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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角声呜咽,残垣断壁之下,破家之人莫能接受,呜咽不绝,整座城的上空飘着散不开的灰色。
收拾好自家院子,柴安始终保持着一分冷静,听着王进告知的事情,蔡得章与李廷做下的事都了然于心。
“蔡得章那个混蛋,竟然推相公去死,他算什么父母官,良心被狗吃了,往后府衙订的酒菜都要加上两口唾沫。”七娘凤目愠怒,手掌都在颤抖。
柴安握住她的玉手,开解道:“天下皆是如此,人命尚且不如石头,能秉持正义善良的毕竟是少数。”
“事情就这样算了?”王进也充斥着愤怒,受骗的人是他,柴安差点就死在外面,而自己距离那里只有一条街道而已,心中的愤怒与愧疚快要撕碎他的心。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这笔账我会记在心底,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要学会隐忍。”他拍拍王进的肩膀,见他若有所思,岔开话题道:“进哥,你随医者去抓药,福伯他们伤得都不轻,药材不怕贵只要有效就行。”
王进透过烛影能看到痛得翻滚的人,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止住。
柴安在七娘的搀扶下坐在院中,石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他却一杯接一杯的饮下。
“相公,好在人都无大碍,常言道民不与官斗。”七娘见了他这副样子,反而也担心起来,她熟知自家男人的脾气,被人欺到家门绝不会忍气吞声。
柴安又饮了一杯:“民不与官斗本身就是错的,这中间涉及一个权字,民权之意,当然理清这个之前首先要明白万里江山从来不是属于一家一姓,皇帝也好、官员也罢,简言之只是管理者而已,若不能定位好这点,便会不断的飘飞,直到忘了本,忘了创造天下的实际是千万百姓。”
“人对社会的作用不是看出身的贵贱,更不是地位的高低,而在于创造,农人种地,商贾流通,都是对财富的创造,推动了社会的进步。上层的官员虽并不直接参与创造,但引导的作用却能将国人的能力发挥到最大,一旦他们失去了引导的作用,甚至生出民是斗不过官的危险心态,那他们的存在便是多余的,所有人其实都应该认识到这一点,对的要遵守,错的就要发声,这才是正常化的社会与国家,也是民权从说到做的根基,当然欲伸民权必广民智,所以从权字又归根到了启字上,涉及的东西也便更多,毫无疑问,启民智会带来许多问题,但无疑是正确的道路。”
“王老、李老都看出其中的艰难,却明知万难也要去做,不是不怕影响稳定,只是他们有足够的智慧能看到百年后的世界,随着经济的发展,掌控知识的人会越来越多,对民权民意的需求便也迫切起来,若赵国跟不上这个步伐,注定要被时代抛弃,同理,失去了人心,一家之姓的河山也注定被抛弃。”
七娘吞咽了口唾沫,至于一旁的扈三娘早已瞠目结舌,柴安所说的话堪称大逆不道,江山不属于一家一姓,若是被有心人听到,赵国的皇室贵胄还不疯掉。
“可惜,人们早已接受了一家一姓,所以将来无论怎样,那结果都有自己要承担的部分,正如那句话一样,你认命接受,那便只能忍受着担下苦果。”
柴安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茶壶中已经空空如也。
两女还未从震惊中醒来,却不得不收起震撼的心绪,因为李廷来了,昨夜命令下去,人也出动,可他不放心,于是急匆匆赶来,一进门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十九具尸体,有完整的但更多还是残缺的,死状极为可怖,暗暗心惊,步伐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是怎么了?”
柴安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没什么,一些贼子而已,李兄如何有闲暇过来?”
李廷偷偷打量柴安的面孔,可惜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而且语气也如往日一般淡然,听不出喜怒,根本弄不清他真实的心思,沉吟片刻抬头露出关切的笑容:“听闻柴兄走散了,我心中不安,故而特来看看,见柴兄平安归来,我便放心了。”
“李兄有心了。”柴安淡淡回应,之后便是寂静。
突如其来的沉静,李廷显得极不适应,想要倒水抓住茶壶才发现已经没有了茶水,他的心头更加慌乱,不过想到奇石眼中又闪过一抹光彩。
“柴兄,如今城中虽稍定,可还有方腊余孽混在市井,那奇石还是交给衙门保管来的妥善。”
柴安忽然站起了身,对他道:“李兄,帮我做件事吧。”
“何事?”
“抓人。”说着柴安抬步就走,李廷在后追赶,不断提及奇石,可柴安总是不作回应,只是道及抓完人再说。
李廷无可奈何,只好吩咐下去召集足够的人手,搜寻方腊余孽可不是闹着玩的,昨晚发生的事旁人或许只知一二,可他却全都洞悉,尤其城门处的惨烈,虽最终守住了城,可那份战报却染满不为外人知的鲜血。
他还记得那名副将送来战报时的场景,一条被砍掉的手臂还在流血,脸上是无尽的恐惧,虽然胜了可却看不到丝毫的喜意,他被吓破胆了,堂堂一名军人都被吓破胆,其中的惨烈可想而知,幸好如今还是封城状态,百姓到不了城门口,否则定然又是一场大波澜,弄不好还会民心吓散,别看此刻痛骂贼子,或许看完那种场景,下一次方腊再来连抗争之心都不敢生。
人手很快召集起来,足有三百号人,有衙役但更多的还是无为军的军士,这些人明显是没上城头的,身上未沾血迹,负责的是府衙的安全,连带着自身也安全了。
柴安顿住脚步,对跟在身后的扈三娘道:“扈姑娘,劳烦你帮我看一下家。”
“我要跟着你,我们的买卖还没完成呢。”
“杀人比不得救人,买卖继续作数。”
扈三娘却摇了摇头:“说好的帮你杀人就要杀人,岂能躲于后方。”
“我说你这人怎么不知变通。”
“当我小女子不就成了,何须变通。”
“哈……”柴安竟无言以对。
嘱咐七娘尽快寻人护家,等到张顺的身影出现他才离去,这时候李廷已经等得焦急,一行三百多人浩浩荡荡的走上街头。
白日的光亮很直观的呈现出昨晚的惨状,烧焦的墙壁、尚未干掉的血泊,每一眼所见都刺激着眼球,夜晚还是好的,将那一切的惨痛都压抑在一角一落,远没有此刻的揪心握拳。
此时已天光大亮,街上并无多少行人,出现的人影多是捕快、军士推着板车运走尸体,一具具冰冷僵硬的尸体被扔到车上,堆成高高的山形而后运出城一把火烧之。
偶尔有几个百姓走上街,带着压抑的呜咽声寻找死在外面的家人,他们跪求官爷留下亲人尸体,图一个全尸一个入土为安,可往往难以如愿,当然也有懂事的,送上散碎银子便能得到通融。
生带着哭腔,死却无声无息,甚至还要花钱才能死得安生。
柴安看到此情此景微微摇头,扈三娘也颇多感触,对于柴安的话不由真的用心去思索起来,这个世界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们去了城北,首先横扫了赌坊,李廷阻挠了几次却改变不了柴安的心志,便也只能沉着脸随在一旁,柴安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吩咐下去。
三百人分成三批沿着三条偏僻街道蔓延过去,这是城北的穷人区,巷子里的宅院尽是破旧不堪,平日里少有人会来这里,但柴安综合情报以及实地观察后选择了这里。
“你确定那些贼子会躲在这里?”李廷也难以相信,残破的宅院形同危房,能不能真的住人都很难说,况且这里鱼龙混杂最是容易走漏消息,藏身这里岂不是自寻死路。
柴安自然知晓他的疑惑,只是给了一个拭目以待的目光。
嘭
木门破开,十数道身影杀将出来,疯狂的朝外冲去,可惜柴安早作了安排,百人的队列第一时间堵住了退路,将他们困在一角,那些人几次外冲都未能如愿。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呼喝声不断传出,可那些人无动于衷,还在做困兽犹斗,惨烈无比。
墙壁坍塌,血衣闪动,刀枪钩镰齐齐落了下来,两个人被钩住拉了出来,接着就被砍掉了脑袋。
柴安一眼便看到人群中央的苏策,在这等情形下他依旧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同样也看了过来,露出欣赏的笑容。
“你们去吧。”
只见他淡淡拍在身前人的肩膀,顿时残余的那些人全部发动了自杀式的冲锋,一下便撕开了一条血路。
苏策在四个人的保护下缓缓通过,柴安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连这样的手段都有不简单呐,能培养出不怕死的人,又摸清了所谓军卒捕快的心理底线,这个白衣书生是他仅见的对手。
他抬步跟了上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形同散步一般,中间则是潮水劈开的人群,血花血柱不断飚溅,人影、血泊形似浪潮翻滚。
“李兄你知道为何他们会躲在这里吗?”柴安边走边说:“因为他自视甚高,自信能够掌控这里的人以及应对各种复杂的情形,鱼龙混杂也是针对性的,对那个书生来说,只要是人便有弱点,自然也就能收服或收买,反而成为了最安全的地方,常人想不到的方是智者隐没所在。”
轰
两堵墙破开,百号人杀了出来,正是鱼龙混杂的“鱼龙”,形形色色,什么存在都有,市井地痞,乞丐赌徒,残兵游侠,栖身在此的人都成了苏策的帮凶,一瞬间冲散了柴安这边的人,并反杀向柴安所在,异变与危机同时降临,如逆涌的浪潮,轰然拍向岸边的岩石! 烽火山河