胖一点的那个还得挺胸收腹,要不就挤不下小小的空间。

  邓妈妈怕沈宁宁嫌弃,连忙说:“以后吉柯结了婚,我便不住这儿了,回小城去。”

  沈宁宁不解:“为什么要回去?”

  邓妈妈说:“如今的年轻人,都不喜欢老人来打扰。”

  沈宁宁不以为然,轻轻地说:“那是他们不懂得珍惜。俗话说得好,家有老,如有宝,切莫把家中宝,当作一根草。再说了,没有老人,何来的年轻人?”

  邓妈妈满心的喜悦:“宁宁,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谁家娶了你,还真的是前生修来的福气。”

  沈宁宁不好意思:“阿姨,我没有你说得那样的好。”

  邓吉柯在一旁,也没有说话,只是傻傻地笑。

  邓吉柯是出了名的孝子。当初邓吉柯和相恋了许多年的女朋友分手,皆因邓妈妈不喜欢她——不不不,是她不喜欢邓妈妈。女朋友不愿意和老人一起住,说婆媳不容易相处,不自由,没有两人的空间。女朋友还说,邓妈妈话太多,爱唠叨,受不了。

  在母亲和女朋友之间,邓吉柯选择了母亲。

  母亲只有一个,而女朋友呢,去了甲的有乙的来,乙不愿意还有丙与丁。何况,母亲是孤家寡人,父亲去世得早,是母亲辛辛苦苦拉大姐姐和他,也不容易。他怎么能够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呢?

  对自己的女朋友,未来的那一半,邓吉柯的前提是母亲喜欢,接着才是他感觉得不错。母亲不喜欢,NO!自己没感觉,也NO!

  如今碰到沈宁宁,难得两全其美——母亲中意,自己也有感觉。

  夫复何求?

  沈宁宁和邓吉柯正经八百地谈起恋爱来,为了各自的老人,也为了自己。

  他们和一般的恋人也没有区别,逛逛街,看看电影,或到公园里散散步。

  邓吉柯是个简单的男子,简单得像了白开水,一加一等于二。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准时上班,准时下班,像了大多数医生那样,白班和夜班轮流着上。邓吉柯没事就喜欢呆在家,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偶尔,他也会到楼下,和别人下棋,聊天。兴趣来了,也跑到球场里打打篮球,打打汽排球,当是锻炼身体,保持身材。

  因为是医生的关系,邓吉柯很懂得养生,酒不喝,烟不抽。

  沈宁宁和邓吉柯相处一段时间后,沈宁宁便让邓吉柯见了苏菲儿,介绍他们认识。毕竟,沈宁宁和苏菲儿是好朋友,情同姐妹。他们还在苏菲儿的家里,吃了一顿饭。苏菲儿对邓吉柯很热情,爱屋及乌嘛,她很替沈宁宁开心,热心地招呼他。

  沈宁宁做厨房做菜的时候,邓吉柯跑去帮忙,打杂。

  邓吉柯对厨艺也感兴趣,也能做一手好菜。风水轮流转,如今的男人,多数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大概是职业病,邓吉柯的口味很清淡,极讲究营养搭配。仿佛说教似的,邓吉柯说,正确的餐桌上搭配,可以让人获得更多营养;错误搭配,不仅会让食品失去营养,甚至会让身体受到危害。

  苏菲儿不以为然,开玩笑:“现代人,都怕肥胖,不是害怕营养不良,而是害怕营养过剩,所以餐桌上的搭配,哪用这么讲究?”

  邓吉柯认真:“讲究营养的科学搭配,搭配合理的食物,不但有益身体健康,还可以减肥呢。”

  后来,苏菲儿对邓吉柯的评价:“很斯文,很细心,很会照顾人,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一等一的好人。”想了想,苏菲儿又再补充:“不过很闷,因为不懂得变通,太过实在的缘故。”

  沈宁宁只是微笑。

  这个她知道。

  无色无味,无风无浪,无大悲无大喜。邓吉柯的人生,就像一只时钟,规规矩矩地运转着,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小时六十分钟,一分钟六十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今天过着昨天的日子,明天又过着今天的日子。

  苏菲儿问了沈宁宁:“你和邓吉柯在一起,真的是很开心么?”

  沈宁宁说:“不是很开心,但也没有不开心。”

  苏菲儿点点头。

  苏菲儿是聪明人,沈宁宁掩饰得再好,再装得开心快乐,苏菲儿还是看得出来,沈宁宁和邓吉柯在一起,有一种听天由命,水到渠成的无奈。

  不过,有很多的人和事,由不得自己作主。

  沈宁宁那一段时间,老是往家里跑,隔了十天八天,便回家一趟陪母亲一两天,尽责尽力做一个好女儿。苏菲儿看到了,很是奇怪,当从沈宁宁嘴里得知沈宁宁母亲的病情,也不禁动容。

  这也难怪,沈宁宁会和邓吉柯在一起。

  并不是邓吉柯配不起沈宁宁,只是沈宁宁,——其实,对于沈宁宁和高云燕之间的暧昧,苏菲儿很清楚。虽然沈宁宁没有搬到高云燕的家里住,高云燕也没有搬到沈宁宁的住处,但沈宁宁这段时间的变化,苏菲儿全看到眼里。

  沈宁宁的脸上,隐隐约约有了笑意,她不再总是死气沉沉,不再总是呆在咖啡店里,她开始去逛街,去上美容院,有一次还穿了一条高云燕亲手为她挑选的有白色的丝蕾花边长裙来上班,咖啡店里的几个女孩子都在猜测,沈宁宁是不是在恋爱啦?

  那段日子,沈宁宁是开心的。

  苏菲儿也为沈宁宁开心。

  虽然不能长久,虽然过一天算一天,但有什么关系呢?

  在苏菲儿的观念里,是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一瞬那的拥有。不管对方是男,或是女;是人,或是妖。只要你情我愿,只要开心,就OK。反正,又不是杀人放火,又没有违反法律,哪管别人用什么目光看你?

  沈宁宁做不了这么潇洒。

  虽然,沈宁宁喜欢高云燕,喜欢和高云燕在一起的感觉。但沈宁宁的骨子里,仍然是无法接受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有时候,在极静极静的夜里,睡不着,辗转反侧,水银白的月光流泻在心里,慢慢翻转,九曲回肠,此时此刻沈宁宁的心,忽然就感到卑微和荒凉。

  沈宁宁喃喃的,对了自己说:“我只是太寂寞!真的,我只是太寂寞!”

  只是太寂寞吗?

  情侣之间,少不了搞些小动作,如拥抱,接吻,亲热,诸如此类的必修课。

  那一晚,沈宁宁和邓吉柯去看了电影。

  那是一部很古老的片子,王家卫的《阿飞正传》。描述了一伙孤傲叛逆青年的内心世界,充满了浓浓的怀旧氛围。六名主角在几段纠缠不清的男女情爱中你追我赶,各自承受着命运的捉弄。男主角阿飞,是已故的湘江影星张国荣扮演,女主角有张曼玉,刘嘉铃。

  电影里有一个镜头,是阿飞穿着内衣,对着镜子独挑探戈,张国荣把阿飞的孤傲不凡,自恋,不羁,乖癖的性格发挥得淋漓尽致。阿飞的一生,不断的追求女人的欢心,当那些可怜的女人深深爱上他时,他就立刻走人。

  但阿飞,还是真正喜欢过一个女人的。

  阿飞对张曼玉扮演的苏丽珍说:“十六号,4月16号。1960年4月16号下午三点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过去了,我明天会再来。”

  也许是宿命,后来的后来,张国荣也像了他扮演的阿飞,做了一只没有脚的鸟——世界上有种鸟没有脚,生下来就不停地飞,飞累了就睡在风里,一辈子只能着陆一次,那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因为疲惫的灵魂。

  因为无奈的人生。

  也因为人生的短暂。

  从了电影院出来,沈宁宁和邓吉柯行走在清冷的大街上,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相依随。走着走着,邓吉柯忽然的就伸出了手,紧紧的握住了沈宁宁的手。

  这是邓吉柯,第一次握了沈宁宁的手。

  邓吉柯不知道,这是沈宁宁,异性第一次握她的手。沈宁宁仿佛被雷击那样,一张脸孔变了色,全身的汗毛耸了起来,她不禁“啊”的一声大叫,然后拚命的挣扎,用力摆脱邓吉柯握着她的手。

  邓吉柯吓了一跳,怔怔地望向沈宁宁。

  月光下的沈宁宁,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彷徨与无助,神态中,竟然带着万念俱灰的悲凉。而沈宁宁的身体,莫名的瑟瑟发抖了起来,像秋风中的落叶,不可抑止。

  沈宁宁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她的潜意识中,依然很排挤异性,依然无法与异性接触。

  沈宁宁感到很绝望。

  邓吉柯是学医的,自然明白过来。沈宁宁,是有很严重的心理障碍,她一定是经历过什么的痛苦,以至对男人有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曾经深深的植根在她的心底,成为一团洗不去的墨迹。

  邓吉柯没有放弃沈宁宁,他真的是喜欢沈宁宁。

  他带了沈宁宁去看心理医生。

  沈宁宁知道自己是属于心理不正常,对治疗也带着渴望。她也不想这样下去,她也希望自己做一个正常人,希望可以结婚生子,为了自己,也为了父母。 枕上豪门:寂寞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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