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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丝剥茧,察之于细微。
连安抽调人手组成的小队自陆云裳失踪开始就日夜不停的调查,可惜收效甚微,好不容易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却又查证不到什么,但连安不是一个放弃的人,更加晓得柴安交给他这项任务背后对自己的看重,自己决不能辜负这份信任,而且背地里还有一分谁也不知道的心思。
从朱贵手下一个端菜喂马的小厮做梦也不曾想到能成为掌握数百人的头目,加上是柴安的心腹,他外出从不敢有人对他轻视,那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太好了,而这一切除了柴安的栽培外也少不了陆云裳的功劳。
他清楚记得犯下大错,张顺负责处置他的时候,是陆云裳救下了他,并向柴安求情再给他一次机会,也正是那次他终于让柴安看到除了在安排琐事周全外的优点,他比所有人都更有看透市井消息的智慧,并由此逐渐接手情报,成为柴安身边最有权势的小厮。
为了这份恩情,他也万万不敢懈怠。
他真的很努力了,可结果却差强人意,在烦躁中唯有重新梳理资料,心情变得愈发凝重,这位主母的地位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也知晓了背后的诸多故事。
陆云裳,柴安挚爱的女子之一,除了七娘之外就连扈三娘也比不上其在柴安心中的地位,从落水相识辗转相爱相知,期间他们共同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最初只是因为倔强的性子以及咬唇的动作让柴安当成对结发妻子的一种慰藉,后来却在携手走过的故事里结成了海誓山盟的伴侣。
柴安嘴上没有说太多,可连安在一一研究过两人一起感人肺腑的故事后却深知东家心底的焦灼,甚至可能已然成为了心病,所以他再不敢耽搁,将所有的事情推后,专注精神只做这一件事。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历经数月之功的搜寻、研究、排除、摸查,他终于找出了一条可能性相对很高的线索。
他永远都忘不了当消息送到柴安手中的场景,在他们眼中近乎神的东家竟然哭了……
那一幕震撼到了他的心灵,原本他应该高兴的,因为能帮上东家是最大的成就,只是当看到那一幕,他又忐忑不安,几次强调消息不一定准确,生怕最后消息出错柴安受不了打击。
柴安始终没有回应这一点,只是独自走出,迈步山道,最后驻足在古松下。
他很想劝说可偏偏无处张口,正在焦急中他看到了一个人,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对着那人施礼后便离去,他知道东家的决定,提前安排不会错。
七娘抱着鹤氅挺着渐大的肚皮在翠儿的搀扶下走到近前,雪花打在她的肩头,不过她没有理会,只是将怀中的鹤氅温柔地披上。
柴安看向他,眼中流露出疼惜,柔声责怪:“下雪路滑,你怎么过来了。”
“出来走走,天天在房中也很憋得慌。”七娘帮他拍掉原本肩头的积雪,这才拉紧鹤氅。
柴安抓起她冰凉的手放在口前哈气,七娘挣脱反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哈气:“官人,我知你这些时日烦事不断,有时候七娘看在眼中疼在心里,你是男人还处处顾忌我的感受,装得若无其事,自然,官人是做大事的,能掌控中间的火候,但怀孕的女人难免会任性,不如我们放马江湖一次吧。”
柴安被她的提议惊了一跳,若是扈三娘提出他不会惊讶,但一向识大体知礼节的七娘……
很快他就明白了七娘的用意,宠溺的点中她的额头:“野丫头。”
“是啊,七娘本就是出自市井的野丫头。”七娘连连点头,希冀的瞧着他的眼睛。
柴安抽出自己的手,然后抓着她的放在自己的内衬里,伸手拥住了她:“官人知你的心意。”
顿了一下道:“七娘啊,官人何德何能才娶到你,说不定上辈子,不,应该是上上辈子肯定拯救过万民。”
七娘靠在他怀中,听着有力的心跳,柔声道:“应该是七娘拯救过世界才是。”
夫妻二人相拥在古松下,积雪还在簌簌落下,尽数打在柴安的肩头,却阻不了正在靠近的两颗心。
“招安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柴安许久终于敞开心扉开了口,七娘很高兴,最怕憋在心中郁结,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她知道这时候男人需要的不是附和而是倾听。
倾诉的过程不止是心中的宣泄,还能帮助理顺繁杂的难题。
“宋江当得上豪杰,可远不是英雄,胸襟眼界都被束缚在儒家的框内,或许是因为他读过书,又读得太少的缘故,他理想化的憧憬招安后的美好,当然忠君报国算不得错,可忠的君是什么他从未深思过。”
“社稷江山是最笼统的概念,他将天子狭隘地当成了社稷江山,却忘记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圣人教诲,春秋之时,礼乐崩坏,但也因此多了无数为天下寻路的伟人,反倒如今天下承平太久,独尊的儒术走到了尽头,也让天下的读书人都读坏了脑子。”
“读书人最喜欢用尧舜禹汤来奉承天子,殊不知尧舜禹汤并非家天下的产物,而是民意的结果,所以归根结底我们忠于的君并不是天子,而应该是天下子民,是那些面朝黄土撑起天下的泥腿子。”
“我很想拦阻,但此刻却无法做到,如今宋江更是一意孤行要入东京,我已经有了法子绊住,可惜一个变故令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柴安低头看到七娘心疼的目光,眸子在闪烁一下后忽然露出一抹坚定。
“云裳很可能就在东京,无论真假我都是必须要去的,那么宋江那边我就没有任何理由拦阻了,所以,那就只能一起去了!”
他有了决断,远眺的目光仿若望穿了山川河流抵达了东京,为了她,什么都不再重要!
七娘听到他的话激动的落泪,伺候在旁的翠儿更是跪倒在地,泪珠打出一个个雪窝:“大官人,你一定要带回姐姐。”
柴安扶起她,吐出一口气,道:“放心,即便天涯海角,我也会带回她。”
风渐渐熄了,雪慢慢停了。
七娘肚子有些不适,柴安急忙扶着七娘回房,又请了安道全过来看望一番,确定没有受凉才安心。
“夫人有了身孕,不能大喜大悲,万一动了胎气可就不妥了。”
“这次是安错了,不过喜事也有助于舒缓她的心情。”
安道全瞪着柴安,柴安只好闭嘴,两人还没走出去,就撞见健步如飞的罗先生,老爷子后面跟着扈三娘。
“先生您这是……”
“混账小子,自诩能耐非凡,竟还让自己的女人担心,等老朽看过七娘再来教训你。”
说完罗先生霸气的推开柴安,急匆匆进了房。
扈三娘吐吐舌:“相公,你自求多福吧。”
柴安无奈摊手,很快老先生就出来了,不过应该是七娘求过情,并没有真的训斥,不过也没给好脸色,柴安大感吃不消,瞧了安道全一眼生出主意,推出来道:“先生,学生想您老应该经常检查身体的,正巧安神医在,往后啊,您的身体就交给他了。”
罗先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跟安道全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扭头,好像有很大的梁子。
扈三娘小声告知柴安,原来罗先生起初也是找安道全看病的,不过有一次见安道全将没钱的病人扫地出门顿时大怒,狠狠训斥了一番,安道全是神医,从来都是被人供着,哪会受这样的气,同样大发雷霆,还扬言不会再给老先生看病,两人就这样顶上了。
柴安恍然大悟,难怪上次跟老先生提起让安道全帮着检查身体,他会是那副不屑有尴尬表情了。
“老安是有些贪财,不过救人还是没话说的,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我调查过,被安神医赶走的那个人根本没病,但总说自己有病,所以天天过来纠缠,安神医没法才推托要千两白银的人参才能治,否则就不用来看他了,正巧被罗先生听到,于是就生出了误会。”
柴安哭笑不得,一点小误会明明三两言就能解释开,偏偏一个骄傲,一个固执,闹到这般僵持地步,他对扈三娘说:“云裳有了消息,我马上就会下山上京,在走之前除了安排好你跟七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先生了,所以老安交给你,先生交给我。”
“为什么是我?”
“因为老安那身臭毛病只有你才能治得了。”
扈三娘按住双刀:“你是想说我泼辣吗?”
“咳咳,是娘子有手段。”
他拉走了罗先生,只听到后面扈三娘跟安道全展开最有趣的对话。
“安神医,先生年岁大了,身子骨虽还算康健,可总是怕有隐患,所以还请你给检查并调理一下。”
安道全臭屁的扭头:“本神医是绝对不会给那个老顽固看病的,求我也不成。”
“那我替先生求你,也向你道歉,如何?”扈三娘放低姿态。
安道全骄傲非凡:“还是不行,明明是那个老顽固错了,要道歉也该是他,而且我发过誓,绝不会给他看病,嘿嘿,我安道全可是神医,能得我看病本是一种荣耀,还敢怼我,看他怎么死。”
“安神医,你大人有大量,并且要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安道全摇头,就是不松口,忽然扈三娘叶眉倒竖,两柄刀忽得架在了安道全的脖子上,娇喝道:“小女子不是好脾气,就一句话,不给看就砍死你,到底看还是不看?”
“要死了要死了,你是个女人啊。”安道全痛哭,见扈三娘不为所动,始终杀机凛凛,立马服软:“看了看了,那老东西什么时候来都行。”
扈三娘收起刀,恭送安道全:“神医果然悲天悯人,仁心可敬。”
安道全打个机灵:“我都给看了,三夫人你就别吓唬我了。”
扈三娘愣住了,跟相公学的手段怎么不管用呢,大棒加甜枣嘛,她学了个皮毛,忘记她一言不合就拔刀的脾性,谁会相信她真的会恭维啊,见安道全不吃这一套,立刻又翻脸:“谁有功夫吓你,好走,不送。”
安道全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路小跑逃出了这里,柴安抿嘴笑着,被罗先生一顿瞪。
柴安讪讪而笑,随后带着先生寻到了那个人,只见那人抓着人就说自己有病,他也的确有病,不过不是身体病而是心理病。
柴安三言两语就帮着解决了心理病,大呼着病好了,高高兴兴地跑远,随即对老先生道:“先生,这就是真相。”
罗先生摇头苦笑:“人老了果然容易固执,罢了,明儿我就跟安道全道歉。”
“先生修养学生佩服。”
“屁,你个混小子不知道背地里怎么骂老朽呢。”
“不敢不敢。”
“哼,你真要去东京?”
柴安从来没想过能瞒过他,坦诚道:“不得不去。”
罗先生点点头:“云裳是个好姑娘,一定要带回他。”
柴安应下,他接着道:“老头子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所以放心去吧,家里有我看着,明儿绑也要把安道全绑到宅子里,在你回来之前,就让老头子帮你看着家。”
柴安温润笑起,这个变得老顽童一样的先生也带给他一种温暖,不同于李纲如山沉重的爱护,他是更直白的疼爱,也显得可爱得多。
谁也不知道罗先生跟安道全在第二日早间发生了什么,两人仿佛从始至终都没有矛盾,毫无隔阂的脸上就差写上生死至交了。
紧接着他们一同搬进了七娘的院落,让柴安彻底安心。
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上京的日子也终于到了。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