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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枯折,积雪未消,大地呈出一片白茫茫的银色。
车架沿着官道缓缓而行,车轮压过雪窝留下深深的车轴印。
路上行人稀少,鸟兽蛰伏,耳中只有车轮压过积雪的声响。
梁山到汴梁也是一段不短的行程,柴安、宋江坐在马车上各自翻阅着喜欢的典籍,偶尔抬头交流也只是谈一些沿途所见,对于招安一事皆有意避开。
宋江知道柴安是来作梗的,柴安也知道他时刻堤防着,与其在暗斗中搞得自身疲惫不堪,远不如避而不谈,彼此还来得舒服,终于在日夜兼程下到了东京汴梁。
东京,四百军州之轴心,州名汴水,府号开封,逶迤按吴、楚之邦,延亘连齐、鲁之境,山河形胜,水路要冲。
据闻建国之初,请过天师布置过地形,布下卧龙之势,伏虎之形,为国运护佑绵长。
汴梁城下,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所有入城的人跟车驾都要依照瞬息缓缓进入,他们正等待着,忽然旁边有一车驾并不与他们一般等候,而是迅捷地从他们旁边驶过,风吹动了车帘,露出半张精致容颜。
柴安目光一凝,车驾中坐的人他认识,正是大赵第一名妓李师师,他在城中是极不想撞见她的,所以扭过了头,却意外发现宋江目瞪口呆又继而狂喜的神色。
“咦,江州城外见到的女子,是她,是她!”宋江激动的难以自制,可惜车驾呼啸而过,只给他留下空荡荡的影踪。
他呆呆的望着离去的车驾,翘首凝望,如当初一般,眼中再无丝毫色彩,唯一的一抹色彩也被她带走,这一刻他的神思回到了江州城外,那是一个四月,山水情欢,山花烂漫。
那时,他还只是发配的囚徒,以着最落魄的样子遇到了世上最美的女子,他描述不清当时的心绪,却牢记被这个女子闯进心田一瞬的感觉,春天来了!
他曾经多方调查可对那个女人一无所知,这份愁思埋藏在心中不知多少个日夜,原本他都要在绝望中放弃了却不想这般意外的重遇了。
他是黑矮不起眼的汉子,她是掉落人世间的仙女,悬殊过大,却阻止不了做梦的的人。
“宋兄,你认识那个女子?”柴安轻声问道。
宋江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不认识,但只要她在汴梁宋某一定会寻到她,她,是我最好的人生。”
“入城!”
宋江身上的谨小慎微仿佛一瞬间都消失了,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豪气,他当先入了城,由于早已打通关系并未受到刁难,只是城门口的小卒忍不住多瞅了几眼车驾,柴安已经回了车厢,那个清秀的小卒摇摇头:“不会真有傻瓜蠢到自投罗网。”
“世兄,师父安排的历练何时才是头?”
“还早着呢,你为人沉默寡言,常负气节,不改变往后是要吃亏的,不论你志向如何,都免不了与人说话做事,这是最起码的能力,周师傅当年吃了亏,绝不会再让你冲走老路,所以你能做到跟这班兄弟打成一片才算结束。”
小卒陷入沉思,入城的人越来越多,本是很忙碌的,但没有一个人打扰他,直到换班才被推醒一起到酒楼饮酒。
“戴兄。”
在一家小客栈落脚,柴安立马寻来戴宗与林冲,嘱咐道:“宋江与李师师不知有什么牵连,务必打听清楚,城中林兄比较熟,劳烦林兄通通门路。”
林冲答应下来,不过手指总是不自由的摸向额头,脸上的刺字在下山前已经被安道全祛除,或许是还不适应,时不时就想摸一下。
“已经很帅了。”
面对柴安的打趣,林冲尴尬一笑,与戴宗一并出去。
连着三日的时光,他们都极少外出,偶尔安排几个人出去也只是打探消息,柴安一边整理戴宗、林冲打探回来的消息,一边关注着宋江的举动,令他意外的是宋江竟然完全没有异动。
距离灯会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宋江仿佛跟没事人一样,除了晚间出去走走外没有见过任何人,也没跟任何人交谈。
柴安一直以局外人的身份在审视,没有干预也没有过多的关注,更多的心思还是在寻找陆云裳上面,循着连安提供的线索,戴宗、林冲一直在搜寻皇城司的五个怪人,那些埋在泥土里的残留物在费劲功夫的摸排后指向的就是那五个人,柴安的针对也没有留下他们的命,寻到他们很可能就会有陆云裳的下落。
后来毛秀才的人说隐约在东京见过但不能确定,所以东京之行便未曾成行,只是加大人手寻找踪迹,可惜一无所获,而泥土里另一样物品的确定才让事情真的有了进展。
泥土里分离出的胭脂,只有东京一家胭脂铺才有,陆云裳不用,必然是五个怪人中的女子用,而且一同分离出的还有陆云裳的衣角,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东京,对柴安来说已经没有不来的理由。
胭脂铺二十四小时有人盯着,黑道中的路也趟出,各种消息依次传来,柴安坐在桌前整理着所有的情报,忽然有一张是来自毛秀才,用隐晦的手段透过市井传过来。
“宋江与宿太尉通信。”
消息很短,但最是有用,解了柴安的疑惑,难怪宋江不急,原来等得是宿太尉的回信,面上平静的一切无非是做给自己看得而已。
柴安虽然知道了缘由,却也没有点破,之间一直保持着平静,不过很快就生了波澜,柴安在酒楼中发现了百姓装束但举止怪异的人,让戴宗跟踪才知晓是皇城司的人,多处打探外来人的落脚点,既然需要隐藏在民众中肯定是在寻找他们的踪迹。
行踪泄露了,柴安当机立断决定撤走,好在皇城司摸排的速度并不快还没有寻到他们,他寻上宋江:“宋兄,你行事还是要再谨慎一点,宿太尉不可信,稍有不慎很可能把我们这些人全都搭在这汴梁城里头。”
宋江长叹:“我已经知晓了,我只是在信中稍稍透漏了一点消息,就换来皇城司的暗中追捕,岂会不知这朝廷中人对我们梁山的忌惮。”
“招安本就不切实际,即便真成了恐怕也会是种种麻烦。”
“柴兄弟不必相劝,我绝不会让众兄弟一辈子为贼。”宋江很是坚决。
柴安摇头不再理会,继续让戴宗与林冲二人在城中打探消息,甚至夜探过皇城司,依旧是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有消息传出说李师师如今与天子打得火热,宋江决意寻她一试,柴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不清楚宋江与李师师的纠缠,但绝不愿意两人碰面,可惜阻止了两次后最终还是架不住。
燕青通了门路,得李师师欣赏,终于在矾楼中接见了宋江。
宋江见到李师师的那一霎,整个人就呆住了,想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仙子就这般意外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缘之一字实在妙不可言。
他几乎忘记了正事,与李师师谈论风土人情,眼中一颦一笑都撩拨着他的心,令得难以自拔。
李师师看着侃侃而谈的宋江,心中生出疑团,男人她见得多了,上至天子下至豪客,对她或是垂涎,或是儒雅,却从无一个如宋江这般特别,生就一副黑矮的形象,却自信满满,慢条斯理的话语中充斥着替天行道的正义。
起初的确很感兴趣,但慢慢的也就失了兴致,主要听柴安讲过的武侠传奇,里面的盖世豪杰远比宋江提及的更有冲击力,而文人女子的爱情更是无可超越。
她不经意间露出倦意,宋江只好住嘴,不过眼睛痴迷的盯着陆云裳不想告辞,李师师叶眉微蹙,说实话她已经很久不见客了,最多偶尔会跟天子私见,若不是燕青的诚意与吹箫一绝她是断不会见外人的,如今也算给足了燕青的面子,于是她婉言送客。
宋江脸色一僵,但也从见到朝思暮想的仙女中醒转,开始谈起正事,当说到希望李师师能够引见天子的时候,李师师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不能远送,切乞恕罪。”
燕青急忙道:“师师大家,我们梁山儿郎只为替天行道,如今一心想招安,可奸臣当道,屡屡受阻,我等实在无法才寻上大家,这位是我哥哥,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公明,他来此推心置腹,也是希望师师大家能够给我们一个面圣的机会,能够剖心陈情。”
李师师望着深施大礼的燕青,久久不语,一旁的宋江紧盯着她,几次想要说话都被燕青拉住。
“请师师大家成全。”燕青又诚恳请求。
李师师轻轻吐出一口气,问了一句:“柴安可还在梁山?”
宋江与燕青都愣住了,对视一眼斟酌回道:“尚在。”
李师师闻言缓缓笑了,点头应下:“那这件事我来试试吧。”
柳暗花明,燕青大喜,可宋江却在高兴之余又生出异样的情绪,李师师相助梁山,看得不是自己的诚意而是柴安的面子,心头一股没来由的恨意升起。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