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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小年，年关将近，天空愈发阴沉，雨雪天也临近。
暖暖的阁楼中，毁容的郭献与绝美的李师师形成鲜明的对比，有美女与野兽的直视感。
自从昨晚见过李师师，郭献就发誓非她不娶，以前在皇城司的时候也曾见过，不过却只是当一个能谈心的朋友相处，但毁容后许多的想法都变了，甚至开始出现扭曲变态，自身变得越是丑陋，便越是想占有美的东西，而在他的眼中，眼前最美的就是李师师！
一整夜的辗转难眠，他有了这样的决定，或许在心底只有霸占了李师师才能缓解那颗“毁容”的心！
最怕的就是这样，脸毁容，心也“毁容”。
吵闹喝乱，赔笑讨饶。
郭献走了，留下一地呆住的人。
妈妈跑出去寻背后的人，可当知晓郭献发疯的情形后，那个人也沉默下来，大家族的生存准则是绝不跟疯狗硬碰，最后摆摆手道：“郭献是皇城司的指挥使，官职虽不大，可真被咬上会很麻烦，何况他上面还有两个更难对付的人，罢了，由着他吧，你当年捡来师师，原本就是用来拉拢人，只是没想到还没用在合适的人。”
那人摆摆手，李妈妈只好退下，走出府门忍不住轻叹一声，她叫李楼凤，当年是汴梁城的花魁，虽不如李师师有天下第一名妓之称，可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子并不少，后来成为这府上一位大人物的红颜，过了年岁后她不愿入府为妾便开了矾楼，如今物是人非，心爱的男子死了，矾楼也沦为了这府上拉拢人心的玩物。
她回来对李师师说了许多，李师师一直很平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一贯的温婉恬淡。
“师师，如果你想走，妈妈帮你支走裴叔。”
李师师轻轻摇头：“其实自懂事起，师师就知道总会有这一天……”
李妈妈张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她是过来人又岂能不明白，如师师这样聪慧的女子在裴叔跟随的第一天恐怕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上一次她南下寻柴安讨要话剧的剧本只是一次小小的抗争，她成功了，因为名声的再度拔高，令得她又过了一段安稳日子，当然也是背后人希望的，因为李师师的名气越大，那作用自然也会越大，乐见如此。
可惜一切的名气在眼下这一关里都失去了作用，她成为了弃子！
李妈妈走了，李师师便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许久后裴叔来到门外轻敲房门，道：“如果想走我可以当做看不到……”
嘎吱
房门打开，李师师冲裴叔轻轻笑了起来：“裴叔，还不到那一步，我想再试一试。”
“我去备车。”
李师师在裴叔的陪同下几乎走遍了京城，许多与她交好的公子或者官宦都拜访了一遍，当得知她造访时许多人都受宠若惊，但听到前后因果又多数退缩，虽心头早有预料，可还是难免有些低落。
倒也有几个年轻公子拍着胸脯要替她出头，但过了午也没有了消息。
李师师在窗前照着镜子，轻轻叹息，所谓的交情所谓的知己终究还是比不得权势，她有些认命，其实从她懂事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所以也算不得突兀，只是为何心底是那么的不甘！
她在镜中看着自己，绝美的容颜散发着惊艳的美。
“能做的都做了，最后还能怎样呢？”她梳过秀发然后将木梳放下，忽然顿住，她的眸子盯住了那个木盒。
“还有他……”
李师师猛地站了起来，但许久又坐了回去。
嘭嘭嘭
有婢女送来了膳食，李师师提笔写了一封信，又拔下头上精致的发簪递过去：“竹音，帮我一个忙好吗？”
名叫竹音的婢女避过了所有人匆匆赶到了柴安的府邸，连安已经知道了那日清秀的男子实则是女扮男装，而且隐隐还与东家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眼下来人哪敢耽搁，急忙领了进去。
柴安也刚从外面回来不久，他今日见过许多有利益来往的官家背景的代表，城门是最后的退路，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有十成把握方能放心，好在进展还算顺利，也让他暗中松了口气。
刚饮完一杯茶便听到禀报说矾楼来了位姑娘，他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不见，不过当看到连安送进来的书信，他改变了主意，见了竹音不是李师师装扮的，又仔仔细细将信看了两遍，随即很古怪的瞧过去：“没有别的话？”
“没有，师师大家只让我来送信。”
柴安将信收好，皱紧眉头，手指习惯性的敲击桌沿：“姑娘请坐，连安看茶。”
竹音身为李师师的婢女也见过不少贵人，可如眼前如斯压力的还是头一个，御史大人也没有这种在安静中大山压顶的感觉。
柴安看向她，温润一笑：“不好意思出神了，姑娘饮茶。”
竹音看着他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压力是梦幻泡影，可她也是聪慧的女子，哪里不知道这才是一个男人最可怕的地方，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能改变旁人的印象，手段何等了得。
她乖巧的抿了一口茶然后左手叠在右手静静的等候对面男子的问询，柴安又是温润笑起，语调也如沐春风：“竹音姑娘，给我讲讲近来的事情吧。”
“矾楼整日都会发生不少事，想来先生是想听师师大家的事情吧？”柴安微微点头，竹音整理一下思路道：“今早皇城司的郭献大人来过……”
事情的发生、经过，以及李师师的努力和无能为力的结果都呈现在柴安的脑海中，他示意竹音继续，竹音便又说了一些来之前的矾楼变化。
柴安若无其事的点头，随即吩咐连安奉上银两并送走竹音。
他的手指再次敲打桌沿，听到风声的王进赶了过来：“师师姑娘真的被郭献那混账逼婚？”
柴安的手指停顿，抬起头道：“那家伙彻底疯了，毁了容便要娶天下最美的姑娘，那么他没毁容前是不是就该娶母猪。”
连安咧嘴大笑，但见柴安与王进一脸的严肃又急忙止住，小声说道：“东家，这件事可不好管，那么多官宦都避之，我们硬要招揽只怕落不下好。”
王进也有这方面的担心：“要不我找一下曾经的同僚打探一下消息？”
柴安摇头否决：“郭献是皇城司的上三指挥使，疯起来比高俅更难应付，恐怕没人能帮上，反而容易多生变故。”
“那怎么办？”
“连安，你去通知秀才办两件事，一定要做得隐秘，这样这样……”
连安走了，柴安又对王进道：“进哥，你与林冲都在京中做过教头，帮我寻几个靠得住的人，禁军中人也好，绿林人也好，一定要保证不会泄露你们的身份。”
“交给我们。”
人都出去，他铺开纸张奋笔疾书，足足一个时辰才写完，卷好放起，想了想又提笔写下了一封信。
天色渐晚，院外多了不少来来往往的身影，虽扮作了平常百姓，可柴安只看了一眼便洞悉了身份。
毛秀才步入院中，压低声音道：“先生，可看出来了？”
柴安若无其事的负手回房，毛秀才跟着进来关上房门，两人脸上都有些许凝重。
“皇城司的耳目当真不少，察子肯定也在附近，郭献果然还是没有放弃。”
“师师姑娘说过他要试探，看来是要动手了。”
“无妨，我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毛秀才详细汇报过，但临了顿了一下：“这种情形下还要帮师师姑娘吗？”
“算不上帮，顺手而为吧。”
毛秀才明显不信，柴安也不解释，起身道：“秀才，你不是柴仁，别来那家伙的那套，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感情，凡是都衡量利弊并用最冷静的理性来处理固然算不得错，可也算不得最好，人情社会还是要通盘考虑的。”
“但师师姑娘那边实在不便插手，太容易节外生枝，眼下先生的安危才是最关键的，而且今晚安排妥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去，偏偏横生波澜，万一……”
“人谋七成，天定三分，尽力了便足够了，何况不见得真出事。”
“既然先生决意，学生也不多说了，不过还是要多说一句，此等下策智者不为，若真的事不可为，先生决不可以身犯险，否则学生无法给两位师娘交代，也没脸再见昔日同窗。”
脸上决绝，骨子里的古板又涌了出来，柴安相信如果真的到那时候，这家伙真敢敲昏自己以下犯上，眼前这小子绝对干得出。
“要是怀安……”
“哼哼，彭坏蛋只会不分场合的意气用事，我，毛秀才，不同！”他悄然靠在背后抓住了门栓。
柴安的后脑瓜隐隐作痛，可也只能无奈摊手，威胁过他的人不算少，可眼前这个却是自己无能为力的，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活该。
他终于对罗先生的话认可了，你个混蛋教出一群小混蛋！
相助李师师是下策，但教出这群小混蛋则是失策，他跺脚感叹。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