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不懂夜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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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儿第一次见到欧阳萸,是在一个叫“一九三二”的KTV包厢里。
苏菲儿经一个网友的介绍,便进了一个“同城相约”的QQ群。在这以前,有人曾经把苏菲儿拉进过QQ群的,不过那个时候,苏菲儿对群聊没有兴趣,也不喜欢,设置了“阻挡一切该群的消息”,结果不是被T了,就是自己主动的退了出来。
苏菲儿进“同城相约”QQ群,是因为无聊。
当然无聊了,苏菲儿平日里又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才有沈宁宁一个。如今,沈宁宁忙着和邓吉柯培养感情,为着她的终身大事,父母的期待而奋斗,沈宁宁分身无术,才没有多余的时间陪苏菲儿。
白天犹可,苏菲儿可以呆在咖啡店里,混混又是一天。到了晚上,一个人在家,又写不出文章来,便长夜难熬了。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咋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暂时相识。
苏菲儿想,当年的李清照,心境和她是一模一样的吧?
苏菲儿很阿Q的安慰自己:还好还好,她的条件比李清照好得多,至少,她有电脑,可以上网。李清照那个时代,连电视都没得看,天黑了只能点蜡烛,空对明月空对圆,独自清梦独自言。
苏菲儿不写文章的时候,不是玩游戏,就是和别人聊天。
那个网名叫“星光灿烂”的,便是便是苏菲儿的网友之一。
那天晚上他问苏菲儿:“蔷薇泡沫,你有QQ群不?”
“蔷薇泡沫”是苏菲儿的新网名,苏菲儿老实回答:“没有。”
“星光灿烂”说:“我是一个QQ群的管理员,要不要进去?很好玩的。”
苏菲儿寂寞,听到“好玩”两个字,自然求之不得,连忙睁大眼睛,坐直身子,很认真很诚恳地说:“好啊好啊。”
那个QQ群,叫“同城相约”。
什么是“同城相约”?
“星光灿烂”解释:“我们这个群的成员,全是同一个城市的,群里经常搞活动,聚会啊,K歌啊,打球啊,如果MM多GG少,就AA制,如果MM少GG多,AB制,遇到一个刚好发神经的VIP,全免。蔷薇泡沫,有空你也出来,晒晒。”
苏菲儿吓他,很谦虚地丑化自己:“我是恐龙,见不得光。”
“星光灿烂”安慰她:“我是青蛙,青蛙和恐龙,刚好是半斤八两。”
苏菲儿说:“好,那有空我也出去晒晒。”
刚进“同城相约”QQ群的第二天,群里周末举行聚会,苏菲儿便迫不及待地出去晒晒了。
“星光灿烂”也来了。此“星光灿烂”,三十来岁的年龄,不但五短身材,而且还形貌峥嵘,性格粗鲁。就算苏菲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应该以貌取人,应该以德服人,但动不动的就吹胡子瞪眼,张嘴闭嘴的三字经,正牌的韦小宝说话口吻,也够不上苏菲儿心目中的标准和榜样。
群主叫“小燕子”,三十岁不到,有张极其精致的脸孔,肤色细白,嘴唇丰厚,略略地嘟隆起,很性感。苏菲儿心里想,她不应该叫“小燕子”,该叫“杨贵妃”,或,“薛宝钗”,名正言顺,名副其实,名不虚传。
苏菲儿想归想,却不敢说,脸上更不敢透露半分。
因为陌生。
群里十几二十个人,先是聚在一家酒楼里见面,吃饭。饭后意犹未尽,又浩浩荡荡地涌向附近酒吧,K歌,喝酒,跳舞。
欧阳萸并不是“同城相约”QQ群的成员,他是另一个叫“缘分天空”QQ群的群主,那晚“缘分天空”QQ群二周年典庆,也在“一九三二”酒吧里庆祝。快零时的时候,欧阳萸从“缘分天空”QQ群包厢中溜了出来,悄悄地跑到“同城相约”QQ群包厢里,串场。
“小燕子”与欧阳萸络熟,而且老友鬼鬼。
本来,苏菲儿是不大想跳舞的,因喝了一点点二锅头,在酒精作用下,也兴奋起来,不由自主的随了众人跳进舞池,在疯狂燥动的音乐声中,尖叫,跳跃,扭动。手舞足蹈间,忽然就被旁边的“小燕子”一把拉住。
“小燕子”大声地说:“来来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们群里刚进来的美女‘蔷薇泡沫’,这位大帅哥叫‘不懂夜的黑’。”
在QQ群,从来都是叫网名的,真实姓名,无人知晓。
当下,苏菲儿和欧阳萸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礼貌地挤出一点点仿佛自牙膏壳里拚命挤出来的笑容,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各自跳各的舞。
虽然苏菲儿一直喜欢高个子的男子,但一米八二体重八十公斤的欧阳萸,却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当然,四十岁的,绰号叫“女人杀手”的欧阳萸,是英俊的,五官端正,气宇轩昂,充满了成熟的男子气息。但苏菲儿却不喜欢欧阳萸那漫不经心的神态,还有那热切的眼神,那么的虚伪,一眼看去像是不怀好意的浪荡男子。
同样的,苏菲儿在欧阳萸心目中,也风过无痕。
这样纤细瘦弱的女子,着装那么随意,一张素脸孔,不肯施粉黛,头发却染成了轻微的金黄色,剪得极短,一寸寸的,几乎要见青;还有,苏菲儿看人是目不斜视的,不说话的时候,神情这样冰冷,骄傲,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那叫女人么?
真正的女人,应该是丰腴,性感,媚眼如丝,巧笑倩兮,婀娜多姿,看人的时候眼神是迷离而又专注,勾人心魄,骨子里流露着妩媚与风情。
一个星期后,苏菲儿和欧阳萸又在体育馆的羽毛球场见面了。
苏菲儿对打羽毛球,并不热衷,她本来就不爱运动。但苏菲儿无聊,一个人呆在家中,整天的对着电脑,没有生活题材,才思给榨空了,码不出字来。
“小燕子”在QQ里说:“来吧,蔷薇泡沫,来这儿看看帅哥出汗,也是一种享受。”
苏菲儿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去体育馆里看帅哥,也好过她一个人独儿在家发呆,于是她便去了。由于不计划打球,苏菲儿只随便套了一件白色T恤,牛仔短裤,脚下是一双平跟白色拖鞋。
一身短衫短裤白色运动装的欧阳萸,英姿焕发,羽毛球打得极好。
没有人知道,欧阳萸对羽毛球是曾下过苦功夫的,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一名羽毛球运动员,拿奥运金牌,虽然最后梦想泡了汤,不了之之,但雄风仍旧。因此,在球场上,欧阳萸和羽毛球业余爱好者对打,自然是所向无敌,很快的,便把对方打得片甲不留,落花流水。
中场休息的时候,:小燕子“说:“蔷薇泡沫,你总不能老坐着呀,也来玩一下吧。”
“好。”苏菲儿说。
兴致勃勃的苏菲儿甩掉了拖鞋,光着脚丫子拿了球拍笑嘻嘻走上了场。
苏菲儿的脚板,单薄而又细长,小小巧巧的十只脚趾,涂了黑色印白碎花的指甲油,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亮。球场上的苏菲儿,背影修长,苗条,腰肢柔软,虽然不大会打球,却也豪迈,奔放,有一种迷人而不羁的气质。
欧阳萸看呆了。
原来,这小妞,原来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甜美,还居然是这样的漂亮,有着这么美好的身材,这么修长的腿,这么美丽的脚踝,那么妖娆,像妖精一样,也仿佛,像一朵诡异的花,在欧阳萸,以及众人的面前,肆无忌惮地开放。
下半场开始了,欧阳萸没有马上上场,借故喝矿泉水,慢慢的走近了苏菲儿。
突然间就,欧阳萸问了她:“蔷薇泡沫?呵呵,人鱼公主的故事?”
苏菲儿一愣,顿时对欧阳萸刮目相看起来。
咦,这个有着漫不经心的神态,还有热切的眼神,网名叫“不懂夜的黑”的男子,并不是不学无术,居然有文学细胞,懂得蔷薇泡沫,知道是来自人鱼公主的传说,一个凄婉动人的安徒生童话小说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苏菲儿就爱极了这个童话故事:
人鱼公主在十五岁生日那天,浮上海面,在暴风雨中救得一个王子。公主爱上王子,求女巫将她变为人类,忍痛吞下哑药,长出双足,人鱼公主结识了王子,但王子并不知道,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在一个夏日的夜晚,王子将与邻国的公主结婚,人鱼公主的姐姐来找她,递予她一把尖刀,说道:“快,快,在天亮之前,将王子杀死,回到海底来,恢复长春不劳的人鱼身份。”
人鱼公主握住尖刀,哭了一个晚上,终于不忍杀死她所爱的人。
天亮了,她化为蔷薇的泡沫,消失在天空中。
打完羽毛球,才十点多钟。夏日炎炎的夜晚,月朗风清,欧阳萸忽然就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向众人提议:“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好不好?”
众人笑:“晕,一身臭汗,还宵夜呀?”
欧阳萸坚持:“肚子饿嘛,不吃点东西,如何补充能量?”
响应欧阳萸的,只有“小燕子”和苏菲儿。
“小燕子”是因为无所事事。
苏菲儿因为是无聊。
结果,欧阳萸一拖二,左拥右抱,便带了“小燕子”和苏菲儿去大排挡吃烤鱼。
没有人知道,欧阳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的只是想和苏菲儿多呆一会儿,偷偷摸摸的瞄一瞄苏菲儿那雪白修直的大腿,还有性感妖娆的脚踝。欧阳萸一直固执地认为,女人面孔漂不漂亮不打紧,但一定要有美丽白净细腻的四肢,修长的手指和小巧的脚踝。而苏菲儿,是欧阳萸见过的所有女人中,四肢,手指和脚踝,长得最迷人,最漂亮,最妖娆的。
欧阳萸想:她的腿,那么修长,笔直,是不是黄金比例?
呵呵,也许,比黄金比例还黄金。
欧阳萸微黑的脸,焕发出兴致勃勃的光彩,眸子里有火焰和狂热。
好几次,欧阳萸总忍不住的,想伸手去摸一摸苏菲儿那雪白的大腿,但他不敢。如果,换了“小燕子”,或者其他女子,欧阳萸想:无论如何,他总会半真半假,不管三七二十一,放肆一番。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苏菲儿,他不敢造次。
大概,是苏菲儿脸上那种漠然骄傲的神情,令他望而却步。
苏菲儿话不多,她只是低头,吃她的东西。
苏菲儿吃完烤鱼后,又吃烤鸭掌,接着吃烤牛肉,烤鱿鱼,她前边的桌子,堆了一大堆的骨头,她一边吃一边喝啤酒,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心满意足的样子,也不怕吃多了长肉,会胖。
苏菲儿是天生瘦子难自弃。
欧阳萸看着苏菲儿,心中不禁懊恼起来。
欧阳萸想:是不是她对他,不感兴趣?还是,她压根不喜欢他,一直当他为空气不存在?抑或,她已是名花有主了,除却巫山不是云?第一次,欧阳萸对一个女人,没了底,他猜不透她。
但,这个苏菲儿,真的是个可人儿,令异性想入非非,无限的爱怜。
苏菲儿的眼睛,大而明亮,是那么的清澈,仿佛如浸在溪水的玻璃球;她的腿,那么的细腻,那么的白净,那么的修长,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光滑;她的玉足,有点单薄,细长,十个脚趾,小小巧巧,大小有序排列,层次分明,极妩媚,极迷人。
呵呵,美色当前,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是柳下惠。
——至少,欧阳萸不是。
大概,是啤酒喝多了,欧阳萸有点醉。又也许,是酒不醉人自醉。
啊,美酒与佳人,是千古绝唱。
此时此刻的欧阳萸,就像个猎人,仿佛看到了梦寐以求很久了的猎物,那种陡来的兴奋与喜悦,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令他兴奋无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又岂能白白的给错过?
烧烤吃完后,欧阳萸开了他那辆白色的本田车,故意的,先送“小燕子”回家,再送苏菲儿。
一路上,苏菲儿更无话,她好像都不大喜欢说话的,特别是面对着他,特别的沉默寡言。苏菲儿只是静静的坐着,在车子的后座里,仰起头,一张脸微微的扬起。欧阳萸自镜子里看到,苏菲儿的一双眸子,黑漆漆如深潭般。
到了家,下了车,苏菲儿说:“谢谢。”
黑暗中,苏菲儿眼角渐渐有了笑意,夜色,暧昧且浓郁。
在苏菲儿要转身离开的瞬间,欧阳萸突然说:“等等!”
苏菲儿抬眼,惊诧地望向他。
欧阳萸冲下了车,终于忍不住。这个女子,深深吸引了他,仿佛毒药,让他欲罢不能。欧阳萸冲了上前,凝视着苏菲儿,不由分说一伸手把苏菲儿拥入怀抱,然后低下头,嘴唇吻了下来,动作迅速得不容置疑。
苏菲儿一愣,瞪大了眼睛,惊愕让她忘记了反抗。
这欧阳萸,怎么能这样?真的是色胆包天了。苏菲儿身子一僵,渐渐反应了过来,于是身子便略略的挣扎了一下,但愈挣扎,欧阳萸便抱得愈紧。
最后,苏菲儿不挣扎了,干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如一尊雕像,任由欧阳萸抱着她。苏菲儿的身体是那么凉,小小的手掌不盈一握,这使欧阳萸不禁想起深秋的寒露。欧阳萸想,这样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应该被很多男人宠着的吧?
欧阳萸说:“我送你上楼,好不好?”
苏菲儿摇头:“不好。”
欧阳萸问:“为什么?”
苏菲儿疑视着他,轻声说:“夜深了,改天吧。”
欧阳萸看着苏菲儿,目光肆无忌惮,眼内有蓝色的火苗在幽幽地燃烧。苏菲儿低下头,眼睫毛落了下来,一颗心,忽然间就莫明其妙地跳了起来,“咚咚”,苏菲儿甚至还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改天吧。”苏菲儿说。
欧阳萸无奈地点头:“好。”
大家都是成年人,彼此都明白对方说话的意思。
第二天,欧阳萸向“小燕子”要了苏菲儿的QQ号。
“小燕子”追问个不休,是不是看上了“蔷薇泡沫”?是不是想追她?欧阳萸当然否认,欧阳萸说,“蔷薇泡沫”打球打得不错,而且能喝酒,跳舞也跳得很好,以后我们群里有活动,叫你和“蔷薇泡沫”一齐出来,热闹热闹。
“小燕子”半信半疑。
“小燕子”喜欢欧阳萸,已经很久了,久到群里的人,众所周知,但欧阳萸一直对她若即若离,不咸不淡,半推半就,玩着老鼠和猫的游戏。乐此不疲。欧阳萸的借口是:我是有妇之夫。
“小燕子”不情不愿地把苏菲儿的QQ号给了欧阳萸。
欧阳萸拿了苏菲儿的QQ号,兴奋莫名,然后,上了网,便迫不及待的便请求加她为好友。欧阳萸忐忑不安地想:如果,她肯接受加他为好友,证明她对他有意思,如果拒绝,则她讨厌他。
她讨厌他么?
也不见得,如果真的讨厌他,她不会让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吻她。但欧阳萸不敢确定,苏菲儿是否会喜欢他,是否会对他有意。
欧阳萸没有想到,苏菲儿在线,而且很快的通过了他加为好友的请求。
欧阳萸一上QQ,便运用他的一向作风,嬉皮笑脸:“亲爱的,我想你了。”
苏菲儿说:“是想我什么?大腿,还是想我的脚踝,抑或,想我的身体?”
欧阳萸哈哈大笑。
原来,她什么都是懂得的,什么都瞒不过她,只不过她比较含蓄,不像其他女子,喜欢炫耀,喜欢夸夸其谈,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眼珠转一转,欧阳萸便能清清楚楚猜出她们想些什么。欧阳萸对苏菲儿,又多了几分好感。
QQ里的苏菲儿,无拘无束,仿佛与现实生活中判若两人。QQ里的苏菲儿,话比较多,也比较活泼,她的知识面广,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大到国家大事,小到柴米油盐酱醋,她都能聊。
欧阳萸好奇地问她:“你是做什么的?”
苏菲儿答:“百无一用一介书生。”
欧阳萸便明白过来:“哦,你是作家,自由撰稿人。”
苏菲儿惊讶,这个欧阳萸,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那个时候,苏菲儿并不知道他就是欧阳萸,只知道他的网名叫“不懂夜的黑”,她一直这么的叫他:“不懂夜的黑”。
三天后,当欧阳萸说要苏菲儿陪他去参加一个旅游度假村会议讲座的时候,苏菲儿同意了。
反正她寂寞,反正她无所事事。
这是一个英国跨国集团所举办的有关于旅游度假村会议讲座,主要目的是推广旅游度假村。苏菲儿一向对旅游感兴趣,也走过了很多地方,虽然没本事没能力购买度假屋,却愿意接受新鲜事物,愿意了解它。
欧阳萸带苏菲儿走到了一间豪华大酒店,上了十八楼。
那个漂亮的礼仪小姐,亲热地称呼欧阳萸:“欧阳先生。”称呼苏菲儿为:“欧阳太太。”
苏菲儿只是微笑,也不分辨。
苏菲儿想,啊,原来他是姓欧阳的。
姓欧阳的人并不多,历史上最有名的,莫过北宋文学家,史学家欧阳修,字永叔,号醉翁,晚年号六一居士,是唐宋八大家之一。
这个旅游度假村会议讲座,原来是需要一家人参与的,很多一双一对的夫妻,还有他们的子女,热哄哄的,欢聚一堂,肆无忌惮地向别人展示着,他们拥有的幸福与恩爱。负责接待他们的礼仪小姐,来自重庆,活泼,开朗,嘴巴仿佛抹上了蜜糖似的,左一口“欧阳先生”,右一口“欧阳太太”,还一个劲的夸他们登对,男才女貌,天设地造的一对。
看到苏菲儿没有不高兴,欧阳萸也不解释,只是“呵呵”笑,仿佛他与苏菲儿,真的是一对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而且,从头到尾,整个会议间,欧阳萸就一直亲热地握着苏菲儿的手,手指与手指间,紧紧地纠缠着,千般柔情,万般抚爱。
苏菲儿只是低头,微笑。
苏菲儿也任由自己小小的手掌,蜷缩在欧阳萸那宽大温暖的手掌中,享受着那偷来的一瞬间的幸福与温馨,那样的暧昧,那样的裹缠不清。
会议讲座快结束之际,欧阳萸和苏菲儿这对冒牌的夫妻自然没有购买度假屋的倾向,度假屋对他们来说,是镜花水月,不尽不实。所以欧阳萸刚使个眼色,苏菲儿便心领神会,要提前走了。
那个负责接待他们的礼仪小姐到底年轻,按捺不住,她口水都说干了,客人一点点心动的意思也没有,还提前走。
礼仪小姐无奈地举起了手,招来了旅游度假村会议讲座的负责人,一个黄头发蓝眼睛高鼻子的英国人。
欧阳萸也不需要翻译,直接用英文“叽哩咕噜”的和英国人说了一通。
苏菲儿睁大眼睛,听不懂。她的英文不好,她自嘲,以前学的全还给老师了,如今连二十六个字母,也常常张冠李戴。那英国人风度很好,礼貌地微笑着,也用英文“叽哩咕噜”的和欧阳萸聊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伸出了手,用生硬的普通话说:“欧阳先生,欧阳太太,谢谢你们今晚的光临,谢谢!”
走出了门口,苏菲儿羡慕地说:“咦,‘不懂夜的黑’,你的英文不错哇。”
欧阳萸嘿嘿笑:“我读大学的时候,英文是过了六级的。”
下了电梯,自大酒店出来,刚好是六点半,晚饭的时间。
欧阳萸说:“一起吃饭?”
苏菲儿说:“好。”
这个高大,帅气,博学多才,从容不迫,处事干脆利落,八面玲珑,还有那谈笑风生,泰然自若的男子,不由自主的,就吸引了苏菲儿。
这饭,是在欧阳萸另一个家吃的。那是欧阳萸背了妻子,背了家人,偷偷购买的房子,六十平方米,一房一厅,家具电器甚至电脑,样样齐全。欧阳萸向苏菲儿眨眨眼睛,面不改色地说:“狡兔三窟。”
苏菲儿微笑。
眼前的男子,四十岁出头了吧?苏菲儿看到他的头发,偶尔夹着一两根白发,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了一两条细细的皱纹。成熟的男人,总能吸引异性爱慕的目光,何况欧阳萸,又是这么能说会道,随机应变,还会甜言蜜语的哄女子。
苏菲儿的眼睛,无意之中,便落到欧阳萸的无名指上。
欧阳萸的无名指,戴着一枚闪闪发亮镶了钻的白金戒子。苏菲儿看着看着,心里,忽然便闪过一阵莫明其妙的悲哀。是,苏菲儿从来都不缺少男人,无论高矮肥瘦,俊与丑,只要她愿意。但,从始到终,从来没有男人肯给苏菲儿一个戒子,一个名份,一个家。
从来没有。
岁月中,生命里,总会有些人,有些事,总会刻骨铭心,无法忘怀,温吞地侵蚀着生命的年轮。但做人,终究是要讲运气的,在苏菲儿短短的二十多年人生旅途中,历来过往,仿若一块支离破碎的分镜头,蒙太奇一样,飘飘忽忽的,不着边际。
轻轻的,苏菲儿便叹了一口气。
这是不是命运?
抑或,是上帝的安排?
一顿饭下来,欧阳萸就一把捉紧了苏菲儿,迫不及待的把苏菲儿拥到怀抱里。尽管灯光昏暗,夜色朦胧,欧阳萸还是看到苏菲儿的脸色红润,肌肤通透,散发着一种迷人的光亮。苏菲儿,这个过尽千帆的女子,忽然间的,就露出了少女一般的青涩笑容。
苏菲儿想,做这个优秀的又有情调的已婚男人的情人,又如何?
虽然,情人只是一场梦,一场春梦,从一开始就意味分手,情人就意味着没有结果,意味着短暂,意味着没有天长地久的神话。
但,又如何?
苏菲儿愿意。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欧阳萸轻轻的吻着苏菲儿,嘴唇划过耳坠,轻轻的,他问:“我想要你,把你给我,可好?”
苏菲儿说:“好。”
寂寞,如同皮肤上的细菌,默默疯长,如影随行。
是,苏菲儿是一个渴望着有爱的女子,她渴望着和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拥抱,只有这样,苏菲儿才不觉得寂寞,不觉得冷清,苏菲儿才有一种被温暖包裹的安全感。
哪怕,是一瞬那。
苏菲儿冲了凉,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修长白皙的身体裹着一条雪白的浴巾。欧阳萸的家,大概常常有女客人吧,拖鞋是粉红色的,小巧玲珑,有着细细的带子,一条一条,互相交织着,苏菲儿穿在脚上,那一双几近完美的玉足,完完全全展露在妩媚的灯光下,瘦,薄,纤细,白净,有种晶莹剔透的质感。
欧阳萸瞬间屏住了呼吸。
欧阳萸问:“后悔吗?”
苏菲儿不明白:“后悔什么?”
欧阳萸说:“后悔把你给了我。”
苏菲儿摇头:“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事,哪怕错了,也只当一个教训。”
欧阳萸笑:“呵呵,有性格!我喜欢!”
苏菲儿说:“谢谢!”
欧阳萸的手机,忽然间这个时候轰天动地响了起来,在静静的夜里,声音震耳欲聋,特别的响亮,特别的清脆,也特别的刺耳。欧阳萸瞅了瞅苏菲儿,停止了动作,表情尴尬,低声咕嘟了声:“讨厌。”
电话,是一个女子打来的。
大概,是欧阳萸的妻子吧?苏菲儿清清楚楚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在问:“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欧阳萸说:“和一个朋友在吃宵夜,一会儿就回去。”
电话那头的女子在追问:“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欧阳萸不耐烦:“当然是男的了。”
放了手机,欧阳萸还呐呐自言自语:“讨厌!”
苏菲儿没有说话,她只是坐在柔软的床上,拿过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然后仰起了头,吐出一圈又一圈的烟雾。烟雾在空气里,慢慢地飘散,那么的无聊,那么的孤独,那么的寂寞。
苏菲儿叹了一口气。
夜,真的是深了,流窜的空气,淡淡的,郁郁寡欢,有着冰凉的感觉。苏菲儿想,有妇之夫,总会为他的夜归而内疚,他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夜不归宿。
欧阳萸在QQ里问苏菲儿:“你有多少个男朋友?”
苏菲儿啼笑皆非。
如今的男人,怎么都这么幼稚?她不是他的妻,他也不是她的夫,两个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偶尔相遇,然后来一场与海誓山盟地老天荒无关的情与欲的盛宴而已,她的昨天,今天,明天,又与他何干?
但欧阳萸坚持:“我想知道。”
于是,苏菲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便把字打上:“一个也没有。”
男朋友是什么?未来的丈夫?或是有希望成为未来的丈夫的男候选人?不不不,苏菲儿没有结婚打算,没有嫁人的计划,她不但对男人没有信心,对自己,更没有信心。一个没了灵魂的女子,一个不能生育了的女子,怎么能有男人娶?
欧阳萸说:“我能提出一个要求吗?”
苏菲儿问:“什么要求?”
欧阳萸说:“做我的唯一,好不好?”
苏菲儿一愣。
眼前这个男人,貌似是认真的,虽然苏菲儿不知道他的认真能维持多久,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瞬那,他是真心的。苏菲儿有点感动,凡对她好的男人,曾经付出过心的男人,她都会永远记住他的好,——尽管有时候,男人也欺哄她,但他肯欺哄她,也是费了心思的,最怕连欺哄也不肯。
苏菲儿说:“好,我答应你,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我会对你专一。”
一个人走进一个人的心里,并不容易。
走进了,要消失,更不容易。
爱一个人,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很多很多的缘分,只是一刹住。苏菲儿想,她不要结果,她只要过程,过程开心快乐便可,虽然这开心快乐,也许就像了烟花,瞬那的绽放,转眼即逝,但这又怎么样?至少,曾经拥有过。
那天,欧阳萸给苏菲儿打来电话,声音忍不住的兴奋,他的妻去九寨沟旅游了,儿子自从上了高中后,一直在学校食宿,周末才回家。欧阳萸说:“怎么样,来我的小家来住在两天,我们一起体验着柴米油盐的日子,好不好?”
苏菲儿说:“好。”
苏菲儿从来不问起欧阳萸的妻,欧阳萸也从来不说。
有时候“同城相约”QQ群聚会,欧阳萸不到场,“小燕子”会有意无意对苏菲儿说一些关于欧阳萸的事。比如说,欧阳萸在税务局里,做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比如说,欧阳萸喜欢炒股,背着老婆,赚了不少;比如,欧阳萸的妻,对欧阳萸看菅极严,因为欧阳萸喜欢拈花惹草,有过前车之鉴。
“小燕子”说,那个女孩子,是他们群里的,一个长得像了妖精那样的女子,网名叫“美丽约定”的,居然异想天开,想取代他的妻位置,去了找他的妻,结果给赶了出来。欧阳萸气极,终于与“美丽约定”分了手。
苏菲儿听得津津有味,也不插嘴多说话。
看来,欧阳萸不但智商高,还熟读孙子兵法,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欧阳萸在他的妻严厉看管下,居然还可以在女人堆里大展宏图,兴风作浪,可以拥有自己的金屋,可以藏娇。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是不是欧阳萸一贯的作风?
苏菲儿与“美丽约定”不同。
因为,苏菲儿从来没有想过,她要做欧阳萸的妻。
甚至,为着欧阳萸争风吃醋也不愿意。
当晚,欧阳萸下了班,便开车来接苏菲儿,他们手挽着手,一起到菜市买菜,然后又手挽着手,一起回家。苏菲儿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在这一刻,她就是他的妻,他就是她的夫,他们是尘俗世里千千万万中的一对平凡夫妻,温馨,平庸,快乐,幸福。
欧阳萸给苏菲儿买了礼物。
是一套黑色的戴安芬。
欧阳萸说,“我知道你喜欢戴安芬,因为每次我都看到你穿这个牌子。”
苏菲儿感动了。
苏菲儿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不管欧阳萸对她的爱,是真,还是假,至少,欧阳萸肯花心思,了解她的喜好。
吃过晚饭,洗好了澡,戴安芬还来不及穿上,欧阳萸便拥住了苏菲儿,紧紧地,用力地,苏菲儿那张不施粉黛的脸孔,隐隐地红晕初泛,一双美目流转生辉。
欧阳萸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了苏菲儿的脸。
苏菲儿愿意就这样的给欧阳萸拥抱在怀里。
透骨清醒。
醒来,太阳已露出了笑脸,灿烂的阳光穿过窗帘,影影绰绰地横冲直撞射了进来,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大瓶塑料的雏菊,青绿的叶子,细小的花朵,颜色浅浅的,花朵开得极为美丽,在阳光的照耀下,那盆塑料的雏菊,仿佛便有了生命。
“早上好,亲爱的。”欧阳萸站在床口,笑眯眯地看着苏菲儿。
苏菲儿说:“早上好。”
忽然,苏菲儿便一阵脸红,急急忙忙的拉过被子。晕,光天化日之下,她还没有穿衣服呢。
欧阳萸已做好了早餐,是苏菲儿喜欢吃的芥菜皮蛋粥,外加一杯牛奶,一只鸡蛋。
苏菲儿穿好了衣服,走到了卫生间。卫生间里放着一只杯子,杯子上有挤了牙膏在上面的牙刷,还有一条干净的毛巾。待苏菲儿嗽口洗脸完毕,走到餐桌上,欧阳萸很绅士的为她拉过了椅子。
吃早餐间,欧阳萸说:“亲爱的,你太瘦了,要吃多点营养,养胖点。”
苏菲儿笑:“我胖了,变成猪了,你便不喜欢我了。”
欧阳萸看着她,轻轻地说:“不,你就是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一样的会喜欢你,爱你。”
苏菲儿心头一暖,不管欧阳萸的话真与假,便感动了,情不自禁地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欧阳萸,把头温柔地依偎在欧阳萸的胸前。
欧阳萸低下头,轻轻地,便吻了苏菲儿。
爱情,就这样培养出来的吧?一点点地滋生。
尽管,苏菲儿知道,欧阳萸永远也不会属于她,她也永远也不能属于他,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可是,苏菲儿还是很享受这一刻,哪怕是海市蜃楼,也愿意。
沈宁宁经过一段时期的适应调理,渐渐走出了阴影。那次曾经压抑了在沈宁宁心理多`年的阴影,在被驱散开来的时候,沈宁宁仿佛一只翅膀长久被打湿了的蝴蝶,在水渍干了以后,又可以振翅高飞了。
在治疗的过期当中,沈宁宁需要本身付出努力之外,邓吉柯也付出了很大的爱心和耐力。从握手,拥抱,亲吻,每走一步,沈宁宁都由难受,到减轻,再到接受。最后,沈宁宁也开始学会了主动拥抱邓吉柯,亲吻邓吉柯,适应并接受邓吉柯使用的每一种安心的肢体语言。
沈宁宁把她给了邓吉柯。
后来,沈宁宁还呕吐了,吐了满床都是。
邓吉柯拥抱着沈宁宁,一边轻轻地拍打着沈宁宁的背脊,轻抚着沈宁宁的头发,沈宁宁排斥引起的焦躁,在邓吉柯的温柔的肢体语言中渐渐的减弱。然后,邓吉柯细心地为沈宁宁清理了污物,再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把沈宁宁身上的虚汗擦干。
邓吉柯安慰着沈宁宁:“别怕,会好的!放松!”
沈宁宁望向邓吉柯,怔怔地流下了泪水,沈宁宁哽咽着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邓吉柯说:“我是一个传统的男人,既然选择了你,愿意和你在一起,就希望能够和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重要的是,我爱你!而且我相信,我们一起努力,会好起来的。”
为了邓吉柯这句话,沈宁宁便决定嫁给邓吉柯,做邓吉柯的妻。
为什么不呢?
沈宁宁渴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正常健康的女人;也渴望,从一个有心理障碍的女子,变成一个懂得爱男人,也有能力去爱男人的正常女子。
在一个星光灿烂的夜里,在沈宁宁小小的,租来的单间配套的小小出租房子里,沈宁宁那张小小的床中,沈宁宁闭上了眼睛,用了心理医生教的良性暗示法,尽量使自己放松,放平静。
终于,沈宁宁可以做一个正常的人。
叶小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已开始出现消瘦,发热,全身衰竭,恶病质等症状。医生说,是因为淋巴系统扩散而出现相应部的转移,再发展下去,会导致肾功能衰退,以致尿毒症。
总的一句话来说,叶小莹在世的日子,已不多。
叶小莹最大的心愿,是希望看到唯一的女儿沈宁宁出嫁。
沈宁宁又岂能不孝?
沈毅轩说:“五一是国际劳动节,是个好日子呢,当初我和你妈结婚,是在五一节那天,如今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宁宁,你和吉柯,也在五一节结婚吧。”
邓妈妈也赞成:“对啊,你们俩个也老大不小了,早晚也是要结婚的,就五一节吧。”
长辈们都怕夜长梦多。
或,节外生枝。
沈宁宁说:“好。”
邓吉柯也说:“好。”
于是,沈宁宁和邓吉柯,两人便在“五一”国际劳动节,登了记,结了婚。没有宴请亲朋好友,铺张浪费大办宴席,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家人,聚了在一起,吃了顿饭,算是庆贺一下。
沈宁宁最后一次见到高云燕,是结婚前的一个星期。
已是午夜了,高云燕打来电话,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了风声,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和一阵阵悲伤的啜泣,高云燕哭着说:“我不要活了,我给车撞死好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离开了我?为什么?你们到最后都要爱上一个男人?为什么?”
沈宁宁披了件外衣,走到阳台里,远远看到高云燕蹲了在她对面的马路中央。这个曾几何时,被公众认为知书达礼,温良贤淑文静的女子,大概是喝了很多的酒,就这样的烂醉在马路中央,大哭,痛恨自己,唾弃自己。一辆又一辆的车,大的车,小的车,从了她身边飞驰而过。
沈宁宁跑了下去,把了高云燕拉到了马路的旁边。
高云燕还在哭,一边哭,一边说:“宁宁,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沈宁宁也觉得难过,也哭了,一点一点地蹲了下来。哭着哭着,沈宁宁忽然就跑到了高云燕跟前,跪了下来,沈宁宁说:“求求你了,忘了我。我想做一个正常的女人,要恋爱结婚,我还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高云燕,这一切,你的爱情,却是无法给予我的。”
两个女人,就在这样的在午夜的大街头,抱头痛哭。
高云燕也知道,沈宁宁不像了她。她是孤家寡人一个,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一个人到哪儿,哪儿都可以是自己的家。而沈宁宁,沈宁宁做不到像她这样潇洒,沈宁宁有父母,有家人,她的幸福并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
沈宁宁和邓吉柯结婚后,日子像水一样静了下来。
沈宁宁知道,她和高云燕,还是在彼此留下了无法忘却的痕迹。尽管,她和她,已是陌路。
高云燕在沈宁宁结婚后不久,便把美容院转了出去,变卖了她的房子,然后离开了这个城市,独自一个人去了深圳。
高云燕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城市,是她的伤,她的痛。
去深圳之前,高云燕打了电话给沈宁宁,轻轻地说:“好好过日子,好好的爱邓吉柯!沈宁宁,你一定快乐,一定要幸福!知不知道?”然后,高云燕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点点的留恋也没有。
苏菲儿想不到,她会再次遇到丁沫沫。
苏菲儿更想不到,这个丁沫沫,就是“小燕子”嘴里所说的,长得像了妖精那样,网名叫“美丽约定”的,吵着要欧阳萸离婚,吵着要欧阳萸娶了她,甚至大着胆子,去找了欧阳萸的妻的女子。
丁沫沫不想再这样和欧阳萸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下去。
丁沫沫希望,欧阳萸的世界里,从此只剩下两个人,不要再有第三者。丁沫沫不再愿意,天天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等着她爱的男人来。这个房间里没有欧阳萸,即使东西摆得再满,也是空的。像她的心。
为了讨好欧阳萸,丁沫沫按了欧阳萸的要求,尽量的改变自己。
之后,欧阳萸软在了丁沫沫身边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欧阳萸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他喜欢这样,尽情地享受着丁沫沫的妩媚与妖娆,尽情享受着丁沫沫的万种风情,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根本没有想过,要负什么的责任。
丁沫沫觉得,爱一个人,有时候,还真的是很贱。
是啊,很贱!丁沫沫这样骂她自己。
于是,丁沫沫便不甘心起来,她逼了欧阳萸,哭着,闹着,逼着这个一遍遍地说爱她,但最终还是回到妻子身边的男人,丁沫沫说,你到底是要婚姻,还是要爱情?
人,总不能这样贪婪和自私,这样对谁都不是一件公平的事。
结果,欧阳萸拉下了脸孔,一脸狰狞地说:“你别幼稚了,好不好?我不会为了你而离婚的。就算我和你上过床,那又怎么样?我又没强压你,这是你情我愿的。”
欧阳萸最讨厌,那些和他有关系的女子,缠着他,要爱情,要婚姻,要这个,又要那个的。这怎么可能?他和他的妻,结婚了十多年,有了一个逐渐长大的儿子,没有爱情,也有感情。他出来玩,不过是因为生活像了白开水,太过平淡,太过无味,他不过是偶尔,在白开水里,加了点糖,或盐,仅仅如此而已。
丁沫沫不甘心。
她要一个圆满的结局,而不是一场苟且的偷情。
那天,丁沫沫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便找上门去,在欧阳萸的妻面前,自报家门。
丁沫沫楚楚可怜,低声饮泣,边哭边对了欧阳萸的妻说,她和欧阳萸很相爱,她知道对不起她,但还是求她成全他们。
谁料欧阳萸的妻,上下把她打量了一番,然后冷笑:“我老公的情人很多,多得十个手指头加十个脚趾头数,也数不过来。如果我要成全,还轮得到你?告诉你,别白日做梦,也别装那可怜样!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我早见识好了。”
丁沫沫灰溜溜的,便败下阵来。
丁沫沫实在没辙,一气之下,便跑到药店,买来了大把大把的安眠药,然后给欧阳萸打电话,扬言要自杀。但,丁沫沫想错了,过了约定的时间很久,欧阳萸还是没有来。不知道是欧阳萸硬石心肠,还是算定了丁沫沫的虚张声势,总之,欧阳萸不但没有来,从此以后,欧阳萸就远离了丁沫沫,不愿意见到她,也不愿意接她的电话。
丁沫沫伤心欲绝。
丁沫沫后悔了,后悔不应该这样逼欧阳萸,后悔让欧阳萸反感。丁沫沫流着泪,向了欧阳萸认错,一遍遍地发短信给欧阳萸,请欧阳萸原谅。丁沫沫说,她以后再不这样了,她爱他,离不开他,两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吧,她乖乖的,做她永远的小三。
欧阳萸终于回了短信,他冷冷地说:“我们完了,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因为,我现在有了别的女子,我很喜欢她,她是除了我的妻外,第一个让我真正心动的女子。”
丁沫沫不知道,那个女子,便是苏菲儿。
丁沫沫觉得,她的骄傲,她的尊严,一点一滴的,全给折磨得无踪无影。
丁沫沫曾经回去找过周晨光,那个曾经对她说过,永远会在原地等着她,那个曾经对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子,在她离开他的第三个月,便回家了,回到那个偏僻落后的小乡镇,然后,在家人的撮合下,和了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子,闪电式的结了婚。
她在伤透了他的心同时,他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了她。
苏菲儿见到丁沫沫,是在一次QQ郡的聚会里。
欧阳萸告诉苏菲儿,他们“缘分天空”QQ群,晚上聚餐,问苏菲儿要不要来。苏菲儿说:“我又不认得你们群里的人,去了也不好玩。”欧阳萸说:“你认得我啊,你坐我身边就行了,还有,我想见到你。”
苏菲儿便去了。
她也想见到欧阳萸,和欧阳萸在一起,便是满身满心的欢喜。
去吃饭之前,看到时间还早,苏菲儿特地跑到美甲店去修理手脚甲。欧阳萸喜欢苏菲儿涂上指甲油,他说苏菲儿的手脚白皙,修长,漂亮,涂上了指甲油,会更加的妖娆美丽,最好是颜色鲜艳欲滴的那种,他喜欢。
苏菲儿不喜欢鲜艳夺目的颜色,她只喜欢黑白,因此她在手甲上涂了白色的指甲油,印上小小黑色的花,而脚趾甲则是黑色的指甲油,白色的花。
苏菲儿穿了一条七分牛仔裤,黑色紧身T恤,脚底下,是一双白色的高跟拖鞋,那黑白分明的脚趾甲,便分外的耀目起来。
欧阳萸远远看到了,眼里全是惊喜,一脸一笑落得满襟都是。
趁人不注意,欧阳萸悄悄地说:“很漂亮,我喜欢。”
苏菲儿笑。
她也喜欢。
吃饭的时候,欧阳萸果然坐在了苏菲儿身旁,和苏菲儿紧紧的相依在一起。偶尔,欧阳萸还偷偷的从饭桌底下,用他的双脚,紧紧纠缠了苏菲儿的双脚。苏菲儿的脚,有点冰冷,却软若无骨,像她的手一样。
忽然间,苏菲儿便调皮了起来,索性抬起双脚,在众人眼皮底下,胆大包天的搁在欧阳萸的大腿上。圆圆的大饭桌,盖了白色的台布,台布的边坠落下来,遮挡了视线,别人看不到桌子下面的火热和暧昧。
苏菲儿得意的“嘿嘿”笑起来。
一个网名叫“刹那芳华”的男子,坐了在苏菲儿的旁边,他说:“蔷薇泡沫?很漂亮哦,人如其名哦。”
欧阳萸看了他,半真半假地说:“蔷薇泡沫当然漂亮了,那还用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告诉你,可别打歪主意哦,蔷薇泡沫是我的,可别抢了去。”
苏菲儿又“嘿嘿”的笑。
饭桌底下,欧阳萸伸出了手,轻轻的,柔柔的,就捏了一下苏菲儿的脚趾。
苏菲儿也由了他捏。
苏菲儿喜欢这种感觉,偷偷摸摸的。仿佛小时候,背了大人,冒着被大人打骂的风险,把火柴偷了出来,一根一根的划着玩,那种惊险而又刺激的感觉,仿佛走钢丝绳那种,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为人知的快乐。
饭吃了一半,又来了一个人。
她迟到了,人没到,声先至,有着《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出场架势:“哟,我迟到了,你们也不等等我。”
苏菲儿抬眼看,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二十岁刚出头,长发,大眼睛,穿了小小的吊带衫,白皙,光滑,极诱人,让人想入非非。身下穿了一条牛仔热裤,两条白皙,明晃晃地露了出来。脚下,是红色的高跟凉鞋,十只脚趾涂满了粉红色,双腿白皙,修长,妩媚,妖娆。
苏菲儿瞪她,觉得眼熟。
她也瞪了苏菲儿。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
“苏菲儿。”
“丁沫沫。”
真的是丁沫沫。
真的是她。
丁沫沫的脸上,闪过了不可置信,呆了好一会儿,随即便绽开了笑容,仿佛苏菲儿是极络熟的朋友的,热情如火地跑了过来,热烈地拥抱了苏菲儿,一边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真想不到这么巧,我们相遇了!”丁沫沫拥抱着苏菲儿的身子,热呼呼的,很柔软,一种青春活力,朝气蓬勃,便扑面而来。
旁边有人起哄:“美丽约定,也抱抱我们呀。”
“美丽约定”笑呵呵,放开了苏菲儿,真的就跑过去,一一的拥抱了在座者,不管男女,反正,来者不拒,拥抱了个够。
苏菲儿怔怔的,要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原来,丁沫沫的网名,叫“美丽约定”。
原来,丁沫沫,认识欧阳萸。
原来,此欧阳萸,便是彼欧阳萸。
旁边的欧阳萸看到丁沫沫,他的脸色“刷”就变了样,眼神立即变得冰冷了起来,大概欧阳萸想不到此时此刻丁沫沫会出现。丁沫沫的QQ,早给欧阳萸拉到黑名单,也早给欧阳萸从了QQ群里踢了出去,他们很久没有联系了。
但丁沫沫,却不肯放过他。
欧阳萸忽然觉得,这丁沫沫,很可怕,她不爱上犹可,爱上了,就别想逃出升天。就是化身为苍蝇,她也会变作捕蝇草来待候。即使重新做人,她的阴魂也不肯放过。
在咬牙切齿之余,欧阳萸还不忘惊诧的问苏菲儿:“你们认识?”
苏菲儿还来不及回答,丁沫沫已跑了过来,她最后拥抱的,是欧阳萸,也不顾欧阳萸对了她怒目而视。丁沫沫眯起了眼睛,若无其事地笑嘻嘻地说:“当然认识啊,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放开欧阳萸后,丁沫沫就拉过空着的椅子,不由分说就插在欧阳萸和苏菲儿中间,有意无意的,就把两个人隔开来。
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很是准确。
虽然没有人知道丁沫沫,但丁沫沫也知道,欧阳萸嘴里所说的,除了他的妻外,第一个让他真正心动的女子,便是苏菲儿。
欧阳萸的新欢,竟然是苏菲儿。
丁沫沫此时此刻的脸上,堆满了醋,酸味十足。
“喂,你干嘛?”欧阳萸本来就不高兴,再看到了丁沫沫横坐了在他和苏菲儿的中间,欧阳萸就恼火了起来,一边拿了眼睛不安地瞟了苏菲儿,一边责问了丁沫沫。
“没干嘛呀,很久没见你,想你呗。”丁沫沫声音又娇又嗲,甜得发腻。
欧阳萸瞪她,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丁沫沫像是没有看到,就是看到了,她也不在乎。忽然的,丁沫沫就旁若无人的再次抱了欧阳萸,一个响亮的吻,“波”的一声,便落到了他额头上。这还不算,丁沫沫还很放肆的,把一只手便环绕了欧阳萸的腰,身子斜斜地靠着欧阳萸。
丁沫沫像告诉欧阳萸,又像告诉苏菲儿,她广而告之地说:“‘不懂夜的黑’,我很爱你呢,知道不?”
众人又再哄笑了起来:“真肉麻,要亲热,也不应该在这里啊。”
丁沫沫说:“我就喜欢表演给你们看,怎么样?”
苏菲儿装作听不懂,挟了菜吃,她若无其事地说:“咦,这柠檬鸭,味道不错。”
丁沫沫看着她,热情如火地说:“味道不错,那你吃多点啊。”
“好。”苏菲儿说。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苏菲儿的一颗心,就这样的一滴一滴地碎坠下去,像掷地有声的石子。
苏菲儿想:原来,欧阳萸就是丁沫沫所痴迷的已婚男子;原来,欧阳萸除了他的妻,她不过是他众多的女人之一;原来,她在欧阳萸心目中,什么也不是;原来,欧阳萸对她,不过也像了对丁沫沫一样,是逢场作戏,欧阳萸不会付出真心。
抑或,欧阳萸的心太多,他已分不清,那颗心是真,那颗心是假。
苏菲儿轻轻的叹息了声。
丁沫沫是她的前戏,她是丁沫沫的后戏。
苏菲儿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因为,她不会为着一个男人,而和别的女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也许,是她比较自爱,爱自己多过爱别人;抑或,她爱那男人不够,不值得她为他这样做。如果,如果放在古代深宫,苏菲儿想,她肯定是不得宠的那个。
丁沫沫一直在强颜欢笑着。
欧阳萸对丁沫沫的态度,有想不到的恶劣,不顾往日的情分与恩爱,板了脸孔,不理她,甚至丁沫沫拿了筷子,夹了一块菜,很亲昵送到了欧阳萸的嘴边,但欧阳萸在众目睽睽之下,很粗鲁地推开了。
欧阳萸厌恶地说:“你放尊重点,好不好?”
于是,丁沫沫便放尊重了,不再去纠缠欧阳萸,自顾自的倒酒,自顾自的仰头大喝。后来,丁沫沫喝多了,便拿了酒杯,跑去向别人敬酒,敬了这个,又敬那个。丁沫沫喝起酒来,很豪爽,一杯见底。
喝着喝着,丁沫沫便醉了。
醉了的丁沫沫,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左摇右晃,旁人说一句话,她就颠狂而放肆的大笑起来,“咕咕咕”的,像一只快乐的小母鸡。
欧阳萸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一直没有说话。
苏菲儿也没有说。
那个“刹那芳华”,坐在苏菲儿身旁,他为她倒酒:“干一杯?”
苏菲儿摇头,不想喝酒。有时候喝酒,也是要讲究心情的,或好,或坏的时候,她便想喝,而此刻的心情,暂时便没有了喝酒的雅兴。
苏菲儿骗他:“我不会喝酒。”
“刹那芳华”极有风度,也不勉强她:“不会喝酒,那喝饮料好了。”
“刹那芳华”找来了杯子,给苏菲儿倒了一杯满满的橙汁。
苏菲儿说:“谢谢。”
后来,苏菲儿上了一趟卫生间。她在卫生间里,呆了好一会儿,静静地吸了一支烟。洗手镜里的她,孤独而又落寞。
苏菲儿从卫生间出来后,又回到了包厢里。发觉一起来聚餐的热火朝天的两桌子的人,已菜足饭饱了,曲终人散了——有的人已走了,没有走的人,三三两两的说着话,聊着天,也嚷着准备要离开了。
欧阳萸不见了。
丁沫沫也不在了。
苏菲儿有点发呆,一时三刻还反应不过来。欧阳萸怎么会不见了呢?他叫她来,按道理来说,他应该送她回去吧?这是基本的礼貌。
苏菲儿打电话给欧阳萸:“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
欧阳萸说:“‘美丽约定’喝多了,我送她回家。”
苏菲儿心中一沉,但声音很平静,她轻轻地说:“哦,那我自己回去了,拜拜。”
欧阳萸,欧阳萸居然走了,欧阳萸居然抛下了她,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居然不声不响地和“美丽约定”走了。苏菲儿仰起了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叹息了一声,心中悲哀,她对她自己说:“苏菲儿,怨不得人,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自己不伤害自己,有谁能够可以伤害自己?
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怨不了别人。 枕上豪门:寂寞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