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后宫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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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你倒是聪明,知道反驳也没用。”
“争又有什么用?缚沛薄幸你比我更清楚。”丽美人直呼缚沛名讳,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我奇道:“你不想为自己辩白么?”
她道:“辩白有什么用?有谁会不信我?不若安安静静的走,至少他会留下一丝谦意,亦可保我娘家一门!”
我‘哈哈’笑道:“不须博同情,你死的并不冤枉。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辛者库的贱婢如何能碰我的食物?我哥哥又是为何受伤?这桩桩件件,你不就是要害我肚中的龙嗣么?”
说到此处,仍然后怕的浮出一股寒意,手呈自然装抚住小腹。
她有些不屑,道:“你以为除了我,你就安心了么?有多少人盯着你的肚子你知道么?”
我不欲理会她,道:“我今日不是来跟你斗嘴片子了,吃了后好好装扮一番,我可为你求皇上好好安葬。”
她果然不在说话,与我一杯接一杯的吃酒,用罢酒饭,我命林汐为她换上干净衣裳擦干净脸,亲自为她梳头着装。她对着镜子左照又照似乎颇为满意,竟阴恻恻笑了起来,我心中本对她就有歉意,此刻她的笑声无故另我心中发毛。
她见我惊吓甚是开心,嘻嘻哈哈狂笑不止:“欧阳氏…。哈哈…嘻嘻…我会回来找你的…”
林汐险些狠狠给了她一个嘴巴,我拦下来道:“算了,人之将死,就让她心里痛快些吧!”
留下已经疯癫的丽美人独自在冷宫,今日过后,这宫中,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了!
回头看着朱漆剥落的冷宫大门,心中有股歉意,更多的却是心寒,不知何时,我与丽美人的角色会互换,站在我这里的,是一个更得意的女人?只是后宫中,又有谁是永盛不衰呢?不管如何,我也只有去争,因为我要办的事,世间只有缚沛一人可以让我办成,我只有无休止的斗,踩着别人的尸体前行。
丽美人便是这样消失在后宫,亦没有人在记得后宫曾经有过她这个‘丽美人’。
钦天监挑端午后的第三天行往西景宫避暑,西景宫位与皇城北边,东靠山,西傍水,绿荫郁郁,是以宫中的妃嫔和王公大臣每年都要去西景宫避暑。只有少数不得宠的后妃才不得去。
皇后自是仔细准备一番,缚沛嘱咐她为我把象牙床,美人屏风也要抬了去,说是怕我换了床睡的不安身。林汐知道了喜不自禁,欢喜道:“丽美人一逝,其余的娘娘们又与主子相处融洽,主子只须安心养胎,等着生下小皇子。”
我微笑着吃着糕点不言语,如今后宫表面看似每人都各守本分,皇后治理六宫得心应手,就连平日最不受宠的蓝选仕也被召了侍寝,却只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出行那日,缚沛赏我与他共乘一娇,妃嫔无不羡慕。
龙撵虽是行的极快,却很稳当,不过三个时辰便赶至了西景宫。我本就头风严重,如今天气又炎热,这舟车劳顿的我竟然一病不起。
缚沛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钟太医说我是属脉细一类,加之寒湿袭经,抑遏不散,故清阳之气不伸,不能分布,故头痛不止焉。须的配以川芎一钱半,细辛一钱半,苍术一钱,甘草一钱,干姜一钱,细细的将十碗水熬成一碗,这样吃个十天半月许能见好。
皇后道:“那就赶紧配齐了药熬给贵嫔喝。”
钟太医道:“皇上娘娘有所不知道,这细辛苍术等四味药宫中的供品中多不胜数,只那味干姜须得是野生在千年崖壁上的,那才能与温中散冷兼能补火,那千年崖壁上也不见得会长,但若只用普通干姜就好比喝茶一样,一分效果也没有。”
缚沛听罢,忙唤黄长政到跟前吩咐他去宣八王前来。我不想兴师动众,艰难的卧身起来,说到:“臣妾的头风乃是年久成疾,皇上千万莫为了这码子小事劳烦御林军。”
缚沛哪里听的进去,八王一来便命其带三百锐兵去往各千年山崖处找寻。又留哥哥在我宫中陪我说话解闷。
唠嗑着家常半晌也没言语,林汐扶起我用了口茶,我忽然想起什么,仿佛不经意道:“哥哥这事做的似乎太顺利了。”此话似乎说的无头无脑,全哥哥自然是明白的,他瞧着我凌厉的眼神,忧郁道:“不过是个把子和尚…。要收买还不容么…。”
“哥哥不要命了么?竟将这事交给旁人,还是八王?”我边说边呜呜哭到:“我的命好苦啊,竟贪上这么个不知痛惜妹妹的人。”
哥哥慌了手脚,撮着手来回走动不知如何是好。他吞吐的说到:“妹妹怎的知道?”
我道:“你以为我是呆子么?若不是八王帮你,你何时办事这么快了?”
许话说的有些重,哥哥惭愧道:“我虽卤莽,却不至于把你我命也搭上。哎…。这…总之就是没事。”
他说完竟然不再理会我,径直走出了我宫中。
细细品味着哥哥的话不甚明了,莫非八王想收买我兄妹二人?心中这样忐忑的过着日子不甚担忧。
到了第七日那日午间,缚沛欢欢喜喜的来到我宫中,笑道:“八弟果然忠心,竟从八十里外的山崖上日夜不间断为你寻了药来,此刻钟太医正在为你煎药。”
我行礼谢恩,直到此刻方对上次收买大和尚一事隐约放下心来。我道:“皇上,如此倒不得不赏了。”
缚沛点点头,嘱咐黄长政摆驾要去八王宫中亲自嘉奖一番。
不多时,钟太医便亲自端来了药服侍我喝了。钟太医感叹道:“八王不顾得自身安慰为娘娘取这药引,当真是对皇上赤胆忠心。”
我随口问道:“八王可安好。”
钟太医脱口道:“八王休息个十天半月也该好了。”
心中有些不安,为何八王要休息十天半月?为何缚沛没与我说?钟太医只怕以为我已然知道才说将出来。
我装做不在意道:“如此甚好。”
钟太医走后,我忙命林汐回了皇后,说我用了药后精神大好,想见一见哥哥。
全哥哥的居所离我的宫殿本只两盏茶的功夫,谁知过了一个时辰他才赶来。我问他:“八王受伤哥哥可不得闲了?”
全哥哥奇道:“妹妹已经知道了么?”
我眯眼轻轻‘哼’一声,“如今连哥哥都要瞒着我了,亏的我还没傻呢。”
“那也是没办法”哥哥轻声道说到,“八王说这是他做臣子应该的,不便让你知道了心中不安。”
我道:“如今知道岂不是更不安?八王的伤势如何?”
哥哥有些无奈,答到:“你既知道我也不必隐瞒,八王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听同去的人说,那崖壁陡峭的很,谁也下不去,八王不管众人劝解独自爬上去,险些没命了。”
心中惶恐,感动道:“哥哥果然受八王看重,这倒是哥哥的面子了。”
全哥哥有些生气,愤然道:“我只道妹妹向来精明,原来不过比我还愚蠢。一个男人为何会为一个女人连命也顾不得,你自己想想罢。”说罢‘哼’了一声不再理我。
心中有巨大的感动,却浮起另一种担忧,他的心思我直到此刻才明白,却也疑惑,不过见过两次而已,而这样重的情分教我如何回报?于名分,我们是叔嫂,于私心,他却小了我一岁,惟独只有装作不知道。
且瞧着这形式,缚沛只怕是利用此事试探八王,看他是否会忠心办事。
如今八王愈来愈得人心,缚沛亦是担心的罢,不禁对缚沛生出一股莫名的厌恶从古至今多少人为了权势骨肉相残,父子反目?
哥哥怕是也早知此事,如若不然,上次他怎吞吞吐吐,说了句“总之就是没事”?
心下思考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对全哥哥道:“烦哥哥代我像八王道谢了,说我这做嫂嫂的记下了他的好,定会请皇上重赏。”
我故意加重‘嫂嫂二字,可以提醒全哥哥。
全哥哥气的只会‘哼哼’,头也不回的走了。
缚沛来我宫中时仍是大大的赞扬八王,我趁势道:“皇上若赏的轻了,只怕教人笑话。”
缚沛见我精神极好,甚是高兴:“如今边疆战事混乱,朝中无能将,用了外姓臣朕又不放心,但从此事看来八弟确实对朕忠心。”
心中有些不快,他利用的是自己的妻子孩子和兄弟,为了江山,就不再去在乎别的什么了么?若八王心中也不快,逆了他意却又如何是好?
我道:“皇上的意思是…?”
缚沛爽朗笑道:“朕想等八弟伤势痊愈,封他为征讨副将军,随三皇叔一道征驾边疆。”
这征讨副将军职司非同小可,只谨贤妃的父亲一人在缚沛当政期间受过封,若凯旋归来,封地加侯是不在话下,地位比番王还高。
缚沛见我不说话,问道:“容儿以为如何?”
我道:“臣妾可不知这前朝大事。”
缚沛抚着我的手掌,笑道:“你哥哥此次也有大喜。”
我‘哦’一声,缚沛接着道:“朕准备封他个军前行走,随八王一起出征。”
我慌忙跪下,这行军时除了正将和副将,便属军前行走最大,惶惑道:“哥哥年轻无经历,只怕不能胜任。”
缚沛扶我起来,说到:“你哥哥比起八王的样子似乎还老成些,年龄又比八王长不了几岁,年轻人在一起商量着,行事也方便,三皇叔虽是老将,终是胆小了些。”
我只得欢喜着谢恩,缚沛摇头道:“你可得谢谢惠妃才是。”
我道:“恕臣妾愚笨。”缚沛道:“若不是惠妃提起朕一时倒想不起来。”心中有微微的疑惑,也只是瞬间,却还是亲自谢过了惠妃。
惠妃宫中有大快的冰停放在窗口,她的气色似乎比年前好了许多,也不见怎么咳嗽,她无谓笑道:“欧阳公子贤能,我也不过稍微提了一句,还须得他自己有本事才是。”
心中感动,我平日里与她并无深厚交情,她之前送了我狐媚头饰,现下又为哥哥保举,如此贤惠,无怪缚沛对她总是隆宠不断。
我无意看到她一族花圃中摆了盆绿草,模样甚是奇怪,并不似内务俯送的品种,奇道:“这是什么花?臣妾倒是没见过。”
她身边宫女莲儿忙道:“这是我家娘娘亲手种的艾草。”
我‘哦’一声点点头。
我知女真人向来喜食艾草拌糯米饭,心中也不作多想,与她闲聊一番回了自己宫里。
过了半月,八王的伤势已好,缚沛携皇后和众妃嫔亲自为他们送行。
只见三皇叔八王与全哥哥皆身着行军的服饰行头,头顶一撮猩红樱绒毛,有微风吹来时轻盈飘动,显得说不出的威风庄严。
缚沛亲自满上酒杯,鼓励赞扬众将士一番干了。全哥哥走到我面前,嘱咐我仔细身子,好好的生个白胖外甥等他回来。
八王只微笑的站在一旁无意的瞧着我们,神色并无什么异常。只临走时与哥哥皆对我报以微笑。
心下的大石这才放下。
八王和全哥哥临走这日正是我用药最后一日,左等右等也不见钟太医拿药前来,林汐催到第五次时,慌忙跪到我面前,惶惶不定道:“主子…。这,这干姜被熬药的小太监…给熬化了…”
心中一急,险些撅过去。如今全哥哥和八王不在京中,只怕没人在能采到那干姜了。缚沛急忙赶来,命黄长政把那小太监拉去砍了,又派御林军再去寻找,钟太医道,“突然断药又过了时日,再吃也没什么效果了。”我心中忧郁,只觉头更加疼了起来。
钟太医为我又是布针又是施药,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只觉沉沉头痛源源不断袭来,似乎引到了腹部,钟太医急道:“快传稳婆,娘娘只怕要早产了。”
我捂着肚子满床翻滚,豆大的汉珠不停滴下,稳婆赶来时已疼的失去知觉,迷迷糊糊中只听叫喊奔走声不断,又仿佛有人大声提醒我要用力,似乎嘴里还塞进了参片,疼痛一阵接一阵猛烈穿来,不知道努力了多久,忽然,一股撕裂般的疼痛猛然穿来,仿佛全身的力气已用尽,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已听不见,瞬然失去了知觉。
懵懂中,好象睡了一千年,想要挣开眼睛却没有力气,又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的事物愈来愈远。
猛然,缓缓的有了知觉,惊醒的逼迫自己醒来,房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人,安静的连自己的呼吸声也能清楚闻见。手不自觉抚向腹部,只觉平平的恍若无物,我惊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大声唤道:“林汐…林汐…。”
林汐瞬间从殿门急步赶到身前,又关切又欢喜着道:“主子,这可醒了。”
我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林汐忙道:“帝姬平安生了下来,乳娘带在偏殿呢。”
似乎有那么一点黯然,喃喃问道:“是帝姬么?”
林汐道:“是。长的煞美,皇上和皇后欢喜的紧。”
我道:“帝姬平安就好。”
林汐道:“钟太医说帝姬尚不足月,气血不足,须得细心抚养。”
心中挂牵,慌忙道:“快抱了来我瞧瞧。”
林汐道:“钟太医说娘娘产后虚弱,须好好修养几日,是以奴婢们才在殿门外候着。”
“无防,快些抱来。”林汐见我坚持坳不过我,只好轻轻关上殿门,出去抱帝姬。
林汐把她放在我手上时,我那么担心,她那么软,那么小,我多怕弄伤她,她在我怀里睡的如此安详,小小圆脸通红,嘴唇蠕动着仿佛在吮吸着什么。
这就是我的孩子,是我怀了七个多月的孩子,不自禁流出了感动的泪水,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日清早,缚沛早朝也没上就赶来看我,我挣扎着起来,他扶起我:“身子虚弱还闹这些礼做甚?”
我别过头,正道:“请皇上为帝姬赐名。”
他拉着我的手,轻声道:“不急,朕和容儿的孩子须得好好想个名字,先封了号罢。”
我喜不自禁,封号是出嫁的帝姬才有的荣耀,我儿不过生下来一日,恩宠自不必说,我郑重跪下:“帝姬尚才落地,怎敢受皇上如此恩宠?”
缚沛轻扶手掌,自乳娘手中抱过女儿,神情俨然一副慈父样。
“朕与你的孩儿金贵自是不必说。”他轻声的说着,仿佛怕吓到怀里的小人儿。缚沛吩咐身后的黄长政道:“吩咐内务府为帝姬择封号。”
我行礼谢他:“臣妾待帝姬谢皇上。”
他又到:“等帝姬满了月,再给你办晋升仪式,封个昭仪罢!”
我惊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心中的不知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
三日后,内务府送了三个名号,我与缚沛皆中意‘宜惠’,宜家宜室,贤惠淑得。皇后亦替宜惠高兴,喜道:“将来帝姬出嫁,封个公主又有什么难?”恩熙与月婕妤也是附和的。
我笑道:“宜惠不过生下来几日,娘娘就盼着她出嫁,这公主是夫家立了大功才可享受的荣耀,她怎有如此福气?”
一旁的缚沛道:“怎知没有?宜惠将来定是美丽得体,封个公主又是什么劳什子大事?”
我一笑置之,只当他一句玩笑罢了。
月婕妤逗弄着乳娘手里的宜惠,奇道:“着前几日还是容妹妹肚里的一块肉,怎的忽然就变成有鼻子有眼的小人儿了?”她轻捏着宜惠的脸,孩子似乎感觉到,‘嗯嗯啊啊’轻哼着,仿佛再说话。
恩熙‘呀’了一声:“宜惠怎的就会说话了?”
我与帝后皆好笑,皇后道:“恩嫔和婕妤何时也生个孩子来耍耍才好。”
恩熙与月婕妤羞红了脸,不知道如何是好。
缚沛与皇后也不甚在意,皇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皇上,众姐妹平日伺候皇上虽是没什么功劳,却也用了不少心思,不如趁容妹妹大喜赏一番众人罢。”
缚沛点点头:“如此甚好。恩嫔与容儿一同进宫,虽说没怀龙嗣,侍侯我也算尽心,晋为贵嫔罢。其余众人赏些个银子首饰,皇后瞧着办就是了!”
皇后应声‘是’,恩熙忙谢恩,我与她皆不自禁瞧着继续逗弄宜惠的月婕妤,皆是一同进宫,恩熙今日连生两级,恩宠甚至在我之上,若怀了龙嗣封个四妃之一怕也是有可能的,只怕月婕妤心中有什么不舒服与我们生疏了。
在缚沛心里,只怕他也是无心的,也许他潜意识里认为,恩熙是龙相国之女,要金贵些。月婕妤却不甚在意,竟似没听见我们的说话,只专心逗宜惠,不时发出‘咯咯’娇笑。
我看着月婕妤的眉毛忽而想起姐姐,忙跪下,郑重道:“皇上,孩子就叫翠儿罢。”
缚沛仿佛没听清楚,恍惚道:“淬儿?”
我道:“适才臣妾见月姐姐与宜惠温馨的笑容,就好似翠玉般无瑕,臣妾愿宜惠一世都如翠玉般珍贵,开心。”
缚沛喃喃道:“淬儿…。翠儿?就叫翠儿罢。”他抱起翠儿,轻呷着翠儿的脸颊,似乎有无限的眷恋与不舍。
我心里有丝昏暗,更多的是感动,缚沛,他还是记着姐姐的。
皇后却是不忍,满眼尽是怜悯同情,足见爱缚沛之深。
并非有意提及让他念及姐姐的恩情,翠儿恩宠无比,若无缚沛全力维护,只怕难以安身周全的。
只是人前我却是唤翠儿作宜惠,免得给有心的人听了去嚼舌根,在缚沛面前,我自是唤她‘翠儿’。
心下却也矛盾及了,缚培如此待我母女,如果待姐姐,教我又如何是好?而一直不明白的是,缚沛并非薄情的样子,前朝的事既不牵连后宫,他又为何会处死姐姐?
仍我怎的也想不出个结果,只得暂且作罢。
翠儿是早产,体质不甚好,总是经常的吐奶,似乎也比别的孩子疲累些。
钟太医道所有的幼儿都是这样的,加之先天不足,似乎也有些遗传我的瞌睡头风,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开了药膳给乳娘食用,嘱咐我放心便是。
皇后虽是嘱咐了众人少来打扰我,却也总是门庭若市,就连平日里极少来往的敬婕妤和蓝选仕也来的特别轻快,每次来不是端了山珍美味就是携了奇珍异宝说是要给未来的宜惠公主。
我只笑道:“皇上不过说了句罢了,当不得真。何况宜惠还小,用不了这些东西。”
虽是这样说了一番,她们还是照样的爱我宫里,加之平日里缚沛赏赐的又多,还时常得费神去想腾出什么地方来搁置那些物件。
另一面,却也有些好处,大皇子与三皇子还有其余几位帝姬都已张成大孩子,虽也是可爱懂事却不及翠儿好玩的,是以我公众常聚了妃嫔说笑,‘嘻嘻哈哈’的仿佛祥和一片。缚沛与皇后皆高兴,说翠儿是我大泰后宫的调剂物。
天气愈来愈热,内务府的小安子送冰块也愈加频繁,他道:“如今贵嫔娘娘…瞧我这记性,过几日就是昭仪娘娘了。娘娘这宫里的冰块与皇后宫里的是一样的,是这西景宫最凉快的地方。”
心里高兴,随手赏了他两锭金子,他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恩熙与月才人也是在宫里的,见小安子如此惶恐皆是好笑。恩熙道:“安公公办的差事好,受赏原是应该。”
月婕妤却道:“安公公莫忘了谁才是对你好的主子,莫忘记皇上时常惦记的地方便是了。”
小安子跪下行礼道:“几位娘娘直呼奴才贱名便是,奴才以前不懂事,那些小事就让奴才日后更加的悉心伺候给弥补了。”
我叫他起来,“不过玩笑罢了,不必在意。”
他这才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这次的大典在宜惠满月之日——六月初八,钦天监说那天是个好日子,大吉大利,诸事皆宜。
皇后自是极尽奢华的为我们超办,一来是宜惠的满月酒,宫中已许久未曾有过这样的喜事了,二来是我和恩熙的晋封典礼,如今宫中最得宠的两大后妃,更是马虎不得。
就连我和恩熙的宫装首饰也是皇后亲自瞧过的。
那日,恩熙着一件蜜合色锈金线莲图宫装,梳的是逐月髻,虽不及我隆重艳丽,却别有一番风味。
典礼过后,在皇后的宫里举行晚宴。
我与恩熙先三跪九扣的拜了皇上皇后,这才在偏位坐下,由得众人轮流着恭喜我们,送上奇珍异宝。
就连大皇子和三皇子也送了礼物。
三皇子送的不过是给宜惠一些小孩家的玩意儿,倒是大皇子很有心,送的是一幅千寿图送与宜惠,皇后在一旁笑道:“皇儿写了半个月才凑够一千个‘寿’字,说是希望宜惠富贵长寿,平平安安。”
我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姐姐的孩子,他是姐姐的孩子呀!我的宜惠,又是他的亲妹妹。
大皇子已经十三岁了,跟我站在一起分不出高矮,眉宇间与缚沛有七分相似,又像极了八王的稳重,只瞧那副千寿图就可见他比一般的孩子用功的多。
谨贤妃笑道:“大皇子是哥哥,可比三皇子懂事多了。”
大皇子行礼谦虚道:“母妃过奖,三弟聪慧,只是年纪还小,长大些定然比启庆知事的多。”
谨贤妃道:“大皇子果然懂事,如此谦虚。”说罢径自坐下。
我心里欢喜的很,以前是见过他的,却未与他说过话,我哽咽着道:“你叫启庆?”
“是。因儿臣一辈的皇子皆是‘启’字辈,我又是最大,所以父皇赐我‘庆’字,三弟乃是‘详’。”
我喃喃念着:“启庆,启详,好名字。”
他行礼道:“这得多谢父皇赐名。母妃请不要嫌弃儿臣的礼物才好,这就先退下了!”他言语间有陌生的生疏,似乎还夹带着一丝厌恶,仿佛这些事情并不是他自愿做的。
心下有一丝明然,莫不是皇后刻意讨好我的罢?只是他是姐姐的孩子,怎能如此生疏我?就算不知道我是他亲姨娘,毕竟知道宜惠是他亲妹妹,如何会有那丝厌恶呢?是他太不会隐藏,还是我的错觉呢?
因着大皇子一事,宴会期间我总是提不起兴致,心中闷闷的不愿意说话。缚沛道我是不舒服,说早早结束宴会送我回宫。
我道:“臣妾吃了几杯酒有些闷热,去换件衣衫就是了。”
只携了林汐陪我醒酒,两人走到皇后宫门前的那株桂花树下吹吹细风。
林汐有些担心我,轻声安慰道:“主子,大皇子还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
我道:“他不知道罢了,只是心下有些计较,难受的很,倒是我小气了。”
我与林汐说话声音极轻,树上的草虫的蚕虫叫声也听的清楚。不远处似乎有‘唏唆’的声音,细弱不闻。
林汐大声道:“谁在那边?”
只听一孩子般的女声道:“容妹妹么?我是贤妃姐姐。”谨贤妃忽然从树旁探出个头,模样甚是孩子气,她见我诧异‘扑哧’笑一声,道:“瞧把妹妹吓的,我身体有些不适,我父亲托人从关外捎了些珍贵的补药托钟太医带来。”
我‘哦’一声,不甚在意。
她拿过一包东西说:“这就是那药了,妹妹可莫跟旁人说,宫中嫔妃可不能胡乱受外间传来的东西。”
宫中的女子为了博宠,时常从外间求一些补药给自己或皇帝服用我是知道的,只怕谨贤妃的药也是八九不离十是那类药了。
我故意装作不解,奇道:“这是外间的东西么?妹妹怎不知?明明是钟太医给娘娘开的安神药么。”
谨贤妃果然满意,笑道:“可不是安神的药么?稍后我差人给妹妹宫中也送些。”
忽而对谨贤妃产生一丝轻视,博宠,靠的不是这个!
脸上不动声色,笑道:“妹妹这身子在补也没用,莫浪费了娘娘好意。”
钟太医忽然开口道:“昭仪娘娘的身子好的很,不需要补,只是宜惠帝姬身体虚弱,臣日后定会竭尽所能,全力侍奉。”
我道:“如此有劳了。”又看向谨贤妃道:“妹妹明白。”我自然明白,也不得不明白,这种事情说不得大,却也说不得小,何况,我本与谨贤妃是一条船,宜惠又指着钟太医,钟太医明显是谨贤妃的人。
谨贤妃仿佛松了口气,“过几日就与皇后娘娘说,我要收宜惠做干女儿了。”
我行礼谢过,一道回宴会。
宴会后,缚沛与我一同回宫。
退下众人,他拉着我的手,温柔道:“容儿,今日不开心么?”
我摇摇头:“臣妾看到几位皇子帝姬如此可爱懂事,有些担心翠儿,钟太医说她身体很虚弱。”
缚沛轻扶手掌,道:“有朕的龙气庇佑,保翠儿平安吉乐。”
我这才展颜欢笑,道:“是。臣妾想把宜惠过继给谨贤妃,皇上以为如何?”
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他的表情,只怕他疑惑到我哥哥与武将军有牵连。
他却不甚在意,道:“过几日回了皇后便是,多个母妃,倒好养些。”我行礼谢恩。
他接着道:“等入了秋天,天气凉快了,你便回乡省亲罢。”
心里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仿佛没听清般,问到:“真的…臣妾真可以回家么?”
“我早说过了,你当朕是骗你玩么?”
我心中如烧开的水翻滚着,感动着流泪,“臣妾何得何能,得以享受如此荣耀。”
缚沛扶我在塌边坐下,认真的看着我,神情有些着迷,我奇道:“臣妾脸上有花儿么?”
他喃喃道:“自从你怀了翠了,总是拒绝朕。今日翠儿都满月了…。”
我羞红了耳根,‘嘤咛’一声倚到他怀中。他捧起我的脸,仿佛珍宝般:“生了翠儿,愈加丰润了。”
我又气又急,扬起手要去锤打他,他抓住我的手,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烧,吃吃的看着我,气息逼近。
双唇想触的瞬间,与他的睫毛轻轻碰在一起,彼此相怜的微笑,神情对望着,仿佛吻不够般,呼吸也被他吞了,就像两个贪婪的孩子在偷吃,又刺激又新鲜。
心中亦却有丝莫名期盼,以往侍寝,皆是刻意讨好,与此时心情大相捷径。
他滑进我身体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的颤栗,起了一身疙瘩,就像少女初夜那般紧张兴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我已经爱上他?
因着缚沛许诺我入秋回乡省亲,是以觉得这夏日里过的特别漫长。好容易捱到七月底,缚沛说先回去宫里,再出发。
出行的前三日,各宫的妃子皆来给我送行,个个都是又羡慕又嫉妒的样子,我的精神也特别的好。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宜惠,若把她带出宫与我一同回娘家,那自是好的,爹爹见了也开心,只是宜惠身体虚弱,须得在宫里由得钟太医照料不了,皇后也说过携钟太医随候,未料谨贤妃在这时候忽然病倒。
只好把林汐和几个丫头留下来照顾宜惠,只带夏岚和小李子回乡。缚沛觉着人手太少,虽有三百御林军,只怕路上照料的我稍有差池,于是又加派了小董青易书竹。把乳娘林汐飞兰白梅留下看护宜惠。
我自是很不放心,缚沛笑道:“你道朕糊涂么?叫她们几人搬去皇后宫里便是,你安心去罢。”我这才笑眯眯的应承了。
出行那日,是个好天气。明媚的阳光暖洋洋的,偶尔有几只大雁飞过。
缚沛赏了我凤撵随行,又亲自送我出宫墙。
我着了身宝蓝的绣金线孔雀纹案宫装,飞天髻上的鎏金穿花戏珠步摇随着微风一颤一颤的,显得格外娇媚。
恩汐与月婕妤红了眼眶,很舍不得我,在一旁偷偷擦拭眼泪,我少不得安慰一翻,嘱咐她们一同好好照料宜惠。
出行在既,缚沛显得很眷恋,拉着我的手不舍得放:“路上的情况每日皆派人禀告,到了家乡待我问候老父。”
我轻泣着,说到:“劳皇上费心,臣妾早去早回。”
缚沛命黄长政亲自扶我上马车。
明黄的凤撵在后面跟着,宽敞的马车只坐了我和夏岚两人,伸手揭开有些沉重的帷幕,挥手向众人告别。
回头看着朱红的大门,高耸的红墙,心里有一丝感概。
去年进宫与此时的心情大相捷径,那时一门心思的只想报复,如今却连最初的心也被缚沛俘虏,他带我恩宠如此,又怎会待薄姐姐?
只是这后宫永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要向谁报复?又怎知真不是缚沛薄情于姐姐?只不过我私心里这样想。而至少,他也是我欧阳家的灭门仇敌,如此不共戴天,我居然还为他生育孩子?
夏岚瞧着我神情矛盾,脸色黯然,轻声道:“小姐,等到了家中,看老爷怎么说罢!”
我点点头,仿佛在欣赏窗外的美景。
一路上,各县市的地方官员皆是殷情款待,将驿站收拾的干干净净,虽不及宫里的堂皇,却也清雅。
官员们的夫人妻女都盛装见我,献了许多珍贵首饰说是给我添装。等到了接近云南的时候,夏岚谎称我舟车劳顿,不适宜见客,推掉了一切官员的求见。
晚上,夏岚为我更衣时玩笑道:“如今小姐可是我大泰后宫第一红人,谁都赶来巴结。”
因过几日就可到家中,心情特别好,我佯装恼怒瞪她一眼:“好大的胆子,连你也来取笑我。”
夏岚道:“这哪是取笑?岚儿说的是实话呀,要不是小姐想出这个点子,我们就不用乘车子轿子了。”
我奇道:“这是为何?”
夏岚道:“单单是官员们孝敬的首饰和绸缎就装满了一车,那我们不是只得走路了?”
我‘扑哧’轻笑一声,不在理会她。
又这样走了两日,在路上遇到了家里的护卫,刘管家见了我跪下行全礼,说是爹爹派他前来接我。
见了刘管家更是归心似箭,命人加快行程,日夜赶路。
果然,两日后的早晨辰时就到了。
远远就看见爹爹在门口不停的张望,似乎已经等候了许久。我忙下了轿,奔到父亲面前盈盈拜倒,声音有丝哽咽,唤道:“父亲…。”
爹爹亦是老泪纵横,抹着眼泪,仔细的瞧了我一番:“好…好…我儿回来了…”
父亲身后皆是以前家里的奴仆,只是多了个年轻妇人。
她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张白皙的清水鸭蛋脸上贴着一对伶俐的凤眼,匀称的身段与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些不协调,着一身梅红的轻沙绸缎,简单的发髻只斜插着一支单凤钗。
我有些疑惑,瞧她容貌华贵,装束虽简便却不是个丫头的样子,她那对伶俐的眼睛正讨好的瞧着我,显得很滑稽。
她许是见我瞧着她,又许久不说话,拉着一旁的父亲向我跪下行礼。
我心下难受,要爹爹向我行礼。忙扶他起来,灼热的眼泪不停往下滚。
在门口终究是难看了些,父亲把我请进屋,那妇人为我奉了盏碧螺春,脸上皆是笑吟吟的样子,约莫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却只喝着茶不说话,眼角的余光瞧着爹爹焦急的样子。
爹爹也时而看我一眼,撮着双手,神气有些尴尬,我忍着笑意问到:“父亲可是有话要对容儿说?”
爹爹抱拳一拱,道:“昭仪娘娘…。这…”
爹爹这样唤我,不觉红了眼眶,道:“自家的女儿也这样多礼,如今又没外人,可是要折煞容儿了。”
爹爹更是着急,不知如何是好。见我哭将出来这才在一旁坐下,仿佛下了重大的决心,指着旁边那年轻妇人道:“这是你新姨娘,崔氏。”
我还未开口,夏岚倒是先笑出了声,我随意责备她一句“没规矩”,爹爹和新姨娘羞红了脸,也不甚在意。
我命夏岚扶崔氏坐下,又亲自取出许多宫里带来的珍贵首饰给她,她眉开眼笑的接了。
我扶起欲将行礼的她,说到:“崔姨娘是有身孕的人,又是长辈,怎能生受与你?”
她恭谨道:“娘娘代表的是皇上,向您行礼那是荣耀,怎敢担当这‘生受’二字?”我见她说话得体,言辞谨慎,不似先前的伶俐,很是喜欢她。爹爹见我高兴,也不禁洋溢着微笑。
我自是打心眼里替爹爹高兴,自从义母生下全哥哥去世后,他一心为我筹谋,身边也没一个可心的人儿,加之身体不见健壮,让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总觉得自己欠了他许多。
如今爹爹不仅收了房,还老来得子,我也觉得放心了许多。
瞧着爹爹的样子,那是真心幸福的。
我又问崔氏家在何方,有几兄妹等一些琐碎的家常。
闲话一番,她便说去看看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留下我和爹爹两人。心道:她果然聪明。
崔氏出去一会爹爹才对我说:“全儿日前捎信来了。”
我道:“宫里的信都是八王送的,倒是没见过哥哥的。”
爹爹小声道:“这是秘函。”
“哥哥有什么紧要的事?”
“全儿的意思是朝中有大臣勾结谋反。”
“哥哥如何知道?那八王定已将此事禀告皇上了?”
“全儿信里说瞧八王的意思似乎真是不知道。”爹爹感叹一声:“若我是八王,知道也装做不知道,如今的天下,八王功劳最大。”
我心里一惊,并没有爹爹预期的高兴。爹爹奇道:“容儿,你该开心才是?”
“原该高兴的,只容儿有些怀疑姐姐的死因。”我思索着回答。
“为何?”
“容儿进宫年余,瞧着皇上不像是薄幸的人。”
“容儿可别被蒙蔽了,昏君一向懂得讨好女子。不然,当初你姐姐…。”
听到此处,心里感伤,陷入久久的回忆里,轻言道:“父亲,崔姨娘有了身孕,你可有帮她揉一揉常会抽筋的脚掌?”
这本是闺房秘事,怎好与外人说?父亲见我神情严肃,不像是无礼倜傥的样子,答到:“崔氏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却与她真心相待。她辛苦为我怀麟儿,这种事情怎能假手与人?莫说揉一揉,就是把我的脚砍下来给她又何妨?”
我道:“父亲,若那掌握天下乾坤的御手为容儿揉脚掌呢?”
爹爹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你是说?不可能…。那昏君怎么可能?莫不是…你姐姐误会他?”
我含着泪,想起后宫恶毒的种种,想起他对我的种种恩宠,说:“当初把我从辛者库接回端阳宫,还可以说是因为我怀了龙嗣。可他表现出的那些真心,绝计不是装的。”
爹爹点点头,似乎也觉得有道理:“那你姐姐怎会?”
我道:“他确实杀我欧阳全家,但我们并不是亲眼所见姐姐是怎么死的,也不知父亲究竟是受什么人所害,只一味认为是皇上赐死,若让陷害的凶手逍遥法外,父母在九泉下也不安心。”
爹爹道:“容儿有何打算?” 误孕龙种:病妃不愁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