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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滚滚,自雪地上碾压而过,留下长长的痕迹。
柴安仔细看过毛秀才的信,心中浮现许多无法验证的想法,他甩掉这个想法,挑开帘子望着外面的雪景,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忽然他的耳朵一动,听到后面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王进掉转马头持枪戒备,林冲忽然惊喜道:“自己人,是柴进柴大官人。”
“柴进?”柴安怔了一下,小旋风柴进的名头他没少听,此行也准备见上一见,可惜始终未能成行,此时他赶来,自己不能不见。
“停车。”
柴安从车内走出,柴进也赶到近前,翻身下马拱手抱拳:“听林兄说起同宗的事情,既到了沧州岂能不见上一见。”
“一直想要拜访兄长,可惜为俗事缠身,眼下又被人看穿身份不得不走,实在是罪过罪过。”
柴安打量柴进一眼,身着白色鹤氅,头上有几片雪花,华贵中多了几分烟火气,腰间一枚珍贵玉佩,隐约能看出一个柴字,不似凡间俗物,极可能是祖上传下的皇室之物。
再细看,他面容英俊,颔下几缕胡须,身上带着一股贵气与豪气,年轻十岁的话必定是个翩翩佳公子,不亏是皇室后裔。
“都是同宗兄弟不必如此客气,倒是为兄不请自来,略显唐突了。”
柴安对他极有好感,两世的遭遇令他很难对一个人交心,就连戴宗也是经历了诸多事情才能当成兄弟来处,可眼前这人仿佛是个例外,有理性压不住的情感在汹涌,或许这就是血脉的亲近!
“你我兄弟就别再客套了,兄长,这边请。”
连安早已摆好了桌椅,并取出酒水果点摆上,柴进对这个机灵的小厮很是赞赏,给了十两银子,连安连连道谢,退到一丈外站定。
“为兄痴长你几岁,也就不客气了。”柴进先坐了下来,招呼柴安也坐下后说道:“为兄听了兄弟的遭遇极为愤懑,真想不到赵家如此毒辣,竟要对我柴氏赶尽杀绝,难不成要撕破当初的承诺,容我带上丹书铁券进京告到御前,定还兄弟你的清白。”
柴安为他倒了一杯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笑着摇头:“你我兄弟心知肚明就足够了,至于还清白什么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兄长,我多嘴一句,成王败寇自古皆然,在他们的立场杀我并不为错,若你强出头,结果暂且不说,我不愿你牵涉进来。”
“兄弟这是哪的话!”
柴安见他要急,按住了他的手臂:“兄长听我说完。”
“好,你说。”柴进按捺下来,却也将酒水一饮而尽。
柴安抿了一口放下酒杯:“我叫柴安,生在江州长在江州,是否真为大周柴氏后裔并不确定,所以我们虽同姓柴,却难说血脉相同。”
“皇城司是个严密的组织,不至于为了一个普通的柴姓人大动干戈,而且方才见面之时,我有一种天生亲近的感觉,决然错不了。”
柴安没有再多言,反倒很平淡的接着说:“如果不是同宗,我不能让你冒险,如果是同宗,更不能让你冒险,柴氏总归要留下一支血脉,兄长肩上的担子并不轻,况且如今我过得很好,算不得丧家之犬。”
柴进刚要再言,柴安淡淡的远眺天际:“若有一天寻到了机会,这个仇我会亲自报。”
“兄弟,你……”柴进眼睛一亮,对眼前的同宗兄弟另眼相看,有这等志向绝非池中物。
“对了兄长,既然见面有件事要拜托你了。”
“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客气。”
“我已经让人打通关卡了,之后会与辽国人做生意,我希望兄长能照拂一二。”
“为兄定当竭尽全力。”
柴安对他谢过,看看天色起身道:“兄长,时候不早了,您也回城吧。”
柴进握住柴安的手,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看得出真的相当激动。
“兄弟,保重。”
柴安拍拍他的手:“兄长,你也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洒脱的登车,柴安坐于车厢静听车轮的响动,林冲策马到车窗前:“柴进大官人还在驻马观望。”
柴安没有吭声,幽幽一叹反倒闭目养神。
林冲半晌没有听到动静,也只好策马后退,王进对他道:“林兄,东家比我们有数,他看似冷静实则极重感情。”
正如王进所说,柴安的心中波澜壮阔,这样的情绪除了七娘还有身边仅有的几个人外,他从未这样过。
闭目一会总算平复下来,柴安吐出一口气让自己保持轻松的状态,毛秀才那边的情况未知,他必须在去到之前维持最好的状态。
赏雪观景,吟诗作对,自得其乐。
不过张口就来的诗句倒是把林冲惊到了,他出身还算不错,也读过几年书,对于诗词鉴赏的基本好坏还是能判断出的,但也正因为能够判断出来才会如此震惊,没想到这个商贾出身的书生竟有如此惊人才学。
“与东家相处久了你会习惯的,他让人瞠目结舌的能耐多得是,等到你跟我们一样麻木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林冲与王进比较投缘,常在一起喝酒较武,此时也只能请教于他。
王进也知道当初柴安写给林冲的评价,苦笑了起来:“虽然我与他相处时日不短,可也无法准确的评断,他是一个信义商人,是一个仁义书生,也是一个血性武者,很难说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不过有一点却是不错的。”
王进看向颠簸摇动的车厢:“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 …
车架入了城,柴安下车步行,亲眼见证了汴京的繁华,他曾有幸观摩过清明上河图,很难想象在古代能有如此热闹生机的城市。
置身其中,方能明白古人的伟大,在后世看来应该贫瘠的时代,创造出万国咸通的百万大都市是何等的艰难。
车水马龙,人潮不息。
走在汴河两岸,一溜骆驼队满载货物迎面而来,领头的护卫的都极有精神,看方向应该是要出城,有获利丰厚的期待。
拐过了桥,一队接亲娶妻的队伍,徐徐的经过,前面的新郎官骑着一匹枣红马,马后面是一位挑着新娘嫁妆的脚夫、马前一人抱着新娘的梳妆物品盒,稍后一点是一乘轿子,应是新娘坐的,因为轿子的处面都用各种草木花卉装饰着,此可谓"花轿";花轿一词既新娘出嫁时乘坐的交通工具就来源此民风民俗吧。轿子后面一挑夫挑着一担鱼肉、表示女方娘家祝福夫婿富贵有鱼(余)。
柴安停了一下,辨别方向后朝着另一边行去,渐行渐远,热闹的人潮零落起来,一条小溪静静的躺在前面,溪上是一座桥,一条小船靠在溪岸拴在树身上,几户农家小院错落有序地分布在树丛中。
柴安走到近前,院落的中央是打麦场,闲置着几个石碾子,秋收已过也的确没了用武之地。再朝里,有一家院子砌了羊圈,圈里有几只羊,羊圈旁边是鸡鸭圈,同样饲养了很大一群鸡鸭,一道人影在其中忙活着喂食,俨然一幅恬静的乡村图景。
“客人,找谁?”
那道人影转过了身,柴安含笑上前:“远来的客人找你!”
那人面容年轻,望着柴安手中的盆子掉落,而后在身上使劲擦着手快步迎了上来:“先生。”
柴安拍拍他的肩膀:“毛秀才,许久不见了。”
这人正是毛秀才,他带着无限欢喜,不过在片刻的失态后又急忙后退一步,深施一礼:“见过先生。”
毛秀才的刻板总让人能够冷静,主要他太会在热情上泼冷水,而且这种态度还只是给自己人,对外人他圆滑变通,据说至今还未跟任何人翻过脸,也算是一个奇迹。
当然他没被自己人打死,也是一个奇迹,柴安始终是这样认为的。
一行人进了房,毛秀才安排了几个人过来安置,他则与柴安对坐,忙着奉茶。
“秀才别忙活了,坐吧。”
听了柴安的话,他斟满茶坐了下来,柴安端详着他,忍不住发笑:“怀安学你,你学怀安,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的死对头。”
“我们这算互相学习。”
“有脸说,在不擅长的领域做不擅长的事,你们都是读书读歪了。”
毛秀才尴尬地挠挠脑袋,柴安对他讲起了彭怀安的教训,毛秀才深以为然:“实则我们都是想更全面的发展,可能有些方面的确不是努力就能弥补的。”
“努力固然很重要,但也要选对方向,如果一个人能够将所有事都做到,那还分什么职业,之前的课上我讲过,正是为了让每个人在各自的领域发挥出最大的潜能,所以才有了细化的分工,在商而言,也关乎成本,同样的时间你在精通的领域能赚十两银子,而在不通的方面即便花费同等时间节省了三两也是失败的,因为变相的你亏了七两银子,这便是时间以及技能成本。”
毛秀才一脸受教,又为柴安斟满茶水,认真道:“以后上先生的课一定要好好听讲,漏了一课就浪费了诸多时间。”
柴安对着他的脑门轻敲一下,道:“说正事吧。”
毛秀才恢复正经,将近来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多数情报此刻并没太大的用处,但未来却不可知,这也是情报搜集最枯燥的地方。
“那些情报我已经发到军师那里汇总了,眼下有两件事是需要先生相助的。”他顿了一下,道:“前些日子无意中得罪了高俅的义子,近来他一直针对我们,成衣、戏班、车行都受到不小的影响,而我费尽心血打造的美食街更是严峻,他在我们隔壁也开了一条美食街,与我们抢夺客人,加上他的背景,许多人惧怕,所以不少老客人都跑过去了。”
“最麻烦的还是他的身份,高俅义子,当成亲儿子对待,我们根本不能动他,偏偏他又是一个混账,实在有些束手无策。”
“官二代啊。”柴安手指交叉:“不是没有办法,待会我会教你一些小手段,明天施行即可。”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说吧,信上的消息。”
毛秀才一脸肃穆,从鸡窝里挖出一个小木盒,取出一份情报。
柴安接过打开,脸色逐渐凝重下来,金人在护步答冈以两万人打败了辽国七十万大军,彻底开启了新时代的崛起之路。
这样的富有传奇色彩的强悍战绩,让柴安感觉如同一座山压了下来,两万对七十万,从黑山恶水杀出来的金人如同天神一般,注定成为这片世界的主角。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巨大的压力令空气都凝滞下来:“终归还是要来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先生,谁要来了?”
“金人!”
柴安用手指点着情报,在毛秀才不理解的目光中燃烧了这份情报,的确万分重要,可惜不在其时,偌大的赵国都只在对辽国的幸灾乐祸中再度沉浸在温柔繁华之中。
没有一个人真的正视过金人,因为对他们的出身不屑,可柴安却深深清楚,当金人的铁蹄南下之时,踏碎的是无数人的性命与尊严,更踏碎的是汉人国度的一切骄傲。
浩荡长河,终是不能湮灭这一群人和那一群人。
汉人,满万不成军。
女真,满万不可敌!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