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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还只是压在心头，沉甸甸有憋闷感，但直面而来的恶意却直接化为压落的泰山，让人喘息不开。
不得不直面！
完颜宗弼，在中原被习惯称为金兀术，他勇猛善战是出了名，在中原大地的名头并不弱于完颜宗翰，有他的增援，汴梁的形势急转直下，何况他的生力军还是携扫平河北之势而来，比之完颜宗翰更加难缠。
“当初我们费了不少心血才打击了金人士气助涨我军战意，但此番双方的士气恐怕又重新持平了。”林冲露出一抹担忧。
鲁智深砸吧嘴道：“怕他个鸟，真动起手来，咱们岂会怕了他们。”
“不错，敢来的话就全都留在这里。”武松长身而起，一只脚踏在椅子之上，派头气势很有当年座山雕的架势。
柴安冲他瞪眼：“成何体统，这是参谋院议事，不是打家劫舍，坐回去。”
武松讪讪坐下，两人私交甚厚，但正式场合武松也很有分寸，其他见他都吃瘪也全部坐直。
柴安清清嗓子道：“眼下诸位将军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统一思想，所以传令下去，我们不会撤退，所有人与城池共存亡，不管是谁都断了守不住就突围的念头。”
“喏！”
众将领命，柴安又吩咐朱武统筹城中资源调动，随后又安排凌振加班加点的赶制与维修器械，金营增兵的乌云在忙碌中渐渐忘却，不过随着一场小雨的过去，攻防战再次拉开。
柴安在城中日夜奔走，辅助朱武进行调度不说还要鼓舞军心，尤其是晚上，各种打气凝心的小聚会从不间断。
战争永远是惨烈的，即便身体是铁打的人也有心理疲惫的时候，可有柴安的演讲中所有人都撑过了艰难的日子，并磨砺出最坚韧的意志。
一晃眼月余过去，城外金兵扔下的尸体不下三万，怨军、泰宁军更是近乎失去了编制，曾经平整的土地满是坑坑洼洼，火药炸出的坑，飞石砸出的坑，加上倒在坑中的尸体，汴梁城外的惨状早已不忍直视。
城内自然也不好过，守城器械能用的只剩下两成左右，而且已经没有原材料能够填补，如今都是依靠维修才勉强维持到两成的数量。
最麻烦的还是伤员的数量也在增大，柴安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原本的推算中，这种伤亡比例应该不到这么大，可眼下却有些超出预想。
轰
投石又落入城中，金人完全不给喘息的机会再度涌上城头。
林冲满身鲜血，可更甲的时间也没有，他握紧铁枪迎向了攻城的敌人，枪尖下血花不停绽放，已经不知杀死了多少，他只知道他的手臂早已麻木，之所以还能战斗到这时，是意志远胜于体力撑过来的。
他还好，可麾下的那些属下呢，战死的人数在逐日增加，这暴露出一个极大的隐患。
他钉死了一个金人将领，看到了不远处的术烈速，那个金营中的高级将领在指挥精锐全力摧毁二重工事的那些器具，为此根本不惜性命，一辆弩车被引燃，火光在瞳孔中跳动。
“找死！”
林冲挺枪杀去，术烈速根本没有跟他交手的意思，在点燃弩车后迅速跃下了城墙，身边的那些人也开始逃离，原本拥挤的城墙一下变得空荡，但很快那些人又冲来了，引火之物再次引燃了一架弩炮，接连失去两样大杀器，令得此地防御一下减弱了太多。
林冲再一次杀向了术烈速，奇怪的是这一次术烈速并未逃离，反倒像是等着林冲杀过去。
虽然察觉古怪但也没有多想，铁枪直接刺了过去，枪刺一条线，血花似浪潮翻滚，那些金兵根本抵挡不住，最后术烈速亲自拔刀迎击，才算挡下如同魔神的林冲。
可惜他也同样不是林冲的对手，经过这么久没日没夜的生死大战，林冲早已脱胎换骨，就连太极都彻底融入枪法之中，不仅刚柔并济还能随意转换，枪法已臻化境。
面对这样的一流高手，任谁都有些吃不消，好在术烈速的武艺也是从生死间磨砺出来的，总算在缠住之余保住了性命。
火焰冲得极高，提升器具的楼架被烧毁，连带底下遮挡投石的棚车还有一些精巧的器械皆付之一炬。
“啊，你们全都要死！”
林冲铁枪横扫，震得术烈速连连倒退，他回身杀掉了那些放火的金人，也看到了更目眦欲裂的场面，大片的麾下被砍倒在血泊中，这些早已筋疲力尽的猛士虽然依旧勇猛，可再也做不到以一当十。
“我终于知道你们的打算了。”林冲一下洞悉了金人的意图，难怪这些时日他们即便死也要摧毁守城器械，如此决然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大阴谋。
“这一次可是谷神大人跟其弟联手，柴安即便是南地第一聪明人又如何，瓮中之鳖而已！”
“哦，柴某并不这么认为。”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城墙之上，柴安火枪崩杀了一个金兵，在暗卫的保护下一步步逼近术烈速，穆熊当先开道，身负重甲的他在人群中如同坦克一般横冲直撞，燕青持着刀也非同小可，挥动间必有人倒下。
术烈速看着来人咬牙道：“柴安！”
“正是柴某人。”柴安冲他微笑。
“连你也上城，看来你们真的撑不住了。”
“不见得。”柴安淡定而笑，忽然扬起了手臂，燕青大喊让人后退，一队暗卫冲到退下的兵将前面列阵，另一侧同样出现这样一队人列阵。
术烈速跟身边的金兵不明所以，没敢轻易追击，可当在城墙下推出一个装满了箭矢的铁皮车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不好，上当了，速撤！”
可惜太晚了，铁皮车被调好了方位并被点燃，里面的箭矢全部燃起火光，嗖嗖嗖的激射声传来，一瞬间火矢铺天盖地的射向术烈速那边地域。
没有第一时间跳下城头的人都被射成了马蜂窝，身上的衣物也被燃起，又引着了身边同袍，发出狂兽般的嘶吼。
同样的场面在城墙的各处都在上演，金人不得不败退，城头的守将欢呼不已，但林冲却注意到柴安脸上并无多少喜悦，而他同样也没有喜色。
走向清心殿的石道上，林冲将他的猜测说了出来，本以为还引起柴安的震惊，却不想只看到淡定而静默的面孔。
林冲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早想到了？”
柴安吐出一口气点头：“我们扎根在这里，并不是单纯的为了给天下打出一个希望，更多的还是我坚信依靠火药、器具能换取金人足够的有生力量，用准确数字的话，我们死一个人金人至少死五个，换成怨军、泰宁军的话，这个比例还会更大……”
“完颜宗翰是个果决的人，配得上名将称谓。”
“柴安是个精明的商人，他善于算计，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换命，他们一个人就能换我们本族五至八人，怨军跟泰宁军的话，接近二十，这样的损失是我们承受不住的，当我们双方都折损到一半的时候，恐怕就是我等的末日。”
谷神郑重道出，这是他跟其弟范河山研究出来的，并得到了验证，一经说出自然引得帐中众人倒吸口凉气。
“惊人的比例一旦传出去，天下必定震动，不管他是借助火药还是墨家器械做到，到时对我族放下恐惧的人肯定大增，各地抱着侥幸的反抗势必必定如雨后春笋冒出，这时候若再有一两支能战的军队出现，我等或许真要败退。”
完颜宗翰眼中流露出精光，上前扶起请罪的术烈速，道：“柴安，柴望之，是个了不起的人呐。”
即便身为敌人，完颜宗翰也生出敬佩之心，他最崇尚的就是这等好汉，隐约隔着汴梁这座城两人神交。
“所以术烈速将军败退不仅无罪反倒有功，正因为你以及诸位将军的勇猛才成功烧毁了汴梁城中的守城器械，如今我们双方的比例根据推算已经缩小到一比三，失去利器的他们会越来越不堪，今日的火矢车恐怕是他最后的手段了，明天起，我们的比例必然会再度缩小，一比二，一比一，乃至反过来！”
金军营帐的将领无不振奋，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先前完颜宗翰会严令他们送死，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失去底定天下的机会。
而完颜宗翰无疑用强硬的姿态捍卫住这个机会，只要破掉这座城，那么天下就再无阻碍！
众人眼中除却敬服还有熊熊的火焰，就连金兀术看着完颜宗翰 的身影都自愧不如，他也上了一课，战争是变幻莫测的，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
战马踢动蹄子，勇士握紧弯刀，全力以赴！
十一月初，汴梁城破，可柴安一众早有准备，更惨烈的巷战开启。
十一月底，内城被踏破，以皇宫为基的决战成为绞肉机，卷入其中的猛士数不胜数，死去的或有名或无名，只留下满地证明身份的木牌。
腊月初，皇城被推平，堆满火药的蒸汽巨桶在爆炸中撼动了汴梁皇城的地基，在摇动中柴安率众突围，一系列后手相继出现，本已打残破的汴梁终究沦为往昔辉煌过的记忆。
汴梁不复存在，生于战火之中，也毁于战火之中，变为历史的尘埃。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